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白玲珑守在熹元皇后的床边睡意全完,她站起身,将寝宫里的灯都吹熄了,连一盏照明也没有留下,窗外淡薄的月辉洒进屋内,白玲珑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口,好半响,一道黑影闪过。
“师父?”白玲珑走向窗边,十分细声地试探喊道。
“是我。”黑影去而复返,白玲珑不过是眨了眨眼,那道黑影便已经从窗口跃了进来,他的伪装没有撕下,可声音却还是一贯的熟悉。望穿秋水,总算是等来了白正贤,白玲珑难掩心中的激动,酸了酸鼻头,这便扑向了白正贤,亦就是那位了尘大师。
“看来宫里头的伙食是比不了玄清,你清减了不少。”白正贤轻轻地抚着白玲珑的背,她这阵子受得那些苦他都听在了心里,心疼是自然,只是他也感慨,他的小徒儿终于是长大了。
“唔,宫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比起四师兄的手艺实在是差远了。”白玲珑憋着满腔的委屈,吸了吸鼻子附和道,夫子曾曰过,后辈出门是报喜不报忧,她受得那些小苦小难都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同师父说,免得师父为她担心难过。
“郁芳不是随你一同入宫么,她如今人在何处?”白正贤的眉头皱着,他同白琋言快马加鞭从玄清山来到了京城,才入京,负责接应他们的侍卫便告诉他们,宫里已经乱套了,白玲珑被关到了天牢里,萧展琎薨逝,熹元皇后病重,所有的事情巧合得让人不免生疑。
“师父,大师姐她,已经成了皇上的芳贵人。”提起白郁芳,白玲珑的情绪不免低落,她一直想要去问大师姐一个清楚,可大师姐却对她避而不见,她知道,她越是回避事情便越是和她脱不了关系。
“快将你们入京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告诉我。”白正贤的神色凝重,白郁芳被册封一事,他真的是始料未及,白郁芳自八岁起便跟着他,她的为人品性他自是了解,她一定是被人陷害利用了。
白玲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便将入京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白正贤,说起萧展琎,白玲珑的脸色不免沉重了几分,“师父,我明明能救他,可他为什么还是死了?”
“玲珑,生死有命,你不必太过于自责。”白正贤亦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但更让他感到痛心的是,杀人的很有可能就是白郁芳,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儿,他责无旁贷。
“师父,皇后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白玲珑回过头,黑暗中熹元皇后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会好起来的。”白正贤点了点头,虽然熹元皇后如今的情况并不乐观,但白正贤有把握,能够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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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夜深了,该休息了。”夜里,衡忠屏退了所有的宫娥小厮,只留下了高公公一个人伺候在身边。只是他一直坐在书案前发呆,亦不言一语,高公公知道他心里因为吕惠妃的事情而烦闷,这便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直到三更天,他这才开了口,提醒衡忠休息。
“老高啊,朕今夜回想了过往的很多事情,你说朕现在知道错了,是不是太晚了?”沉默了一夜的衡忠终于开了口,高公公将视线落在衡忠的身上,他的两鬓斑白,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陛下……”高公公欲言又止,为奴多年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替朕研墨罢,朕要拟旨。”衡忠叹了一口气,表情便忽然变得坚毅了,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起身将早早就拟好的圣旨从暗格中取了出来,“把它烧了。”衡忠将手中的圣旨交到了高公公的手中,吩咐他将它烧毁。高公公接过圣旨,心头不免一震,这是早前衡忠便立好的圣旨,要立萧文朗为太子,可如今他竟然吩咐他将它烧毁,那太子之位,衡忠会属意何人?想到方才衡忠的那番话,难道……
高公公不敢怠慢,好像是生怕衡忠又会忽然改变主意一般,忙地将圣旨放置火炉中,直至它燃尽,高公公才偷偷地吁了一口气。回到衡忠的身边,他已然写好了大半,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偷觑了一眼那太子之名,见到熟悉的名字,他竟有苦尽甘来之意。
“陛下,御膳房送夜宵来了。”衡忠的圣旨方才写毕,便有小厮送夜宵来了。压在心头的大石放下了,衡忠也觉得有些饿了,这便让高公公去将膳食领来。御膳房时不时也能猜度到衡忠的口味,今夜的夜宵正是他喜爱的花生汤圆。
“陛下,你怎么了?”衡忠一连吃了三个,起初并不觉得有异,可就在一瞬间,他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好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便觉一阵头晕目眩,高公公明明是在他的耳旁说话,可却好像离得他很远一般,他极力想要告诉高公公他身体的不适,可话到了嘴边,便成了:“额额……”衡忠觉得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
“陛下,来人,快来人!”高公公忙地扶住了浑身抽搐的衡忠,他高声呼喊着外头的侍卫来帮忙,方才送膳食来的小厮听到声响后这便又折了回来,此时的衡忠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
“快去宣太医,不对,快去将那位了尘大师请来!”衡忠忽然出现异样,定是方才的膳食被人做了手脚,高公公不敢离开衡忠半步,便忙地吩咐那小厮去将了尘大师喊来。那小厮听了高公公的吩咐却没有移动半步,他忽然抬起头,看着高公公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高公公甚至还没来得急看清那小厮的动作,一把利刃便已经插进了他的胸膛里,“不必着急,你先行一步,很快他也会下来找你了。”那小厮笑得极是险恶,那握着刀柄的手更是卖力地旋转了一番,狠狠地将高公公的胸膛挖出了一个窟窿。
“哼,果然如惠妃娘娘所料,居然想改立萧展珩为太子。”高公公倒在了血泊中,眼睛死不瞑目地直直盯着前方。衡忠的嘴边还沾着污秽,已经昏迷了过去,他的脸涨得一片青紫,看着煞是恐怖。
只见那小厮将衡忠新立的圣旨收入了自己的袖中,又将吕惠妃预先准备好的假圣旨放到了书案上,待他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这便退到了怡心殿门口,假装自己才出现一般,高声呼叫唤来了侍卫等人。
太医院的众人都围在了衡忠的床前,大家的额头都冒着豆大的汗珠,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谁也说不准衡忠为何会忽然犯病,这病来得凶猛,让人无从下手也不知如何对症下药。吕惠妃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便生气道:“到底怎么样了!说话!”
“娘娘,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陛下为何忽然如此……”几位太医各自擦了擦额间的汗,纷纷跪倒在了衡忠的床边。“陛下……”吕惠妃此刻却也不恼,听得太医们这般说后,便哭着扑倒在了衡忠的床边,哭得很是伤心,衡忠这个死老头,是他自己寻死,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听说那位了尘大师医术高明,要不然,我们去将他请来?”吕惠妃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衡忠已经离开了人世。跪在底下的黄太医忽然攘了攘一旁的李太医,熹元皇后的疑难杂症他也有办法,衡忠这急病或许难不了他。
“那你快去将他请来。”黄太医一言惊醒了梦中人,李太医宛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忙地吩咐黄太医去将了尘大师请来。
“了尘大师,请速随我到陛下寝宫,陛下得了急病,眼下正昏迷不醒。”白正贤方才从华安宫回来,黄太医便闯了进来,幸亏他反应够快,这才没有被黄太医看出不妥。黄太医心里着急,亦没有察觉白正贤所站得位置有些不对,他拉着白正贤的手,便要将他拉到怡心殿。
“黄太医,圣上怎会病得如此忽然?”白正贤同黄太医一路疾步朝怡心殿去,白正贤一路向黄太医打听着情况。“听说是遇到了刺客,高公公英勇救驾已不幸身亡,陛下洪福齐天,可却一直昏迷不醒……”黄太医亦不知内情,只是听禁卫军如是说,他便如是说,只是可惜了高公公,他伺候在圣上身边多年,竟死得这般凄惨,他听禁卫军说,高公公的胸口都被刺客用利刃剜烂了。
“草民参见惠妃娘娘,参见永安王殿下。”白正贤赶至怡心殿,寝宫里头除了吕惠妃之外,萧文朗也候在了一旁,萧展珩还未回宫,吕惠妃此举显然是先发制人,不想给萧展珩任何反击的机会。
“听闻大师医术了得,请大师一定救救陛下,若是陛下有什么意外,本宫也活不下去了。”吕惠妃的脸颊上还留有显而易见的泪痕,只见她不露痕迹地抬眼将白正贤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了尘不知是从何处忽然冒出来的,竟然懂得解媚嗜花之毒,他曾经对她说过,这世上会解媚嗜花之毒的人不多了,难道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