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在长安。
萧承邺去了远方征战,临行前与青萝说:“在长安的萧府等我,待我凯旋归来,定迎娶你为妻。”
那时,萧承邺刚将青萝从青楼里赎身出来。
青萝爱慕萧承邺,萧承邺不但是她的爱人,还是她的恩人。
萧府里关系简单,萧承邺的父亲早年出征,英勇殉国了,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改嫁给当今圣上,如今是宫里的贵妃。皇上倒也还真将萧承邺当亲儿子般看待,吃的用的,都是极好,再加上萧承邺立下不少战功,所以,圣上对他的宠信之余,塞给了他不少女人。
皇上的赏赐,拒绝不得。
如今的萧府里,除了青萝之外,还有许多女人,都是萧承邺的侧室。
萧承邺将青萝带进府里第一日,所有人都待她很和善,下人恭敬。可是,萧承邺一出征,所有人都换了嘴脸,处处欺她,辱她。
萧承邺走后十天,青萝已经被赶到萧府的柴房里住下,每日要洗十桶衣服,刷萧府所有的恭桶。
青萝打听过,萧承邺出征,大多是一年半载或者三两年才回的,她一直咬紧着牙关,忍受着一切屈辱,等着萧承邺回来。
半年来,青萝没有半点萧承邺的消息,有一回,她偷跑出府,因为她打听到了她姐姐的消息,听说姐姐在江阳府,嫁了一个富裕之家,生活的很幸福美满。
她想去江阳府跟姐姐相认。
可是,她才跑出府,就被侧夫人李氏领着萧府的下人将她打了一顿,扔进了柴房里,几天不给她吃的。
萧府里有个小丫鬟铃儿待她还不错,会偶尔偷几个馒头扔给她吃。
青萝怕自己还没有等来萧承邺, 就会被折磨死在萧府,她想认下姐姐,找姐姐求救。便将自己与姐姐相认的信物交给了铃儿。
“铃儿,我求你帮我办件事,这是将军送我的玉佩,你拿去当铺里先抵押换点银子,另外,这是我的银铃铛,你看,这上面有一个萝字,我姐姐在江阳周府,她是周府夫人,她叫婉娘,周府是大户人家。你替我去江阳府一趟,告诉我姐姐,我在京城萧府。”
铃儿收了东西,点头道:“青萝姐姐你放心,我立马就去找李夫人告假。”
随后,铃儿就走了。
青萝也只是在柴房里被关了两三日,就被放了出来,继续洗衣服干脏活,她被关在那破旧的院子里,甚少会有人来理会她。
七日后,铃儿回府里了。
她来找青萝气愤又难过的道:“青萝姐姐,我去了江阳府,见到了你说的那个姐姐,可是叫婉娘?她问清楚你此时在将军府里受难,只是个丫鬟,便说根本就不认识你,也没有什么妹妹。我看啊,她就是怕得罪将军府其他的人!”
听铃儿说起这些,青萝心里疼得跟荆棘扎过一般。
“那玉佩……”青萝带着些许的期望看着铃儿。
铃儿低着头很为难又自责的说:“将军送给你的玉佩在当铺里,银子也花完了,赎不出来了,那可是将军送给你的定情信物,都怪我,没有帮你办好这件事!”
“铃儿,不怪你,可能就是我没有享福的好命吧。”青萝苦笑着,握着铃儿的手,感激说:“铃儿,谢谢你能够当我的朋友,我如此不堪的处境,你还帮我。”
“青萝,你说什么呢,我们都命苦,我不帮着你还能帮谁啊?”铃儿也擦着眼泪说,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将军给你的信物很重要,我一定努力攒钱帮你赎回来。”
铃儿不宜在青萝这儿久留,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的走了。
这几天,青萝像是麻木了一般,在这儿洗衣服。
铃儿又来了一回,悄悄告诉青萝,说她已经在跟将军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借钱了,很快就能够帮青萝把玉佩给赎出来。
“如此多谢你了!定是要花不少银子,他们又如何能借给你?”青萝很是担忧,又对铃儿感激不已。
没了那玉佩,她连等着萧承邺回来的心思都没了。
萧承邺将她从青楼里救出来,那时萧承邺虽对她一见钟情,说要迎娶于她,可是萧承邺这一走又要好几月才归来,萧承邺是否此时就将她忘了,她都无法确定。唯有拿着那玉佩,她才稍有些安全感,才能感觉萧承邺是真的爱她,会娶她……
“青萝姐姐,那玉佩是将军赠与你的,咱们这些下人其实心里都明白,以后等将军回来,你会成为将军夫人,以后,他们会有更好的赏赐。”
听铃儿说这些,青萝觉得心里暖了些,只将铃儿和这些年的恩情记下,若她当真能等得萧承邺回来,当真能成为将军夫人,她定会好好偿还他们的恩情。
“铃儿, 你们的恩情,我都记下了。你我虽非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你若不嫌弃,可愿与我结拜成姐妹?”青萝握着铃儿的手,眼中含着泪。
“姐姐不嫌弃铃儿,铃儿已经十分高兴了!”
青萝与铃儿,二人就在这偏远的小院里,结拜成姐妹。
*
如夫人院内,铃儿跪在其跟前,给她锤着腿,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夫人,将军又来信了。”丫鬟青璃匆忙拿了封信过来递给如夫人。
这信是拆开的,萧承邺的信送回府里,先是倾夫人那儿看过了,接着又送去梅夫人那儿看,最后才送来如夫人这儿。
萧府共有三位侧夫人,妾室若干,真正在府里有势力,能做得主的人也就是这三位夫人。
按着这看信的顺序,便能大约看出这三位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倾夫人最高,梅夫人次之,如夫人居末。但如夫人温柔贤淑,平日最得萧承邺喜欢,梅夫人掌管府中中馈大小适宜,故而,三人在府中其实也是地位相当,相互制衡。
“将军出征半年多,这送回来的书信几乎是每日一封,皆是给那下贱人的!我嫁与将军三年,将军常年出征,以往却是一年半载才得他一封家书,连提及我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如今,却是对那个小贱人……”
如夫人恨得咬牙切齿,那封信叫她揉捏成团,又摊开了撕碎,扔不能解恨。
送回来的这些信,都是萧承邺写给青萝的,会将他在军中的许多小事都写给青萝看,而寄给她们这几位夫人的家书,却是三个月前写了一封。
按着倾夫人的意思,直接将青萝那个小贱人打杀了便是。
梅夫人则是想将青萝送出府便可。
而如夫人则是想将青萝关着折磨,若真走了,如何向将军交代?
另外二位只能依了她的意思。
铃儿附耳与如夫人神秘的说了几句话,如夫人当即眉开眼笑,道:“倒是个机灵丫头,我不会亏待了你。”
随即,如夫人喊了她院中的下人王福过来,与他吩咐一番。
“这银子赏你,事情若成了, 我还有重赏。”如夫人道。
王福生得贼眉鼠眼,高兴应下此事,得了银子,便去街上打了一壶酒喝了,天黑了后才从后面回了府里,随后就摸到了青萝住的那院子。
月光之下,女子妙曼的身躯引得他色心骤起,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进去,嘴里喊着:“美人儿……”就要将青萝抱住。
亏得青萝机警,见有男子闯入,抱起衣裳就往柴房里冲去,赶紧把门给堵上,一边穿衣裳。
王福是色心生了色胆,使劲的撞门,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哪有王福那等蛮力?她衣裳未曾穿好,门就让王福给撞开了。
她无处可逃,一身酒气的王福将她压在身下……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如夫人领着另外两位夫人和府中丫鬟下人敢过来,一时柴房这儿热闹起来,柴房的门被踢开,只见王福昏倒在一旁,青萝瑟瑟打斗的躲在一堆干柴的后面,而两人皆是衣裳半开。
如夫人见此,立即道:“青萝与王福私通,对不住将军,应当将这对奸夫淫妇打死!”
倾夫人自然没有意见。
便有下人要过去将青萝和王福拖走,这时,梅夫人心中动了善念:“算了,青萝算不得府中的人,就将她赶走吧,饶她一条性命。”
今儿这事,她如何看不明白,定是叫人设计的。
她虽有些不悦青萝的出现,闹得这将军府里失了平静,甚至将来会影响她的地位,但到底是条人命,这个青萝也是个可怜姑娘。
“梅姐姐,将军临行前,将府中大事交由了我做主,青萝枉负将军厚爱,做出了这等对不起将军的事,这丢的可是将军的颜面,自然不能容她活着!”倾夫人开口道,俨然一副当家夫人的模样。
梅夫人倒也不好争辩。
青萝惶恐又憎恨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听她们在议论她的生死,她手里紧紧抓着一直木簪,她想用这支木簪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却又不甘。
在将军府的这段日子,暗无天日,她想支撑着自己等萧承邺回来,可是,这后院里的女人不想放过她,她们是不会容她活着等到萧承邺的。
“我即便是死了,也会变成厉鬼缠着你们!让你们夜夜不安,生不如死!”青萝厉声吼道。
此时三人意见不一,因为梅夫人管着府中中馈,下人更听她的话一些,故而一直未动。
“她若真死了,将军必然不肯罢休,是要将这事查个清楚明白的,今日这么多人看着,总有嘴巴不紧的会漏了出去。”梅夫人小声与另外二位夫人道。
如夫人眼神一转,领会过来,忙道:“还是梅姐姐思虑周全。”
于是,她们只是将青萝暂且先关起来。
*
“铃儿,给王福些银子,让他赶紧远走高飞。”如夫人回了她的院子里,就与铃儿吩咐道,又与铃使了个“杀”的手势。
“奴婢明白了。”铃儿应下,就急匆匆的趁着夜色走了。
王福叫青萝拿着木柴一棒子给打晕了过去,这会儿已经清醒了,铃儿过去暗中将他放走,护送从后门出了府,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她细声道:“如夫人让你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如若你被人抓住,可要记得说,你是与青萝情投意合,一同私奔的。”说完,递给他一包银子:“这是另外一半的酬劳。”
王福躬身谢了,上了马车,趁着夜色出了京城。
才到京城郊外,树丛里冲出几个黑衣人,将他截杀,将马车赶至悬崖,毁尸灭迹。
将军府里。
梅夫人悄悄摸进柴房里,看着满脸恨意的青萝叹了口气,道:“我长话短说,另外两位夫人不会明目张胆的杀你,你若不走,她们会将你一直关着,折磨至死,你若离开了,她们定会派人暗中杀你……”梅夫人将一包银子塞进青萝手中了,继续道:“姑娘,你别再留在将军府了,赶紧离开,能不能活着,且看你自己的命数,也一辈子别再出现在京城里了……”
说完,就走了。
青萝拿着那一包银子,心里明白了,她们不敢杀她。
她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留?
若真留下了,她们会一直折磨她,兴许她们不会让她死,会将她折磨得疯了,等萧承邺回来了,她只是个疯子,怕也会将她赶出府。
她没了萧承邺的信物,心中没有半点安全感。
留在这儿,毫无盼头。
青萝咬了咬牙,决定离开这个将军府。
柴房门没有上锁,外面也没有守着的下人,她一路从后门出府,都很顺畅。甚至逃出京城,都无人阻拦追杀。
“将军那儿,便就回信说,青萝同府中下人王福好上了,二人私定终身,一起逃出府了,我们遍寻不着。”如夫人开口道,脸上难掩舒畅神色。
倾夫人为此点头,抿了口茶,脸上神色亦是轻松了不少。
梅夫人则是默默不语,有下人来问她支银子结算月钱的事,她就紧着去忙了。
三位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倾夫人喊了心腹来吩咐:“一定不能让那个小贱人活着,去,追去杀了她!”
如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也立马喊了铃儿来吩咐:“让她和王福到地府里做对苦命鸳鸯吧,她活着,终究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梅夫人那儿,只是听丫鬟禀报说,已经将青萝安全护送出了京城,京城之外,她鞭长莫及,也犯不着为了个无关的女子与将军府里的另外两位夫人闹出不和。
她们商议好的那封信还未寄出,萧承邺就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