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了别人的钱监视安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老公?”
护士长因为徐墨白这话下意识的侧头,看向的却不是我。
陈娇见着护士长看向她,当即就变了脸色。
我缓缓眨眼,心里原本七七八八的猜测全部落实。
关于我被绑架的事情,徐墨白和我身边的这几个知情人,绝不会有谁会主动和陈娇提及。
前天众人在疗养院别墅聚餐,护士长特意留下来帮着我们忙活了一阵。当时玲姐过意不去,邀请她留下来一起吃饭,但她却委婉拒绝,等忙得差不多之后就下班离开。
当时在那个过程中,陆可可跟宋铭两个人动嘴动手的闹得没了分寸,就带出了我被绑架的事情。
当时护士长还和我好一番嘘寒问暖。
而刚刚的时候,陈娇一见面的就提及了我被绑架的事情,除了有人给她通风报信,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面前这位永远都笑得谦和的白衣天使。
怪不得,我去威尼斯的时候,陈娇能好巧不巧的跑到西郊疗养院遇见安乐大发脾气。
事情败露,护士长虽然惊慌,但也没乱了阵脚。
她见着陈娇瞪了一眼便错开和她对视的视线,抹掉脸上的眼泪做了个深呼吸,便重新看向徐墨白开口:“徐先生,错都在我,是我对不起安小姐。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没话说。但是、但是我老公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徐墨白发笑,悠悠开口:“你知道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一句废话是什么么?”
护士长没有说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
徐墨白笑笑,和颜悦色:“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一句废话,就是对不起。”
护士长整个嘴唇都抖了一抖:“徐先生……”
“你刚刚也承认了错都在你,那你就该承受这个错误所带来的后果。往后这一行,你就不用混了。至于你老公,这么多年也应该捞够了油水。我看你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就给你一个温馨提示:告诉你老公,趁着现在还没有遗臭万年的时候自己识趣些找个台阶下,要不然等到那些收受贿赂的资料被整理好了递上去,情况可就又不一样了。从现在算起”
徐墨白去看手上腕表:“到今天下班,他还有六个小时的时间。”
护士长不再说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就和丢了魂儿一样。
她的那位老公我是知道的,家里条件不错,在他硕士毕业之后就直接托关系把他安排到了机关工作,如今也算是混出了一点头脸,听说今年年底还有希望升职。
但俗话说得好,这人生处处有意外。
如今有了徐墨白这话,护士长的那位官老公能全身而退,只怕都要烧高香了。
跟护士长交好的任护士将这前因后果听明白,见着护士长瘫坐在地上不说话,就急匆匆的开口为自己辩解,生怕徐墨白会迁怒到她身上:“徐先生,我跟护士长,我们也只是因为同事关系吃过几次饭,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竟然收了别人的好处来监视安小姐。”
一番话说到这里,任护士就看向护士长一声长叹:“护士长,徐先生和安小姐对我们都这么好,你怎么能昧着良心,收了这黑心钱来监视安小姐?”
护士长原本瘫软的身子稍稍挺直一些,她抬眼去看任护士,满是嘲讽的哼声一笑:“现在倒是嫌我昧良心了,当初我把红包里的购物卡给你的时候,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我动动嘴唇,完全没想到好戏看到一半,还能有这么一出。
任护士听过了护士长的指责,脸涨得通红。
她“我”了半天,等到鼻子尖儿上都冒了汗,这才着急忙慌的结巴着解释:“徐先生,我、我,你听我解释!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哦?”徐墨白挑眉,饶有兴致:“你别着急,慢慢说,让我听听你是怎么个被逼无奈法。”
任护士后面的话因为过度的惊慌焦急,结巴之余连逻辑性也欠缺了不少。
她连说带比划的讲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讲明白:
自从我明令禁止,不许陈娇到疗养院来探视安乐之后,陈娇又背着我偷偷来过好几次,都被护士长拦下。
后来陈娇改变策略,开始给护士长塞红包,让护士长在我过来疗养院的时候,监视我的举动,偷听我的谈话,然后再告诉她。
有一次陈娇给护士长塞红包的时候,被任护士看到,护士长在陈娇走后便将红包里的两张购物卡给了任护士一张,并且告诉任护士,说陈娇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因为关心父亲,想多知道一些父亲的情况。
任护士说,她当时一再表示这卡不能收,但护士长却不以为意,还话里话外的敲打,暗示任护士如果不收这卡,就是不把她护士长当朋友,看不起护士长。
最后,任护士无奈,只好收下购物卡,违背自己本心,与护士长成了好朋友。并且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收下护士长硬要给她的各种购物卡以及现金红包。
“徐先生,她当时真的就只告诉我,说这是因为陈娇”
任护士顿住,飞快瞥了我一眼就改口道:“说这是因为陈女士担心安先生,委托她多多照顾的小心意。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收了这好处,是用来做这些勾当的!”
在刚刚的叙述中,任护士一共提及了两次陈娇的名字。
第一次,陈娇表情僵硬,眼中神情慌乱惊恐。她可能是一时间找不到辩辞为自己辩解,就只僵着脸嘴角抽搐。
第二次,也就是刚刚那次,陈娇表情仍旧僵硬,但眼中神情却是镇定了一些。
她听过任护士的话,先是厉声斥责了一句“胡说”,这才去看徐墨白:“徐先生,我是给过护士长红包,但是我没有让她去监视安好。我是真的担心安连生,我”
陈娇停顿,眼里两汪眼泪来得之快,真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两行热泪涌出眼眶,陈娇惨惨戚戚的抹了,就哽咽着继续:“我承认,我当初是为了钱才跟的安连生。但俗话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年轻时候,安连生对我到底不薄。我是爱钱,但我也还有良心。如今安连生他这样,我看了,也不是无动于衷。倒是任护士你,拿了好处还要装出来这副受了多大委屈的嘴脸,真是让人瞧不起!”
陈娇这一招以进为退外加倒打一耙,用得算是不好不坏。
任护士听了想要反驳,却被徐墨白冷冷一眼制止:“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两个十分钟的时间,收拾东西离开。”
最先开始动作的是护士长,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神直愣愣的。
大厅楼梯下有一小间储物室,被改造成护士护工们的更衣室和储藏室。
护士长进到那里面拿了自己的皮包衣服,工作服也没换,就面无表情的耷拉着脑袋离开。
剩下的任护士见此,被徐墨白看得不敢多说,就也紧随其后灰溜溜的离开。
任护士出门的同时,徐墨白的司机进门——之前徐墨白吩咐完护士长召集所有护士护工,就把司机叫过来耳语了两句什么。司机得了命令离开,现在才拎着一个小手提袋回来。
他进门,立在沙发旁边喊了声“徐先生”。
徐墨白应声,对着司机扬扬下巴,继而便看向大厅里剩下的四名护士护工:“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喜欢说废话。从现在开始,一心一意工作的,我不会少大家一分一毫。但心思不正的,那两个就是前车之鉴。”
徐墨白这句话说完,司机已经到了四个人面前,将小手提袋里的现金拿了出来——一共四叠,每叠一万。
这里面有个姓肖的护士机灵,从司机手里接了钞票便开口道谢:“谢谢徐先生,徐先生的话我们都记住了。”
剩下的三个人跟着姓肖的护士道谢,继而在徐墨白的示意下各回各位。
四个人跟着司机一起离开,徐墨白便拿了手机给秘书打电话,让她另外安排一个门卫保镖过来西郊疗养院。
这之后,徐墨白看向还红着眼眶的陈娇以及仍旧保持做作姿态的乔佳佳,不咸不淡的发问:“两位坐好了么?”
陈娇摸不清徐墨白的心思,只陪着笑点点头。
徐墨白同样点头:“既然坐好了,那就慢走不送。”
陈娇顿住脸上的笑:“徐先生……”
“你们的关心安好和我已经收到了,我说让你们进来坐坐,也坐过了。难不成,陈女士还想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徐墨白询问,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陈娇经历了刚刚那么一出,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狗皮膏药一样的黏着。听了徐墨白这话,又假惺惺的说辞了一番,便带着乔佳佳告辞。
大厅里只剩下三个人,安若这才从过来我身边喊了一声“二姐”。
刚满二十的小丫头还带着最后一点儿婴儿肥,圆圆的一张脸盘儿,看起来还是个十六七的高中生模样:“二姐,你被绑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和我说。”
“我这不是还没顾上么,再说了,现在不是没事了么。”我拍拍安若的肩膀:“行了,你这才放了暑假回来,先去楼上看看大姐吧。”
安乐虽然性格柔弱,但心思却是通透。
她听了我的话,知道我这是还有事情和徐墨白单独说,应了声“好”又对着徐墨白点头致意,就去了二楼。
半分多钟之后,二楼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我听了,这才去看徐墨白:“你就这么放那个护士长走了?”
徐墨白伸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拄着头,直到我率先败阵,错开与他对视的视线才笑意吟吟的开口:“你这明知故问的臭毛病,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