乔倾的病症不在身体上,她在医院度过三天观察期,正常出院。出院那天,祝逸城和小玉一起来接她。
小玉问她,“妈妈,你病好了没有呀?”
乔倾摸着小玉的头,“你觉得妈妈病好没有?”
小玉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妈妈得什么病了?不过妈妈总是要打针输液,我觉得很疼。”
乔倾心头柔软,笑道:“以后就好了。”
小玉说:“那妈妈得听医生的话,这样就不会生病了。”
乔倾失笑,点头,“好。”
小玉扭头对祝逸城比划剪刀手,兴奋地说:“耶!”
祝逸城和乔倾不约而同都笑了,视线相对时,又齐齐移开目光。
乔倾虽然接手祝逸城,但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而祝逸城也没想到乔倾能一下子接手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毕竟乔倾这么多年都在远离他。
乔倾出院后,仍住在海边别墅。祝逸城为了庆祝她顺利出院,亲手做了个蛋糕。蛋糕上写着“十八岁生日快乐”。小玉正在识字,能认得“十八”两个字,就指着后面的不认识的字问乔倾,“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乔倾解释,“庆祝十八岁生日。”
小玉很迷惑,“我七岁,你三十二岁,爸爸三十六岁,这个十八岁的蛋糕是给谁做的?”
小玉这个年龄,较真且好奇心重,对数字的问题紧追不放。
乔倾捂着胸口,摇头叹息,“天哪,我都三十二岁了。”顿了顿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一下子就老了?我都感觉,我还没年轻过呢……哎,时间过得真快。”
祝逸城挽起袖子,往蛋糕上插蜡烛,闻言头也不抬,“年龄肯定一天天变大,难道你想返老还童?不过确实有这样一部电影,有时间我陪你看。”
小玉拍手大叫,“我也要看。”
祝逸城用蜡烛挑起一块奶油,涂在小玉额头上,“小孩子看什么电影?乖乖写作业。”
小玉抱胸,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就知道写作业。一年级的作业太简单,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祝逸城说:“那你倒是学点别的呀?”
小玉撇嘴,“我才不要。每天上各种课外辅导班,累成狗,一点都不好玩。我要住在我的城堡,当公主。”
乔倾听着父女两人斗嘴,之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之后,吹蜡烛,切蛋糕,举杯庆祝……到了晚些时候,两人哄着小玉睡觉,四目相对时,竟有了些不好意思。
祝逸城说:“乔乔,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挑了个最常用且最差的开场白。
乔倾叹息一声,有种好笑的心情,“好与坏,也都那样吧。”
七年时光匆匆而逝,他当时那么恨她,现在还是接受了她。她以为自己不可能和他走在一起,现在不也坐在同一屋檐下?
乔倾问他,“逸城,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祝逸城笑笑,“还好。”
乔倾抿抿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记忆中,他们彻底决裂,始于她差点害死他。但她真不是故意为之。她解释悔恨,都无济于事。现在提起这些事,奢求他的原谅,都显得很矫情。
但这些事,总得说明白,哪怕她以前说过很多遍。
“逸城,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祝逸城眉头微微皱起,半晌,叹息笑道:“你确实欠我一句道歉。乔乔……”
乔倾脸色有些白,垂下头,把所有的尴尬遮在眼底。
“还好你最后没事。不然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祝逸城微微一愣,“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欠我一声道歉吗?”
“乔乔,你到底有多迟钝?看不出我的心意?”
乔倾“啊”了一声,傻乎乎地抬头,“我也是……喜欢你的呀……你也是喜欢我的吗?”
既然喜欢,为何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乔倾想不明白,但换位思考。祝逸城喜欢她,她何尝不是若即若离。说到底,他们是一样的。
乔倾恍恍惚惚地叹息,“逸城哪,这些年,我们到底错过了多少?”
逸城搂住她肩膀,“还好,我们最后在一起。”
乔倾眼眸一闪,聪明地没问任何和陈然有关的事情。她已经和祝逸城在一起,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都不重要。
两人解开心结,感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小玉有次和乔倾抱怨,“妈妈,为什么只要你出现,爸爸就会看向你?”
乔倾说:“因为妈妈是大人,等小玉长大了,也会有人一直看着你的。”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头。
一晃眼,小玉上了二年级。
送小玉上学后,乔倾也做腻了全职妈妈,决定捡起老本行,重新做心理专栏的主播。乔倾一改过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习惯,开始密切关注各个节目心理专栏的动态。她意外的发现,王越和陈然合作了。
当晚,乔倾和祝逸城闲聊,说起这件事,祝逸城用食指堵着她的唇,半真半假地说:“我不想在你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乔倾哭笑不得。
其后有一天,乔倾联系到王越,约王越到咖啡馆商谈。
王越见到乔倾,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终于和好了?”
乔倾很意外。
王越说:“其实从一开始,祝总就没想过真正为难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虽然手段有些……幼稚……”王越咳嗽两声,“不过也着实让你吃够了苦头。”
乔倾没想到王越竟会这样说。毕竟王越那时还向她求婚呢。
乔倾的目光太直白,王越有些不好意思,“乔姐,我祝愿你过得幸福。”
王越说这样的祝福话,便是不想多谈,她也就和他闲聊两句,起身告辞。
王越看着乔倾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叹息。
他不这样说,还能如何说?
王越现在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乔倾的场景。
乔倾比她大一届,是他的学姐。在学校中早有才女的名声。虽然她的名声被系花稳稳压一头,但他更喜欢相处起来舒服的姑娘。
王越真正和乔倾相处,是在一次支持人广播大赛中。
那场大赛采取淘汰制度,他是以垫底的成绩选拔上来的,上台前未免紧张。在他上台前,正好他前一名的选手下台。两人擦肩而过时,那姑娘对他微微一笑,鼓励他,“加油。”
他站在舞台上,满脑子都是那姑娘的笑容,一下子镇定下来。
这次比赛,他超长发挥。
王越觉得,乔倾可能是他的贵人。
往后,他一直追随乔倾的步伐走。参加乔倾参加过的比赛,看乔倾看过的书,考乔倾考过的证书。
最后,他如愿以偿进入乔倾所在的单位。
他应聘那天,乔倾还是面试官。乔倾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工作和生活,你认为哪个更重要?”
他看着乔倾说:“当然是工作重要。没有工作,怎么能娶到媳妇呢?”
当时所有面试官都笑了。乔倾自然也笑了。
王越如愿以偿留在电台,做最辛苦的打杂工作,但能近距离看到自己心仪的姑娘。
后来台里大哥老张看出他的心思,用一种闲聊的姿态告诉他,乔倾早已名花有主。
他不信。
但仔细观察乔倾的言行,就能发现乔倾是个有故事的人。
所谓的故事,不一定是经历生死大爱,也可能是心中有人。
后来,乔倾心中的人出现了。
那时,他才从老张和台长口中得知,原来他默默喜欢的人,已经结婚了。结婚对象是赫赫有名的祝总。
王越想,人生一场戏,有些人总要充当配角,默默守着自己喜欢的人,等到适合的时机选择退场。
只是他这个角色有些悲催。他认定的女主角,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再后来,他的微信号被盗,台长以此为由开除他,老张求情,台长勉为其难留下他。虽然他抱住了工作,但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升职的可能。
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他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也没想太多。有钱挣就行。
之后的三四年,他谈了两个女朋友,日子过的不咸不淡。
突然有一天,乔倾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是否愿意跟着她做事。
怎么会不愿意呢?
王越心中开了一朵花,好像又回到大学时他参加比赛,因为要上台而紧张不已。他听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声,深吸一口气,“好呢。”
命中没有莫强求。
古人说的话,真的再合适不过。
他跟着乔倾,一路看着乔倾艰难创业,被人轻而易举地打败,辗转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他们的事业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他被人打了。在医院中躺了半年,就得到乔倾疯了的消息。
他在精神卫生中心见到乔倾——面对着墙壁,嘴里振振有词,不停用脚尖踢墙。
医生说:病人有暴力倾向,人格分裂倾向,自残倾向……
王越这一生的机遇,虽然偶有失败,也不过是学业事业上的打击,即便谈感情,也是不温不火的类型。他真的想不到,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走到乔倾这一步?
他那时就有种明显的感觉。其实他和乔倾,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所有的爱恋,真的就像雏菊一样清秀酸涩。
而今,他的乔姐好端端坐在他面前,他是真心说这一句:我祝愿你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