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瞧着我的容颜,“本尊会亲自命青枫送你入四圣莲花境,里面的一切,你需谨慎。”
他的话中,肃然间裹了两丝柔和,我看着他柔和的棱角,怔了片刻,他皱了皱眉头,眸光也变的幽深。回神过来之后,我紧张的低下头,装作从容的扣袖同面前神尊俯身一礼:“是。”
成德殿外,我失神的顺着蜿蜒仙道缓缓行去,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在天尊大人的面前失态,难道真的是我修为不精,经不起天尊大人这样盛气凌人的神仙折腾?
身侧经过的小仙们皆是屈身行礼,我却无暇顾及,只呆滞的走着。恍然间,听身前有人拦住去路道:“司命大人,上清宫外西海皇子求见。”
西海皇子……脑海中似乎没有关于这个名号的记忆,想了片刻,我才幡然大彻。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连我也不晓得,那令渝神君竟然会是西海的皇子,只当他是普普通通的小神君罢了,后来在八荒大会之上,我曾朦朦胧胧之间听过有人唤他西海皇子,后来又从子梨的口中听到,天帝亲自召见他,想必便是了。
“他如今在什么地方?”我抬起头,面前矮身行礼的仙女儿轻声道:“回司命大人,如今便在宫外。”
我垂下广袖,上清宫规矩森严,没有天尊和宫中司命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闯进来,在玄浮殿之后他便离开了天界,如今竟然能寻到上清宫,果然是有心了。
“请进来吧。”我道。
终归他是神仙生涯中第二个愿意主动同我攀谈的神仙,我素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彼时我回到了庆黎殿,殿内的仙人们正在匆匆忙忙的收拾着院中落花,青纱摇曳,透过朦胧深处,那人已然站在我的面前。
我颇为的大度的给对面茶盏上添满茶,那人拂开帘幔,玉步行至我的面前,笑道:“几日未见,长欢君便成了上清宫的司命了。”
我手背贴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人清然点头:“嗯,是有些快,不过就在你离开玄浮殿的时候,天帝大人与天尊临时决定的。”
他眉眼如画,如平日中一般放荡不羁。“哎?我可是听说,这上清宫中的司命不好做,既然是天宫中上了品阶的神仙,必然是要多加历练才能修的正果。你这年龄轻轻便成了司命,着实让我匪夷所思。”
“那你呢?”我放下手,搭在案上:“一开始的时候,我只以为你是神君,却没有想到,你是皇子,着实让我诚惶诚恐啊。”
“你终日随在天尊大人的身侧,竟然还会诚惶诚恐?”他勾唇问道。
不过,的确是这个道理,自从来上清宫的这几日,天尊大人可没有少吓我。我抚着杯盏上的青花,叹了声:“你以为,上清宫这个司命的位置是如此好坐么?这不,过了今日,我便该去遭雷劈了。”
令渝思索了片刻,讶然道:“历劫?”
我点头:“这个司命可不是白当的,左右也逃不过天雷劈上一劈。”
令渝锁眉:“果然不出我所料。”复而抬头,看着我一脸平淡的模样,关怀问道:“万年的陈酿你都受不住,以你的修为,能与历那飞升的天劫么?”
我摊手:“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终归是要历的。”
令渝看起来是有些担心,抬起漆黑的眸仁,肃然道:“天尊让你历劫,便如同让你送死,我这便去求天尊大人,让他放过你。”
“哎……”果然是个急性子,这样冲动,难道没有长脑子么!我极快的捞住他的衣袖,凝声道:“这是规矩,天族不能为了我一个神仙坏了规矩,况且这道劫,总归是要历的。”
“可是!”他还欲说些什么,我打断道:“你呢,若是当我是朋友,便不要插手这件事。”
正如青枫所说,天尊大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在天劫中出了什么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庆黎殿躺上十年八年。
他欲言又止,只好嘱咐道:“天雷降下来的时候,能躲便一定要躲,即便被劈中了,也不要害怕,要逃。”
我点头,他续道:“你从未历过劫,若是实在不行,千万不要硬撑。”
反反复复不过是一些青枫与天尊大人提醒过我千百次的话,我如今都快能倒背如流了,索性是不久之时,便有神仙传书过来,至于写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兴趣去偷看,只在同他话别之后,送他出了上清宫。
青枫神君送我去四圣莲花境之日,我抬头看着天外璀璨的光芒,恍然间有种要与世隔绝的感觉:“果真风萧萧兮易水寒啊。”
青枫神君诧异的看了眼甚好的天色,无奈宽慰道:“长欢司命不用担心,境内的一切都安排了下去,不会太过凶险,长欢司命只需要记住天尊大人同长欢司命说过的那些话便好。”
我忍住了半眼眶的泪水,心如死灰的狠狠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好。”
旋身张开双臂,飞身进入那一望无际的结界之中,裙琚被风扬起,我收袖落入了遍地盛开红莲的结界之中,风裹云烟,放眼望去,如赤焱凌空,灼目妖娆。
怪不得叫四圣莲花境,原来便是这个道理。足下红莲绽放,我抬起头,云霄之中隐约已有了雷漪之势,未等我查探到它的第一道雷究竟落在什么地方,眼前便是刺目电闪,雷霆自云霄中落下,转眼之际便要劈在我的身上。
索性对于危险的环境我还是极为敏感,旋身着急的想要躲开那道天雷,却没有想到那天雷来的太快,未等我完全躲开之时,便劈中了我的肩膀。
天雷落在肩膀上的那一瞬,我终于晓得了众人口中那让神仙闻风丧胆的天劫究竟是如何恐怖,仿若刺骨剃肉的痛似在侵蚀我的血肉,我皱紧了眉头,眼角的泪水也被逼出了一滴,捂着受伤的肩膀,好似后背已然被汗的不成模样。
“不行,这只是第一道天雷,我不能忍不下去。”我五指狠狠的捏着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染在鹅黄色的仙袍上。
接连而来的天雷比第一道还要凶猛些,我拖着自己沉痛的身体昂头看着那道雷势,一只手支撑着身子,额上汗水从脸颊滑过,终于天雷落下,我手上一个用力,赶在天雷落下的前一刻,转身滚入大片红莲之中。
果然这次终于躲开了天雷,只不过灼了袖口的一处绸缎,而天雷落下的方想,大片红莲被灼成青黑色。
我从自己的袖中取出琼花千玉扇,手指用力,起身展开双臂,旋开折扇,将那落下的天雷生生挡了回去。
虽然这样很是耗费灵力,不过好在琼花千玉扇这个宝物能够挡上一会子,如今的我,便只能暂时保住神志清醒。
扇面上的两株彼岸花熠熠生辉,灵光大现,天雷似乎受到了灵力的牵引,道道惊人,我慌张的挥袖使出了毕生所学,用自己的灵力混着扇中的灵力挡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天雷。
可天雷虽然是被挡了回去,但是我的体力却是越来越差,加之臂上的伤口,在第一百道天雷落下的时候,手中的折扇终于不堪重击,竟被强大的灵力裹了去……
“扇子。”我着急的踩在红莲之上,踮脚飞身想要抓住那柄护身的折扇,却没有想到,折扇是被自己捞住,而天雷落下之时,我却毫无防备的被击中后背。
“啊……”我晓得自己的声音究竟是有多么凄惨,背上的痛瞬间便牵动了全身的经脉,我身体中的灵力猛然间的消失,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大片红莲之上,嗓门中有一股躁动,毫无征兆的便将嗓门中腥味给吐了出来,鲜血混着红莲,格外灼灼。
眼见着下一道天雷便要劈下来了,我艰难的翻着自己身子,半跪于地,执起折扇闭眼运气灵力,身子外凝成了淡红色的结界,只是似乎这结界对于天雷而言,简直不堪一击。
天雷击碎了结界,亦是绝情的落在我的另一只肩膀上,我慌张的起了身,晓得如今扇子已然是没有用了,只好一味的躲开天雷,却没有想到,我越是想躲着,却偏是躲不掉。
每道天雷都如利刃一般刺进了我的骨髓,穿透了我的血肉,身上的血迹亦是越来越多,甚至如今,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我不能就这般的等死,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成仙百年的小仙,怎能经得起这天雷的摧残。我无力的伏在红莲之上,疲倦的昂起头看着天际的雷云,或许击散了雷云,这天雷便能停下来,可若是不能击散,那顶多,便是一死。
指甲钳进了掌心的血肉中,浑身的衣衫都被血水染成了红色,我咬了咬牙,总之后果都是一死,也许我该拼一拼。
我闭了闭眼睛,五指紧紧的握着折扇,托着狼狈不堪的身子晃晃悠悠站起来,使足了全身的力气踮脚飞身,手中折扇化剑,朝着那天际边的雷云刺去……
可我终究是低估了上古的能力,若是这样便能轻易的躲过雷劫,便不会有如今的九重天了。
天雷劈中我心口的那一瞬,我眼前仿若已然天昏地暗,长剑重化折扇,从手中滑落,风声从我的耳畔吹过,萧瑟如我,或许这次,是真的该魂飞魄散了吧。
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雷一道又一道的落进我的身体,连同神思,也渐渐迷茫了起来。
便在我绝望闭眼之际,似有什么东西被天雷击中,锦盒坠入莲花深处,两只仙鹤飞舞,恍若绝境中的一缕光明。
“长欢!”凝重之声穿进耳畔,下一道天雷落下之际,那人环住了我的腰,旋身之际,抬手挡住了天雷,面前神尊剑眉星眸,玄衣沉墨,滚金边的广袖,玉冠高束,唯一不足的恐怕便是那好看的容颜时常会深锁双眉……
“天尊……”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名字唤出来,眼前愈发婆娑朦胧,昏昏欲睡之中,只能看见,玄衣神尊一掌凝起神力,挥袖化了莲花境中的天劫,顿然间,天地大明,红莲徐徐褪下花瓣,再含苞待放时,已然是粉莲朵朵,迎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