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他从来没见过佐煜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这么大声音的跟他说过话。就好像……就好像不这么大声自己就再也听不见,对方就再也说不成了似的。
没时间了。
几声巨大的震响撕裂了空气,那声音震的快要把莫谨成脑浆都挤出来,就像在封闭的空间作死的放烟花。短暂的耳鸣之后,他回过头--
他见过很多血腥的场面,也碰见过很多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杀人的死刑犯。他也见过很多恐怖的画面,他不怕血,也不怕流血,但是现在他觉得他错了,错的离谱。因为现在,此时此刻,他见到了一辈子最血腥最恐怖最无力回天的场景--
佐煜的脖子上绽放了一朵猩红色黏腻的花。
他呆滞的看着那团血色向他接近,再接近,像毒蛇的信子,舔过他的手,浇上他的皮肤,渗进他的骨肉里。
粘稠的、绵密的、温热的……那么多的,佐煜的血。
*****
“诶我说老板,你在里面蹲了那么多年,在哪认识佐煜的啊?感觉你们像认识了好多年了似的。”李夏言曾经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莫谨成当时在看新闻,随口回答道:“初中同学,我初中上的是贵族学校。”
那会儿他爸爸应该还没死呢吧。
莫谨成是在他爸爸去世之后,才算被莫家彻底抛弃的。
“那,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莫谨成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不是多么有意义的朋友。”
被李夏言连连感叹冷血无情。
--不是多么有意义的朋友,所以不会随着意义消失。
其实莫谨成从来没想过佐煜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或许是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存在?当他走了很远的路,受了很多的苦,再回头的时候佐煜一定还会在原地停留,帮他安排好所有的一切然后笑着骂他傻逼。
……后来想不通就索性不想了。
只是莫谨成心中很确定的一点是,佐煜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他一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痛苦。
这个任何人包括裴瑟。
一滴血溅进他的眼睛里,立刻在他眼里弥漫开来,把他的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总共也就一秒钟的时间,这一秒的生与死……都在暗红色的视野里,统统化为了佐煜的血。
莫谨成一喘气就带着一大串咳嗽,每一次都像是要把肺的碎片从嗓子眼咳出来一样。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抗冻,他这会儿冷的全身发抖。他得劲的爬到佐煜面前,从他身下的血泊里摸出一把枪,对着无人的空气乱开一气。
“你来啊!你不是很擅长用枪吗,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张开,无限暴露自己的目标。
他晃着空空如也的弹夹,这才可悲的发现佐煜连一颗子弹都没有留给他。
“你……”佐煜靠着车门站着,对讲机从怀里掉出来,他使出全身力气弯腰去捡,最后没撑住直接倒在了地上,顺便吐出了一口粉红色的泡沫,“撤了……你在那瞎喊什么呢……”
他虚弱的不行,但嘴上还像往常那样的语气说话。以前莫谨成总是嫌他太吵,现在他倒很希望佐煜能立刻站起来继续跟他贫。
可惜,不可能了。
那个时候他还能说话,但是很快莫谨成就看到佐煜的手很快垂了下去,啪的一声打在了那汪血泊里。
莫谨成立刻冲上去把对讲机捡起来,举在佐煜嘴边。
佐煜咽下去了口血,却无比清晰的说:“请求支援。”
说完这些,他就没什么力气了。
莫谨成双手交叠用力的捂在他脖子的窟窿上,佐煜的知觉和生命正从这个窟窿这儿泄露流失。可惜没什么用,汩汩的热血就像封闭在体内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于是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从他的指缝中挤出来。
随着血量的流失,佐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并且疼痛的抽搐。
莫谨成为了防止他咬到舌头,把手指卡在他上下牙之间。
他这才发现佐煜这么瘦这么单薄,尽管这几年他承担的东西越来越多,可却好像还是一副少年的骨骼。
莫谨成知道佐煜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不顺心的事,他的烦恼,从儿时就那么一点点,可谁都没想到就那么一点烦恼一跟就跟了他二十年。
大幅度的抽搐中,佐煜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尖叫。可他却安逸的看着莫谨成,任由上帝在他身上撒了欢似的胡闹。
佐铭带人赶来的时候,像不认识地上躺着的人一样足足盯了他五秒。电影里遇见这样的桥段总是那么几种俗套的情节。小说中也常用一连串的排比句来渲染气氛。
可生活可他妈不是在演戏,你之所以能把这样的画面用优美的词句描写出来,那是因为这样的悲剧没有降临在你的头上。
至少佐铭认为,他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连一点点思考能力都没有。
莫谨成有些急了:“快扶他上车。”
把人抬上救护车以后,看着带着氧气罩的佐煜,佐铭就像疯了一样对莫谨成大吼:“你他妈在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多血?!!”
“别让他仰过去。”莫谨成挡了一下,“人还……没死。”
得做点什么,佐铭必须得做点什么,可是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掏出腰后别着的枪杵在莫谨成太阳穴上。
“那就让他活--!”
佐铭疯了,没有人会跟疯子计较。
就在他恍然无助的时候佐煜睁开了眼睛,救护车的颠簸行进中他意外勾住了佐铭的手。
“哥……”他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我会死吗。”
“你不会。没人能让你死。”
“哥。”佐煜像是用了他能使出的最大力气握住佐铭的手,“你还生我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