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期间,公仪泽也看得出来贤妃并没有怎么吃,便顺口问道:“吃药几日了?怎么胃口这样不好。”
贤妃喝了点酸梅汤后,这面上才舒缓下来。
公仪泽看在眼里,淡淡道:“看过太医了?怎么说。”
贤妃并没在意,轻笑着说:“约莫着是天太热,总想喝点凉的压一压,胃里才能舒服些。”
公仪泽也没有一笑而过,沉声道了句:“胡闹。”
“传太医。”
贤妃一听传太医,心里又是忐忑又是不安,她这么几年从未有孕过,根本不曾往那方面想过,这个时候若是真的有了是喜事,若是没有……那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希望破灭了。
后宫无后,之前诸人心中绝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后位属于她,后来李家嫡女李明瑶又被提到立后的人选上,可均不了了之,至此后位便成了悬在众人心上的一把刀,立后意味着集权,一旦贤妃为后,温家便能慢慢起势,而一旦李家为后,江山危矣。
但是皇上如今明显是两人都不满意,但是如今后宫子嗣稀薄,一旦有了皇长子,前朝再一煽动,也并非全无胜算。
再加上温家本就是皇党,这样一来可能性就更大了,贤妃本来就是家族的牺牲品,她被迫断了自己最喜欢的诗词歌赋,抛弃了满脑子的谋略和智慧,全被用在了这无休止的宫斗之中,她若是能怀孕……
贤妃呼吸慢慢粗重起来,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她太想要个孩子,而且必须是皇子。
旁边的大公主还在公仪泽膝头玩闹,贤妃悄悄观察了一下公仪泽,思索她刚刚的失态应该无人察觉到,这才舒心浅笑起来。
因着是杏花春雨里头皇上传的太医,自然是不敢怠慢,院判带着另外两个太医齐齐的赶来后,轮着给贤妃诊了脉,才笑着齐声道:“臣恭贺皇上,恭贺贤妃娘娘,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贤妃大喜过望,死死的握住扶手说道:“可真?确认无误?”
公仪泽也淡淡笑着,说:“贤妃有孕,甚好。”
他朗声一笑说道:“今日朕便赐贤妃封号为昌,提贵妃,待爱妃产子,不论皇子公主,均允诺你夫人之位。”
贤妃小心的起身行礼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宠。”
公仪泽将大公主放到地上,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蛋才道:“日后瀛儿不许闹人了,贤妃怀了身孕,需要好好休养。”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刚出了门便吩咐了张显送来赏赐,让他自己去办。
贤妃有孕对于公仪泽而言,其实本质上来说跟惜宝林苏贵人之流并无多少区别,不同是他心里多了那么一分重视罢了。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后位,他不会给。
龙辇之上,公仪泽淡声问道:“朕走后,珍婕妤是什么反应?”
张显答着:“御前的传信,珍婕妤去看万壑清风前的池子看了并蒂莲,此时不知还在不在。”
“去瞧瞧吧。”
方向一转,这么明晃晃的一行人便直接往池子那去了。
才将近走到的时候,正看见两个人在亭子里说话,公仪泽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诸人噤声,静静的在一边观察着。
公仪泽没有挺太清楚她们讲什么,只是看见苏贵人捂着肚子往后倒去,他眉峰一皱,直接下了龙辇往亭子里走过去。
苏贵人靠在一边被云锦扶着脸色苍白,见是公仪泽怒气冲冲的过来,眼里划过一丝欣喜,却还是娇柔的撑着起身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公仪泽却没做出苏贵人想要的举动,态度不冷不热,让人心凉。
李明瑶见是公仪泽,心里头又是生气又是心虚,草草行了礼便偏过头往旁边一站,这副模样公仪泽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唇边不着痕迹的挂上一弯极浅的笑,伸手却去扶了苏贵人,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一般来说,看见得宠的妃嫔和有身孕的妃嫔在一处,而有孕的面色不好倚在一旁。这样的状况太明显了,怎么偏偏皇上却明知故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苏贵人心里越想越难受,这能说明什么?皇上是宠极了珍婕妤,连自己肚子里的皇嗣都比之不及。
她向皇上伸出的手仿佛有千斤重,并无一丝欣喜。这是她跟自己腹中胎儿的悲哀,也是她头一次用小聪明所换来的,就是打脸。
殊不知这一幕在李明瑶眼里看起来却也是讽刺,怎么,偏偏伸手去扶了苏贵人,她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堪?
公仪泽偏偏用极其宠溺的语气说道:“爱妃怀着龙嗣却不好好将养着,跑出来看这红莲做什么,你若喜欢,朕便命人将最好的挪你那去,可好?”
他拍拍苏贵人的手背,又道:“命人请太医来瞧,朕不得闲,便不陪着你了。”
这态度搞得苏贵人也是心里一阵迷茫,皇上难道还是重视着她?来不及深思这许多,公仪泽已然拉着满脸冰霜的李明瑶回了。
云锦深深吁出一口气,说道:“还好没事,吓死奴婢了。”
苏贵人才挂着笑意的脸听到云锦的声音又凝住了,冷冷道一句:“在这亭子里跪一个时辰,时辰不到不准回去。”
云锦自知有错,虽然心里不愿却也没说什么,只能瘪瘪嘴跪下了,说道:“奴婢遵命。”
万壑清风内,李明瑶直接就要往偏殿走,公仪泽轻飘飘的在后面来了一句:“醋了?”
李明瑶步子一顿,抿唇说道:“嫔妾不敢醋,皇上本该雨露均沾,嫔妾本已得了皇上诸多殊荣,怎敢得寸进尺?”
她猛地一回头,冷不丁的看见身后的公仪泽戏谑的笑道:“这便是真的吃味了。”
“朕很欢喜。”
李明瑶觉得自己如同中了毒,一种叫公仪泽的毒,他的所有话语都仿佛牵连着李明瑶的心,让她不自觉的被揪起又放下,时而欢喜时而心揪,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知道,她不该闹。
这后宫偌大,谁敢跟公仪泽置气?
公仪泽长臂一揽,幽幽道句:“朕打算提前回宫。”
“贤妃有孕了,朕抬她为昌贵妃。”
这话在李明瑶心里如同下了一场大雨,浇的她身心俱冷,贤妃有孕,所以才要提前回宫,生怕这行宫小了,委屈了她和孩子。
当真可笑至极。
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嫔妾知道。”便言不由衷的笑了笑说:“皇上心疼贤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嫔妾理解,便也为您高兴。”
这话说的漂亮,公仪泽却觉得虚伪,这话谁都能说,偏偏李明瑶不能。他眉宇之间的笑意敛去,圈住李明瑶的胳膊也不自觉的收紧,说道:“你是真的高兴?”
李明瑶大胆的凝视他的幽深的双眸,反问:“皇上以为呢?现在宫里有孕的妃嫔有二,不论是谁生了皇长子,都是皇上的喜事。”
她心里突然想被扎了根刺,又回想起那天柳弯弯让她喝下去的那碗刺鼻漆黑的药水,要反抗眼前男人的心更是无比强烈,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公仪泽,死死的捏住拳头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能生他的孩子,偏偏她李明瑶不能,偏偏她的孩子还未成型就早早的离开了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姓李?
什么特别,什么宠爱,都是假的。她从来没有比得上过昌贵妃,从来没有。
昌贵妃的孩子,她怎么能让这个孩子好好的出世呢。
身为李家的嫡女,她的职责其实她从未进过,甚至在这个后宫,她也没有对任何得宠的妃嫔下过什么狠手,可是昌贵妃不一样,她可是温家将门嫡女,一旦产下皇长子,对李家的威胁不可言喻,她的如意算盘若是不落空,李明瑶就妄为李家人!
她突然很想问问公仪泽,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可是她不会问,也知道答案,不过是一个棋子。
李明瑶看着公仪泽苦笑了一下,一个稳住前朝,稳住李家的棋子。
公仪泽看李明瑶突然笑起来,心里突然一阵心慌,他不知道李明瑶又明白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离他仿佛又远了一些,这一阵琴瑟和谐的种种仿佛被她抛去了,只剩下二人的身份,远远的隔开。
他就那么深深的看着李明瑶转身回了屋内,纤细的背影落寞,空落落的手心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次日帝旨,由于贤妃苏贵人有孕,七日后举宫回京。
消息一出,合宫艳羡昌贵妃的宠爱更上一层,可同时后宫的局势却又更加风波暗涌。
留在宫里的妃嫔早已翘首以盼,公仪泽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大公主归还到楚容华身边,并复楚容华为婕妤,迁景仁宫的承欢殿,楚婕妤千恩万谢,大公主能回到她身边,同时应苏贵人请求,将苏贵人一同迁入景仁宫的瑾思苑,方便二人互相照顾。
而太后等人亦送了二人不少赏赐,以示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