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脸胡渣的包工头布衫配短裤，身后是一众嘻嘻哈哈的小工，肩上扛着锄头和铲子，和真刀真枪的猎骑兵站在一块儿，竟然找不出违和感。
鸣鸿原本带着笑的脸上也少了几分恭敬，微微勾眉：“先生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我会让部下们多多注意、不去触碰您的禁忌。”
“并没有，那种东西。”中年人的脸上堆满了少年郎才会有的狂傲和嚣张，却又多了几分饱经沧桑的豪放，大大咧咧地张口道，“我这里没啥见不得人的，就是不想让你们这些歪瓜裂枣进我的工地。阁下请回吧。”
————歪瓜……裂枣？
这还是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鸣鸿，第一次听到这样别具一格的称呼，眉头猛地一抬，露出几分玩味来。
可他还未开口，反倒是他旁边的一个副官，大踏步上前，举起长矛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尖，高声大喝。“大胆！我等猎骑兵团乃国家军旅，例行公务本不需要通知尔等贱民！我们大帅宅心仁厚，愿为尔等分忧，尔等怎敢得寸进尺？”
“小张。”
那副官一个激灵，转回脑袋，迎面就是带着铁甲的五指摁上自己的肩膀。大帅的笑脸近在咫尺，吓得他连声解释：“大帅，属下知错了！不该擅自出言……”
“那不是重点。”
“……欸？”
“我什么时候说过，可以把百姓称为……贱民了？”鸣鸿的笑容盈盈，“还有，我也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们，我们例行公务就可以横冲直撞这种事情。你是从哪位长官那里学来的？给我介绍一下？”
“不……不敢，属下不敢啊！”
小张冷汗淋漓，双膝一软，登时就很没骨气地跌跪在地上。“属下知错，请大帅严惩！”
“你不应该和我道歉。”鸣鸿微笑。
“是……是。”那副官却撇下长矛，转了个方向，会意地对不远处看得正欢的包工头弯了腰：“方才不敬之言，还请先生千万恕罪！”
“不了，请起吧。”中年男人挑了挑眉，相当大度地挥了挥手。
“谢谢您。”小张撑着矛站起身，赶紧躲回了士兵中，不敢多说一句话。
鸣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对不远处嬉皮笑脸的一众工人拱了拱手：“既然工头如此坚持，今天便当是本将军叨唠了。我这就带人离开，请各位师傅千万别往心里去。”
“去吧去吧，这些混小子也没那么狭隘。”包工头粗犷地笑了两声，“待工期过了，闲下来了，将军再来喝茶不迟！”
“我先在这里谢过工头了。”鸣鸿同样笑道，随即一挥马鞭。
“全体都有，撤兵！我们回去了！”
……
屋内，拜森贴着门，透过门眼目睹了这场冲突的全过程，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等人逃过一劫，一边又忍不住揣摩这鸣鸿的心思。如此简单就放过了这处显然容得下几人藏身的可疑地点？这种蠢事，大将军鸣鸿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怎么样？”纤雪见拜森凝重着脸直起身，连忙迎上去，问道。
“很奇怪，鸣鸿瞎闹了一通，竟然就那么退走了。”
“什么？这就……”
和拜森一样，纤雪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反而是傲云，在这个时候却悠悠醒转过来，揉搓着眼，憨憨地探头问道：“纤雪姑娘，老森，你俩在聊啥呢？那么开心……”
“开心你个篮子！”拜森脸一黑，翻手就是惊天动地的一掌，正敲在傲云的脑门上，“呆子！这个时候醒来还有啥用？给我接着睡觉去，别添乱！”
“干嘛啊，一睡醒就骂我！”傲云委屈地拍了拍桌子。
纤雪看不下去了，温声劝阻道：“好了，拜森，睡得太熟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反正现在也没事……嗯！”
她话语一滞，然后和傲云拜森同时，三双仿若藏着利剑的眼齐刷刷射向了门洞大开的屋门。
老工头背着手，笑眯眯地杵在那儿。“是我来得不巧了？你们看上去很忙。”
“不，您请进。”拜森冷静地拦住了傲云捏紧的拳头，温文儒雅地笑着起身相迎。看过刚刚那一幕，无论是谁都会清楚地知道，这个包工头，绝对不止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平民工那么简单。
“哈哈，那老头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包工头豪迈地仰头大笑，负手大步流星地迈入屋中，毫不客气地挨着纤雪坐下了。
“好漂亮的闺女！好好好，哈哈哈哈！”他毫不吝啬对纤雪的夸奖，目光也坦荡荡地落在纤雪闭月羞花的俏脸上，丝毫不见掩饰的意思。
纤雪刚要羞恼，一见那双眼里尽是明亮，不见任何邪意或是恶意，也不见那目光往她那衣衫单薄的娇躯上招呼，内心的气愤竟意外地烟消云散了。
她一愣，随即礼貌地回以羞涩的笑：“您过奖了。”
“哈哈哈，懂礼貌，好！”
这老头似乎对什么都只有一个好字，一看就知道是个相当粗枝大叶的人。
拜森一向对付不来这种自来熟的人，在强行压下更加不爽的傲云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措辞，悄悄开口：“您……有什么事吗？特意来找我们。”
“嘛，也别紧张嘛！我只是来找你们聊聊天喝喝茶而已。难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们吗？”工头佯装不悦，嘴角的笑却没停下过，夺过桌上一只空茶杯，就往纤雪那儿晃了晃。“闺女，还有茶不？让我也尝尝！这两天就记得工作，好久不知茶滋味了！”
“哦，还有的，您稍等。”纤雪端起见了底的茶壶，礼貌地欠了欠身，快步走进厨房去了。
然而女子前脚跟刚走，拜森就惊愕地发现，这工头的脸色变了，连带周围的气场一并沉凝了下来，并使屋内的气压成功降到了低谷。
“您这是？”他微微起了警戒心。
“哪里，只是和你们俩说两句话罢了。”
工头轻声道，眼微微眯着，“说些那个丫头，不能听见的。”
拜森和傲云的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