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着中衣的背影渐渐淡出黎青雪的视野,她神色复杂的收回目光,看向围在自己腿上的褂子,陷入了沉思。
来到异世的这几个月,与她纠葛最深的就是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甚至比竹潋还多。
就是他,让她不由自主的动了情,同时也让她狼狈不堪。
点点滴滴的过往,让她时而温暖,时而冰寒,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也许,没有他的未婚妻,她会渐渐打开心扉,试着去接纳一个陌生人走进自己的心里。
可也许永远只能是也许,沈月如真实存在,她无法忽视,更无法修改他已经深植进骨子里的自大和骄狂。
那份属于王者的唯我独尊,更是让她深恶痛绝,这是时代铸就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她只能将刚刚打开一条小缝的心门,再次紧紧关闭。
出了这里,他们将成为陌路,也许会永生不见。
既然如此,何不放纵一天?她也想品尝一下爱人与被爱的滋味,算是给他们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想到此处,她清冽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动心容易收心难,特别是没经历过爱情的她一时间也陷入了迷茫。
夜璃焰提着处理好的三只山鼠回来时,她还在盯着火堆发呆,眼神中的清明不复,空余下淡淡的幽怨与哀愁,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成熟理智。
她神色中的寂寂寒凉让他心头一凛,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他的全身,挨着她坐下,沁凉的手指将山鼠串好架在火上翻烤。
薄唇抿了抿,许久才打破沉默的问,“想什么呢?”
黎青雪眨了眨清亮的眸子,神色很快恢复正常,俏皮中透着几分狡黠,扯开唇瓣顽皮的笑道,“在想你会不会偷天换日。”
虽然刚刚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微缩的瞳孔却出卖了他,可见,到底他还是对烤食山鼠满是排斥。
只不过她故意为难被他看破,他又不想在自己面前丢脸,只能忍着。
偷天换日?
夜璃焰顿时有些心虚,微偏过侧脸,涩笑道,“你想太多了!”
事实上他确实偷梁换柱了,为了做假,他还故意挑选了个头差不多的小兔子,又用内力胡拍了一番来以假乱真。
刚刚忍着恶心将三只山鼠提走,一出她的视线他就干呕了好一会,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这东西别说吃了,就是碰一下他都感觉恶心,真要被她逼着吃下去,估计他得折腾去掉半条命。
一看他心虚的表情,黎青雪笑得更欢了,得瑟的抖了抖腿,戏谑的道,“真的?那为什么山鼠的爪子变得这么大?还有这后腿,好像也大了一圈?怎么?你还把它们给洗肿了?”
切,当她没见过兔子吗?还给拍扁了,以为拍扁了她就认不出来了?
她不说夜璃焰还有些心虚,可她话一出口,他反倒坦然了,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琼鼻,理直气壮的道,“那是本王怜你病弱,将山鼠拍得松软一些,让你好入口。”
瞎话随口就来,他发现和她在一起久了,受到的影响极其深刻,顺嘴胡说就首当其冲。
一边翻烤,一边又狡辩一般的解释,“你看本王的脸,挨了你一巴掌,不是也肿了?刚刚我拍了几掌,肿起来不是很正常?”
他是坚决不会在她面前承认自己不敢吃山鼠,这才弄虚作假,这个脸,他可丢不起。
左右都剥了皮,去了内脏,也看不出什么大的区别,索性就咬定了是山鼠。
黎青雪笑意盈然,有时候她真觉得他就像个大孩子,什么事都要分个高低胜负,其实就是他承认自己不敢吃山鼠,也没什么啊。
人有弱点才是正常的,没有弱点的不是冷血动物就是嗜血残暴的变态。
见他抵死不认,她微眯起杏瞳,玩味的道,“对对对,这只是山鼠被拍肿了,肯定不是幼兔!”
夜璃焰俊脸犯红,一言不发的烤着山兔,头埋的很低,心底很是自责。
估计以后每次生火烤食,他将两只山鸡不小心抖进火堆的一幕都会闯进脑海,让他又愧又疼。
见他不说话,只闷着头翻烤野兔,黎青雪恶劣的道,“咋?舌头被猫咬掉了?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吗?原来是个假把式啊!”
陷入自责内疚之中的夜璃焰沉默良久,才抬起眸子,立体深邃的五官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下,俊美非凡。
深冷的凤眸在看向她的那一刻迅速柔和下来,暗沉的眸光仿佛要将她融化其中,“雪儿,我打掉了你两只山鸡,以后我赔你所有吃食可好?”
思来想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幼稚的说出这番话,却引得黎青雪“噗嗤”一笑。
她还道他怎么突然间变哑巴了,原来是回想起这一幕了。
她当时确实很气很怒,饿了那么久,好容易快吃到嘴的食物,却被他给喂了土地公,换谁都不高兴。
不过当时沈月如那个情况,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难怪他会生气,所以她很理解。
当然了,理解归理解,谅解就没有了,现在想起来,她依然心里不舒服,这大概就是在乎与不在乎之间的差距。
如果他是个寻常人,敢在她肚子饿到极点的时候把吃的给她弄掉了,她肯定会当场报复回来,不打得他满地找牙,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可他不是寻常人,是在她心上烙下痕迹的人,所以那一刻,她是伤心多于气愤,故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坚定了与他一刀两断的决心。
过去的事情她不愿意多想,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恣意洒脱,放荡不羁,要是什么事都装进心里恼着,那她就成林黛玉了。
听到他的补偿办法,她只觉哭笑不得,接过一只兔子慢慢翻烤,“想当我的长期饭票啊?用不着!银子我会赚,而且保证以后赚得不比你少,做什么要仰你鼻息,当你的奴才?”。
她要不是因为欠着他的人情,何苦这两天受他的窝囊气?这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人啊,这辈子,谁有都不如自己有,特别是女人,经济上不独立,思想上不独立,就只能做男人的附属品。
“谁要你当奴才了?我只是想…”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夜璃焰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想什么?想补偿她?可他心里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对她,他挖心掏肺都不觉得疼,那这样的补偿有什么意义?
一时语塞的他憋得脸红脖子粗,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圆自己刚刚出口的话了。
黎青雪看在眼里,心里了然,唇角轻翘,接口道,“你只是想心里的愧疚能少一点,不过我没那么好心,不给你弥补的机会。你呀,就带着愧疚过一辈子吧!”
说她小心眼也好,蓄意报复也好,反正她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她要不舒服了,总得拉一个人做垫背。
而眼前的他,正是最好的人选,谁让事情就是因他而起的呢,这就叫现世报。
“咳咳…”她话音一落,夜璃焰剧烈的呛咳起来,本就红润的脸颊憋的红中透紫,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拽下已经熟透的兔腿给她,喃喃的道,“你可真直白!”
把报复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也就只有她了,偏偏他生不起气来,还觉得她很率真。
正是她的这些与众不同,他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解之后才越发不可自拔。
不客气的接过兔腿,黎青雪小口小口的撕咬起来,“那不然呢?学你未婚妻一样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虚不虚伪?”
高烧还没完全退下去,她根本没食欲,若不是想着补充体力,这样油腻又没有滋味的东西,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想想还是寒星好啊,身上随时备着佐料,野外吃烧烤都有滋有味的,一看就是个十分注重细节的人。
一听她提及沈月如,夜璃焰灿若星子的眸子顿时暗淡下来,抿了抿唇,坚定的道,“她不是本王的未婚妻。出了这里,本王马上与她解除婚约。”
这一路走来,彻底让他认清了本心,沈月如再不能让他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对她残存的那一点愧疚,也因为她露出本来面目荡然无存,而今,他只想彻底摆脱她的纠缠,不让她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黎青雪比了个停的手势,无奈的翻着白眼道,“停,这话你可别跟我说!你要退要娶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管。”
每次都信誓旦旦的和她表什么忠心啊?弄得好像是她逼着他去退婚娶她一样,这个锅她可不背。
勉强吃了两只兔腿,她实在吃不下了,索性将手里烤的滋滋冒油的那只也一并给了他,“我吃饱了,这些都归你。你先吃着,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煮点热水晚上喝。”
发烧要多喝开水,这荒郊野外的没有特效药,刚刚嚼的柴胡汁也只是稍稍降温,没有完全退下去,后半夜只怕还得来势汹汹。
到时就只能靠热水和凑合的草药来控制高温了,得提前做好准备。
一听她要找水源去,夜璃焰哪还有心思吃东西?手忙脚乱的将两只半野兔放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