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白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眉梢上挑，从里到外的透着一股惹人厌的气质。
虽然刚刚任护士说出了陈娇偷偷给护士长塞红包的事情，但陈娇那个人向来鼠目寸光，做事从来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她给护士长的好处，也不外乎就是任护士口中的购物卡和几千现金。
而这些，与售价三万六的珍珠吊坠项链来比，可就略显寒酸了。更别说还有那汇到护士长银行卡里的十万块钱。
所以，综上所述：护士长是做了一份间谍工作，拿了两分好处。
以上这些，是我一直到任护士为她自己推脱狡辩的时候，才磕磕绊绊想明白的。
这之后，我去看徐墨白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徐墨白给的答复是肯定的，继而示意我稍安勿躁。
猜测被证实，我便老老实实的等看戏。可对于徐墨白最后就这么放了护士长离开这件事情，我还是有些意外的。
思及至此，我便重新去看徐墨白。
那厮还是似笑非笑的欠揍模样。
我伸出舌尖舔舔牙齿，也学着徐墨白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徐先生这么英明神武，我这臭毛病，哪还用跟着别人学。”
徐墨白笑出声来，眉眼展开，倒也没了刚刚那讨人厌的样子。
他开口，话题转换的毫无征兆：“顾琛昨天的时候都已经都安排好了，那位护士长的手机已经被植入了窃听程序，只要对方和她联系，我们的人就会立刻开始追踪对方的信号。”
“窃听程序？”我微微张嘴：“顾琛不是昨天晚上才给你看了那些资料，说了护士长的事情么？你今天就在她手机装了窃听程序？这样太快了了吧？”
“顾琛在查到护士长有问题的当时就安排下去了，你还真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反射弧奇长？”徐墨白捏我的脸，臭屁又嘚瑟。
我撇嘴去打他的手，心中却是好奇：“那你是怎么把窃听程序植入到护士长手机里的？”
“顾琛在调查的时候发现她这个人爱贪小便宜，经常会在一些促销推广活动中去扫二维码领取免费小礼品。而等到扫码结束，她就会把添加的微信再删掉。昨天上午的时候，顾琛安排人在护士长居住的小区门口做免费的扫码得饮料活动。只要她扫了我们的二维码关注了虚构的微信公众号，程序就会自行启动进行植入。即便是她后续删除关注，也不会受到影响。而从她扫码开始，她手机所产生的所有通讯内容，我们的技术人员都可以通过后台监测到。”
我咂摸咂摸嘴：要不人家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徐墨白这招，可真是够黑的。
心中疑问全被解答，我和徐墨白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就起身去了二楼。
二楼卧室的房门虚掩着，我走到距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安乐的笑声。
房间里和安若一起的还有蒋励棠，他除了是安乐和父亲的主治医生，也算是别墅里的主事领导。
蒋励棠应该是已经从安若那里听过了楼下发生的事情，等我进门哄着安乐说了两句，就趁着安乐喝水的时候到我身边低声开口：“安小姐，刘护士长的事情，实在对不住，是我失职。”
“你别这么说蒋医生，你是我姐和我爸的医生，主要职责是负责他们的健康，并不是监督别墅里的护士和护工是否正常，这件事情，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对于我的安慰，蒋励棠似乎并没有借着这个台阶下去的意思。
他微蹙着眉头紧紧抿嘴，脸上的表情，仍旧是对自己的自责：“安小姐您不用安慰我，一起工作两年，我又是别墅里的主事者，如今刘护士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我难辞其咎。”
蒋励棠的脸色又差了几分，我想起今天过来疗养院的最主要目的，转了转眼珠就顺着他的话道：“蒋医生要是真觉得内疚，不如帮我和徐先生一个忙。”
“帮忙？”蒋励棠脸上的表情由自责内疚改为疑惑不解，似乎是并不相信我还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您和徐先生？”
我跟蒋励棠这样你说我话的间隙，有手机铃声叮咚一响，是徐墨白发过来的短信：记得把蒋励棠叫过来说正事。
“是的，帮我和徐先生一个忙。具体的，咱们待会儿出去细说。”
我先给蒋励棠肯定回答，再给徐墨白回短信。等最后又哄着安乐说了会儿话，这才示意蒋励棠跟我离开，留下安若继续陪着安乐拼装乐高。
蒋励棠将我和徐墨白请到他的办公室，又给我们倒了水，这才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安小姐刚刚说要我帮忙，也不知道我一个小医生，能帮到二位什么忙。”
“蒋医生你太谦虚了，如果连剑桥医科毕业的精英都只能称为小医生，那你让那些野鸡大学混出来的所谓海归高材生可怎么办？”
蒋励棠因为我这话笑笑，言归正传：“所以安小姐和徐先生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是？”
后面的对话由徐墨白来接棒：“蒋医生的履历中，有一条写的是在剑桥上学的时候曾经跟着催眠界的权威詹姆斯•史密斯教授一起做过相关课题。并且，在蒋医生你考取心理学硕士的时候，史密斯教授还亲自给你写了推荐信。所以，我们想请蒋医生你帮忙联系一下史密斯教授。”
徐墨白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看向我的同时也轻轻握住了我放在身侧的手：“我们需要请史密斯教授过来帮安好恢复她被强制催眠而忘掉的记忆。并借此找到绑架和催眠她的人。”
大概是徐墨白接下来这一番话对毫不知情的蒋励棠来说信息量过大，留学英国的医科精英将这番话听完，脸上的表情有长达三四秒的怔忡。
这之后，蒋励棠眨眨眼睛又动动喉结，这才看向我开口，已经顾不得风度礼貌：“你在被绑架的时候还被催眠了？”
我点头：“我现在只记得自己被绑架前和被解救后的事情，可绑架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蒋励棠开始皱眉，思索了几秒才继续发问。
这一次，他看向的是徐墨白：“徐先生是出于什么理由，或者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肯定或证明安小姐曾经在被绑架过程中被人催眠？如果对当时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也有可能是大脑”
“也有可能是大脑出于自我保护而形成的应激反应。”
徐墨白把蒋励棠的话接过来，然后去拿放在身边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装的是我被绑架的现场照片，徐墨白等蒋励棠看过，就将辉煌小区的改造情况以及昨天涵姨的判断告诉蒋励棠。
蒋励棠的眉心已经皱出了“川”字，给出的回应并不乐观：“绑匪将房子改造成这样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获得了帮助，但人的大脑在防卫状态下的活动是非常活跃甚至是激烈的。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实施催眠，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说实话，即便是史密斯教授，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完成这样的催眠。”
我不解，紧接着就听到蒋励棠又解释道：“因为所有的实验，即便是模拟得再逼真，也只是在假设基础上进行的。假设我现在绑架了你，假设你现在因为绑架，大脑活动异常活跃激烈。但这些，是无法真正进行临床试验的。”
我舔舔嘴唇：“那这个催眠我的人，还是个厉害角色啊……”
蒋励棠没有回应，只满是不解的摇头：“如果有这样的能力，前提一定是接受过系统的心理催眠学习。可如果接受过系统学习，又有这样的能力，就应该早就在业界受到关注了。有这样的本领却做这样的事情，这个人……”
蒋励棠此时的表情很是复杂，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名门正派的绝世高手终于遇到千载难逢的知音，可对方却是魔教妖人。
“这个人”蒋励棠又开始摇头：“要么是另有苦衷，要么就是个剑走偏锋的诡才。”
蒋励棠如此感慨的时候，徐墨白一直没有说话。
但我看着他眸子里一点点冷下去的神色，就知道这次他是准备要真刀真枪的干了。
两个男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些无法自拔的意思，我等了一会儿，便轻咳一声开口，将谈话重新引回正题：“那蒋医生，刚才说的委托你去联系史密斯教授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蒋励棠不等我说完就抢先开口：“这样的人，我想教授他也一定很感兴趣。”
由于时差的关系，现在英国还是凌晨。蒋励棠和徐墨白商量过后，就决定先给威詹姆斯•史密斯教授写封邮件过去，等晚一些，再进行电话联系。
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徐墨白和蒋励棠留在办公室商讨后续安排的具体细节。我见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离开去找安乐和安若。
她们姐妹两个还在房间里组装乐高，安乐见着我进门，便兴高采烈的喊着我过去和她一起玩儿。
我脱了鞋子在软垫上坐下加入安乐和安若的阵营，动作间撇到安若的袖口，便伸手拉住她的手。
“二姐……”安若气短，想要抽手却被我制止。
我将安若的袖子推上去一些，见到她小手臂上的淤青，总算是为之前的疑惑找到了解答——我就说，这样热的天气，安若怎么还穿了长袖的衬衫。
安若小臂上的淤青并不严重，但我看了，却仍旧眉头紧皱：“你妈又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