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白说,他并没有刻意监视安乐。但是,他却知道这段时间安乐一直在查找父亲留下来的资料。
所以,我由此可以断定:即便没有刻意安排,徐墨白也一定是从我、或者安乐身边的人那里,得知了这个事情。
我想,可能是陆可可跟宋铭在一起的时候说漏了嘴;
我想,可能是陈娇、周曼、乔佳佳之流联合胡冲故意挑拨;
我甚至还想到,会不会是陶姨见着我们姐妹这样,找到玲姐去诉苦进而泄露了关键信息。
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蒋励棠。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徐墨白:“蒋励棠?”
“没错。”徐墨白点点头:“说实话,蒋励棠找上门来的时候,就连我也是大吃一惊。”
“可是蒋励棠,他实在没有理由去找你啊?明明之前的时候,他曾一心想要带着安乐离开。这……这……”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番话说到后面,脑子里就已经冒出了最糟糕的念头:“这……这该不会是我姐她和蒋励棠串通好的吧?他们该不会,还另有目的吧?”
徐墨白扬扬眉毛,眼里竟是带着笑容:“看来咱们夫妻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当时蒋励棠表明来意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并没有徐墨白那样的好心情:“你别闹了,说正经的。”
徐墨白撇撇嘴,敛正神情,再开口时颇为赞许:“蒋励棠是个聪明人。”
我不解:“什么意思?”
“蒋励棠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安乐即便是联系上了许思鸿,报仇成功的机会也并不大。所以他找到我,向我提出合作:往后安乐有什么行动打算,他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一旦安乐找到你父亲留下的资料,他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找到的资料交给我。”
我皱眉:“那蒋励棠提出来的合作条件是什么?”
“我不能动安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我心中忐忑,发问的时候有轻微结巴:“那、那你同意了?”
而接下来,徐墨白的沉默,则是让我的心脏直接漏跳了好几拍。
徐墨白不说话,我便等。
我喉咙发紧,吞咽动作做得异常艰难:“墨白?”
徐墨白眨眼,表情严肃:“小好,我知道我这样说会让你担心难过。但是,我不想骗你。现在安乐认定了我和我身后的徐家就是买凶杀害她和你父亲的幕后主使,而且她又和许思鸿取得了联系,所以,想要化干戈为玉帛,那是绝不可能的。你得知道,现在安乐她想让我血债血偿,也就是想让我死。今天我妈在临湖别墅里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为了挑拨离间,但也确实是事实:如果安乐的所作所为没有对我或者徐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不会去理会。但如果某一个时刻,安乐拿着刀枪即将顶住我的脖颈脑袋,我就必须、也只能反击。”
徐墨白这一番话说完,就轮到我沉默。
刚刚那些话,徐墨白说得都对,也很有道理。
可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事情没办法用单纯的对错来判断,更不是依照道理就能解决。
我觉得胸口憋闷,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能抬头去看徐墨白:“真的没办法了么?”
“再等等吧,我现在已经又加派了人手去调查两年前车祸现场的那两个男人。等到这两个人查出来,也许就能稍微缓解一下我和安乐的关系。”徐墨白如此回答,表情并不乐观。
我知道这件事情多说无用,也没再纠结。
两个人一时无话,我又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就想到了沈如鸿今天说过的另一番话。
沈如鸿说,安乐喜欢她的大儿子许思鸿。
可蒋励棠也曾经说过,安乐在英国时候是单相思,并且无疾而终。
我心下繁杂,便又拧了眉头。
徐墨白伸手,将我的眉头展平:“又怎么了?”
我将我刚刚想到的如实相告,深深担忧:“我觉得,许思鸿现在很有可能是在利用安乐对他的感情,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安乐现在的心理情况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被许思鸿利用伤害,我真的担心她会再受到更深的刺激。”
对此,徐墨白和我持相反观点:“我到觉得未必。”
“怎么说?”
“以安乐那样的剔透心思,她肯定知道许思鸿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不过感情这档子事毫无逻辑道理可言,即便安乐知道许思鸿不喜欢她,也还是会选择站在他那边。就如同蒋励棠虽然知道安乐心里另有他人,也还是会选择陪在安乐身边一样。爱、还是不爱,这可不是我们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所以,安乐未必不知道许思鸿不喜欢他,只是知道之后,也心甘情愿而已。”
“是啊……”我喃喃,因为徐墨白这话点头:“这世上,只怕最不讲道理的,就是爱情了。”
徐墨白将我抱紧,亲吻我额头:“好了,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别忘了,明天可是咱们俩的好日子。走吧,我帮你去选选,看看明天登记拍照的时候,穿什么衣服。”
我点头应声,心里仍旧忐忑忧虑。
但就像徐墨白说的那样,明天是我们登记结婚的好日子,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情绪,便跟着徐墨白一起起身去挑选衣服。
结婚证照片都是红色底色,穿白衣服最显。
徐墨白则是将他一早就定制好的白衬衫拿出来,仔细的配好并不能上镜的蓝色琉璃袖扣。
一切准备妥当,我们两个人便离开城市中心的公寓,去了一趟墓园——今天徐墨白带着我去见了公婆,那么同样的,我也要带着徐墨白去见一见岳父岳母。
徐墨白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父亲最喜欢的向日葵。
到了公墓之后,他将花束恭恭敬敬的放在父母亲的合葬墓碑前,然后更加恭敬的在墓前立定:“爸,我不敢说我会让小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但凡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竭尽所能。从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开始,我会让小好安稳、开心、顺遂。您请放心。”
对于徐墨白的话,没有人回答。
偶尔有风拂过,吹得松柏沙沙。
我矮身在墓前蹲下,伸手细细抚摸大理石上描金的“父亲”两个字,轻缓但却坚定的开口:“爸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我会幸福。还有姐,她也一定会安安乐乐。”
从墓园返回城市中心的一路,我和徐墨白谁也没有说话,只紧紧的十指相扣。
晚上熄灯睡觉之后,我和徐墨白仍旧谁也没有说话,只紧紧相拥。
今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在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母亲带着我和安乐在枕水别墅的院子里纳凉、看星星,一家人偶尔交谈说笑,但更多的时候,只安静的看天上明星闪烁。
然后,起了风,我的眼睛被风里夹杂的尘埃迷住,不得不闭上,抬手揉搓。
可当我挣开眼睛之后,父亲母亲不见了,安乐不见了,纳凉的院子和天上的星星都不见了。
我独自一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惶恐无助。
我奔跑,叫喊,然后在撞上什么东西的时候驻足抬头。
徐墨白的眼睛与那无边黑暗一个颜色,却带着如明星一般的光。
他对着我笑,将我紧紧拥抱。
那一瞬,黑暗消退。
**
第二天一早,我和徐墨白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出发去民政局。
红色的小本本被工作人员递过来之后,我看到徐墨白的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我们家这位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徐先生,他用双手将结婚证接过来的时候,居然在紧张。
今天徐墨白没有带司机,是自己开车载着我来民政局登记的。
两个人回到车上,他并没有着急点火开车,而是把两本结婚证又拿出来看——不过几行字的内容,他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好几分钟。
这之后,徐墨白转过头来看我,认真可爱得像个小学生:“咱们结婚了,对吧?”
“对。”我点头,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徐墨白继续发问:“你以后就是我老婆了,对吧?”
“对。”我继续点头。抿着嘴舔了舔嘴唇,就探身过去揽住徐墨白的脖子,温柔吻上他嘴唇:“老公。”
徐墨白反应迅速的将我搂紧:“刚才叫我什么?”
我又去亲吻徐墨白下巴:“老公,老公,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