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抚着胸口,沐帆小声地咳嗽了两声,放下了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本该饥不择食的他这会并没有什么胃口,没吃两口就饱了。
头有点晕,昏昏沉沉的。
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沐帆随意地往身侧扫了两眼,叹了口气,施施然探出手在某人的桌面上敲了敲。桂宝正吃得津津有味,闻声陡然一滞,卡带般颇为迟钝地转了过来。
迎着一双充满威胁的眼睛——沐帆用双眸挟着冷酷的光芒幽幽地盯着她,像是一只饿到想把当场她吃掉的大尾巴狼。
桂宝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皮笑肉不笑地挤了挤嘴角:“阿帆,怎么了,都没怎么吃……”像是明白自己即将经历什么,她的音调一路狂降,到了句末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沐帆微微一笑,身子前倾,右手微托着腮:“自己夹,不然就我帮你夹。”
桂宝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哽住了,磕磕绊绊地嘟囔:“我……我不喜欢吃……”
沐帆:“你说了什么吗?”
桂宝终于认命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无法违逆沐帆的这个事实,小手哆嗦着举筷探向桌上不远处许多菜肴的其中一盘。
除了绿色就是绿色的一盘素菜。
筷子的末端触及盘子边缘,桂宝仍不死心,满怀希望地回头瞥了沐帆一眼,期待可以看见沐帆转向别处,亦或是硬邦邦的眼神有软化的痕迹。而事实上,她只瞧见了那道锋利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迎面打来,瞬间刺破了她的所有希望。
紧紧闭上双眼,桂宝一不做二不休,夹起一小片菜叶子,飞快地往嘴里送。捏住小鼻子,用力咀嚼了一小会,她艰难地将其咽下,扭成一团的小脸似乎都被染成了绿色。
末了,桂宝还不忘回敬了沐帆一眼,低声噘嘴道:“至少在外面,别管得那么……”
等一下,有哪里不大对劲!
沐帆根本没理会她,只是认真地重新握住筷子,徐徐地探出手去。就在桂宝于脑中迅速思考逃出生天的秘策的这段时间里,那双仿佛封印着什么举世无双大魔头的筷子已经够着了那个“罪无可恕”的盛青菜的盘子。随着热气上涌,半个饭碗那么多的青菜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入桂宝躲闪不及的碗中,堆成了一座小山。
令桂宝消受不能的浓郁香气一下子钻进鼻孔里,她嫌弃地挥了挥手,试图驱散这股“邪恶”的味道:“阿帆,你干嘛!”
沐帆一脸无辜:“我不是预告过了吗?如果懒得自己夹,让我代劳就行。”他从容地放下筷子,抱着手臂倚在沙发上,自得地点了点头:“不用太褒奖我,这是身为男朋友应该做的。”
桂宝:“……”
好家伙,他还挺得意?
“我不吃了!”桂宝选择罢工,闭上眼气呼呼地往后一靠,收起双腿缩成小小的一团。“除非你把这些夹走!”
沐帆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这么看来,那边的春卷和荔枝肉就只好我帮您享用了。”
桂宝眼皮下的眼珠轻轻转了转。
“对了,还有那边的糖醋排骨。这种做法我还不会呢,回去可就吃不到了。”
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声羞臊地悄悄响起来。
“这碟五花肉也很好吃!哦,南瓜饼可不能忘了,火候刚刚好!等一下,还有……”沐帆在这头绘声绘色,桂宝却终于忍不住了。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才刚被被主人抛弃的筷子就再度回到了少女手中,三口两口把沐帆夹的青菜吞了个干净。
“哇!”沐帆配合地使劲鼓掌:“不愧是我的宝贝,利索!”
“哼!”桂宝没空搭理自娱自乐的沐帆,囫囵塞了几口米饭,迫不及待地就要冲进美食的怀抱。
这时,沐帆的肩忽然被什么人搂住了,摇晃的身子连带桂宝都受到了波及,朝左边侧了侧身。微眯着眼的徐寂一手抓着一罐从未见过的饮料——大概是神界的特产吧——一改往日绅士形象地大声嚷嚷道:“沐帆!嗝……来来来,试试这个!真的可以说是超级好喝了!”
沐帆机敏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摆了摆手:“我现在不渴。”
徐寂皱了皱眉,像兴致正高昂的时候被人泼了盆冷水。但显然这盆冷水还不够冷,他很快振作起来,语气忽高忽低:“来嘛来嘛,喝一点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有什么关系!”
“不,很有关系。”沐帆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醉后会怎么样。”
当初各部门领袖聚餐的时候,会长大人误把餐厅赠送的啤酒当成了饮料,一通猛灌后,理智瞬间泯灭,就地打着滚便发起了酒疯,几个男生联手才将其劝住,还是徐寂特地扶他回家的。虽然第二天头疼欲裂的沐会长特地召集了各位部长,气势汹汹地下了封口令,“会长酒量极差”的都市传说还是不胫而走,一度成为广大流川学子饭后的谈资。
身为见证了沐帆从一介举手投足文质彬彬的斯文学生、逐渐发展为遍地打滚的三岁儿童全过程的徐寂,自然是记忆犹新。
徐寂愣了愣,似乎陷入了沉思。沐帆点到为止,微微一笑,坦然地回头迎上桂宝好奇的目光。没等他“优雅”地说点什么,一只手忽地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扳,冰冷的塑料罐飞速地磕上他的门牙。徐寂一提手腕,猝不及防的沐帆被迫抬了抬头,将挤入口中的液体艰难地咽了下去。一股极具刺激性的酒精味在喉咙间蔓延开来,沐帆难受地呛了两声,这才后知后觉地勉力把徐寂推开去。
热气迅速上涌进大脑里,沐帆白皙的脸瞬间泛起了红,眼前清晰的一切迷糊起来。房间里所有人的交谈声都越飘越远,仿佛只有他自己被隔离开了一样,连近处桂宝有些担忧的呼唤也听不清了。他隐隐扣住最后一丝理智,伸手去桌面上摸索还没喝完的红茶,不料四肢不听使唤,一不小心碰掉了架在碗上的筷子,清脆的落地声惊得他指尖一颤,暂时停了动作。
心怀不轨的徐寂作案成功,自己却率先顶不住了,悠悠地往后一仰脖子,竟就那样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或许用昏了过去会更好一些。
“阿帆,阿帆你怎么了?”桂宝见沐帆神色很不对劲,一下子慌了神,忙摇了摇他的肩。沐帆的身子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似的,软绵绵地随着她的手东倒西晃,黑洞洞的眼睛里仅存的一抹亮光正以光速被抹去。
桂宝没有听到回应,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不料手腕却被沐帆猛地攥住,她被吓了一跳,却连声惊叫也发不出来。沐帆出手似雷霆,晃晃悠悠的身子往旁侧正了正,一双手飞快擒住了桂宝的胳膊,仗着旁边还算空,直接将怔住的桂宝扑倒在沙发上。
桂宝忽地遭到袭击,后脑勺突然与冰凉的沙发遇上,人还在凌乱当中,灯光下沐帆的影子已然覆了上来。
夹杂着少年独有的气息和一身难以忽视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