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忙打发了傅平到宫里去送消息,裴昀脚步匆匆地赶到前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个满头小辫子的单于正拎着桌上的糕点,一边一脸嫌弃,一边往嘴里塞的样子。
裴昀:“……”所以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站在宏挞身后的布鲁在裴昀走近大门的时候便已看到他了,转眸去看宏挞,却见自家单于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面前的桂花糕和芙蓉酥,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宏挞,“单于,丞相来了。”
宏挞往嘴里又塞了一块芙蓉酥,闻言这才抬头去看门外,见裴昀一副温文尔雅笑意盈盈的模样,宏挞嘴里的芙蓉酥一个不注意便卡在了喉咙里,“唔……嗯嗯……唔……”
布鲁赶忙给他斟了一碗茶,走近正厅的裴昀脚下的步子禁不住一顿,这位单于……画风委实是清奇了些,叫他有些承受不来。
“单于有礼,方才不知单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单于恕罪。”
宏挞又喝了口茶,待终于将芙蓉酥咽下去之后,这才起身看着裴昀道,“相爷不必多礼,是孤王冒昧上门,失礼之处,还望丞相多多担待才是。”
“单于言重了。”裴昀笑笑,宏挞面上的神色又有些诡异起来,“照孤王说……丞相下回还是不要这样总笑着了吧,方才丑得孤王差点被糕点噎死,万一下回噎到摄政王殿下就不好了。”
裴昀:“……”
布鲁:“……”单于又开始嘴欠了。
于是天朝的丞相大人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两分,看着宏挞的眼神简直就要滴出水来,“单于今儿个前来,莫不是就是到臣府上来吃糕点的?”
“哦,那倒不是。”
“那不知单于是有何要事?臣记得,臣同单于,该是没什么交情才是。”
“可是丞相同摄政王殿下有交情不是?”宏挞这回脑子转回来了,“孤王今日前来,是想让丞相帮孤王一个忙。”
“哦?”裴昀眉梢一挑,“单于有何事,竟还要臣来帮忙的?”
“关于公主和亲。”
宏挞同裴昀又一同在堂中坐下,裴昀挥退下人,堂中便只留了布鲁一人,裴昀也不在意,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宏挞,眼角眉梢都带着两分不怀好意,“公主和亲之事,乃是单于同皇家的亲事,要同哪位公主和亲,当初摄政王殿下也提及此事全看单于与公主之间,究竟缘分如何,若是单于有了心悦之人,直接便可向摄政王殿下言明就是,哪里还需要多此一举,来找臣帮什么忙呢?”
宏挞看着裴昀笑得愈发灿烂的模样,便知道裴昀这是在报复自己方才嘲笑他的事情,早知道刚才就先忍忍了,等正事说完再嘲笑他也不迟啊,现下叫这只狐狸拿捏了把柄,待会儿还不知道他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天杀的奸相,简直就是一只饕餮,胃口大得什么都吃,也不怕撑死。
“丞相应该知道,摄政王殿下最为疼宠当朝的荣安公主,这次……摄政王殿下分明也是不想叫荣安公主掺和进和亲一事,可是孤王想向天朝求娶的,就恰好便是这位荣安公主,不知丞相,可否能助孤王一臂之力?”
裴昀眉眼微抬,“娶荣安?”
荣安乃是当年时妤昭赐给七公主时妤卿的封号,由此便可见七公主在皇室之中如何受宠,毕竟如今有封号的,除了当年身为嫡女,便由先帝赐了昭阳为号的时妤昭以及两位庶长女,如今已下了大理寺牢狱的公主之外,便只有如今的七公主才得了个封了。
其余的公主,时妤昭也就只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而宏挞如今竟想要求娶荣安,在裴昀看来,此事着实是有些困难,宏挞自己也想得明白,若不是时妤昭默许,前两日的洗尘宴上,七公主根本不可能不出现。
即便是有其他几位公主插手不愿让时妤卿露面,可是在这皇宫之中,真正的当权之人还是只有时妤昭一个,就连乾元帝,如今都还跟在时妤昭的身后,努力学着国策权谋,那几位想要在时妤昭的眼皮子底下对时妤卿做些什么,除非时妤昭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那几个就连宫门都没踏出去,就要被锦衣卫拦下来了。
对于那几位,裴昀看得清楚,摄政王殿下同她们,委实是没有什么姐妹之情的。
“单于自己也明白,摄政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顿了顿,裴昀出声打破沉默,“明人不说暗话,单于既已明白此事,便也该知道,若是摄政王殿下不愿意的事情,即便是单于,也没有多大的胜算,能够让殿下答应将荣安公主嫁入西域。”
“所以孤王才来找丞相,不是吗?”
裴昀笑,“单于就那般肯定,臣会帮您?毕竟臣还是这天朝的丞相,自当替君分忧,哪里有为了外人,来谋算自家主子的事情?”
宏挞早就料到他不会那样轻易答应,闻言也不着急,而是弯着嘴角笑了笑,“不瞒丞相,如今的那几位公主,除了荣安之外,孤王委实是一个都看不上眼,若是摄政王殿下不愿意叫荣安入西域,那么唯一还能叫孤王看上眼的,便就只有天朝的昭阳公主了,可是孤王相信,比起荣安公主来,天朝的臣民该是更不愿意叫昭阳公主嫁入西域才是,不是吗?”
看着裴昀的脸色在自己提及昭阳之后倏地一变,宏挞便知自己赌得不错,虽说当初众人都说是摄政王殿下一厢情愿追求真爱追求得轰轰烈烈,心疼当朝相爷一把年纪了还不曾尝过雨露滋味,可是在宏挞看来,裴昀分明是一直以来就沉醉其中而不自知,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宏挞眼里,比起那位昭阳摄政王,荣安公主在裴昀心里,那是一星半点的地位都没有。
若是有,大概也不过是因为那是摄政王殿下最为爱重的妹妹,除此之外,荣安公主在他眼中,许不过就是一个路人甲乙丙丁。
不过……
宏挞同时也看得分明,裴昀此人虽心智玲珑狡诈,却于感情一事不甚开窍,想来如今依旧不懂自己对那位摄政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可是宏挞也没想过要做好人给他提点一二,毕竟如今他是来同裴昀做交易的,不是来做善事的,对这只狐狸,若非情非得已,他也不想来这丞相府见他。
那张脸,委实是让人看了难受。
这一回,裴昀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来得更久些,比起荣安,摄政王殿下当然要重要上不止千倍百倍,如今裴家虽说隔岸观火,作壁上观,不愿参与朝中争斗,可是在裴昀看来,这样的局面,也就只有在保证时妤昭还在位的前提下方能保持,否则一旦时妤昭离开,乾元帝却还年幼,到时候裴家也无异于要被迫卷入纷争。
是以他们虽不支持皇室,可是也并非完全袖手旁观,至少他们不能叫荣国公与淮阳侯一人独大威胁皇家,否则到时候无论是哪家赢了,裴家都不能独善其身。
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一如这样的道理,身处庙堂之高,哪里有真的双手一拢,便当真就能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相对而言罢了。
他们裴家,也就只是在努力维系这朝中三足鼎立的局面以求得浮生半日闲而已,所以时妤昭是肯定不能有任何差错的。
那么……
就只能随了宏挞的意,叫他将荣安带回去了。毕竟若是宏挞到时候当真在朝堂之上求娶时妤昭,以荣国公同淮阳侯的秉性,定然是会全力促成此事,毕竟只要时妤昭一走,这天下,可就当真要成了他们二人争权夺利的战场,乾元帝如今尚且年幼,即便是得时妤昭亲自教导,可是要他如今以一人之力来对抗钱魏两家,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钱魏两家也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如今只怕也是有想过,让时妤昭嫁入西域一事的。
“我可以帮你。”良久之后,裴昀突然抬头,狭长的桃花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单于也该知道,若是要我出手,该有什么样的条件。”
“什么条件,孤王都应你。”
“好,单于既是个爽快人,那么我也就不拖拖拉拉,拐弯抹角了。”裴昀挑唇一笑,“我要幽云十三周所有的矿场。”
“噗!”宏挞正饮了一口茶,闻言直接就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幽云十三州所有的矿场。”
“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不就是正在抢呢吗?”
宏挞瞪着一双眼睛看他,嘴唇哆哆嗦嗦的,“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有啊,至少幽云十三州的矿场,都是您的私房钱不是吗?臣没有要西域的国土,就已是看在单于对荣安公主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给您打的折扣了。”裴昀脸不红心不跳的,“单于该高兴才是。”
宏挞:“……”我信你才是智障!孤王现在心里有一句祖宗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