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眼角依旧泛着红润，是方才大起大落之后遗留下来的。那一张丑陋冷硬的脸看起来有了几分绮丽色彩，“不要想了，我不会允许的。”
她忍着剧痛，将两只小兽环抱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沈沫。刚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现在更是珍惜自己的命。活着，不容易；死去，太简单。但就这样的死去，还不如挣扎着活。
沈沫笑吟吟地说：“大姐姐，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也不想的。”她的声音猛然一转，变的森冷，“谁让你……知道了太多呢？”
冷不丁的，沈长安问了一句话：“让人杀死你的亲娘，你就不会愧疚吗？”
杨氏纵然身份卑贱，可以含辛茹苦地怀了十个月生下了沈沫。可沈沫却毫不在意地请了紫灵来屠杀了全府上下的所有人，怕是没有人能幸免。
沈沫清纯的脸蛋儿上浮现淡淡的笑意，终于撕破了伪装，漫不经心地说：“一个身份低微的人而已，废物哪里有资格活着？”
沈长安黑眸相望：“是吗？那你还记得吗……”
“嗯？”就在沈沫回头的那一瞬间，突然怔了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长安的眼变的极为幽深，瞳孔一点炽红，眼角处有血红色的花纹，就像是天生纹上去的一样。
她眯起眼睛的模样，妖娆动人，风姿绝代。摇晃着被重伤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低沉：
“你可曾记得，你娘给你做糖人儿，大雪天里跪在李若宅院前恳求……”
“你还记得你娘每天晚上都给你唱曲儿，摇着你睡……”
“她那样爱你，你却不认为她是你娘……”
这世上唯有心魔最难解，再狠毒的人也有心魔，而心魔难以战胜。
沈长安的声音是那样低沉柔和，缓缓地向沈沫诉说着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身份低贱的妾室守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艰苦、低声下气，却又那样温馨。
前世，沈长安为了做任务学过催眠。每个人理解的催眠都不同，有的人为了入睡，有的人为了忘记痛苦……而她，认为催眠是心魔的重生。
那些不堪的、快乐的、难忘的、悲伤的过往被时光掩埋的太深了，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恍然想起。而在无意识下的催眠中，都会得以体现。
沈沫的心魔，是杨氏。那个女人太安守本分，甘心情愿做别人脚底下的污泥，而她的女儿却心高气傲，想做天上的云彩。
仿佛真的，杨氏还存在这个世间，她说：“沫儿，娘做了你喜欢的桂花糖。这是娘一点一点摘下来的……”
沈沫抱头尖叫：“不不不你不存在啊――你早该死了啊！”蓦地，神色变得狠厉，“你才不是我娘，我娘不会像你这样懦弱，不会受别人的气，就连我被欺负了也忍着不吞声儿！”
她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嫡女，没有一个好出生！更恨，恨沈铃儿为什么没脑子却能得到李若和沈泽的宠爱。
这么多年，只有她……一无所有。
沈长安冷冷地看着陷入癔症的沈沫，现在的沈沫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扑起一阵的灰尘。她尖叫着，咆哮着，怨怒着。
可最后，还是流下了泪水，喃喃说：“娘……可沫儿还是好想你。”
明明是那样的看不起，甚至还让人杀了杨氏，但还是会想念。
那毕竟是唯一会问她疼不疼的人。在这世上她只有一个娘。
“啾啾。”灵猫攀爬着沈长安的脚踝，不屑地道，“你们这些个人类都是蠢货，偏要追逐什么虚幻的东西，把最重要的搞丢了。”
沈长安吃力地摸了摸小兽的头，然后跌跌撞撞地朝着沈沫走去。因为浑身骨头都碎了差不多了，没走几步就跌倒。
她伸出手，拿出最快的速度，一下一下地朝着沈沫爬去。
太危险了，这个人。沈长安想，连自己的娘都能下手，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可怕，太可怕了。不能留下她！
沈长安眸中划过一丝狠厉。
吃力地掏出腰间的匕首，正准备朝着发狂了的沈沫一把刺下――
“你死的活该！死的活该哈哈哈哈……如果你不死，我就有了弱点，弱点啊！”沈沫癫狂地大笑，眼神中再无一丝不忍，只是畅快地笑，“你那样窝囊，那样废物，还敢当我娘？”
沈长安手一停。不是她不想杀了沈沫，而是这个人身上，浑身泛着黑色的灵光。幽深阴冷的黑色光芒滋滋地围绕着沈沫，将她缠的死死的，像是在侵蚀掉沈沫这个人一样。
沈长安倒吸一口凉气：“入魔了！”
原来入魔的不是沈长安，而是口口声声说沈长安入魔的沈沫本人！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入了魔……
怪不得杨氏会被杀。魔鬼道的人六亲不认，更何况是沈沫一直存有怨怼的杨氏呢？
“吱吱，好可怕。”灵鼠揪着沈长安的衣角，怯怯地开了口，声音还很虚弱。
这一层黑色的灵力把沈沫包裹的死死的，完全没有办法刺杀。如果强行杀的话，势必会沾染上这些灵力，到时候有可能自己都得搭上去，陪着沈沫一同入魔。
沈长安暗自咬牙，果断地放弃：“我们走！”
不管怎么说，自己刚受了重伤，沈沫又有黑色灵力保护，而紫灵又不知道回不回回来……种种条件都对自己不利。
还是先自己逃了命再逞能，不然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刚有这个想法，沈长安准备掉头爬回去，身后就传来幽幽的一声呼唤：“大姐姐，你去哪里呀？”
转头一看，沈沫的脸依旧秀丽动人，瞳孔却黑黢黢的，看不见底，衬着白静的面皮让人发慌。
她又笑了一声：“呀，我怎么成这样啦？大姐姐，我好开心，我这样好开心，你来陪我好不好？”
神经病。
沈长安忍不住心想：哪个人要陪你入魔？丢了自己所有的良知，怕连人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