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珑与萧展珩在山洞里一躲便躲了五六天,直到干粮和清水都耗尽了,他们才决定动身离开。萧展珩原先穿着的那身华服又是血又是泥,是没有办法再穿了,白玲珑便把它当作柴料烧了。萧展珩换上了她从猎户那顺来的粗布衣裳,白玲珑偷偷觑了他数眼,脸长得这般俊俏,就连穿上这样的粗布衣裳也是好看极了,老天对他实在眷顾。
“殿下,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换身衣裳。”白玲珑把萧展珩搀扶到山洞后,便又只身折了回去,她身上这衣服挂满了泥水邋遢之极,还是换身干净的衣裳比较不那么招人注意。她抱着猎户的衣服躲到山洞的一处角落里,动作麻利的换上了,又将她的一头长发用一根木棍子绞了一个发髻,扮作男子。
“殿下,我们现在该去哪?”萧展珩毕竟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现在又有伤在身,走路时自是需要她在一旁搀扶着,白玲珑把手搭在他的腰上,扶着他缓慢地移动着。“既然已经接了圣旨,当然还是要上京去了。”萧展珩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只能让她听清。
“那霍启一他们怎么办,我们不去寻他们了吗?”白玲珑不免有些困惑,自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们若是无事,自然会来寻我们。”她从萧展珩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担心,也不知该说他待人冷漠抑或是他笃定有把握,只是白玲珑想了想,以霍启一的身手要脱身应该不难,只希望老天保佑,让他们一行人都平安无事吧。
一路无话,在林子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出去的路。
林子外便是一条小村庄,那村庄实在是小,笼统不过十数户人家。萧展珩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下肚了,太阳又准备下山了不便赶路,他们今夜也只好在这小村庄留宿一宿了。
“我儿子出城去做买卖了,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今夜便借你们睡一宿罢。”全仰仗着萧展珩那张俊俏的脸,哄得村里一位好心肠的老人家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萧展珩素来是惜字如金,所以只能依靠白玲珑向老人家打听打听,这上京的路到底还有多远。
“京城离这可还有很长一段路呢,你们去京城做什么?”老人家在灶台前忙活,白玲珑便在一边打着下手帮着添些柴火。“哦,我们乡下那遭遇了洪灾,走投无路了便想去京城那投靠个亲戚。”多亏闲暇时常跟着五师姐看些戏本子,这样的谎话白玲珑倒是信手拈来。
“原来是遭遇了洪灾,难怪你们两个看上去这般瘦弱。只是京城离这还有十数天的路程呢,你们俩若是要徒步前行,怕是不可。”老人家听了白玲珑那般说,便向她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白玲珑讪讪的笑了笑,萧展珩瘦是因为身子不好,而她却是被萧展珩那磨人的病秧子给折腾的。
“我大哥他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徒步,老人家,不知这附近哪有马车可租?”白玲珑添了一把柴后,问道。
“马车没有,驴车倒是有一辆,我儿便是用它载货到城里卖钱。你们若是不着急上路,便等我儿回来,我让他载你们到城里,那儿或许有马车可租。”老人家说罢已经炒起了一个青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白玲珑已经许多天没闻着这有热气的膳食了,看着便已经是食指大动,心里的感触不是一般的大。
“那就先谢过老人家了,只是不知道令郎何时归来?”白玲珑帮着老人家把炒起的青菜端到了饭桌上,她尽量克制着自己,将心思放回在正事上。“他已出门数天,最迟不过两天便回来了。”老人家眯着眼睛,将一些熏肉倒到了油锅里,过了过油,那熏肉便染上了好看的色泽,再放些许辣椒,厨房里即时飘逸着诱人的香味。
当天晚上,白玲珑胃口大好连吃了两大碗米饭,萧展珩倒依然吃得不多,但也吃了小半碗米饭。老人家早早便吹了灯歇息了,简单的洗漱过后,白玲珑便也搀扶着萧展珩回房打算歇下了。“殿下,我就睡这儿,你有什么吩咐喊我便是了。”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和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子,连被铺都没有多一份,白玲珑自是不敢睡床的,将萧展珩搀扶到床边,伺候他躺下了,便爬到了四方桌子上,打算屈就一宿。
奈何这四方桌子也着实是太小了些,她手脚伸展不开也就罢了,不管蜷缩成什么姿势都总觉得不适,那四方桌子还不甚牢靠,她轻微动动,它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要与她脚踝的应铃争个高下般。
“铃铛,你还是过来床上睡吧,本王与你挤挤凑合一晚上罢了。”白玲珑原以为萧展珩一直没作声是已经歇下了,没想到黑暗中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她不免怔了怔,这,这不大好吧?白玲珑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并摸黑道:“殿下是万金之躯,玲珑不敢僭越。”
“我是你大哥,兄弟同睡一床何来僭越一说,更何况,你不停弄出这般声响,我也被你吵得无法入睡。”萧展珩说得是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白玲珑呆坐在四方桌子上冥思了一会,他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在她将信未信间,他便又下了一剂猛药,只听见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再者,你难道在担心本王会对你做出什么小人之举么,难道在玲珑你的心中,本王的为人就是这般龌蹉不堪么。”萧展珩一席话险些把她震到了桌子下,白玲珑忙地翻身下了四方桌子,应铃在黑暗中发出了几声清脆悦耳的声响,她已走到了萧展珩躺着的床跟前。
“殿下,玲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玲珑睡相实在不佳,怕睡得迷糊间会不小心碰到殿下的伤口罢了。”萧展珩说得是何其有道理,她若是再要推托,便显得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便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好乖乖的躺上了床,萧展珩睡着里侧,白玲珑睡在外侧。
“无妨,本王不怪你便是了。”萧展珩的声音近在咫尺,扰得她有些呼吸急促。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可男女睡在一张床上,怎可能一丝尴尬也没有。白玲珑侧身背对着萧展珩躺着,沉心静气摒除杂念,迷迷糊糊的,倒真是入睡了。
老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窗外的鸟儿才刚刚开始清嗓,白玲珑便被他劈柴的声响给吵醒了,她皱着一双眉头,正欲起床,却发现自己正被人圈在了怀里,动弹不得。莫非真是她睡相不佳,竟睡至半夜便将萧展珩的手臂当作了枕头压在了头下?
万幸萧展珩睡得沉,似乎并未被窗外的声响影响到。白玲珑轻柔的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给提了起来,规矩的放回到他的身上,趁着他未起身,她便蹑手蹑脚的翻身下了床。
“老人家,早。”白玲珑出了房门便礼貌的朝老人家问了声早,他劈柴劈得已是满额的汗,见了她,便停下了动作,朝她笑了笑,道:“小兄弟你也起得这般早,莫不是被我这老头给吵醒了吧?”
“不是不是,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睡觉,起得一向颇早。”白玲珑自是摇头称着不是,边说边朝老人家那走去,她与萧展珩在他这白吃白住也是不妥,做些劳活便算是相抵吧。
“老人家,我帮你劈柴罢。”白玲珑抢过老人家手上的柴刀,自告奋勇道。在上清玄门,劈柴这活儿,向来是由二师兄负责,白玲珑仅在旁看过几回,从来没有操刀实践过,这回算是献出了她的第一次了。左右这劈柴应是容易的功夫,她倒是信心满满。老人家见她这般,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置在一旁未劈开的柴火,道:“那就有劳小兄弟,帮老朽把这堆柴火给劈了。”他倒是没同她客气。
白玲珑道了声好,便专心致志的劈起了柴火。
只是这一刀下去,那柴便被她劈得边大边小,形状极不匀称。白玲珑悻悻的回头,幸好老人家已经走了,否则被他看到她这般劈柴功夫,岂不是要笑话她了。
这劈柴果然不是寻常的体力活,白玲珑这还未完成老人家交待给她的三分之一呢,便已经累出了满额的汗珠,饶是她这般辛苦了,那柴还劈得不甚好看。
“这劈柴可不能用蛮劲,按你这般劈法,柴还未劈完,你倒是累趴下了。”白玲珑正专心,也没注意到后面什么时候多站了一个人。她回过头,便瞧见一个陌生的男子,他的五官平平无奇,皮肤倒是黝黑的很,高高大大壮壮实实的,白玲珑寻思着他大概便是老人家的儿子——阿牛。
“阿牛哥?”白玲珑不敢十分确定的喊了一声,只见他咧嘴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笑道:“我老爹就我一个儿子,别人都喊我阿牛,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我阿牛哥,看你这般模样倒长得讨喜可人,我也便应了你,认了你这个弟弟罢。”说罢阿牛便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白玲珑心中无奈,只好陪着笑。
“你叫什么名字?”阿牛抢过白玲珑手上的劈柴刀,边劈柴边与她拉家常。
“白……珑。”白玲珑本欲作答,却险些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儿的身份,顿了顿,便隐去了名字的一个字,这听着倒还像是个男儿的名字。
“你叫白珑?倒也是个好名字。”阿牛念了念她的名字,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白玲珑候在一旁并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动作利索熟练的劈着柴。不消片刻功夫,他便已经将那堆柴火给劈好了。
“阿牛,小兄弟,过来用早膳吧。”这时,老人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阿牛应了一声,便将手中的柴刀扔下了,他热情的搂着白玲珑,正欲与她一同走到屋内用早膳。
刚才挥舞着柴刀使了一通蛮劲,白玲珑早就已经觉得饿了,眼下心心念念的只有准备入肚的早膳,却忽然听到萧展珩的声音,“白珑。”
白玲珑停下脚步回过头,萧展珩正阴沉着一张脸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