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生。
强烈的眩晕伴随徐卫的呵斥声席卷而来,我视线里的景物就变得更加模糊。
我开始连徐卫的脸都看不清,浑浑噩噩间想起来他刚刚高呼的那声“别睡”,就挣扎着将已经歪斜着瘫倒下去的身子支撑起来。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没有办法去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撑着手臂还没有坐起来一半,就又歪斜着倒了下去。
还有两只眼睛,眼皮和追了铅块一样沉重异常。
一片混沌不清的景象里,我看到徐卫似乎是伸了手去和司机抢夺方向盘。
这之后,车子猛然向右。我猝不及防,沉重的脑袋因为惯性撞到玻璃窗上,眼前的模糊景象瞬间就被一片黑暗所取代。
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向天上的各路神仙祈祷。
我希望他们可以保佑徐卫,希望他们可以保佑徐卫不要像我这样,希望他们可以保佑徐卫即便真的和我一样,也能够制服那个啤酒肚浑圆的中年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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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昏迷中清醒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眼睛那里的压力。
我的眼睛被什么东西蒙着,勉强睁眼的时候,眼睫毛跟蒙着我眼睛的东西摩擦,就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音。
知道了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我便将眼睛又重新闭上。
我缓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尝试着活动手脚。
我现在应该是躺在床、或者沙发这一类带着软垫子的东西上面,手脚并没有被束缚,还能自由活动。
只不过,我现在整个人都像被浸在沼泽里一样,手脚都沉得厉害。唯一能做到最大的动作,不过就是活动几下手指和脚趾。
我心里开始发凉,反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
我重新调整呼吸,尝试着张嘴。可几次努力下来,这一张嘴巴都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一样,完全张不开。
这一些列的尝试动作做下来,我觉得无比疲累。
我重新喘着气调整呼吸,过了没一会儿就被旁边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得一个激灵。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还可以说是很温柔。
他说:“现在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过去,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好好休息吧。”
我又动动嘴巴,发不出声音就只得作罢。
可刚刚说话的男人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又开了口:“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这次请你过来,只不过想了解一些事情而已。”
男人说到这里有短暂的停顿,然后,我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向着我走近。
我下意识的收紧手掌,随即便听到男人轻声发笑:“到底是跟了徐墨白两年,还真是个警惕心很强的小东西。”
男人提及徐墨白,我便开始在脑子里飞快的搜索徐墨白的对头仇家。
但是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年徐家落难的时候,几乎就是墙倒众人推。剩下那些袖手旁观的,也可以算是帮凶。
这两年徐墨白回来江北,对这些人的整治可以说是大刀阔斧、烈火燎原。
所以想要从这些人里面找徐墨白的仇家,实在是太难。
我这样想的时候,男人已经到了我身边,为我在身上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类似于被子的东西。
然后,他开口,声音仍旧是温柔又好听:“这房间里冷气有些大,你别着凉了。现在距离麻醉剂药效退去还有将近三个多小时,你可以再睡上一小觉。”
这一句说完,我便听到床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可饶是如此,我也仍旧不敢大意。
既然男人已经说了我现在因为麻醉的效力不能活动,所以我就不再尝试动作,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我屏气凝神,想要听一听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特别的声音。
可是我听了又听、辨了又辨,四周却仍旧是一片寂静——除了我的呼吸声,连一点儿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我叹气,又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收获,终于决定放弃。
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听不到任何声音,困意渐渐上涌,我在挣扎过后,终于还是再一次沉沉睡去。
我第二次从近似昏迷的沉睡中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平躺的姿势。
在第二次昏迷沉睡的过程中,我被人挪到了类似于椅子的东西上坐着。
我之所以把现在坐着的这个东西称为“类似于椅子”,是因为我现在坐着的这个东西要比椅子柔软,也比椅子的功能多。
因为,我的双手现在正被绑在类似于椅子扶手的地方。
现在我的双眼仍旧被蒙着,所以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哪里、周边有什么人。
身体不再像第一次苏醒时那样沉重,我再一次尝试着活动。
现在我的手脚都被绑着,只能做幅度极小的动作。
我开始动作,四周原本寂静的空气中便也有了声音气味。
那些分别是:人的脚步声音、椅子的拖拽声音、还有陌生的淡淡的香氛味道。
我知道,已经有人在我面前和我面对而坐。
大概两秒钟之后,对面有声音传过来,并不陌生——是那个男人。
他的声音仍旧温柔动听:“看来你刚刚休息的很好,才一苏醒就有力气动来动去。”
我下意识的绷紧身体,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想干什么!”
“啧啧啧!”男人叹气,满是心疼:“我的小可怜,看看你的嗓子,先喝点儿水吧。”
这一句说完,男人便又开口,是在吩咐同伙:“水。”
没有人说话,但我可以听到人的脚步声和其他一些细微的声音。
大概七八秒之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喝点儿水吧,我来喂你。”
冰凉湿润的东西触碰到嘴唇,我出于应激反应和自我保护,下意识的扭着头躲开。
“小可怜,你这样可是不乖了。”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甚至,他说话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
我继续扭着头,想躲开那个声音远一些,紧接着就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
那是,男人的手。
“小宝贝,你可真是倔强。”男人轻笑,继而伸出拇指慢慢摩挲我的嘴唇:“你现在可是砧板上的鱼肉,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的身体在瞬间僵住。
男人轻笑,似乎是很满意我这样的反应:“小宝贝,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真的想要给你喝些别的什么东西,根本就不用这样的。”
冰凉湿润的东西被重新递到嘴边,我犹豫,犹豫过后就张开了嘴巴。
入口的勺子不大不小,将清凉微甜的矿泉水送进嘴里。
我一连喝了五六勺,人也精神了一些。
这之后,我习惯性的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随后便感觉到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氛味道浓了一些。
“我的小宝贝。”男人开口的时候,呼吸已经又喷洒到了我脸颊上面:“你的小舌头,可真是性。感。”
我头皮都开始发麻,将身体最大程度的向后靠,厉声开口:“你究竟想干什么!”
“呵!”男人轻笑,声音已经退到了安全范围:“还是个爱生气的小东西!”
我将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不再说话。
我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会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
所以,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养精蓄锐。
这样,万一最后要拼得鱼死网破,我这条小鱼也还能多蹦跶两下。
我不再说话,男人等了一会儿便又是饶有兴致的一笑:“我的小宝贝,你可真有意思!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被男人这一口一声的“小宝贝”喊得直犯恶心,皱了皱眉头就开始回忆昏迷之前的事情。
我想到了那辆“问题”出租车,以及车厢里的“问题”气味。
当时司机说是上一位客人在他的车子里吃了一路的榴莲,但如今想起来,那车厢里酷似榴莲的气味,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我把眉头皱得更紧一些——那可疑气味的来源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同样和我们身处一个车厢,司机却安然无恙?
我开始觉得头痛。
还有。
徐卫现在又在哪里?有没有危险?是不是和我被关在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房间?
还有还有。
我顿住,一想起那个闷骚混蛋又流氓、可工作起来却认真迷人到不行的臭男人,心里就开始泛出说不清的滋味。
徐墨白,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不见了吧?他应该已经开始找我了吧?
他……
他应该能找到我吧?
在我沉默思索的过程中,男人一直都没再说话。
似乎,是在等待。
回神之后,我将手指微微曲起。
与此同时,男人开口,应该是看到了我那细微动作。
他发问,仍旧是仿似会读心术一般,问出来的全都是我心中所想:“在想你那个面部瘫痪的跟班?在想徐墨白?在想徐墨白什么时候会带着人来救你?”
我不答话,眼睛看不见,就只将耳朵轻微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我听到男人继续发问,听得整个人都透心凉。
他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徐墨白找到你的时候,见到的是个活蹦乱跳的美人?还是个冰冷僵硬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