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味深长的问话,让夜璃焰越发焦躁,乌黑深邃的眸子漫出数抹暗芒,俊脸凝成了一汪水。
半晌,才神思归位,幽幽低问,“不可以吗?”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与她实话实说,月儿以死明志让他乱了章法。
他要么不顾忌她的死活,强行退亲,要么说服苏浅,同意他双妃并娶。
可她的性子那么孤傲,会同意吗?不用开口,其实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他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只能模棱两可的试探。
苏浅感觉莫名烦躁,一双乌黑的杏瞳暗不见底,皮笑肉不笑的讥诮出语,“可以,当然可以!您是至高无上的北定王,来求苏浅安慰那也是苏浅的荣幸。”
三两句话,她已经了然于心,这是没退成亲,想走捷径,从她这里找突破口来了。
真是笑话,她没求着他纠缠自己吧?也没求着他非去退亲不可!
怎么到头来,感觉像是自己逼他似的?
她话里有话的讥讽让夜璃焰心里很不舒服,加之刚刚沈月如以死相逼的情景历历在目,心底无端生出恼意。
冰冷的凤眸淬上点点寒意,轻斥,“雪儿,你说话非要这么挟枪带棒吗?”
他还没说自己的想法,她就已经语出讥诮,若真说出来,岂不是要马上赶他走?
这么长时间,他掏心挖肺的对她,怎么就换不回她一点点的感恩?
挟枪带棒?
苏浅心头暗凛,这是把无名火发到她头上来了吗?
清冽的眸子轻轻一眨,潋滟出一道波光,唇角轻翘,冷意十足的问,“北定王此话何意?您的身份不是高高在上吗?就着我这一个破落门户里上不得台面的小姐,不是屈尊降贵了吗?我不该深感荣幸吗?”
他有火?有火也别往她的身上撒!
大不了一拍两散,她咬牙忍痛割了刚刚大火的生意,逃得远远的另起门户。
句句嘲讽,字字诛心,听在夜璃焰耳里如同点燃的炸药,低声怒吼,“黎青雪!”
沉怒的眸子死死盯着她,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男人身心俱疲的低喃,“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下本王?事事都要锱铢必较?”
他俨然已经忘了,沈家昨夜派杀手暗杀苏浅,她若不是身手了得,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他是不记得,可苏浅却记忆犹深,清浅一笑,直接挑开了窗户纸,说起了明话,“王爷说我锱铢必较,那我也想问问,我是去暗杀沈月如了,还是哭闹着求你去并肩王府退婚了?我体谅你,那谁来体谅我?”
昨晚的事情她已经不做计较,也不想去追究。
阻止寒星说出真相,就是怕他有一日会怪责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她有意陷害。
可即便这样,还是不行,最终还是被他给怨责上,她何其无辜?
三句反问,顿时让夜璃焰语塞,看来想瞒也瞒不住了,索性把自己的来意说清,“你是没求着本王退婚,可你的态度、言行,哪一样不是逼着本王去退婚?雪儿,本王向你保证,就算娶了月儿进门,你在本王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深吸了口气,他苦笑着扯开唇,轻喃低语,“只当是看在本王这段时日对你的多加照拂,体谅一下本王,只需你退让一步即可。”
他的软语温声非但未换来苏浅的感恩,反而惹得她心头无名火起。
乌黑有神的眸子结起了一层坚硬的冰墙,邪气的一勾唇,“呵呵,王爷好大度啊!原来王爷为了苏浅,竟然如此委屈求全!既然如此委屈,何不放手,天涯两端,各自安好不是更好?”
她对他是有些感情,可还不至于委屈自己到那种程度!
莫说她现在只是对他有好感而已,就是真有一日她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如果他依然是这个态度,她也会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得毫无牵挂。
“黎青雪,你不要逼我!”夜璃焰眸色晦暗,全身都竖起了尖刺,危险的气息越来越重。
放手?天涯两端各相安?她休想!
就算她走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她抓回身边,寸步都别想离开。
逼他?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苏浅在心里破口大骂,从始至终,都是他纠缠不清,她可从来没逼他娶自己。
阴鸷的眸子半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她十分平静的缓缓说道,“北定王不要欺人太甚。我是一无权,二无势,但是你也别逼得我和你鱼死网破。”
女人身姿冷瑟的站在那里,一双清澈的眸子平静无波,眼神幽远的看着狭长的青石巷子,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
织锦白的绣衣穿在她的身上,独显得高洁清傲,裙摆处的脂粉梅晕开,透着孤冷,整个人就像是一株迎风傲雪的白梅,美得慑人。
呼啸的风声划过耳畔,簌簌的落叶盈落衣间、鬓角,勾勒出一幅水墨丹青,画中两人一个侧身而立眼神幽远,一个目光沉沉正面相对。
“呵呵!”夜璃焰静默了几秒钟忽然发笑,笑得嘲弄又张狂,“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说完,他飞身上马,一扬鞭子,骏马扬蹄,飞驰而去。
苏浅望着打马而去的男人笑得凉薄又苦涩,心尖上传来阵阵钝痛。
昨夜决定要离开他的时候,她都不曾感觉心痛难忍,可今天他步步紧逼,语出伤人,却让她倍感难过。
这就是做不成恋人,就要变仇人吗?原来他所谓的喜欢就是这么自私,自私到不愿放手,又不愿成全。
收回冰凉的目光,她心情有些沉重,耳畔传来房顶树梢之上浊重的呼吸,她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都道情字伤人,今日方尝到滋味,也算是谱写她人生的一卷历程吧。
国公府乱了,明卫暗卫将整个国公府围得如同一个铁桶,风雨不透,别说人,就是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坐在闺阁之内看书的苏浅如未觉一般,倒是竹潋和苏雷慌了,急急跑进来通禀,“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国公府进驻了这么多的官兵?”
苏雷气喘吁吁,脸上直冒冷汗,双腿都忍不住在的颤。
竹潋更是吓得脸色凄惶,圆圆的眼睛透露着恐惧,雪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极力控制,才能让自己不颤抖。
苏浅散漫的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漠,“进驻就进驻,慌什么?告诉府里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夜璃焰此举算是意料之中,临走之前的狠话还言犹在耳,她怎会一点所觉都没有。
这是怕她逃跑,所以重兵困守国公府,变相软禁了她。
可她若真想逃,他困得住吗?一个现代的佣兵女王,如果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来,她也是白活了。
她的淡定让苏雷和竹潋不解,看了一眼房门外虎视眈眈的兵丁,苦笑着摇头,暗道她的心是有多大?都这样了,还能云淡风轻的看书!
刚刚他在府里绕了一圈,能数得过来的,少说有两百个兵丁,这么大的阵仗,任谁看了都会害怕,就她无动于衷。
偷眼又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少女,苏雷硬着头皮凑到近前,低声问,“小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不要我出去打点一二?”
苏浅将书掷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下房顶某处,戏谑的道,“是啊,本小姐得罪了一个天大的人物,苏叔不妨出府探听一下,看看国公府因何获罪,被围成了一个铁桶,风雨不透的。”
夜璃焰既然派兵围府,就没打算放人出去,如今这国公府肯定是只准进不准出的。
他的想法也太天真了,还想出去打点!
苏雷不傻,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反意,额头的冷汗流得更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知道,房顶上肯定是藏着什么人,因为她这番话看似是对他说,可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里,分明是有意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沉思了片刻,他也没再多话,身躯微躬,“那我先下去了。”
苏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冷芒,她傲然一笑。
夜璃焰啊夜璃焰,你忘了老子的拿手绝活是什么了吧?
真想放倒这些人又不是什么难事,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只是现在她还没想这么做,她可不想东躲西藏的过一辈子,要走也该光明正大的走,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她这个忙,她正在等他上门。
竹潋见苏雷走远了,方才走到她身边,眼神惊惶的四处看了看,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小姐,是不是你和北定王闹翻了?”
两人今天在西角门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她的心就提了起来,暗道小姐太鲁莽。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北定王,动动小手指就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怎么能那么呛着来?说两句软话不就完了?而且北定王都承诺了,待她是独一无二的,这不是很多女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恩宠吗?
苏浅横了她一眼,不悦的道,“竹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从今天开始,给我做个哑巴。”
屋里屋外这么多贼耳朵,她竟然还敢直言北定王,找死吗?
夜璃焰暂时是不会将她如何,可对苏府的家丁丫头可就未必了,一句话不对,都可能让他迁怒发火。
她又不想求他,被他给握住软肋,真要惹出事端来,只能他们自己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