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情绪激动,质问到最后热血就开始一股一股的往头顶涌。
安乐因为我拔高声音的质问被吓到,怯懦懦的想要往蒋励棠那边挪。
我紧紧攥着安乐的手将她拽回身边,见她红着眼喊疼,心里也是难过得要死。
“蒋医生……”安乐还再一个劲儿的往蒋励棠身边挪,并试图从我手里挣脱。
蒋励棠在我的质问过后整个人就怔在了原地,现在他回过神,伸向安乐的手还没到半空就又收了回去:“你吓到她了……”
安乐还在挣着喊“蒋医生”,一声一声,就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将安乐交给上前安慰的安若,因为蒋励棠刚刚那样的反应气得嘴唇都开始发抖:“蒋励棠!你半夜进到我姐姐房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吓到她!”
蒋励棠紧拧着眉头。
他错开视线瞥了一眼我身旁的安若,继续沉默。
我示意安若先将安乐带走,并从徐卫那里拿了车钥匙交给阿贝,委托他帮忙把汽车启动、打开车载空调。
阿贝和安若两个人带着安乐离开,我等到别墅的大门被关上,这才上前拽住蒋励棠的衣领:“你到底都对安乐做过什么?!”
蒋励棠任由我拽着他衣领摇晃,默不作声的隔着客厅的落地玻璃窗窗看已经到了外面、正站在车子旁同样看向他的安乐:“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受蒋励棠的影响也将视线转移,见着安乐又要回到屋子里,便恶狠狠扯着蒋励棠的衣领将他甩开。
我气得嘴唇一跳一跳,可对于蒋励棠的回答,又偏偏不能再多做什么反驳回应——对于心里担心的事情,我没办法通过质问问出什么结果,更不能拿出什么证据当面对质。
我已经恨不得将眼里瞪出刀子,把蒋励棠千刀万剐。
但另一边的蒋励棠,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文。
他对着院子里的安乐笑笑,继而转回头来看我:“安好,我对你姐姐是真心的,我爱她。”
这次轮到我怔住:“你、你说什么?”
重新开口之前,蒋励棠先将褶皱的衬衫整理好,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爱安乐。我们早在安乐留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我回国,也是为了她。在她发生车祸的那天晚上,我正带着亲手挑选的英格兰玫瑰搭乘航班从英国飞往江北。我本来准备向她正式表白,但是”
蒋励棠停下来,又去看大厅的落地窗外。
此时安乐已经在安若和阿贝的哄劝下坐进车子,但仍旧扒着车窗可怜兮兮的与蒋励棠对望。
“但是我没想到,再见着安乐,她却变成了这样。”
我堪堪从十级震惊中回过神,开口时候问的那声“什么”完全是因为条件反射。
“我爱安乐。”蒋励棠重复刚刚说过的话,透明镜片后的瞳孔里神情坚定异常。
我完全没想到蒋励棠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只下意识的否定:“不可能!”
“我刚刚说得句句属实,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回去让那位徐先生找人查。还有,你放心,我不会离开。所以你可以转告徐墨白,让他仔仔细细的查清楚。”
蒋励棠愈发淡定从容,这一番话说完就径直返回了楼上。
我在蒋励棠离开后也仍旧站在原地,反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情绪。
这之后,我找来已经由代理护士长升为护士长的任护士:“一会儿让负责照顾安乐的护士护工都先暂时休息,这里只留下照顾爸爸的人手就可以。”
任护士点头应下,象征性的宽慰了我两句“不要生气”,便跟在我和徐卫后面迈步,将我们两个人送到别墅门口。
我从别墅出来到了车子旁边的时候,安乐正在等着安若给她剥巧克力吃。
大概是我之前吼人的样子太过可怕,安乐隔着车窗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大半。
我吸吸酸溜溜的鼻子,重新挂出笑脸:“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
安乐扁扁嘴巴,仍旧闷闷不乐:“你不可以凶蒋医生的……”
“好,我知道了。”我照顾着安乐的情绪,顺着她的话说。等安乐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安若手里的巧克力上,就去看已经从驾驶位上下车的阿贝:“抱歉。”
阿贝耸耸肩膀:“既然今天的治疗做不了了,那我就搭个顺风车回去。等到了城区,你随便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安乐和蒋励棠的事情,听了阿贝这样说也没再客套。
五个人挤在一辆轿车里回了市区,我却并没能像阿贝说得那样,随便找个地铁站将他放下——车子行驶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安乐就开始闹着要找蒋励棠。是阿贝让徐卫将车子在路边临时停下,和我换了座位坐到安乐旁边哄了十几分钟,这才让又哭又闹的安乐稳定下来。
我担心安乐到了临湖别墅会再闹,就请求阿贝留下来“帮帮忙。”
一行人堪比打仗一样连哄带骗的把安乐带回到临湖别墅,一早就接到消息的玲姐便将下午烤好的点心摆了满桌。
安乐被点心吸引脸上又有了笑容,而阿贝则是面露担忧的示意我借一步说话。
我带着阿贝前往一旁的偏厅,开口询问:“阿贝,你要和我说什么?”
“是安乐的问题。”阿贝开门见山:“刚刚这一路,安乐对棠表现出了极度的依赖。而且这两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西郊疗养院,对那里的环境也已经熟悉。现在突然换到一个新环境,我很担心她不能适应。而一旦安乐不能适应,而我们又没办法进行有效安抚,那么安乐情绪崩溃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我皱眉,沉默。
阿贝在旁边耐心等待,直到我叹了一声,才继续开口:“安,说个我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棠他不会是坏人。所以安乐的事情,我个人建议你先冷静下来,再好好的想一想、查一查。虽然,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
我缓缓点头,捏捏发涨的眼角:“那阿贝,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安乐的情绪尽可能多的稳定一些?”
阿贝紧抿嘴唇,过了有几秒才松开:“今天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照看安乐,但是你也知道她的情况特殊。并且我刚刚也说了,从安乐的表现来看,她现在对棠极其依赖。所以后面会发生什么,我现在也无法确定。并且,如果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我从心理学和专业医生的角度,都建议让安乐和棠进行一次视频通话,用以增加安乐的安全感,抵消她的负面情绪。”
我听着餐厅那里隐隐传来安乐的说话声,再次将眉头皱紧:“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阿贝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乐的情绪。”
我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好,我知道了。”
我和阿贝回到餐厅的时候,安乐正拿着一块奶油曲奇往嘴里送。
她见着我走近,已经将之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姐姐姐姐!给你曲奇,好好吃的!”
我从安乐手里接过曲奇,逼着自己微笑——临湖别墅这里没有秋千椅也没有池塘,更没有单独给安乐准备的玩具房。等一下点心吃完,只怕安乐过不了多久就又要闹脾气。
我味同嚼蜡的吃着手里的曲奇饼干,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要立刻给安乐买些玩具回来应急。
“卫哥。”我将手里的曲奇放下,挪到徐卫身边低声开口:“麻烦你跑一趟,到星光百货五层的乐高专卖店给安乐买两套乐高回来,要卡通系列和美食系列。还有铺在地上的泡沫拼图版也需要,50乘50规格的,要三包。”
徐卫一边应声就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秋千椅我那儿的院子里有,她如果闹得厉害,你就直接带着她过去。”
我看着徐卫返回来将他别墅的钥匙放在桌上又离开,感动感谢之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看着徐卫离去的背影想要找出来是哪里不对,但安乐却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喊我“姐姐”,又递给我一块苹果千层酥。
我接了,胡乱送进嘴里,仍旧食不知味。
徐卫这一趟去得快回得更快,我跟安若带着他买回来的救急乐高和泡沫垫,将二楼我的画室临时改为安乐的玩具房。
而接下来的一些列活动因为有了阿贝在旁边做专业指导和帮助,安乐虽然在中途也问了几次蒋励棠,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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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白从锦程回到临湖别墅的时候,安乐正因为拼好的乐高白兔心情大好。
我跟着她一起拍手鼓掌,等到她兴高采烈的又对着安若指了指图册上的小狐狸,便悄声离开。
我到了大厅的时候,徐墨白正在打电话。他示意我稍等,又对着电话嘱咐了两句才结束通话。
“我已经让顾琛安排人去查了,直接飞去英国查。”
这是徐墨白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还有是宋铭,也安排了他办公室的秘书立刻联系新的疗养院。最晚后天上午,我会把你父亲转到新的地方。”
这是徐墨白和我说的第二句话。
“别担心,没事的,有我在。”
这是徐墨白和我说的第三句话。
我因为这三句话鼻子眼睛都酸溜溜的,再被徐墨白接下来那么一抱,整个人就跟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样瘫进了他怀里:“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在针对?”
徐墨白没有答话,只一下一下自上而下的轻抚我的后背。
我将整张脸都埋在徐墨白胸口,嗅着他身上混合着男士香水和烟草苦涩的淡淡味道。
心情渐渐平复之后,我仍旧把脸埋在徐墨白胸膛,闷声开口:“还有一件事情。”
我顿住,一想到宿舍上铺说的那个真实案件,便收起双手紧紧攥着徐墨白的衬衫:“我明天想要带着安乐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徐墨白拍拍我的肩膀,打电话吩咐秘书去预约体检中心的时候也保持着将我抱在怀里的姿势。
我等着徐墨白打完电话,又贪婪的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这才从他怀里离开:“又让你丢下工作跑回来为我的事情操心了。”
徐墨白捏我的鼻子,虽是瞪着眼睛,却难得说了句情话:“我不操心你,还能操心谁?”
我抿抿嘴就算是笑过,转念一想从今天起就要住在这里的安乐,却是又犯了难——让安乐跟徐墨白住在同一屋檐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