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行昭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不敢再乱动。
一旁的老平南侯袁志同看不下去了,快行几步走到近前,一把搭在少女的肩膀上,掌下一用力,似要捏碎她的肩骨一般。
“苏浅,给本侯放手!”老气横秋的声音带着冷厉,一双毒辣的三角眼如毒蛇一般阴狠的盯着她。
苏浅沉肩一抖,摆脱他的钳制,手肘向后曲起,用力一顶他的肋骨,秀眉紧拧的道,“欺人太甚!”
秀气的小手微一用力,将袁行昭甩到一边,转过身面向两人,“平南侯,你欺我国公府无人吗?”
袁志同被顶个正着,疼得差点岔气,倒抽了一口冷气阴沉着老眼道,“小小年纪便目中无人,老夫不该教训你吗?”
他是比忠勇公矮着一级,可她苏浅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家门里,毛都没长齐的野丫头,无官无爵,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苏浅冷笑了一声,踩着莲步走到他跟前,睥睨的看着他,“就你?也配教训我?”
真把他自己当回事!
袁志同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多年在朝堂之中沉浮,早就磨练的奸滑世故。
所以此刻再怎么怒火中烧,也不敢真对她动手,否则等一下进宫,在圣上面前交待不下去。
凶狠的瞪了她一眼,老眼危险的眯起,威胁的道,“苏浅,别太张狂,早晚有一日你是要嫁到我侯府的,你看本侯配不配教训你!”
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让昭儿娶了这个女人,不过是降位迎娶,就当是娶进一房小妾!
他要让国公府颜面扫地,要让苏浅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哼。
说完,他便要抢先一步进宫门,在气势上坚决不能被她给压下去。
苏浅自然看出他的意图了,别有深意的一笑,抢步到宫门之前,手肘一撞,将已经一脚踏入宫门的袁志同给撞得后退了两步。
若在平时,让了也就让了,但今天她心气不顺,不想息事宁人,这个进宫的顺序,她抢定了。
袁志同根本没料到她会这么嚣张,恼恨的攥紧了拳头,阴狠的瞪着已经抢先一步进宫门的一主一仆,恨得老脸扭曲。
暗下决心,今天就要向圣上提出降位迎娶苏浅,他要让这个贱人知道他的厉害。
一直跟在苏浅身旁的竹潋面色惨白,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四下打量,确定周围再无外人,才轻舒了口气。
轻扯了下苏浅的袖子,小声问,“小姐,你怎么敢那么冲撞平南侯?万一他真动手了,你可是要吃亏的。”
因着平日袁行昭的恶行,她天生对平南侯府就有一种畏惧感,所以自然的觉得口头上吃点亏没什么,总比挨打要强很多。
苏浅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他不敢!你家小姐是圣上下旨让进宫赴宴的,如果他在宫门口动手,打的不是我,是在打隆运圣上。”
袁志同可不是袁行昭那个没脑的纨绔子弟,因果利弊分得很清。
否则刚刚她那么嚣张的话,他也不会只敢口头上威胁威胁了。
一主一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眼前一黑,一道暗影停在两人跟前,正是夜璃焰。
男人脸上一片寒霜,仿若在隐忍什么怒气一般,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都无法掩饰那张扬的怒火。
宛若上帝完美杰作的俊逸脸庞,深邃的轮廓,棱角分明的五官,瓷白如玉的皮肤,墨发飞扬,两条飘零的雪锦缎带,迎风飞舞。
暗紫色华贵织锦蟒袍衬得身形越发修长,紧窄的袖口透着干净利落,宽腰的束带凸显出腰身,张弛有力。
苏浅挑眉,弯身欲拜,被他一扶,便没再下腰。
耳尖轻动,确认四周无人,才抬起清澈的眸子淡淡的问,“你怎么在这?今天国宴,你是总督办,不是应该很忙吗?”
夜璃焰一抓她的手向不远处的竹林走去,低声问,“怎不等本王的人去接?”
早上走的时候,她还没醒,他就没说,只叮嘱七绝酉时二刻过去接,可等他的人到时,早就人去屋空了。
刚刚宫门处有侍卫过来给他传话,说是苏府和平南侯府起了争执,两边差点动手,他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
苏浅表情微诧,描画出来的丹凤眼若所有思的看着他,嘴角弯起个弧度,“我现在是苏浅。”
现在八百只眼睛都盯着他呢,特别是三国的人。
为了挖出黎青雪,他这边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只要他和谁走得近,必然会被盯上。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例如寒星向隆运帝要她,她有资本拒绝吗?
夜璃焰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他有那么傻吗?既然派人去接,自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
清华如月的眼睛紧盯着她,无奈的一扯嘴角,“你可真是爱操心!若无万全把握,本王会让你置身险地?”
苏浅长长的睫毛轻动了两下,冲他俏皮一笑,“倒是我多心了,还想着你借他人之手来揭穿我的身份,到时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借圣上之口做顺水人情,把我赠给寒星。”
说是玩笑话,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她算不上多疑,可也绝不是摸摸脑袋就是个朋友的人。
昨日他说的话,她确实心有所感,加上他将军事布防图给她看,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叫着,让她相信他。
可今早的一幕又袭上心头,手底下的侍卫能对她如此防备,甚至要软禁她,她不相信他是真的对自己推心置腹。
“雪儿!”夜璃焰失声轻唤,“你就这么看本王?”
到底要他怎样掏心掏肺,她才会心安?才会觉得他对她没有半点利用之心?
今日四国宫宴,他脱身不得,故而还不知道府里出的事端。
七绝怕他会分散精力,故而没有报传。
苏浅盈盈一笑,抬手拂去他肩上的落叶,眉目间染上一缕秋霜,“王爷何必动怒?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四国形势复杂,你为苍生万民考虑,无可厚非。”
见他动怒,她却不以为然,恭维的话脱口而出,却惹恼了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夜璃焰。
“黎青雪!”夜璃焰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单手扼着她的肩膀,目色沉沉,“再多说一句,本王掐死你!”
修长的手指攀爬上女人纤细的脖颈,拇指流连忘返的在她的脖颈处摩擦,似是威胁,又似是爱怜。
苏浅愕然,低头看了下男人不时轻轻摩擦的手指,乖乖闭嘴。
她还不想死,惹了这么一个活阎王,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深吸了口气,她淡淡的道,“夜璃焰,不这么偏激行吗?”
夜璃焰单手掐着她的肩膀,拇指不时摩擦一下她修长的脖颈,森森一笑,“本王就是如此!要么得到,要么毁掉。雪儿,不要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
怒火攻心的男人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少女,邪肆的嘴角勾着慑人的笑。
苏浅第一次感觉到人格受到威胁,当即勃然大怒,“那你就毁掉好了!”
说着,她的手指挑开男人的钳制,飘然而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留给他。
夜璃焰确实嘴上说着狠话,可却不会真的掐死她,故而她上手的时候也并未强硬。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他才发狠的一拳砸在翠竹之上,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这时,七绝表情微紧的从暗处飘落,摸了摸后脑勺有些难以启齿的道,“爷,今天上午,姑娘把府里的侍卫给打了。”
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以这句话开了头。
若是平常人,他断不会如此费心,可苏浅是主子上了心的,他不忍主子如此难过。
夜璃焰面色冷沉,一双精致的美眸疏冷的转向他,冰冷的问,“原因!”
七绝也没隐瞒,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回禀,随即便低下了头。
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如果当时他不是想试探一下苏浅的本事,也不至于后来的无法收场。
他是不傻,苏浅更是人精。
七卫都是王爷近身的人,他们的态度,几乎是代表了主子的意思。
当时他的不作为,肯定会让她有一种错觉,侍卫的阻拦真是主子的意思。
她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偏偏她的性子与常日里所见的大家闺秀不同,心思更是深沉诡谲,难免多想。
夜璃焰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音色夹杂着狂风骤雨般的冷凝,“七绝,你该死!”
他就说,昨晚她还好好的,怎么一天不见,就态度大变。
竟是手底下的人做事不知深浅,换作是他,也会再起疑心。
他好不容易让她的戒备之心稍退,生生让这些无用的属下给毁了。
七绝慌忙跪倒请罪,“王爷,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他当时没想到苏浅的耳力那么好,已经隐在暗处了,竟然还被她给发现,这才筑下大错。
夜璃焰冷睨了他一眼,眉梢高高挑起,寡情的道,“去刑房领四十鞭子,府内的兵丁处罚加倍。滚!”
七绝额头冒出冷汗,咧着嘴暗暗叫苦,却不敢求情,“属下遵命。”
说完,他飞身而走,留下一身清贵的男人在竹林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