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孟鹫,居然走得这么突然。”白玲珑看了孟鹫留下的书信,想不信罢可这又真的是孟鹫的字迹,更何况还有三师兄霍启一等人做人证,证明孟昭鹫是自己自愿离开的,她也只能信了,左右他要走她也不会拦,她怕的只是孟昭鹫离开得不情不愿罢了。
“玲珑你可是在为了孟鹫的离开而不舍?”其余的人都去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了,白玲珑搀扶着萧展珩,正欲上车马,萧展珩忽然有此一问。白玲珑微微怔了怔,几乎是不假思索道:“为何要有不舍?”
“那若是本王离开呢?”白玲珑的反应萧展珩自是满意,这便又问道。
白玲珑搀扶着萧展珩的手忽然僵了僵,表情亦变得有几分耐人寻味,这个问题她倒是真的没有想过,如此想想,这一路来,她好像变了许多。初初下山,她是十分的不情愿,巴不得京城便在隔壁县,速速将萧展珩送到她好抽身离开,可不知不觉间,她便忘了自己的初衷,反而觉得自己就应该跟在萧展珩身边,他在哪儿她便去哪儿,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撞邪了么!
见白玲珑迟迟不作答,萧展珩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这便举手在白玲珑的脑袋上轻轻敲了敲,白玲珑回过神来,白郁芳赛仁等人都一脸狐疑的望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堵住了他们的路。白玲珑讪讪一笑,这便搀扶着萧展珩坐到车厢中,至于他方才的问题,她始终没有回答。
舍不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里好像被人丢了许多大石头,既让她觉得疼又让她喘不过气。
这离京已经不远了,他们便不再路上作过多的停留,马不停蹄的,终于在第二天一早,便抵达了京师。
萧展珩比起原定到京的时间晚了将近十日,那负责迎接的礼部官员郑文生等得脖子都长了,这才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萧展珩,白玲珑搀扶着萧展珩下了马车,那郑文生便急忙迎了上来,恭敬朝他行礼道:“下官郑文生参见璟王殿下。”
“郑大人不必多礼,都怪本王体虚,来时因为风寒卧病在床数日以致没能按照原定日子抵达,让郑大人久候了,本王实在是过意不去。”萧展珩说话的声音很轻,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欠佳,说话间还不时剧烈的咳嗽几声,那单薄的身子看着随时都要倒下了,郑文生一脸的惶恐,忙道:“殿下身子要紧,城门风大,还请殿下上车,下官这便为殿下领路。”
白玲珑抬头觑了萧展珩一眼,方才在车上还好好的,怎么下了车身体便忽然抱恙了?不知萧展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玲珑这便又搀扶着萧展珩回到了马车上,郑文生骑马走在前头,将他们一行人领到了王爷府。
虽然玄清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但托知天下那老头的福,白玲珑不出山门便知天下事,这京城本来没有王爷府,王爷们虽然各自有封地,但为了方便,他们在京中各有府邸,可自从永宁王谋反一事过后,王爷们在京中的府邸便被皇上收了回去,并让他们都返回各自的封地去,除了个别王爷能够留在京中,其余的王爷如非接到圣旨,一律不许擅自回京,看来那年的事情,真的把皇上给吓怕了。
“殿下车居劳顿请先在此稍事休息,下官待殿下休息妥了再来接殿下入宫面圣。”按理,萧展珩抵京第一件事便是入宫去同皇上请安,可郑文生见他方才那阵势,实在是不敢勉强,这便寻思着先让他好好休息一番,待下午他再同他一起入宫。
白玲珑搀扶着萧展珩回房休息,沿途中不免好奇的打量着这看着便觉气派非比寻常的王爷府。早在璟王府下榻时,她便觉得璟王府大得宛如一个迷宫,如今来到这王爷府,她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若是在此迷了路,怕是要呼救才能脱困了。
“殿下,这王爷府平时便这么空着么?”这王爷府虽是大,可却毫无半点人气,除了白玲珑脚踝上那应铃欢快的响着外,偌大的王爷府便是半点声音也没有了。“嗯,琎弟他们在京中另有府邸,自然是不必到这王爷府住着。”萧展珩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白玲珑寻思了片刻,萧展珩口中的琎弟应当便是熹元皇后嫡子永泰王之子瑄王萧展琎,这萧展琎说起来亦是让人倍感唏嘘,骁勇善战的他年纪轻轻便已经能够带兵出征,那一年,他奉命率五万精兵歼灭总在边疆滋扰不停的匈奴部队一万人,这以多打少本应是胜券在握,可不知是否因为萧展琎年轻轻敌,在最后一战中竟然误入了敌军的圈套,本应该全胜的一战竟然落败了,更让人叹息的是萧展琎不仅落败,还在撤退时中了敌军的埋伏,被山上滚落的大石砸中了左腿,虽然部下拼死将他救出,可那左腿却是医不好了,落下了残疾。皇上怜悯,加上永泰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这便特许萧展琎不需要到封地去,并在宫中修建了瑄王府,以显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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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过午觉,郑文生便如约而至,欲同萧展珩一道入宫面圣。霍启一本想跟着去,可郑文生却将他拦在了马车外,霍启一看了萧展珩一眼,萧展珩朝他摆了摆手,霍启一这便退回到了门口,他的心里明白,皇上的戒心依旧。
“请璟王殿下在此稍候,老奴这便去为殿下备些茶点来。”郑文生不知前往何处,萧展珩则是被张公公恭谨的领到了怡心殿内,张公公离开后,怡心殿便只剩萧展珩一人。萧展珩背着手站在怡心殿内,心内颇有感触,时隔十六年,物是人非,可这怡心殿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萧展珩在怡心殿内等候了半个时辰,衡忠皇帝这才姗姗来迟。
“孙儿展珩拜见皇爷爷,皇爷爷万福金安。”萧展珩恭谨地朝衡忠皇帝行了礼,衡忠皇帝一刻没开口让他平身,他都谦卑地屈着身子。萧展珩对于衡忠皇帝的感情实在是复杂,他是他的至亲,亦是他的杀父仇人。
“平身罢,珩儿。”良久,衡忠皇帝才缓缓开了口,此时的衡忠皇帝将近六旬,但保养的还算不错,除了几缕白发偶尔将他不再年轻的事实出卖之外,他的相貌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张公公搀扶着衡忠皇帝,行到了正中的龙椅上坐了下来,衡忠皇帝这便又接着说道:“你身子不好,也不要久站了,且坐下罢。”衡忠皇帝看着萧展珩,眼里的情绪复杂而又难以言喻,对于这个孙子,他是既怕又爱。
“谢皇爷爷圣恩。”萧展珩闻言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表情语气都十分的恭敬谨慎,全然没有爷孙之间该有的亲近。张公公退到一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俨然一个透明人。
“钦天监已为你与心儿的婚期择了个吉日,日子定在下月十三。”萧展珩十六年未进过京师,这番得以上京便是因为与杨静心的婚事,衡忠皇帝见了他自然是要说起两人的婚期。萧展珩的表情始终是那么不咸不淡的,不管衡忠同他说什么,他都只是恭谨的应着好,让人猜不透他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这爷孙俩聊天的气氛颇为尴尬,眼看就要把天聊死之际,吕惠妃来了。
“展珩见过惠妃娘娘。”萧展珩看了一眼吕惠妃,这便起身朝她请安行礼。吕惠妃一身的雍容华贵,看得出这些年来她一直深得衡忠的宠爱,他还记得他离京时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如今她已经晋升为贵妃了,加上当今皇后凤体不佳,吕惠妃虽无皇后之名,但后宫之事已然全权交由她负责,大权在握,区区一个虚名有没有也不在乎了。
“珩儿,听郑大人说你在来时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可是痊愈了?”吕惠妃见了萧展珩这便亲切地朝他行了过去,牵着他的手关怀备至得如同是他的亲母一般。“是展珩让惠妃娘娘担心了,珩儿已无大碍了。”萧展珩抬眼看着吕惠妃,脸上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吕惠妃的出身低下,她本只是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将皇上给迷惑了,不仅让皇上宠幸了她,还将她封作了贵人,从此她便飞上了枝头变凤凰,扶摇直上。
“珩儿真是懂事,静心那丫头也是个孝顺的姑娘,同你倒是般配的很呢。”吕惠妃掩嘴轻笑着,这门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怎会不般配呢。“多谢惠妃娘娘厚爱,展珩才能够娶得如此佳人。”萧展珩脸上的笑容不曾变淡,只是有些虚伪。
即便他远离京城,但杨静心的为人作风他亦曾听闻一二,什么孝顺乖巧不过是阿谀奉承罢了,她就是一个泼妇。吕惠妃将她指给他,不是对他的厚爱,只是想要落井下石罢了。但饶是如此,萧展珩也不恼,他还要多谢吕惠妃,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他也没有机会上京,他此番来了,就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