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郡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客栈的小二明明说离他们客栈不远处便有租赁马车的店家,可两人围着客栈绕了大半圈了,依然没见着,白玲珑寻思着萧展珩大病初愈,实在是不应该同她在这绕圈,便将他扶到了一家路边的茶馆,想着让他坐在这等她罢了,免得跟着她来回奔波。
“店家,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马车可雇?”白玲珑将萧展珩扶到了一家茶馆处歇脚,那茶馆的老板是个五旬老头,见她搀扶着萧展珩坐下,他便提着茶壶过来了,给他们俩人分别倒了一大碗茶水。白玲珑走得也渴了,便饮了几口,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倒解渴倒是不错的。
“哦,马车,在面前兴宇街许是有一家,客官可以去那瞧瞧。”店家答了白玲珑一句后,便退回到灶台前去守着他的灶火。“殿下,那你在这稍等我片刻罢,我再去前边看看。”白玲珑寻思着这店家说的兴宇街不知又有多远的路,还是她自己去罢。
“好,你小心些。”萧展珩的眼光在白玲珑的身上转了转,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并嘱咐了她一句。白玲珑应了一声,向店家问仔细了那兴宇街如何走后,便去寻店去了。
兴宇街倒是不远,那车马行位置也甚是显眼,白玲珑不费多大的功夫便找到了,她进店问了一遭,那店家甚是热情,听说是要上京师的,便摆出了算盘噼里啪啦的给她算了一通,租赁马车的费用,还有车夫,这一程算下来,竟然便要八两银子,而这般价格,还仅是普通的车普通的马,若是要再好一些的,便要十两银子,光是路费便空了一半的钱袋。
白玲珑寻思着萧展珩这身娇肉贵的,何况离京师还有这么远的路,这二两银子是省不得了,便同掌柜要了好些的车马。掌柜见她掏出银子,当即笑得比他柜台前那海棠花还要灿烂,收下了白玲珑的定金后,便即刻吩咐着底下的人给她备车马了。
“呸,大清早的你竟如此晦气在我这做生意的门口卖身葬父!”白玲珑百无聊赖的坐在店内正等着掌柜给她备马车,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在车马行里闲着的工人都纷纷探出头去看热闹。白玲珑一时也按捺不住那颗好奇的心,便也探出个头去,一看究竟。
“掌柜的,求您可怜可怜吧,我只是借你门口小半块地方,我绝对不会打扰您做生意的。”那被掌柜呵斥的是一个穿着孝衣的妙龄女子,她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跟前摆了一块木板,上书有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这闲地方多得是,你怎非要挑我这地方呢!去去去,一大早实在晦气。”那掌柜的显然不吃这套,他一脸的不耐烦作势要赶那个女子离开。围观的群众有甚多,却始终没有人出来替那女子说一句,那女子也是奇怪,已经被掌柜的这般赶了,亦不肯起身离开,只是哭哭啼啼的看着甚是可怜。
白玲珑犹记得五师姐看得那些戏本子也有过卖身葬父的桥段,往常这个时候,会有一个有钱善良的公子哥儿出现,解救这位可怜的姑娘。白玲珑左右探头看了看,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并没有出现疑似戏本子中所说的公子哥儿。
“再不走信不信我打死你!”那掌柜轰不走那姑娘,气得是要准备动粗了。白玲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五师姐看得那些戏本子果然都是骗人的。
“姑娘,这些银子你拿去罢,安葬了老父之后好生活着罢。”在紧要关头出现解救了那可怜姑娘的并不是什么有钱善良的公子哥儿,而是白玲珑。白玲珑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子,放到了那块写着卖身葬父的木板上。她还记得师父的教导,做人应当要乐善好施,虽然这钱是萧展珩的。
“公子您的大恩大德,青娇没齿难忘,从今往后,青娇便是公子您的人了,今生愿为奴为婢报答公子您的大恩大德。”青娇的眼里还闪烁着泪光,她将白玲珑给的那锭碎银子收进袖中,并朝着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再抬头时,那含着泪光的双眸便坚定了许多。
“姑娘实在言重了,我只是不忍心你这般罢了,这只是寻常不过的一片善心,不图你的任何回报,为奴为婢更是使不得。”师父不仅教导她做人好乐善好施,同时还教她施恩莫望报。何况她也不习惯别人伺候,为奴为婢什么的,不是报答反倒是对她的一种惩罚。更何况,那解救她的银子是萧展珩的,她怎么好将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去呢。
“既然收了这位公子的银子,你就快些走罢,别妨碍我做生意了。”见那掌柜的继续赶人了,白玲珑也不便再久留了。她转过身子,回到了车马行里头,才坐下来,却又发现,那青娇居然跟着她进了车马行。
“公子,青娇不能无故受了您的恩惠,公子不需要青娇报恩,可青娇却不能有恩不报。”青娇说罢便跪在了白玲珑的跟前,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白玲珑向来就最怕人难缠,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瞧见了青娇撑在地上的双手消瘦枯黄,想来此前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苦,看她这般可怜了,她也实在是狠不下心对她说些什么重话,只好软了软语气,规劝道:“姑娘,我师父常教导我,施恩莫望报。我是真不需要你报什么恩,你若是要真讲究,以后等你有条件了,代我多行些好事便是了。”
白玲珑也不知道青娇到底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可见她还是那般固执的跪在她跟前,她便知道,她的苦心规劝看来是白费心机了,这位青娇姑娘是个死心眼认死理的人。
“姑娘,实不相瞒,其实是我家少爷见你可怜,这便差遣我来给你些银子,我家少爷家里实在是不缺丫鬟了,你真的不必执着了。”白玲珑实在没辙,她忽然想到了萧展珩,这便将他搬了出来,希望借着这说辞能够让这位青娇姑娘知难而退。何况,她这也不算撒谎,萧展珩的府上,确实是不缺丫鬟。
“既是这样,青娇恳请公子给青娇一个机会,亲自向您家少爷道谢。”青娇不依不饶,白玲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说,她最怕便是这些难缠的人了。
“这……好罢,你且随我来。”白玲珑稍稍有些迟疑,本想婉拒了她的这个请求,可考虑到这青娇姑娘死心眼的程度和毅力,最终还是妥协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信心,让她笃定的认为萧展珩不会同意带着她上路,就让萧展珩当一回恶人罢。
萧展珩远远的便瞧见白玲珑领着一个眼生的姑娘朝他走来,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但内心不免有些小小的波动,他就知道不该让她一个人出门,怕是又惹了什么麻烦回来了。
“少爷,这位便是您让我去救济的青娇姑娘。”白玲珑恭敬的说道,她站在青娇的身后,拼命的给萧展珩打着眼色,希望他能够仅凭眼神便读懂她的内心。
萧展珩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开口说话。
青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展珩,似乎在她眼前的是什么稀世的珍宝一般。
“青娇姑娘,这位便是我家殿……少爷。”白玲珑见青娇一副愣神的模样,便好心的提示了她一句。青娇闻言这才缓过了神来,不由分说一把便跪在了萧展珩的跟前。萧展珩是什么身份,要向他行礼的人多了去了,见惯了大场面,饶是青娇这忽如其来的一跪,都没能让他动一动眼皮子。
“殿少爷的大恩大德,青娇无以为报,此生愿跟在殿少爷身旁,为奴为婢任劳任怨。”青娇依旧是那套熟悉的说辞,但白玲珑看她那神情,饶是觉得跟在她面前时有什么不一样。这青娇虽然不是什么美人胚子,可五官也尚算端正,她哭得双眸一片通红,看着倒是让人心生不忍。
“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萧展珩终于肯开口了,只是他的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淡淡,一切诚如白玲珑所料。
“青娇姑娘,我家少爷还要赶路,不方便在此停留太久,既然你已经当面道过谢了,这便也足够了,你且离开罢,你的老父还在等你回去安葬呢。”白玲珑出声打着圆场,甚至体贴的给青娇找了一个台阶下。她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萧展珩还真是配合她。既然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这青娇姑娘也该明白了罢,若是再要死缠烂打,就显得有些蛮不讲理了。
“那便请殿少爷带上青娇一同上路罢,青娇必定会好好侍奉两位公子的,洗衣做饭,青娇样样皆会。”即便白玲珑已经把话说得那般明白了,可青娇就是铁了心思要报恩,她依旧跪在地上,大有两人不答应她她便不起来的意思。白玲珑既是生气又是无奈,这青娇难道是听不懂人话么?
白玲珑万分无奈的看向萧展珩,用眼神询问着他该如何是好。萧展珩也不做声,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那般漠然,即便那青娇已在他的跟前跪了许久,他的视线也不曾在她身上过多的停留。
“玲珑,马车你可雇好了?”萧展珩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白玲珑的身上,他开口并不是给青娇答复,而是问起了马车的事情。“已经雇好了。”白玲珑虽然不解,但还是当即答道。她不知道萧展珩此时问及马车的事情是在做什么打算,她只知道青娇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因为她被萧展珩忽略了。
“那我们便走罢。”萧展珩的视线始终没有再落到青娇的身上,他朝白玲珑伸出了手,白玲珑便即刻上前将他搀扶住,扶着他往兴宇街的车马行走去。途中,白玲珑曾有数次冲动想要回头去看看那青娇是不是已经知难而退了,可当她想要回过头时,却听到萧展珩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如果你不想带着她上路的话,那你就不要回头。”
虽然这么做有些残忍,但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青娇死心的法子了。白玲珑也确实不想带着她一并上路,这便乖乖的听了萧展珩的话,直到坐上了车马行的马车,她都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瞧你这般,明明是做了好事,可却一副做了亏心事般的模样。”直到马车动了起来,白玲珑那紧绷着表情才有所缓解,刚才一直不做声的萧展珩看了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调侃道。
“殿下,你就莫要笑话我了,我也不知道这青娇姑娘竟然这般执着。”白玲珑笑得很是尴尬,总之,把她摆脱了便好。不过她也着实是想不明白,青娇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了银子让她好好生活她不依,非要缠着他们要给他们为奴为婢,难不成这青娇还是个受虐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