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任风眼角余光看见她忍俊不禁,眼刀向蔡淼淼飞射,“谁说我喜欢吃这种东西?撤下去!”
蔡淼淼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声嘀咕:“您之前爱吃这个没错啊,当初离京之前,夫人她还特意列了一份菜单给我呢。这头号菜名就是猪蹄黄豆汤……”
“你说什么?”楼任风眼风扫了过来。
“我马上撤!”蔡淼淼不再犹豫。转身回去时,心里琢磨着,莫非一个人失去记忆,就连自己的口味喜好也能变了不成?
“我觉得是不会变的。”
苗芊芊的声音响起,蔡淼淼吓了一跳,扭头不满地看她,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苗姑娘,你不陪着少爷,怎么跟我过来了?”
苗芊芊缓缓道:“我有话要问你。”
“请讲。”蔡淼淼心底好奇,什么事能让她一脸郑重地向自己求问?
苗芊芊看他脸色也转变为郑重,不禁尴尬,对于将要说出口的话,便也有些难以启齿。
这厢看她脸颊微红,似小心翼翼的组织措辞,蔡淼淼心狠狠一跳,眼神惊恐。我的妈呀,不会是这苗姑娘喜欢上我了吧!毕竟我这么高大威武,英明神勇,好歹是京城美男榜上有名的,人称少女心收割机!
啊不行!千万不要爱上我!
蔡淼淼用力地甩了甩头,虽然我帅气逼人,让女子情不自禁,可是苗姑娘您是楼少爷的人啊,这么对我表白不太好吧!少爷会砍了我的!
思及此,他胆战心惊,冷汗直流,思索着如何委婉地拒绝苗姑娘,并且不让她芳心破碎。
沉思中,便听她小声开口:“蔡队长,我……”
“停!”蔡淼淼立刻示意她噤声,痛心疾首道,“苗姑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你得忍住,不能对我说啊。否则……我将人头不保!”
苗芊芊:“……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蔡淼淼到底不敢把喜欢这两个字眼说出来,怕少爷从天而降把他脑袋砸烂。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苗芊芊已摸清他们这行人的性格,而这位看起来威风凛凛,恪守尽职的蔡队长,却是个脑洞大开,内心戏十足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厮想到哪里去,但一看也知他定是胡思乱想了。
她正色道:“我想问的是关于楼任风的。”
蔡淼淼愣了愣,旋即松了口气。他顺着问:“你想问什么啊苗姑娘?简单些的我知道,要说关于少爷的详细内情,我恐怕是不知晓的……因为在踏上雷州之旅之前,我跟楼少爷毫无交集。不过!楼少爷这个人蛮简单的,容易了解。”
“……他很简单么?”苗芊芊有些迟疑地问出口。在他失忆之前,她不了解,但失忆后的他,确然是挺简单的一个人。讨厌和喜欢,毫不掩饰,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是个直白易懂的性子。
蔡淼淼定定瞅了她两眼,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苗姑娘,你其实……不必那么担忧,一个人即便是失忆了,本性还是难以移改的,你现在看到的他,就是以前的他。以前的少爷,虽然毛病儿怪多,十足挑剔,又爱摆大少爷架子,但他还是很单纯的性子,跟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没多大的差别。”
没多大的差别的意思,便是还有差别的吧。苗芊芊心知肚明,不免又问:“平心而论,你觉得失忆前的他比较好,还是失忆后?”
“当然是失忆后!”蔡淼淼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赶忙捂住嘴,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然后支支吾吾不肯再说了,寻借口要溜。
苗芊芊拦住他,打破砂锅问到底,“蔡队长,你作甚这么心虚?你不过是依从本心说了实话而已,怎么就畏畏缩缩的?你尽管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告诉楼任风的。”
蔡淼淼只觉得是自搬石头砸自脚,苦着一张脸辩驳:“苗姑娘,你就别逼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苗芊芊神色悠然,“然你刚才答的,我已经听到了。蔡队长,你不妨告诉我,为何认为失忆后的楼任风比较好呢?总得有个原因理由吧?”
见他眼珠子骨碌碌转,目光游移,就知他又要说假话,苗芊芊忽地一笑,阴恻恻道:“蔡队长若是不肯据实回答,那么今晚,只好请你协助我前去捉妖了。”
在被妖怪吓死和帮楼少爷保全形象两个抉择下,被妖怪吓破胆儿的蔡淼淼泪流满面,毅然放弃了后者。
“其实也没啥……失忆后的楼少平易近人,不摆架子,也不奴役咱们兄弟几个,总算把咱们当人看了,大家都觉得失忆后的楼少爷好相处许多了。”蔡淼淼瑟瑟发抖地说出这些,当然他还没说完。
便见苗芊芊冷下脸,淡淡说:“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放心吧,我没打算让你跟我一块儿去捉妖。”搁下话,她旋身大步离去。
蔡淼淼:“诶??”
北风在耳边肆意地呼啸,她一颗心亦被风吹得冷飕飕,直冒寒气。
早该知道的,失忆之前的楼任风不是什么好鸟,狂妄自大,奴役下人,没把下人当人看。即便是蔡淼淼那般出身的将军,也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这等小门小户的平民之女?
情绪烦闷不适,沉甸甸地压得她无法顺畅地喘息。哪怕她之前再怎么否认,时至今日她却必须承认,她果然还是在意了,一旦在意了某个人某件事,便意味着,离交付真心不远了。
苗芊芊顿住脚步,呼吸一口气。她不会交付真心予那家伙的!
她要想办法解开他身上的摄神诀。等他解开了被锁住的记忆,那时的他,那副脾气的他,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扰乱她的心神了。
而解开摄神诀的楼任风,自然是性命无虞了,可以活得更加长久。当然,她拒绝承认内心在担心他的性命安危。
……
因着栖香楼命案未解,是以夜间歇息时,她躺在床上半晌不得入睡。
心中疑窦丛生,那幽幻虫精究竟藏身何处,又对生前的桃芯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妖虫入体时,她与周围人亦无所觉?还有,千千万万人中,虫精为何独独杀了一个青楼妓子?
百思不得其解,她无心睡眠,终于按耐不住,趁夜去了栖香楼。
不想她前脚刚出门,楼任风后脚便尾随在后。
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可惜她现今没有武力,未必能保身,所以他得跟着去,暗中保护她!楼任风如是想,被自己的深情感动了。
那厢苗芊芊背着工具袋出门,里面俱是捉妖的利器,手中则攥着一块官府的令牌,相当于一块通行令。县太爷央求她协助办案,自然要分她一块令牌,必要时可使用,能省去不少麻烦。
话说栖香楼不愧是这一带最负盛名的销金窟,营生时间十二个时辰,全天在线不打烊。
三更半夜,这条烟花柳巷依然热闹非凡,鸨母和龟公站在门前迎宾,接待客人。
乍一看见苗芊芊,便叫金妈妈想起了街市口横死的桃芯,脸色顿时难看,瞧着苗芊芊的眼神,带上一丝晦气。
苗芊芊自然也看懂了金妈妈的表情,她原来也不想见到她,但现在她是来查案的。
举起手中的官令,她说:“衙门办事,劳烦退避。”
金妈妈看见那块官令,顿时偃旗息鼓了,憋着气领着一众宾客退避到一旁,尽量不影响她办案。
苗芊芊看向龟公,“劳烦领我去桃芯姑娘的住处。”
听到她要到死者的房里去,龟公变了脸,感到惊惧。
苗芊芊知道普通人胆子都小,不由莞尔。她对金妈妈道:“要查出桃芯姑娘的死因,并揪出杀害她的凶手,相信她的闺房里面能给我提供些线索。所以,我想问这些天你们可进过她的房屋、翻动过里面的东西?”
“哪能啊,”金妈妈忙摆手,“她的屋子太不吉利,底下的人,谁敢进去?”
苗芊芊点头,“没有最好。那么,劳烦现在带我过去吧。”
龟公脚下不动,冷汗涔涔,一对小眼睛紧张害怕地瞅着她,“姑、姑娘……您要不白天来吧?大晚上的进那房间,怪吓人的。”
苗芊芊折眉,“进去的是我,又不是你,怕什么?”
龟公叹气,“行吧。”说罢,他抬脚走到前面,给她引路。
桃芯毕竟是当红花魁,除了妙姻之外,最为炙手可热的红人了,是以她的住处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便是安排在三楼闺阁里。
走在二楼的梯口,恰巧碰见三位娘子,正是含露、香蜜、红蕊三人,白天刚见过面的。
看见她们,苗芊芊有点儿尴尬,没忘记中午时候她们对自己动手动脚,又摸又搓的。
她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女子,是以感到奇怪。只道是此等风尘之地,便改变了她们的本性,变得如此……额,荒唐放荡。
还有她们的名字,分开了念倒没什么,若是组合起来,便有点不忍直视,不堪入耳了,什么桃芯红蕊,香蜜含露,实在是暧昧露骨得很……这样的名字,应当是她们的艺名吧?哪有寻常姑娘用这个做真实名字的。
姑娘们见到她,露出惊奇的神色,而后笑盈盈道:“苗姑娘,深夜寂寞,想要到风尘之地寻欢作乐,你怕是走错地方了。你应该拐个弯儿,到隔街逍遥阁。”
另一个掩嘴笑,接口道:“是呀,别怪我没告诉你,那逍遥阁里面俱是些年轻帅气的男子,专门供女客玩乐的。”
“小道长,你若不认得路,姐姐我可以帮你引荐引荐。”
苗芊芊脸上爆红,抑不住喝止她们,“你们可说够了?我来这里是有正经事要办,并非你们……想的那样。”
语毕,她掏出官令,肃着脸绕过她们。
姑娘几个面面相觑,香蜜道:“这丫头真真不知好歹,咱们可是一番好心!”
含露道:“看她这副模样,应当还是个未开苞的雏儿,没能享受到男女欢爱的滋味,当真是可惜。”
“不如,咱们帮她一把?”香蜜蠢蠢欲动不禁撺掇,眼睛泛着光,显然是想看热闹,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不可!”红蕊焦急道,“她不是咱们这个圈子的人,怎好无故那般作弄她?她是良家女子,这么做只会害了她!”
另外那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恼怒。斜睨着红蕊,讥诮道:“什么叫‘这个圈子’?哦——你是认为像咱们这种沦落风尘的娼妓,都是肮脏人了?告诉你红蕊,她们良家女也不比风尘娼妓清白到哪里去!你瞧不见的事儿可多着呢!”
比如,李员外家的正妻,将新纳的小妾丢到了乞丐窝,遭人轮|奸至死。还有富贾家的太太,因丈夫外出经商,而养了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家夜夜笙歌。
那些所谓的良家女子,比起她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委实是清高不到哪儿去。
说话间,苗芊芊已经上楼去了,含露香蜜两个就要去捣鼓媚/香/春/药以便成事,目光一转,不经意地看见楼下大厅喧闹一团的人群。
人群当中,一年轻公子被女子环绕,犹如众星捧月。
含露挑眉,她还从来没见过眼下这等盛况——平时共事的那帮姐妹,竟然在争抢一个男人。
香蜜亦是惊奇,心想这位蓝衫公子莫不是太有钱,就是太有权,或者长得太俊……?
不过,据她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长得俊的客人向来是极少的,若是貌比潘安,哪里还需要上青楼,花钱找姑娘解决需求?他只要站在街上,勾勾手指头,就有一大票女子倒贴求得一夜春宵。
是以,香蜜等人很是不以为然,当是进来了一个有钱有权也有势的人。
年轻爱俏的姐儿们暗想,再有钱再有权又如何,满脑肥肠大酒肚的老家伙她们看一眼都嫌恶心,更别说是陪坐陪笑包陪睡了。
转眼间便下了楼,是以离熙熙攘攘的那一处愈发近了。
当看清那年轻人的脸,香蜜等人皆呆住了,手中的手帕团扇纷纷掉落地面。
脑中一百个卧槽,踏马哪来这么俊的小郎君?真的好多年没见过如此俊美的公子了嗷嗷嗷!
三大花魁丢了手绢儿,轰然拥了上去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