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下个永恒再碰头
Minnie沫2018-04-10 17:184,367

  简亦凡的脸孔异常硬挺,直起胸膛,用力把我护在双臂的包围圈里,嗤之以鼻地冷哼:“老肖,别在这装神弄鬼吓唬尹蜜,你弟弟要是只有这点不中用的拳脚功夫,早就死了,还混个屁社会?”

  对,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肖勇明!

  肖勇明胡子拉碴,下巴上还有道难看瘆人的疤。肖勇旭即使改换了万年不变的西装、油头、金框眼镜,也装不出那副流氓痞相。

  被简亦凡拆穿的肖勇旭,用力握紧拳头,双手微微发颤,手背的青筋一直蔓延到额前。

  我被他俩如芒在背的视线交战弄得有些头晕目眩,又开始搞不清楚状况了。

  后来,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肖勇旭那句很崩溃、很大声的:“你女人害死了我弟弟!”

  “是你自己的女人害你弟弟做了你的替死鬼吧?”

  简亦凡嗤笑着脱口而出的反击,冲破了肖勇旭最后一丝理智。

  肖勇旭愤怒得俨如一头脱缰的疯马,嘶吼着震惊了我的视线。

  玻璃输液瓶恶狠狠敲在简亦凡脑袋上,清脆刺耳的破碎声,惊醒了呆若木鸡的我。

  等我回神,身后紧紧用桎梏环绕着我的臂膀倏忽一沉,抱着我直挺挺地倒下去,溅起了满地尘土。

  狱警听闻争执打斗声匆匆赶到医务室时,肖勇旭早已惊慌地扔了手中的半截输液瓶,绝望地怔怔望着头破血流的简亦凡,困兽般混乱地颤声喃语:“小凡,对不起,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老子没死,你不用怕成这样!”简亦凡晃晃悠悠地扶着我爬起来,似乎在安抚着仓皇不知所措的肖勇旭和我,也在向狱警证明他没事。

  可狱警才不管简亦凡有没有事,直接把肖勇旭铐起来架了出去。

  原本嘈杂的空气霎时变得死寂,像一出滑稽的闹剧演成了默片。

  直到离开看守所坐进简亦凡的车里,我都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远处呼啸而来遮天蔽日的阴云,把忽隐忽现的光撕扯成断裂的形状。

  头上包着纱布的简亦凡,点了一支烟,告诉我:“老肖应该昨晚就把他弟弟换出去了,多半是想帮他弟弟顶罪,让他弟弟跑路,但没料到,反而害死了他弟弟……”

  “你知道是谁杀了肖勇明。”

  我一脸凝重地小声打断简亦凡,说出的话却从疑问变成了陈述。

  整个冰冷的身体,还在被那只断手和那些照片带来的血腥恐惧支配着,止不住地发抖。

  简亦凡阴沉着脸,腾出一只手,紧紧搂住我颤抖的肩膀,艰难地点了下头,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别怕,我豁出命去,也会保护你和康康,只要……你别再张嘴离婚、闭嘴分手。”

  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发誓离开简亦凡的决心,可被巨大的恐惧阴影笼罩着,我甚至连凶手是谁也没问,只觉得在他身边是安全的,觉得他是我和康康唯一的依靠。

  我没有挣开他的手,也没有逃离他的怀抱。

  仿佛误打误撞闯入了没有孔的封闭巢穴,我完全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重获自由。

  缩在简亦凡肩头,透过一扇薄薄的车窗,我看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舞落下,拼命试图把肮脏丑陋的血色真相,尽数掩盖,粉饰得纯白无瑕、了无痕迹。

  正如那天回家后的我,竭力粉饰太平,装作我和简亦凡还相爱如初的样子,装作水怿心、简瞳、唐蕊、范映雪……所有人都不存在的样子。

  为了遗忘这场命案造成的触动,我甚至自告奋勇拉着简亦凡,陪我和康康看了好几部电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尼姑奶奶和简姥姥的入住。

  为了遗忘看守所发生的事情,为了遗忘我和简亦凡之间的重重隔阂,我甚至主动提出,跟简亦凡共同筹备婚礼。

  可太阳总会出来,积雪总会消融,真相总会重见天日,容不得我们自欺欺人地逃避。

  整整四天,我俩除了相安无事地聊工作、谈婚礼、哄康康、在老人面前秀恩爱,几乎零交流,晚上同床都背对背不说话。

  我们怕触及那些不愉快的话题,于是默契地选择沉默,残忍地等待对方先被冷暴力逼到崩溃爆发。

  未曾想,一月九号,我俩居然先等来了范映雪的爆发。

  那天早晨,我和简亦凡各怀心腹事地去往简姥姥的服装公司,准备赶工订制婚纱。

  结果,车到门口还没停稳,突然“哗啦”一声,简亦凡崭新的艳红法拉利,被泼满了水。

  不!不是水,是油漆!

  蓬头垢面的范映雪,不知从哪个下水井盖钻出来,歇斯底里地摁动着打火机狂吼:“狗男女!去死吧!”

  看清范映雪邋遢扭曲的脸,简亦凡起先没什么反应,还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一副“有本事你烧死我”的样子,慢悠悠地踩下刹车,摇下车窗,探出头抢白:“都什么社会了,还玩这套呢?你当我姥姥家的保安都是吃白饭的……我艹!”

  话没说完,简亦凡爆出了粗口,瞳孔剧烈收缩,迅速伸手分别解开我俩的安全带,拉着我一骨碌跳下了车。

  与此同时,拜范映雪抛出的打火机所赐,地面的火舌已经燃起,裹挟着滚滚黑烟,火速蔓延。

  挨着我和简亦凡那台骚气侧漏的新车,很快从水帘洞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火车”。

  “哔哔啵啵”的燃烧声中,车胎“砰”地爆开,车身坠落,震得整个地面都在跟着微微晃动。

  公司里冲出来的保安,谁都不敢靠近拎起另一桶汽油、掏出另一枚打火机的范映雪。

  围观群众隔街观火,纷纷亮起手机拍照、拍视频,就是没人报警。

  我傻杵在原地,任由范映雪双眸空洞地向“火车”款步靠近,吓得连逃命都忘了。

  幸好简亦凡记得,拉起我的手拔腿就跑。

  而明明可以制服范映雪的简亦凡会这么做,我完全能够理解。

  汽油和打火机都很危险。

  他要保护我,就无暇全方位地防备范映雪。

  他要防备范映雪,就无暇无死角地保护我。

  可范映雪岂会轻易放过我俩,一边紧追不放地逼近我俩泼汽油,一边咆哮嘶吼着:“你们害我的孩子没了爸爸!我就要你们给我的孩子爸爸偿命!”

  她这段绕口令一样的台词,如果我听进去了,我八成会懂,这个平时可能连水瓶盖都拧不开的小姑娘,会拖着两桶汽油追杀我和简亦凡,无疑是在怀孕后听闻肖勇明的死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可惜,只顾着抱头鼠窜仓皇逃命的我,半点都没听进去她的话。

  我脑子里,只想着……以我和简亦凡悬殊的体力、腿长和速度,如果简亦凡继续拉着我,肯定跑不快,我俩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围观群众看够热闹报警以前,我用力挣开了简亦凡。

  无奈马有失蹄,我一个踉跄,好死不死地向后跌入了绿化带深深的积雪里。

  双腿发软,撑不起力气,我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带着哭腔冲简亦凡大喊:“跑!快跑!快他妈跑阿!”

  明明这一秒以前,我还觉得自己留在简亦凡身边,只是因为他能保护我和康康。

  但真到命悬一线的刹那,我才荒唐矫情地发现——

  原来,自己从来没法真正自私到弃他不顾。

  原来,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借口。

  原来,唯一的真相,是我依然爱他。

  爱到……为他自焚,胜于苟且偷生。

  爱到……哪怕被调转目标的范映雪盯上,我依然盼着他能继续跑,跑得快点再快点,别回头,直接跑进大厦报警。

  毕竟,范映雪提着汽油,追不上他,只能对我下手。

  可简亦凡还是在听到我声音的第一时间顿住了脚步。

  仓促地回过头,眼看范映雪转换方向,居高临下地跑到我面前,对准满地打滚的我,浇花似地劈头往下浇汽油,简亦凡急得眼睛通红。

  愣了一下,他如我所言,加快速度继续狂奔。

  只不过,不如我所愿,他是朝着反方向跑的。

  当时范映雪已经“咔嚓”一声摁响打火机,故技重施地丢在洒满汽油的地上,转身跑掉了。

  燎原星火,从绿化带的围栏开始烧起,然后是四季常青的矮松树。

  空气轻微震荡,热浪势如破竹,浓烟熏得我满眼是泪,根本没有可以逃脱的缺口。

  我急得直想骂娘。

  为什么我偏偏就摔在绿化带里了?

  这跟没从车里逃出来有什么区别?

  都等于被人关门放了冬天里的一把火!

  哭笑不得地看着简亦凡扭头逆着范映雪逃跑的方向,生生穿过火墙冲到我身边,跟我困在火势渐旺、再无出路的火牢里,我顿时没了任何脾气和怨气。

  他想的肯定和我一样——

  救不了你,至少让我陪你去死。

  哪怕代价是葬身火海。

  哪怕代价是康康变成孤儿。

  有点感动,但又很不甘心。

  我在脸带燎伤、外套着火的简亦凡怀里嫌弃地笑:“头一回见着送死送得这么猴急的!好歹你抓着范映雪给我报仇阿!”

  简亦凡故作凶神恶煞地瞪我:“你有脸说我么?你都打算跟丫同归于尽了,我还得怎么护着你?只能做鬼找她索命了!”

  我梗着脖子,眼珠转了几圈,死不承认地嘴硬:“谁说你蜜姐想跟她同归于尽?我只是跟不上你,一不小心松了手,被她逮到而已。”

  简亦凡眼睛瞪得都快竖起来了:“合着你连掐带挠、死命挣扎甩开我,叫一不小心?”

  我回不上嘴,憋屈地噤了声。

  即使火舌吞噬掉了我俩的衣料,以惊人的速度准备一层层向里面的血肉之躯展开攻势,我和简亦凡也看都不看,仿佛小小的眼眶,只圈得下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对方,一根根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指,临时订下最后的契约——

  生死有命,我只有你。

  简亦凡紧了紧怀抱,对我微微一笑,眼睛熠熠生辉,嘴角还有一个疤痕般深深的酒窝:“完了,蜜姐,我这辈子算是保护不好你和康康了,你这辈子也到最后都甩不掉我了。”

  我也笑:“那就看在你愿意陪我死的份上,我下辈子也不甩掉你了吧。但是,你到时候记得对我和我们的孩子好一点。”

  被锁在范映雪比孙大圣还牛逼的火圈监狱里,我和简亦凡视死如归,根本没想过,还有活命的机会。

  闭起眼睛,我缩在简亦凡怀里问:“康康会怪我们不负责任地丢下他么?”

  简亦凡说:“他不能怪咱俩,也不可以怪咱俩。哪怕隔在咱俩中间的人和事那么多,咱俩也一直在履行他的愿望,拼命赚钱,尽量恩爱,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更没有为了逃避现实殉情寻死。可……意外事故是咱俩不能控制的,你和我都不知道,肖勇明会被人分尸,范映雪会拿咱俩当凶手报复。”

  听到这,我猛地记起,他先前说过,他知道杀死肖勇明的凶手是谁。

  当时我只以为他是想打着保护我的旗号让我留在他身边,于是顺应着潜意识里爱的本能,没有揭穿,没有深究,选择了陪他自欺欺人。

  但听完这番话,我顿时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我低估了他的演技,他真的知道凶手是谁,甚至知道范映雪会伺机报复我俩。

  他要的就是和我死在一起。

  如果我们活着,简瞳这些年,有意无意间联合水怿心、范映雪、唐蕊,对我和康康造成的种种伤害;我俩对郑俊翊的种种辜负,将是未来永远不能让我们相爱如初的天堑。

  即使我们以后继续勉强在一起,那些人、那些事,也始终是扎在我们床头心头的刺。

  如梦初醒的顿悟,让我心头一惊也一紧。

  脱口而出,我又问:“你真不知道吗?”

  简亦凡没答我。

  因为,远处交错响起了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声。

  冰冷的高压水柱紧接着劈头落下,像被无数双冰冷的手死死缚住,我俩睁不开眼、张不开口,浑身有孔的地方全灌满了凉水,连呼吸和动弹都困难。

继续阅读:032 下个永恒再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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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哭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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