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询问,走神的安若并没有听清。
她将直愣愣看向手里哈密瓜的眼神收回,尴尬里透着茫然:“啊?二姐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安若张张嘴又闭上,先是看过了在座的三位男士,这才凑近我身边低低开口:“就、就还是那个江恒……”
“他又给你发微信了?”
此时安若坐在我的左手边,安乐坐在我的右手边,蒋励棠坐在安乐的右手边。
所以安若听了我的发问,看过微笑不语的蒋励棠,脸上就开始泛红:“二姐,你吃完没?吃完了,你就跟我上楼一趟吧。”
我将手里的清凉哈密瓜三口并作两口的吃完下咽,阻止住也要跟着起身的安乐:“你乖,在这里好好的吃东西。”
安乐噘嘴扣着手里的哈密瓜生气:“你们两个不带我玩儿。”
“不是不带你玩儿,是我和安若有一些大人的事情要说。你乖一点,在这里好好吃东西,等吃完了,我们两个就回来了。”
我温声细语的哄,可安乐仍旧噘着嘴。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阿贝在,说了没几句就成功将安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那里。
我跟着安若上楼到了安乐的房间,等她关好房门就笑着打趣:“来吧,和姐姐说说你被高富帅追求的苦恼。”
安若的脸色比之前在客厅的时候严肃了不少也纠结了不少,我以我那为数不多的感情经验来看,这绝不是二十岁少女陷入被追求苦恼中应该有的表情。
“安若,那个江恒,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安若摇头:“不是江恒,跟江恒没关系。”
我拉着安若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安若咬着嘴唇皱眉,直到下嘴唇被咬到泛白,这才松开:“二姐,我要和你说的,是、是大姐还有蒋、蒋医生的事情。”
“安乐和蒋励棠?”我也开始皱眉:“他们两个……怎么了?”
安若舔舔嘴唇,又是犹豫了好几秒才开口:“昨天晚上我因为要追新播的美剧,所以一直没有睡在等更新。当时已经十二点半,我肚子饿,就想要去楼下的餐厅找些吃的东西。我出来路过大姐房间的时候,看到她的房门留着缝,里面还亮着灯,就过去查看。然后、然后……”
安若又开始舔嘴唇,“然后”了第三声才有了后话:“然后我就从门缝里看到蒋医生他在大姐房间里。”
我的眼角跟着心脏一起飞快跳了一下:“那再然后呢?”
“那时候大姐已经睡着了,我、我看到蒋医生他握着大姐的手,然后又摸大姐的脸,最后还、还亲了大姐的嘴。”
安若说到最后两边脸颊就已经涨得通红,而我听着,热血上涌之后脸上同样是一涨一涨:“除了这些,蒋励棠还对安乐做什么了?”
“没有了。”安若摇头:“这之后他就一直在和大姐说话,可是声音太轻,我听不到具体内容。他说完了话,又、又亲了大姐一下,就把大姐的手放回被子里了。我担心被他发现,就回到了房间没再出来。”
现在我太阳穴上的血管都开始一涨一涨,嘴唇更是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
这两年安乐病着,再加上穿衣打扮都是粉嫩嫩的芭比娃娃风格,所以时间久了,就连我这个亲妹妹都开始渐渐忽视,她其实是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一个面容姣好的、身材苗条的、轻熟且柔美的女人。
我脑袋里开始不停的有画面交错更迭,一幕一幕,全都是安乐和蒋励棠。
安乐会抱着蒋励棠撒娇;
蒋励棠会拉着安乐的手带看隔壁邻居养的金毛;
安乐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拿给蒋励棠;
蒋励棠在阿贝开始给安乐治疗之后,曾经和我玩笑,说他现在有了被打入冷宫的感觉。
事情开始以全速奔向最糟糕的方向,我紧接着就想起了大学时候在宿舍夜谈时听到的耸人故事。
故事是我上铺讲的,据说是发生在她们老家当地的真实案件。
在她们老家的精神病院,女病人因为精神错乱,把负责治疗的男医生当成抛弃自己的前夫。而男医生见色起意,便在经常在四下无人的病房和女病人发生关系。
一年之后,女病人检查出怀孕,便告诉家里人“前夫”是孩子的爸爸,他们两个就要重新开始了。
家属知道之后,直接就把事情闹到了当地的市政办公大楼,说男医生强。奸了他们家的女儿,要求医院赔偿精神损失费一百万。
最后事情越闹越大,男医生人间蒸发,医院背了黑锅,赔钱了事。
再后来,女病人的家属带着女病人到医院去做流产,女病人死活不肯,在逃出医院之后闯红灯横穿马路,被路过的汽车当场撞死,一尸两命。
我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缓缓收紧,发现手心里全都是潮腻腻的汗湿,就又重新摊开在裤子上蹭了蹭。
当时我听故事的时候虽然满是唏嘘,但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唏嘘过后,第二天也还是该吃饭吃饭、该翘课翘课。
那时候,我哪里会想到,这样类似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至亲身上?
世事无常,老天爷捉弄人,开的玩笑都是致命的。
安若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我说话,小心翼翼的开口:“二姐?”
“嗯。”我缓缓应声,飞快思索。
说实话,回想这两年的相处,蒋励棠给我的感觉,真的不像是什么恶人。
但安若刚刚说得那些,又全都是她亲眼所见。
我重新将手掌收紧——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重重呼气,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尽快带走安乐。
“安若。”我起身,一边开口一边往衣柜那里走:“回去你房间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这就带安乐走。”
“好,我知道。”安若应声,并没有多说其他。
“等等。”我在安若走到门口的时候将她喊住,想了一想便又改口:“算了,你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吧,我去把安乐带过来。”
从安乐房间出来到了楼梯口,我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到了大厅见着正把切成小块的哈密瓜喂给安乐吃的蒋励棠,浑身的汗毛就跟着鸡皮疙瘩一起立了起来。
安乐吃东西的时候也极其依赖的揽着蒋励棠的胳膊,而我则是时隔两年,重新以成年人的平等视角,去看我的姐姐。
安乐自来卷的头发遗传自妈妈,齐腰的长发卷成弯弯的大波浪,带着任何美发造型室都打造不出来的自然感。
相较于我的敏感皮肤,安乐的蜂蜜色皮肤时刻都透着健康剔透的光泽。
她还有一对特别好看的梨涡和圆圆杏眼,每次对着人微笑的时候,嘴角眉梢就像是能渗出蜜一样。
安乐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她的性格也是特别特别的好,开朗、大方、自信、有能力,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所以,在安乐出国读大学之前,我最常遇到的事情,就是在放学路上被比我大的男学生拦下,拜托我将他们的情书、小礼物转交给安乐。
我觉得心脏像是被谁丢进了洗衣盆,一番揉搓过后还要绞成麻花一样用力的拧。
此时安乐已经将嘴里的哈密瓜吃完,蒋励棠拿了纸巾给她擦嘴,虽然两个人没有发生直接触碰,但这一幕还是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
“安乐。”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等到了安乐面前便将她拉起来拽到身边。
安乐对于我的异常毫无察觉,仍旧只自顾自的弯腰去拿果盘里的哈密瓜。
反倒是蒋励棠,跟着安乐从沙发上站起来之后便开口询问:“安小姐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因为蒋励棠的关切询问和温文尔雅的声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起鸡皮疙瘩:“今天我会把安乐接到临湖别墅和我一起住,并且我会为她安排全新的治疗和主治医生。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合约就此终止。”
这一句说完,我又去看徐卫:“还有卫哥,麻烦你现在安排两个人过来守着这里,暂时不能让这位蒋医生离开。”
事发突然,即便是徐卫,听了我这话也顿了一秒才开始反应。
他同样从沙发上起身,在回应的同时已经拿出手机:“好,我立刻安排。”
“安小姐。”蒋励棠先看了看已经开始打电话的徐卫,这才转回头看我:“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蒋医生心里应该最清楚。”我冷着声音冷着脸,等安乐又从果盘里拿了一块哈密瓜,就带着她离开上楼。
蒋励棠跟在我和安乐身后迈步,被我呵止之后,皱起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
大概是我呵斥蒋励棠“站住别过来”的时候脸色太过严厉,安乐被我拉着回到二楼房间,开口时怯生生的:“姐姐,你生气了?”
这一声“姐姐”喊得我心口疼得越发厉害,我拉着安乐在沙发上坐好,先是做了个深呼吸平缓情绪,这才柔声开口:“咱们从今天开始就不在这里住了,我给你换一个新的地方住,好不好?”
“真的么?!”安乐兴奋的将一对杏眼瞠得圆圆的:“那新地方有秋千和金鱼么?”
“有啊,都有啊。”我撒谎,示意安乐坐好等着我,便开始给她收拾衣服用品。
安乐坐了没一会儿就跟到衣柜前面和我并肩站好,告诉我她要带哪件衣服、不要带哪件衣服。
我按照安乐的要求将行李箱收拾妥当的时候,安若也带着自己的行李推门进来。
我们两个人带着三个行李箱和一个安乐出现在楼梯口,徐卫和阿贝见了,便上楼帮忙。
我将行李箱交给男人们,并不理会蒋励棠的追问,只拉着安乐往门口走。
蒋励棠得不到回应,快步追上拦在我面前。
“安好小姐。”他开口,一向温文的脸上已经不见了笑容:“你要带着我的病人去哪里?”
“病人?”我发笑:“你还知道她是病人?!你还有脸说她是你的病人?!”
蒋励棠皱眉,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强硬:“安小姐,我希望你可以把事情说清楚。如果这当中有什么误会,我希望我们可以面对面的讲明白。”
“我什么意思?”我继续发笑反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你昨天晚上三更半夜的跑到我姐姐的房间,这会是什么误会么?!这能讲得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