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珑搀扶着萧展珩上了马车,待她自己也爬了上去,方才坐稳,马车便徐徐动了起身。
“玲珑姑娘,你可否替本王倒杯茶喝?”萧展珩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马车在官道上走了不久,他便对她如是说道。白玲珑忙地点了点头,挪动身子到矮桌前,替他倒了一杯清茶,双手恭敬的奉到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接过茶杯,一杯清茶分作了两口饮完,随后又将茶杯还到了她的手里,“殿下,可还要喝?”白玲珑细细问了一声,他只是摇摇头,便又闭上了眼睛,似乎疲惫的很。
白玲珑看着他憩息,自己便也打了一个哈欠,左右也是无事,便将迎枕当做枕头,躺了下来,也趁机补补眠。大抵是昨夜睡得不够,白玲珑才躺下便已经有了浓厚的睡意,不过片刻便已睡得昏昏沉沉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白玲珑便被忽然颠簸的马车给颠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隐约觉得有些不妥。那被她当做枕头的迎枕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此时的她竟然是将萧展珩的大腿当做了枕头枕着。
白玲珑的心中咯噔一下,连表情都变得僵硬了。她不敢眨眼的看向萧展珩,他尚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熟睡当中,并没有察觉到她这般大不敬的举止。
天尚未亡她!
白玲珑僵着身子,缓慢地不动声色的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一切都很顺利,白玲珑暗自庆幸着,可就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她眼角的余光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才抬起头,便直直对上了萧展珩的目光,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待她想要看真切些时,他的脸上已然全无笑意,刚刚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尴尬!
白玲珑却只能强行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把头扭到了一边,看外面看上面,偏生就是不再看萧展珩,这若是要计较,怕是要砍头的大罪。这好好的睡着,怎就会睡到他的大腿上去了呢,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白玲珑忐忑了一路,所幸,萧展珩并没有要追究她的意思。
在入夜前,萧展珩等人顺利终于抵达了一个小镇,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很快便将那客栈给挤满了。客栈老板是个实在的生意人,瞧见他们一行人,想到明天结账时他进账的银子,这脸上都笑出了花来,没有一丝怠慢,马上喊来店小二尽心地伺候着他们,“几位客官,不知道你们想吃些什么?”小二动作麻利的一一为萧展珩等人满上了热茶,并且询问着他们饭食喜好。
这一桌坐了四个人,白玲珑萧展珩霍启一以及随行大夫赛仁。
白玲珑在这一桌人物里算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位了,全程只是低着头喝着茶一语不发,只听得赛仁念了几个清淡的菜式便让店小二退下了。很快,刚出锅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菜便被端了上来,一桌四人就埋头吃着饭,什么也没有唠嗑。吃过了饭,便要各自回房歇息了。
白玲珑不是王府的人,但算是王府的客人,待遇自然是不能太差,霍启一很是会安排,给她一人安排了一间上房。
白玲珑本以为今天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身体应该会很疲惫才对,可这会躺着了床上却不知为何竟然全无睡意,难道是下午在马车上睡太过了?翻来覆去的,她最终还是下了床,推开窗户,外面的月光又大又圆,白玲珑在上清玄门养下了习惯,若是睡不着便要到外面去走走看看,通常看一会,看得无聊了,再回来睡意便也有了。她披了件外衣,便准备到客栈的院子处看看月亮,行到院子处却发现,居然有人比她快了一步,早已坐在院子处看月亮了。
缠在白玲珑脚踝上的应铃大大咧咧的暴露着她的行踪,未待她走近,萧展珩便已回头看着她。“殿下。”白玲珑行至他的面前,恭敬地朝他行了礼。萧展珩朝白玲珑点了点头,道:“玲珑姑娘也是睡不着么?”
“这客栈的床硬得很,我有些不习惯。”白玲珑只能随便找个借口唬弄过去,万万不能提及下午之事,免得他想起来要治她的罪。
“如此这般,那便坐下与本王谈谈天罢。”萧展珩如是说道。
贵为皇孙的萧展珩都这般开口了,身为平民的白玲珑自然也没有要退缩的理,这便大方的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今晚的月色可比昨晚要明亮上了许多,月亮的清辉洋洋洒洒的落在萧展珩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发出一阵淡淡的柔光,他的长相本来就很是英俊,就着月色再看,竟又增添了几分仙气,看得白玲珑恍惚间还道自己出现了错觉,错把天上的仙人当作凡人了。
“听闻玲珑姑娘师承上清玄门,想必也是学了一番了得的功夫罢。”白玲珑本以为萧展珩的与她谈天只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同她聊起了家常。白玲珑不禁微微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怎么爱谈天的。
“玲珑资质愚钝,跟了师父十六载,也只是学得些皮毛罢了。”萧展珩给她戴高帽,她自是不敢戴的。师父白正贤一身武功不凡医术高强文武双全,而身为徒弟的她却是个半吊子,样样都只学得一半,遇到武功高强的人她打不过,遇到医术高明的人她也比不过,说来,也实在是给师父丢脸了。
“在本王面前,玲珑姑娘倒不必如此谦虚。”她以为萧展珩以为她是在谦虚,所以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可没料到,他这话竟然还有后半句,他紧接着又道:“玲珑姑娘伤我府中侍卫十八人,若如此这般还只能称作资质愚钝,那本王府中那十八名侍卫倒也真是一无是处。”万万没想到萧展珩竟然还惦记着这一茬,白玲珑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一时间竟是无比的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赔笑道:“殿下,那都是一场误会。”
“玲珑姑娘误会了,本王绝非要与你算账的意思,只是希望玲珑姑娘你不要妄自菲薄罢了。”
萧展珩这夸人的方式真是让人胆战心惊,白玲珑讪讪的笑了笑,任她平时在嘴上占尽其他师兄姐的便宜,此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风微凉,拂过人面,白玲珑被这忽然起的夜风吹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看了一眼萧展珩,她好歹是披了件外衣出来,他倒好,穿得单薄,本就是个病弱,这要是再被吹风吹上一吹,怕是要倒下了。
“殿下,夜里凉,不如玲珑去替你取件披风来吧。”虽然白玲珑心中是千百个不愿意,可师父既然命她随着萧展珩一同上京,她便乖乖的听师父的话,把萧展珩照顾好了,回去也好在师父跟前有个交代。她站了起身,正要走,却远远的瞧见了有个人影正朝他们这处来。
“殿下,更深露重,切莫着凉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展珩那位随行大夫赛仁,他急冲冲的将一件披风披到了萧展珩的身上,生怕他为此着了凉。白玲珑看在眼里倒也是感触,萧展珩虽是个不受宠的皇孙,可手底下的这些人待他倒是真心。
“赛先生。”赛仁的眼光已然巡到了她的身上,白玲珑便朝他喊了一声,打了声招呼。这个赛仁,年纪大抵和霍启一萧展珩相仿,但性格却比他们两个要活泼上许多,话也多上许多。“玲珑姑娘,你也还没睡呢。”他颔首算是应了白玲珑的那声招呼,并与她寒暄道。
“是啊,既然赛先生来了,那玲珑就不打扰二位谈话了。”这月亮是看不成了,白玲珑虽还没有睡意,但也是个知趣的人,别碍着人家主仆两谈天才好呢。
“玲珑姑娘一瞧见在下便说要走,莫不是在下做了什么得罪了你?”白玲珑本是一番好意为他们俩腾出个聊天的地方,没想到竟惹了赛仁的误会,她只好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赛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怕碍着你们俩谈天罢了。”
“无碍,玲珑姑娘你且坐下吧。”赛仁没说话呢,萧展珩倒是先开了口。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白玲珑也只好坐下了,这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气氛很是微妙,若是有酒有肉那也还说得过去,可桌上却空空如也,实在是尴尬。赛仁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白玲珑便开了口,爽朗道:“年幼时我娘亲曾将我带到上清玄门,想要拜师学艺,可惜在下与白师父没有那师徒缘分,否则今日便可以与玲珑姑娘以师兄妹相称了。”
“哦,竟有这桩事,那可真是遗憾了。”白玲珑笑了笑,如是应道。可心里却免不了嘀咕,这赛仁大抵是不知道他们上清玄门的规矩才会说出这般话,这上清玄门的弟子皆是孤儿,师父不仅是师父,同时也是爹娘,他将他们这些孤苦无依的幼童带到上清玄门,供书教学传德授业,对于上清玄门的所有弟子来说,师父是天底下对他们最好的人也是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
赛仁是个话匣子,由他坐下来那刻起,他的嘴巴便没有停过。他说起了他在江湖上游历这些年的往事,虽不是什么心惊动魄的大事,但他话讲得十分有趣,倒是引人入胜,白玲珑寻思着哪日赛仁不行医了,也可去茶馆当个说书先生,必定是客满高堂。
“玲珑姑娘,该早起了。”白玲珑的记忆还停留在赛仁说到他上山采药遇到黑熊袭击呢,这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呢,便已经是天亮了。她恍惚听见那叫早丫鬟的声音,便悠悠的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不仅躺在了床上,而且这床头上竟然还摆着萧展珩的披风。她费力的想了想,也实在是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那赛仁的话竟比看月亮更加催眠,竟然把她给听晕了过去么。
“殿下,昨夜睡得可好?”客栈外又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白玲珑踩着杌凳便翻身上了马车。萧展珩如昨日一般,如同一尊大佛似的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听到了她的声音,便睁开眼睛看我,他颔首后,又道:“玲珑姑娘睡得可好?”
白玲珑正欲回答,马车外却忽然传来一片骚动,那马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般仰踢嘶叫着,这车厢突然一番抖动,猝不及防的白玲珑脚下不稳竟直直的朝萧展珩那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