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倩浓被人带到偏厅,那家丁只叫她在此等候。张倩浓左右打量着,似是怀疑那家丁所说是否可信。
“我家国公爷岂是你等说见就见的,总要人去通报一声,由国公爷裁决,到底是见或不见。”张倩浓忙往那家丁手里塞了一颗银角子,笑道,“烦请小哥务必跟国公爷说清,是弘州那位遣我来的,国公爷听了自然知晓。”
家丁掂量着手里银角子分量不轻,怕是官银融了才换成的银角子,心中不禁高看了一分这个穿着普普通通的娘子,“娘子只需在此静候便是。”
宇文都护尚在忧心弘王竟是这般不经事,如今弘王一去,岂不是他之前所做的尽数化为泡影,得不偿失了吗?再加上女儿明怡的婚约还压在弘王身上,这样一来,明怡还未过门,竟是就成了寡妇?
因着这几日国公爷心情不好,主院的下人尽都是做事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国公爷,因此主院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笃笃笃”宇文都护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国公爷,偏厅里来了个人,说是弘州那位遣来的,想要求见国公爷。”门口的小厮往里间递话,还着重强调了“弘州那位”,听的宇文都护心中一动。
宇文都护正想要弘州的情况,听闻此消息便当即起身,拉开了房门,“快!带我前去见客。”
张倩浓知晓弘王被刺身亡的消息是昨日偶听弘州来的人提及,想那弘州距酆都路途遥遥,这个消息怕是耽搁了许久才传到酆都来。算算时间,怕是弘王被刺身亡同圣上驾崩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稍微有心便能猜得到,弘王的死定是与圣上脱不了干系。
之前弘王来京,言说自己同虢国公有桩交易,想来二人定然是有交情。京中各家都对先太子的事避之不及,思来想去,能得知弘王消息的,也就只有这个虢国公了。
张倩浓紧紧攥住了拳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求虢国公指条明路。若是不成,她就孤身往弘州去,就算是守着弘王的灵位都比在这儿受煎熬的好。
宇文都护负手快步入了偏厅,见一穿着普通的娘子在内,不禁疑惑。那家丁跟在宇文都护身后,见国公爷在门口迟疑,遂快步上前,“国公爷有何吩咐?”
“你确定弘州遣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娘子?”
家丁点了点头,“那娘子确是这么说的,小的不敢擅专,便报给国公爷知晓。”宇文都护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叫那家丁暂避。
张倩浓见来人身着华贵,虽年纪略大,却是浑身是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打眼一桥便知此人身份不凡,张倩浓心中大定,赶忙上前见礼,“国公爷,我们王爷去的冤枉!”
“所以你也不知弘州的确切消息?”宇文都护听那张倩浓言说自己是弘王留在京城的暗线,一时之间大失所望。还以为能从来人这里听到弘州的确切消息,搞了半天,竟是来人想从他这里搞到消息。
张倩浓摇了摇头,“彼时弘王来京,言说曾于国公爷有一番交情,属下便想来国公爷这里试一试,或许会有我们弘王的消息。”
宇文都护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知,前两日酆都卫的奏报传回来弘王的消息,我也才得知弘王遇刺。你若想知道更多的,该去酆都卫找奏报才是。”张倩浓眼珠一转,“酆都卫乃是官府衙门,岂是我等升斗小民能随意出入的。倒是国公爷,您是先帝亲封的侯爵,想来能够面见太后不是什么大事?”
张倩浓此计自是一早想好的,弘王乃是赵太后亲子,亲子出事自然最急于知晓的便是身为亲母的赵太后。赵太后那里总该有确切的消息。
“如今正是国孝期,宫门紧闭,娘子还是另寻他法的好。”宇文都护尚有一脑门的官司,实在不想跟一个妇道人家虚耗。“娘子若是没有旁的事,就烦请先离开。府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恕不远送了。”
张倩浓碰了个软钉子,一时心有不甘。但国公府就算再不济,要对付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简直易如反掌,张倩浓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当下便从国公府告辞,另做打算。
天色尚早,张倩浓走在街上,心中一时茫然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那荃娘就远远跟在后面,见张倩浓如游魂一般在街上一通乱走,不禁疑惑这张倩浓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大白天的在街上乱晃。
方安晏适才从酆都卫回来,方家的马车早早便停在衙门口,说是接定西侯回府,府中有事要定西侯亲自去处理。方安晏疑惑,但马车夫与马车的确是自家的,这才将信将疑的上了车。
元姒正在灶间忙活,老远就听见渺渺高声叫嚷着,方沈氏同沈丛和边小郎还在,也都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瞧。“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仔细被大夫人知道了,重新教你规矩!”渺渺顾不得旁的,一把拉住元姒的胳膊就往外拖。
方沈氏吓了一跳,连忙拦住渺渺,“你这丫头,好好的,连点规矩都不讲,你这是做甚?”
渺渺满脸急色,“少夫人行行好,出了大事了,若是少夫人不放了奴婢,怕是就要出了不得的大事了!”元姒也是不明所以,“是啊,渺渺姐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倒是说清楚再走也不迟啊。”
“我刚刚经过大夫人的院子,你猜我听见什么了?大夫人要给少爷说亲,好像是什么府的大娘子!”渺渺越说越激动,“现在谁不知道少爷心中钟情于小娘子,咱们现在就赶紧去寻少爷去,让少爷拒了大夫人说的亲事!”
元姒哭笑不得,好说歹说叫渺渺冷静一些。
“你这单凭着旁人的一句话,就说大夫人要给侯爷说亲,没头没脑的事就拿到侯爷面前去说,若是你听岔了,岂不是给侯爷徒添了麻烦。要是这府里有心人听了,万一再告你个挑拨母子关系,姐姐你难道不想在府里干了?”元姒听方安晏说过,他已经同大夫人提过婚事,想来大夫人就算再不满,也断然不会在国孝期给方安晏议亲。只怕是渺渺这丫头听岔了,一时情急。
方沈氏知道元姒最是稳妥,也帮腔道,“是啊渺渺,现在外头和宫里都是披麻戴孝的,谁敢这个时候说亲。怕是你听岔了。”
渺渺跺脚,“可我听的真真的,大夫人身边的翠环和翠芝都说大夫人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这不是议亲是什么?”
元姒挑眉,难不成这个大夫人要准备的聘礼是给她的?
方安晏刚进府门,就被大夫人院子里的翠芝拦住了。“少爷,大夫人说有事要与少爷相商,请少爷移步主院儿。”青天白日的,母亲寻自己做什么?方安晏心中疑惑,却还是跟着翠芝往主院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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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瞧着满满当当一张纸的聘礼,翠环在一旁仔细核对这。这些东西是大夫人早早就备下的,再加上近些年京中婚丧嫁娶的规制一年一个样儿,有一些也是新近才添进去的。单单说各类金银铜器,往年都还是各三件儿,现在那些高门嫁女娶妇都用了九件儿,她还是紧赶着开了库房,又添了不少进去,这才勉强凑齐了九大件。
“这绸缎倒是用不了这么多,反正各水儿时新的衣裳多做了不少,往后若是新妇进门,只管到时候开了库房叫人进去挑拣就是。”大夫人划去了绸缎十匹,改成了时新衣裳,翠环记下了增删,将那些绸缎从聘礼之中挑拣了出来,送回了库房。
方安晏进门时,就被房中的东西吓了一跳。
“母亲,您这是做甚?好好的,怎么把你嫁妆都搬出来了?”方安晏认得放在最上头的那个妆奁,听母亲说过,那是当初母亲从登州常家出嫁的时候,外祖母亲自传下来的妆奁,里头满满当当的尽数是值钱的家当,说是能买下整个兵马元帅府都不为过。
大夫人见方安晏回来了,喜不自胜,“快来快来,我儿,快瞧瞧,这些都是娘给你准备的,看看还有什么要增添的没有?”
方安晏皱眉,“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呀你,整日里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你前两天才跟我指天赌咒的说有了心仪的女子,才这两天就变卦了?”
“啊?”方安晏转不过弯来,“这些东西又跟儿子有什么相关?”
大夫人瞧着不开窍的傻儿子,满面无奈,“我的傻儿子,这些就是要给那新妇的聘礼啊!为娘都查过了,这个月十五、十六都是好日子,若是错过了,只怕就要等到下下个月了。虽说现在举国服国孝,但也碍不着咱们去提亲。到时候只管叫人往明年去挑好日子成婚,过了国孝再说就是。”
方安晏顿时喜上眉梢,“母亲,您同意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娘想清楚了。当初你师父带你离开就是因着你那带煞的命。从小娘就没能好好照顾你,亏欠你良多。好不容易我儿有个看入眼的女子,若是为娘的再从中作梗,岂不是亲手要把我儿从自己身边推开。娘想好了,那小娘子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管,只要能跟我儿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让我儿顺心顺意的,做娘的还有什么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