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路42号--快过来莫谨成！快他妈过来！！！”
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佐煜的嘶喊。
他刚才接到电话以后有片刻的停顿，是真的大脑当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像一首流利的曲子放到一半突然崩掉了一根弦。
然后他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就换衣服出了门，甚至没想起来告知李夏言一声。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告诉他，出事了。
车子拐进天河路，他还在试图与佐煜取得联系。
可是对方的手机一直关机，一直关机，草他妈的！莫谨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焦急过，他把油门踩到了最底，他才不管后面有两辆摩托已经跟了他一路了。
“AB1234！超速！快停下来！”
莫谨成抬手把挡挂到了最大。
风被窗口的缝隙撕裂，使它们变得更加冷冽，也更暴躁，如无数把刀片一样刮着脸。
无人喝彩的夜晚霓虹和迅速倒退的广告牌在默默旁观这场追逐。
追逐什么？也许是时间。
他方才还沸腾的血液这会儿已经冷固了，像被一把冷的瘆人的槽刀一下子割在了脖颈上，放了血。
从来没有过这样一秒，莫谨成想在全世界面前垮下去。
再往前开是住宅和街道两旁摆的小夜市，人多，莫谨成这才放慢了车速。
十一月挺好的，就是天太冷，佐煜外出执行任务时经常被冻成冰棍。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挺羡慕莫谨成的，如果自己老子也是个从商人员，他也就可以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水了，哪至于一年到头风吹日晒的这么遭罪。
他呼了口热气在手上，双手张贴搓了搓。一抬头看见路边莫谨成的车停了下来，里面的男人一脸焦急又满身狼狈的从车上下来，朝他一步步逼近。
佐煜露出阴谋得逞一样的笑容，他把啤酒被子往桌上一撂，站起来走到烧烤店门口向莫谨成张开手臂。
“欢迎光--”
他的迎宾经典四字词语还没吐完，就被莫谨成迎面一拳打到了一边。
“嗷--”他捂着嘴角，感觉满天都是小星星。
莫谨成这一拳下的确实够重，佐煜这才想起来论格斗莫谨成未必不是他的对手。此时他捂着发青的嘴角看着莫谨成，为自己没被打掉的牙齿庆幸不已。
莫谨成指着他鼻子骂：“你他妈装的可够像！”
佐煜虽说被打了一下，可他毫不在乎，耸耸肩走在前面为莫谨成引路。
“我在这儿蹲点，太他妈无聊了，打电话让你来这种地方陪我喝酒你肯定不会来--”佐煜说到这刚好就看见了在对面擦椅子的莫谨成，“行了别擦了，谁给你养成这么个毛病呢。”
莫谨成被拖进这么个油轰轰的地方，他真的很想骂人，但是对面佐煜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案子破怎么样了？”莫谨成问。
“破案？在这蹲点堵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儿能破案？我真不知道我们领导怎么想的，那小孩儿明显猴精猴精的。”佐煜一提这事儿就上火，“而且，我都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不在家，他几乎不回家。但是我们又找不到他另外一个窝。”
“莫谨成你能想象么，我们整个组的人，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耍的团团转。”
说话间，佐煜仰头灌了口啤酒。
莫谨成猜测这绝对不是佐煜开的第一瓶酒。
“也挺好的，等破完案就有成就感了。”
佐煜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声：“你都不问问我哥的光荣事迹吗？那他妈才叫成就感。”他手里摇晃着一个易拉罐，不一会儿砰的一声拉开，“他们人多，但是没有用。我哥带着人，他先冲进去的，连窝端，一个都没放过。而且我们的人安然无恙，扫出来三十五箱成品大麻。”
佐煜毫不在意的咂了咂嘴：“我哥啊，我哥真厉害。”
“最厉害的是，这次审问那个头儿的心理专家，是裴瑟。我看他俩一起工作的样子，真他妈……郎才女貌。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喝到第七瓶，他俩舌头都硬了。老板娘趴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墙上挂着的小彩电没放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今日头条。佐铭拘谨而又英俊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
佐煜把空易拉罐捏瘪。
“我在乎……妈的，我在乎！你都不知道，我上大学看见裴瑟的第一眼，我没出息到眼睛都挪不开。她那么漂亮，又那么睿智，我发誓一定要把她搞到手。”
“后来她跟我说‘去我家行吗’的时候，你知道吗，我更没出息的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自卑过。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佐煜说，“我在她书桌上看见了他们的合照，用最老的那种相框裱着，我还装傻地问，你跟我哥是同班同学么--”
佐煜自嘲道：“后来我就都知道了，裴瑟根本不爱我，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像我哥，我根本就是佐铭的替代品。但是没关系我不介意，因为我贱。得不到她的心也没关系，反正她的人是我的了。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从小就那么讨厌我。”
佐煜好脾气的笑着，神色柔和：“我什么都做不好，甚至谈恋爱都是前一天晚上规划好的。要去什么地方，要说什么话，要去吃什么，这些都是提前设计好的。还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生气，要微笑，要脾气好。”
“莫谨成，所有朋友里我最喜欢你，但是我也爱所有人。我特别怀念那时候上学的日子，我们一起逃课溜到体育馆去打球，阳光照在身上，啊真想回去那个时候。”
说到底他们都是被生活所迫的人，被很多目光审判，然后冷暖自知的活着。后来才明白所谓活着原来不是跟上帝谈条件。你不能跟命换，你只能拿命换。
莫谨成眯起眼，脸上喝的有点轻微的红：“如果你是我……”
“别说了！我喝醉了！”佐煜打断了他，“来吧朋友，别总跟过去那点事儿纠缠不清了。”
“是啊。”莫谨成举起易拉罐碰上去，“我也醉了。”
很可惜，他们谁都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