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不可方思(4)
莞然2018-04-10 17:202,559

  静窈一路上皆没怎么开口,待到了东荒地界,方扯了扯清衡的衣衫,让清衡将她放了下来。

  榣山神宫外清风四起,大荒正值初春,风帘翠幕里,隐隐见得炊烟人家,仿佛名家笔下的水墨画一般,却不似妖族地界。静窈远远瞧着,竟有几分雷夏泽薄雾浓云的样子,不免生了几分乡愁。

  疏桐殿里头坐着静窈两位义兄并几位天族的神君,正在品东荒最出名的凤凰单枞。

  因清衡生性高雅,所用瓷盏器具皆为上乘,云风神君忍不住把玩了几回,只觉触指细腻,不由叹道:“这样好的千峰翠色,天族的御窑里头却也是烧不出的,一看便是冬神玄冥的杰作。”

  话音方落,便见殿门处进来一双身影。前头一个长身而立,白衣潇潇,后头跟着的一个青衣娇娆,面容清丽。两人虽隔了半尺之距,却叫人无端端生了连枝比翼,岁岁年年之感。

  少司命乍然见得那清俊无俦的一副形容,面上竟微微有些红,转头问向擎宇君:“那一位便是令万妖称臣的清衡帝君?”

  还不待擎宇君开口,一向很是温柔内敛的安乐公主南薰却忽然笑出了声,问道:“怎么?少司命仙君这是瞧上大荒帝君了?”

  少司命清秀的面容愈发泛红:“殿下与静窈殿下待久了,惯会顽笑。”因他生来是个断袖,又生得眉目秀丽,向来与天族中各位公主都交好,堪称天族中一众神女仙姬之友。

  “小臣不过是瞧着,清衡帝君虽是妖族中人,却无半点暴戾之气,望着却同咱们静窈殿下很是般配。”少司命见清衡身材颀长,目若朗星,眉宇间千山万水。少司命虽在九重天上常受人称赞形貌昳丽,是仅次于云风神君的俊美面容,但此刻一见清衡真容,却不由望而生叹。

  静窈耳朵尖尖,前头一番话皆没入耳,后头她的闺名二字却半点不落,便蹦蹦跳跳地过来,将少司命逮了个正着:“你又同我姐姐说我什么坏话呢?”

  少司命捂着胸口道:“小仙又没有活腻味,怎敢在背后说殿下的坏话。”

  清衡笑着瞥了她一眼,方对殿中诸人道:“本君在氐人之国耽搁了几日,只能遣伽罗回来招待诸位,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玄英神君已然拱手道:“清衡帝君太客气了。”

  擎宇亦接话道:“若非静儿这丫头又在西荒惹了祸事,咱们也不至于来榣山神宫叨扰清衡帝君。”说罢便斜睨了静窈一眼,那目光中并无半点薄责,只是关怀疼爱。

  静窈却半点没体会他眼中深意,只觉得擎宇令她在清衡跟前失了面子,于是瞪了他一眼,满脸“当初少不更事时仿佛你不曾闯过祸事一般”的鄙夷神色。云风见了便笑道:“静儿嫁人了还这般泼天泼地,来日若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清衡一眼,颇含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一句话羞得静窈颜如渥丹,回首对他做了个“滚”的唇形。

  南薰便依依起身告退:“南薰仍有些不适,便先行回殿中休息,不打扰清衡帝君与各位详谈了。”清衡颔首笑言:“安乐公主保重。”

  南薰大病初遇,容色仍有几分苍白,却依旧美若雨后新荷。静窈忍不住偷望一眼玄英神君,见他目色柔柔,不时往南薰面上一牵,静窈不由心下发笑。

  眼见南薰出了殿门,玄英神君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来。静窈发笑半晌,见南薰走了,忙起身跟了去,喊道:“南儿,我去你殿中陪你。”说罢也忘了同诸人见礼,便匆匆随了南薰一道离去。

  殿中诸人见她毛毛躁躁的模样,皆哑然失笑,清衡却是习以为常的模样,同几位仙友一一见了礼,方坐于丹樨御座之上。眉目清明,姿态柔和,堪堪吩咐了侍从斟茶:“新奉的小龙团,诸位请用。”

  云风摇着秋水扇,深深凝视了清衡一会,方道:“素闻清衡帝君好风雅,此话果然不假,小龙团配千峰翠色,果然是绝配。”

  清衡颔首道:“义兄过奖。”

  云风手中动作微滞,清茶泛起一阵涟漪。他略略一愣,清衡原长了他与擎宇六七万岁的年纪,又是大荒帝君,云风实在不意清衡会随静窈一般唤他。

  “素闻神族崇尚礼仪,本君便随静儿唤二位一句义兄了。”清衡目色轻柔,提起静窈之名,不由澹澹一笑。“本君这位帝后从前长于神族,数万年多蒙二位义兄看顾,本君心下很是感激,今日便略备了薄礼,还望二位义兄笑纳。”

  擎宇与云风对视一眼,俱是很没出息地笑了。

  因南薰来了榣山神宫,静窈终于有理由甩掉她那无赖的便宜夫君,躲到南薰暂住的霁月殿去。

  前几日南薰因她贪玩而受了一番苦楚,是以静窈心下颇为愧疚,日日在榣山神宫的厨房炖了鸡汤给她送去。但南薰生得娇弱,胃口也不大好,那一锅鸡汤通常有大半落在了静窈自己的肚子里。

  今日正巧女性之友少司命仙君也来探望南薰,静窈便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用过午膳,她终于觉得自己吃得多了些,摸了摸自己鼓出来的肚皮,忽然笑了,撑着腰挺着肚子问向二人道:“你们瞧我现下像不像怀了个宝宝在里头的模样?”

  南薰一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笑得花枝乱颤道:“不像,像个小孩儿吃撑了的模样。”

  少司命笑得前俯后仰,静窈气得瘪了瘪嘴,又听得南薰问她:“你不会真的……”话音未落,便伸手去摸她圆滚滚的肚皮。

  “怎么可能?”静窈轻轻拍开了南薰的手,不假思索道。

  “为什么不可能?”南薰忽然有些生疑。

  “因……因我……”想起那档子花好月圆之事,静窈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瞥了少司命一眼,纠结了许久,终于想着他是个断袖,其实同女子无甚区别,方想了一个委婉的说法道:“我同那妖族帝君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怎么可能有宝宝嘛。”

  却见她那天族第一端庄贤淑温婉可人的南薰小姐姐和向来油腔滑调的少司命仙君,都惊得呆若木鸡,颇有几分失态。

  失态的南薰不可置信一般,按住她的肩膀晃了几下,道:“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罢?”

  静窈早已羞得颜如渥丹,垂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声如蚊讷:“我说的大实话,比珍珠还真,我同他当真没什么。”

  “你对你那夫君,可是不满意吗?”南薰有些委婉地问道。

  “什么呀,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大荒帝君……”静窈一副咬牙切齿的形容,又呸了一声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貌似正直,委实无赖。”

  “是么?须知女子生来最是口是心非,你嘴上说着讨厌,心里便其实是有些中意他了。”南薰取了帕子掩口笑着。

  静窈干笑两声,反问道:“那我来问你,你对那日抱了你一路的那位玄英神君,可还中意?”

  然后当着全天族最懂女子心的少司命仙君的面,安乐公主南薰殿下白皙的肤色渐渐转为绯红。

  静窈心下生喜,当日天命石那码子事儿,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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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其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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