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西角门,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早就等在那里,只是这辆马车相比其它的要大上许多,光拉车的马就有五匹。
走在后面的夜璃焰弯腰,将苏浅打横抱起,掀开马车帘,将她给抱了进去,没等她坐稳,反手连点了她身上数道穴位。
他飞身上车,将她的身体展平,让她能舒服的躺在马车之上,又抽过一条轻薄的软被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身下车。
随后,“咣”的一声,马车的入口降下一道玄铁闸,车帘挡上,马车骨碌碌向前驶去。
这是他命人赶制出来的玄铁笼,机关在外面,没有人从外打开,里面的人永远别想出去。
围场狩猎的这半个月,就委屈她在笼子里面度过吧,他也不想她受此委屈,可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逃跑。
“雪儿,委屈你在车里呆几天,围猎回来本王就放你出去。”马车外,男人低沉阴冷的声音,隔着车厢传来,透着无奈与萧瑟。
铁闸一落,苏浅气得咬牙切齿,精致的美眸四下打量了一下马车,并未言语,也说不出来话。
周身大穴被封,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僵硬的躺在牢笼之中。
这特么根本就是牢笼,哪里是什么马车?
婴儿手臂粗细的玄铁柱紧扎密实,柱子与柱子之间连只手都伸不出去。
上下是用整块的玄铁板打造的,一点机关的痕迹都看不出来,这样的牢笼,莫说是人,就是只鸟,都插翅难逃,更何况她现在被封了穴位形同植物人?
从未有过恐惧感觉的她,瞬间冷汗爬满了脸颊,心底泛起一波又一波的凉意。
之前她为了引沈家人动手,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如今围猎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他们岂会放过?
可她现在被困在牢笼里,如何应付暗杀?
她可不敢寄希望于夜璃焰的手下,那无异于把自己的命拱手让人。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是想利用沈家下杀手的时候诈死,可不想真死!
马车还在骨碌碌前行,赶车的两人正是七卫中的两个,一个七煞,一个七绝。
两人对视一眼,都低低的叹了口气。
七绝隔着车帘好心劝道,“苏小姐,你何必如此固执?惹恼了主子,只会让你自己受罪。”
里面久久没有回音,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赶着马车往围场的方向走。
躺在马车之中的苏浅脑门上全是汗湿,极力想要破开穴道,可用尽了所有力气,都没用。
夜璃焰点穴的手法极其古怪,莫说解穴,就是想动动小手指都困难。
行进的路上越来越热闹,由一开始的冷冷清清,到此刻人声鼎沸,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看来是大队人马会合到一起了,隔着帘子,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北定王武将出身,怎么还带了一辆马车?”寒星若有所思的看向与他齐头并进的夜璃焰,意味深长的发问。
出发之前,他让落月去国公府打探了一下消息,听闻苏浅病了,去了城外的会云庵将养。
可他却是不信的,再到今日出发,夜璃焰可疑的带了这么一辆大马车,就更可疑了,他几乎百分之百确定,里面的人是苏浅。
端坐于马上的夜璃焰目不斜视,冰冷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语气平淡的道,“里面装着本王的爱宠,此次围猎正好驯驯它的野性。”
他曾经在山上拣到了一只虎崽,后来抱回了军营细心喂养,取名惊云,如今已经五年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此次回京惊云也被带了回来,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寒星意味深长的一笑,清瘦的身形迎风而立,面上露出几缕诡谲之意,“哦?可是陪同王爷浴血沙场的惊云?”
惊云这只恶虎可谓是夜璃焰的一招暗棋,多少次兵戎相见,对方的骑兵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虎啸声给吓退了。
为此,还有人想要暗中猎杀惊云,不想都无功而返,那只老虎激灵至极,极会躲避危险。
再加上看守严护,根本没人能够得手。
“正是!”夜璃焰不冷不热的回,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马车,他似乎听到苏浅极为痛苦的呼吸声。
该不会是她要强行冲破穴道,受了内伤吧?
可细想不对,她内力全无,根本不可能冲破穴道,那是什么让她如此痛苦?
心焦灼起来,可现在人来人往,又不可能进去查看,只能暗暗心焦。
一听说马车之上关着惊云,万俟枫和秦逸书都来了兴致,不待寒星开口,秦逸书便接过了话茬,“惊云本太子早有耳闻,只可惜无缘得见。今日逢此机会,不知北定王可否让本太子开开眼界?”
国公府被围困的事情他们三国皆有耳闻,他还曾经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想知道苏浅和夜璃焰产生了什么矛盾。
他对那个小丫头挺感兴趣的,也动了惜才之心,若果真两人不睦,说不定他会给天秦带回一员良将。
可惜国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莫说混进去打探消息,就是靠近点,都会被驱赶,所以没得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今日听闻国公府的兵撤了,不过苏浅却去什么会云庵养病了,所以他和寒星冒出了同样的想法,就是马车上的应该是苏浅。
有此一问,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马车里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扰得夜璃焰心头烦乱,拧着剑眉冷哼一声,想也未想的拒绝,“不可!”
心中暗道,雪儿啊雪儿,你就不能省心一点?
若非你态度强硬,本王怎么舍得囚困于你?
别再挣扎了,本王的独门点穴手法,你是破不开的,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
被拒绝的秦逸书脸色稍变,越发肯定马车上的是苏浅,低头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既是爱宠,竟然连天日都不得见,可见北定王也没多爱,不知本太子说得可对?”
他这话是说给马车里的苏浅听的,言下之意北定王把你和畜生相比,囚在马车之内,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
有意的挑拨离间苏浅焉能听不出来,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理会。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右手有了知觉,可是被她差点给拧断的手指也疼得钻心,数次差点疼晕过去。
利用马车的颠簸强行掰着指头,劲力根本无法控制,好在她够幸运,没真的断了手指。
知觉在慢慢恢复,她又费力的活动着整只手臂,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右手才恢复了正常。
从腰间解下针带,费力的一点一点试探着被封的穴位。
马车外,夜璃焰恼怒的看向不怀好意的秦逸书,狭长的冰眸结成冰珠,邪肆的开口,“本王的心意岂是秦太子能揣度的?“
他和苏浅的关系本就接近冰点,他又肆无忌惮的挑拨离间,有意给他们之间制造矛盾,其心可诛!
寒星虽然武功内力皆不如夜璃焰,可也仅次于他,渐渐的他也听到了苏浅浊重痛苦的抽气声。
眉心微蹙,他的心提了起来。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如此痛苦?
不知为何,他有种冲动,掀开车帘去看看她好不好。
无关她能不能治好自己,只是担心,切切实实的担心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微妙到他自己都感觉震惊。
一开始,他只是把她当成救命的良医,后来接触几次,他发现她足智多谋,身手利落,个性张扬…总之,不同于雷鸣的任何一个女子。
渐渐的,他就开始对她感兴趣,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围着她转。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对她生出担忧心疼的感觉?
秦逸书两次被卷了脸面也不生气,淡然一笑,风华无双的眼睛绽出烈烈精光,语出讥讽,“自是不该本太子揣度,不过本太子很是好奇,围场狩猎北定王却带着百兽之王,莫非是怕输了围猎?”
罢罢罢,该说的他已经都点给苏浅了,他也无意再多言,相信她那么通透的人,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这个夜璃焰几次三番不给他脸面,他自然也不能弱了气势,将他一军再说。
夜璃焰冷冷一勾唇,斜睨着他,语气淡冷,“战场上都赢不了本王,一场小小的围猎,秦太子觉得能赢?”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他也不怕风大闪了他的舌头。
两人一路唇枪舌战,直到临近午时扎营,方才休战。
沈月如从马车上下来,款摆着腰身,踩着碎莲步,在丫环的搀扶下来到夜璃焰跟前,也是满眼好奇的打量着乌黑的马车。
不过她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娇娇柔柔的低语,“焰哥哥,爷爷已经让家丁准备了膳食,你和我们一起用吧。”
十年后他威风凛凛的归来,让她越发爱恋这个男人。
统领百万雄兵的兵马大元帅、万人之上的北定王、英姿挺拔的十五皇子,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只是想想,她便觉得倍感荣耀,日后他若登基为圣,那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与她相比?
夜璃焰虽然怜她真心,敬她的刚烈,但却对她并无多少亲近。
单手背在身后,不冷不热的道,“不必了,本王还要巡视。”
苏浅还在囚牢之中,走了这一上午,她一口水一粒米未进,加上之前她痛苦的喘息声,让他忧心不已,根本没有心思应付她。
他现在只想把马车赶到没人的地方,好好看看苏浅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