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
襄公元年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仲孙蔑会晋栾黡、宋华元、卫宁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围宋彭城。夏,晋韩厥帅师伐郑,仲孙蔑会齐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秋,楚公子壬夫帅师侵宋。九月辛酉,天王崩。邾子来朝。冬,卫侯使公孙剽来聘。晋侯使荀罃来聘。
元年春,周历正月,襄公即位。仲孙蔑会合晋国栾鷹、宋国华元、卫国宁殖和曹国人、莒国人、邾国人、滕国人、薛国人包围了宋国的彭城。夏天,晋国韩厥率领军队攻打郑国,仲孙蔑会合齐国崔杼和曹国人、邾国人、杞国人驻扎在鄙。秋天,,楚国公子子辛率领军队侵袭宋国。九月十五日,周简王死。邾宣公前来朝见。冬天,卫侯派公孙剽前来访问。晋侯派荀罃前来访问。
元年春己亥,围宋彭城。非宋地,追书也。于是为宋讨鱼石,故称宋,且不登叛人也,谓之宋志。
元年春天,正月二十五日,诸侯包围了宋国彭城。彭城已不是宋国的地方了,这是一种追记。此时为了宋国去讨伐鱼石,所以称宋国,而且反对叛逆者,这体现宋国收复彭城的愿望。
彭城降晋,晋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归,置诸瓠丘。
彭城投降晋国,晋国人带着在彭城的五个宋国大夫回去,安置在瓠丘。
齐人不会彭城,晋人以为讨。二月,齐大子光为质于晋。
齐国人没有在彭城会合,晋国因此讨伐齐国。二月,齐国太子光到晋国做人质。
夏五月,晋韩厥、荀偃帅诸侯之师伐郑,入其郛,败其徒兵于洧上。于是东诸侯之师次于鄫,以待晋师。晋师自郑以鄫之师侵楚焦夷及陈,晋侯、卫侯次于戚,以为之援。
夏天,五月,晋国的韩厥、荀偃率领诸侯军队攻打郑国,进入它的外城,在洧水边上击败了郑国的步兵。此时东部诸侯的军队驻扎在鄙地,等候晋军。晋军从郑国带领鄙地的军队入侵楚国的焦地、夷地和陈国,晋侯、卫侯驻在戚地,作为诸侯军队的后援。
秋,楚子辛救郑,侵宋吕、留。郑子然侵宋,取犬丘。
秋天,楚国子辛救援郑国,入侵宋国的吕地和留地。郑国子然入侵宋国,夺取了犬丘。
九月,邾子来朝,礼也。
九月,邾子来朝见,这合于礼。
冬,卫子叔、晋知武子来聘,礼也。凡诸侯即位,小国朝之,大国聘焉,以继好结信,谋事补阙,礼之大者也。
冬天,卫国子叔、晋国知武子来聘问,这合于礼。凡诸侯即位,小国前来朝见,大国前来聘问,从而继续发展友好关系,取得信任,商量国事,补正过失,这是礼制中的大事。
襄公二年
二年春王正月,葬简王。郑师伐宋。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六月庚辰,郑伯仑卒。晋师、宋师、卫宁殖侵郑。秋七月,仲孙蔑会晋荀罃、宋华元、卫 孙林父、曹人、邾人于戚。己丑,葬我小君齐姜。叔孙豹如宋。冬,仲孙蔑会晋荀罃、齐崔杼、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二年春天,周历正月,葬天子简王。郑国军队讨伐宋国。夏天,五月十八日,夫人姜氏去世。六月庚辰,郑成公去世。晋军、宋军和卫国宁殖入侵郑国。秋天,月,仲孙蔑态蓉、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曹国人和邾国人会见。十八日,安葬我国君夫人齐姜。叔孙豹到宋国去了。冬天,仲孙蔑又在戚地与晋国荀罃、齐国崔杼、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曹国人、邾国人、滕国人、薛国人和小邾国人会见,于是在虎牢关筑城。楚国杀掉了大夫公子申。
二年春,郑师侵宋,楚令也。
二年春天,郑国军队侵袭宋国,这是楚国的命令。
齐侯伐莱,莱人使正舆子赂夙沙卫以索马牛,皆百匹,齐师乃还。君子是以知齐灵公之为“灵”也。
齐灵公讨伐莱国,莱国人派正舆子以精选的马、牛各一百匹赠送给夙沙卫,—齐退兵了。君子因此知道了齐灵公所以谥为“灵”的理由。
夏,齐姜薨。初,穆姜使择美槚,以自为榇与颂琴。季文子取以葬。
夏天,齐姜去世。当初,穆姜派人挑选上等的槓木,用来自己做内棺和颂琴,季文子拿来安葬齐姜。
君子曰:“非礼也。礼无所逆,妇,养姑者也,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诗》曰:‘其惟 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季孙于是为不哲矣。且姜氏,君之妣也。《诗》曰:‘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偕。’”
君子说:“这不合于礼法。礼法不允许这种上下颠倒的行为。媳妇是奉养婆婆的人。亏损婆婆的利益来成全媳妇,没有比这更严重的颠倒行为了。《诗》说:‘只有明智的人,告诉他善言,他就能顺应道德而行动。’季孙在这件事上是不明智的。况且穆姜是国君的祖母。《诗》说:‘酿造美酒,献给祖父祖母,合乎所有礼仪,神灵普降福祉。”,
齐侯使诸姜宗妇来送葬。召莱子,莱子不会,故晏弱城东阳以逼之。
齐灵公派遣嫁给大夫的宗女和同姓大夫的妻子前来送葬。召见莱子,莱子拒绝前往,所以晏弱在东阳筑城,来逼迫莱国。
郑成公疾,子驷请息肩于晋。公曰:“楚君以郑故,亲集矢于其目,非异人任,寡人也。若背之,是弃力与言,其谁昵我?免寡人,唯二三子!”
郑成公生了病,子驷请求和晋国和好,以解除对楚国的负担。郑成公说:“楚国国君因为郑国的缘故,亲自率军与晋军作战,以致眼睛受了箭伤,这不是为了别,而是为了保护我。如果背叛他,这是背弃了别人的功劳和自己的诺言,那将还谁来亲近我们郑国呢?使我免于过错,只有靠你们几位了。”
秋七月庚辰,郑伯仑卒。于是子罕当国,子驷为政,子国为司马。晋师侵郑,诸大夫欲从晋。子驷曰:“官命未改。”
秋天七月庚辰,郑成公去世。此时子罕主持国政,子驷处理日常政务,子国任司马。晋军入侵郑国,大夫们想顺从晋国口子驷说:“成公的决定没有改变。”
会于戚,谋郑故也。孟献子曰:“请城虎牢以逼郑。”知武子曰:“善。鄫之会,吾子闻崔子之言,今不来矣。滕、薛、小邾之不至,皆齐故也。寡君之忧不唯郑。罃将复于寡君,而请于齐。得请而告,吾子之功也。若不得请,事将在齐。君子之请,诸侯之福也,岂唯寡君赖之。”
鲁国孟献子和晋国荀罃、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以及曹国人、邾国人在戚地会譽见,这是为了对付郑国。孟献子说:“建议在虎牢筑城来威逼郑国。”知武子说:“好!鄧地的会盟,您听到了齐国崔杼的话,现在他们果然不来了。滕国、薛国、小邾国不来参加会见,都是齐国的缘故。我们国君的忧虑不仅仅是郑国。我将向国君报告,向齐国请求。如果请求得到齐国同意,通知诸侯在虎牢筑城,这是您的功劳。如果请求得不到同意,战事将在齐国发毕n俠的这一请求,是诸侯的福气,难道只是我国国君仰仗它?”
穆叔聘于宋,通嗣君也。
穆叔到宋国聘问,通报襄公即位的消息。
冬,复会于戚,齐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会,知武子之言故也。遂城虎牢,郑人乃成。
冬天,再次在戚地会见,齐国的崔杼和滕、薛、小邾等国的大夫都参加了会见。这是知武子一番话的结果。于是在虎牢筑城。郑国人于是求和。
楚公子申为右司马,多受小国之赂,以逼子重、子辛,楚人杀之。故书曰:“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楚国的公子申担任右司马,收受了小国的很多礼物,又威逼子重、子辛。楚国人杀了他,所以《春秋》记载说“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襄公三年
三年春,楚公子婴齐帅师伐吴。公如晋。夏四月壬戌,公及晋侯盟于长樗。公至自晋。六月,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郑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己未,同盟于鸡泽。陈侯使袁侨如会。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秋,公至自会。冬,晋荀罃帅师伐许。
襄公三年春天,楚国公子婴齐率军讨伐吴国。襄公前往晋国。夏天,四月二十五日,襄公和晋绰公在长樗结盟。襄公从晋国回国。六月,襄公会见单子、晋侯、公、卫侯、郑伯、莒子、邾子和齐国太子光。二十三日,同在鸡泽会盟。陈侯派遣袁侨参加会国的袁侨会盟。秋天,襄公从会盟地回国。冬天,晋国荀罃率军讨伐许国。
三年春,楚子重伐吴,为简之师,克鸠兹,至于衡山。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吴人要而击之,获邓廖。其能免者,组甲八十、被练三百而 已。
鲁襄公三年春天,楚国的子重发兵攻打吴国,组建了一支经过严格挑选的军队。楚军攻克了吴国的鸠兹,进逼衡山。派遣邓廖率领三百名车兵和三干名步兵进攻吴国。吴军拦腰截击楚军,俘虏了邓廖。免于被俘被杀的只有八十名车兵和三百名步兵。
子重归,既饮至,三日,吴人伐楚,取驾。驾,良邑也。邓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谓:“子重于是役也,所获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 病而卒。
子重回国后,在太庙庆功犒赏三天后。吴军进攻楚国,夺取了驾地。驾地是楚国的上等邑地;邓廖也是楚国的杰出将领。因此君子认为:“子重在这次战役中得到的不如失去的多。”楚国人因此责备子重。子重为此而耿耿于怀,不久便患精神病死了。
公如晋,始朝也。
襄公到晋国去,这是即位后的第一次朝见。
夏,盟于长樗。孟献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惧矣。”孟献子曰:“以敝邑介在东表,密迩仇雠,寡君将君是望,敢不稽首?”
夏天,在长樗结盟。孟献子担任赞礼官。襄公叩头,知武子说:“天子在上,而国君屈尊行此大礼,我们国君害怕。”孟献子说:“我国远在东方,与齐、楚等敌国邻近,我们国君将完全仰仗贵君,怎能不行此大礼?”
晋为郑服故,且欲修吴好,将合诸侯。使士匄告于齐曰:“寡君使匄,以岁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愿与一二兄弟相见,以谋不协,请君临之,使匄乞盟。”齐侯欲勿许,而难为不协,乃盟于耏外。
晋国由于郑国已经顺服的缘故,并且也想和吴国建立友好关系,便准备会盟诸侯。派士匀通报齐国说: “我国国君派我前来,是因为近年来各国间纠纷不断,对意外情况缺乏戒备,我国国君希望与几位诸侯兄弟相见,以便商讨解决彼此间的不和,请国君光临这次会盟。特此派我前来请求结盟。”齐侯想不同意,而又怕被说成是与盟国不协同,于是在酪水之滨参加了会盟。
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仇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 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
祁奚请求退休,晋悼公问他谁能接替他的职位。祁奚推荐解狐,解狐是他的仇人,正准备任命他时他却死了。又问祁奚,还有谁可以担任此职,祁奚回答说:‘祁午可以。“这时候羊舌职死了,晋悼公问:“谁可以代替他?”祁奚说:“羊舌赤以。”于是悼公任命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为他的副手。
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 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唯善,故能举其类。《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君子说:“祁奚在这个问题上能举贤荐能。推荐他的仇人不算谄媚,推举他的子不算营私,推举他的副手不算结党。《商书》说:‘既不结党又不营私,君王之道光明浩荡。’那大概就是说的祁奚吧。解狐得到举荐,祁午得到重用,羊舌赤得到官位,任命一个官员却成就了三件好事,这是善于举荐贤人的结果。只因为祁奚有德行,所以才能举荐贤能之人。《诗》说:‘只因为他有德行,所以被荐者才像他—样。’祁奚就是这样的人。”
六月,公会单顷公及诸侯。己未,同盟于鸡泽。
六月,襄公会合单顷公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莒子、邾子、齐国太子光,于二十三日在鸡泽会盟。
晋侯使荀会逆吴子于淮上,吴子不至。
晋悼公派荀会到淮水北迎接吴王寿梦,但吴王没来。
楚子辛为令尹,侵欲于小国。陈成公使袁侨如会求成,晋侯使和组父告于诸侯。秋,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陈请服也。
楚国子辛任令尹,侵害小国,以满足楚国贪得无厌的欲望。陈成公派袁侨到盟会上请求和好。晋悼公派和组父将此事通报诸侯。秋天,叔孙豹和各诸侯的大夫与陈国袁侨结盟,这是陈国请求归顺的缘故。
晋侯之弟扬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辟 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言终,魏绛至,授仆人书,将伏剑。士鲂、张老止之。公读其书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 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
晋悼公的弟弟扬干在曲梁扰乱了军队的行列,魏绛杀了扬干的车夫。晋悼公对此十分愤怒,对羊舌赤说: “会合诸侯本来以为是一件荣耀的事,但扬干被惩罚,什么比这种侮辱更大呢?一定要杀掉魏绛,不要让他逃跑了。”羊舌赤回答说:“魏绛忠心不二,侍奉国君从不逃避任何危难,有了罪过也不会逃避刑罚。他会前有所解释的,何必劳国君下令呢?”刚说完,魏绛就到了,他呈交给仆人一封奏章后,准备拔剑自杀。士鲂和张老劝阻他。悼公读他的奏章,奏章说:“当初君王缺乏人手,让我担任司马之职。我听说军队服从纪律叫做武,从军杀敌宁死不犯军令叫做敬。国君会合诸侯,我怎能不执行军纪军法呢?国君的军队没有纪律,军官不执行军法,那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我害怕这种死罪,才连累到扬干,实在没有逃避罪责的办法。我不能让下属得到好的训教,以至于动用斧刑。我的罪过很大,怎敢不服从惩罚,来使国君愤怒?请把我交给司法官处死。”
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子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
悼公没等穿上鞋就急忙跑出来,说:“我的话是出于对兄弟的亲情。您惩罚扬干,这是执行军法。我有弟弟,却没教育好,使他触犯了军令,这是我的过错。您不要再加重我的过错了,谨以此作为请求。”
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新军。张老为中军司马,士富为候奄。
晋悼公认为魏绛善于运用刑罚治理百姓,从鸡泽回国后,在太庙设礼食款待他,任命他为新军副帅。又任命张老为中军司马,士富为候奄。
楚司马公子何忌侵陈,陈叛故也。
楚国的司马公子何忌率军入侵陈国,因为陈国背叛了楚国。
许灵公事楚,不会于鸡泽。冬,晋知武子帅师伐许。
许灵公依附楚国,因此不参加在鸡泽的会盟。冬天,晋国知武子率军攻打许国。
襄公四年
四年春王三月己酉,陈侯午卒。夏,叔孙豹如晋。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葬陈成公。八月辛亥,葬我小君定姒。冬,公如晋。陈人围顿。
襄公四年春天,周历三月己酉,陈侯午去世。夏天,叔孙豹前往晋国。秋天,七月二十八日,夫人姒氏去世。安葬陈成公。八月二十二日,安葬我国小君定姒。冬天,襄公前往晋国。陈国人包围了顿。
四年春,楚师为陈叛故,犹在繁阳。韩献子患之,言于朝曰:“文王帅殷之叛国以事纣,唯知时也。今我易之,难哉!”
鲁襄公四年春天,楚国军队因为陈国叛变而入侵陈国,还驻扎在繁阳。韩献子为此担忧,在朝廷进言说: “周文王所以率领背叛殷商的诸侯国侍奉纣王,是因为他知道时机还不成熟。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难啊!”
三月,陈成公卒。楚人将伐陈,闻丧乃止。陈人不听命。臧武仲闻之,曰:“陈不服于楚,必亡。大国行礼焉而不服,在大犹有咎,而况小乎?”
三月,陈成公去世。楚国人准备讨伐陈国,听到这一消息后便停止了出兵。陈国仍然不肯服从楚国。臧武仲听说了此事,说:“陈国不顺服楚国,一定灭亡。大国在陈国国丧期间不攻打,这是遵守礼法,而陈国还不归顺,对大国来说还有灾祸,何况是小国呢?”
夏,楚彭名侵陈,陈无礼故也。
夏天,楚国的彭名率军入侵陈国,因为陈国无礼的缘故。
穆叔如晋,报知武子之聘也,晋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鸣》之三,三拜。
叔孙豹前往晋国,对荀罃的聘问进行回访,晋悼公设宴款待了他。席间钟鼓演奏了《肆夏》乐曲的三章,但叔孙豹没有起身拜谢。乐工又歌唱了《文王》等三首,他还是没有拜谢。又歌唱了《鹿鸣》等三首,这次他起身连续拜谢了三次。
韩献子使行人子员问之,曰:“子以 君命,辱于敝邑。先君之礼,藉之以乐,以辱吾子。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细,敢问何礼也?”对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与闻。《文王》, 两君相见之乐也,使臣不敢及。《鹿鸣》,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劳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必咨于周。’臣 闻之:‘访问于善为咨,咨亲为询,咨礼为度,咨事为诹,咨难为谋。’臣获五善,敢不重拜?”
韩厥派外交官子员问他,说 “鯈奉君主之命光临我国,我们按先君的礼节用音乐来招待您。您对前两次重要的演唱不拜谢,却对第三次演唱连拜三次,请问这是为什么?”叔孙豹回答说:“三章《夏》乐,是天子用来招待诸侯首领的,使臣我不敢听;《文王》是两国国君相见时演唱的,使臣我也不敢听;《鹿鸣》是君王用来颂扬我国国君的,我怎敢不拜谢?《四牡》是君王慰劳我的,我怎敢不再次拜谢?《皇皇者华》,是君王教导我一定要向忠信之人请教。我听说:‘向善人请教是咨,向亲戚请教是询,询问礼义是度,询问政事是诹,询问祸难是谋。’我由此得到五善事,又怎敢不三拜呢?”
秋,定姒薨。不殡于庙,无榇,不虞。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
秋天,襄公的母亲定姒去世。没有在祖庙停放棺材,没有使用内棺,也没有举、行虞祭。工匠庆对季文子说:“您是正卿,国君生母的丧礼没有按夫人的规格,这就等于是不让国君为他母亲送终。将来国君长大了,谁来承担任?”
初,季孙为己树六槚于蒲圃东门之外。匠庆请木,季孙曰:“略。”匠庆用蒲圃之槚,季孙不御。君子曰:“《志》所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其是之谓乎!”
当初,季文子为自己在蒲圃的东门之外种了六棵槓树。工匠庆请求用这些树给定姒做棺木,季文子说:“还是马虎一点算了。”工匠庆还是伐用了季文子的槓木,季文子也没有阻止。
冬,公如晋听政,晋侯享公。公请属鄫,晋侯不许。孟献子曰:“以寡君之密迩于仇雠,而愿固事君,无失官命。鄫无赋于司马,为执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褊小,阙而为罪,寡君是以愿借助焉!”晋侯许之。
冬天,襄公前往晋国听取晋国对鲁国的要求,晋悼公设宴招待他。襄公请求把始终侍奉裙的左右官附属于鲁国,晋悼公不同意。孟献子说:“我们君主距离敌国这么近,还是愿整天下令我国交这交那,我国亟力有限,但如果不满足贵国的要求就是罪过,因此我们国君希望能得到鄯国以资借助。”晋悼公同意了这一请求。
楚人使顿间陈而侵伐之,故陈人围顿。
楚国人让顿国乘陈国的空隙攻打它,因此陈国人包围了顿国。
无终子嘉父使孟乐如晋,因魏庄子纳虎豹之皮,以请和诸戎。晋侯曰:“戎狄无亲而贪,不如伐之。”魏绛曰:“诸侯新服,陈新来和,将观于我,我德则睦, 否则携贰。劳师于戎,而楚伐陈,必弗能救,是弃陈也,诸华必叛。戎,禽兽也,获戎失华,无乃不可乎?《夏训》有之曰:‘有穷后羿。’”公曰:“后羿何 如?”
无终国国君嘉父派孟乐前往晋国,通过魏绛的关系向晋悼公进献了虎豹皮,以此请求晋国与各戎人部落讲和。晋悼公说:“戎人不讲亲情而且贪婪,不如攻打他们。”魏绛说:“诸侯各国刚刚顺服,陈国也才来向我们求和,正在观望我国,如果我们有德,他们就亲近我们,否则就会怀有二心。兴师动众去讨伐戎国,楚国必定乘机攻打陈国,我们也一定不能救援他们,这实际上是抛弃陈国,中原诸国也一定会背叛我们。戎狄,就像禽兽,征服戎狄却失去中原各国,恐怕不行吧?《夏训》中有这样的话:‘有穷的后舜。’”悼公说:“后羿怎么样?”
对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弃武罗、伯困、熊髡、龙圉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谗 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为己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 家众杀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诸,死于穷门。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浇及豷,恃其谗慝诈伪而不德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处浇于过,处豷 于戈。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豷于戈。有穷由是遂亡,失人故也。昔周辛甲之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阙。于《虞人 之箴》曰:‘芒芒禹迹,画为九州,经启九道。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用不扰。在帝夷羿,冒于原兽,忘其国恤,而思其麀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 家。兽臣司原,敢告仆夫。’《虞箴》如是,可不惩乎?”于是晋侯好田,故魏绛及之。
魏绛回答说:“从前夏朝正衰败时,后羿从钮地迁到了穷石,利用夏朝的百姓取代了夏朝的政权。他倚仗自己善于射箭,不致力于安抚民众,却沉溺于打猎,抛弃了武罗、伯因、熊髡、龙圉四位贤臣,而起用了寒浞。寒浞,是伯明氏的一个奸邪子弟。寒国君主伯明抛弃了他,后羿收养了他,相信并重用他,让他做了自己的亲信。寒浞在宫内对女人献媚,在外广施钱财,收买民心,让后羿以打猎为乐。他在朝廷内扶植奸诈邪恶之人作为他的党羽,夺取了国家的政权,朝廷内外都归顺他。后羿仍不思悔改,他正准备从打猎的地方回朝廷,就被他的家臣杀了,并被煮熟,让他的儿子吃。他的儿子不忍心吃他的肉,也被杀死在穷门。后羿的臣子靡逃亡至竺有鬲氏部落。寒浞霸占了后羿的妻妾,生了浇和殪,凭着他的邪恶奸诈,对百姓不施德政。派浇发兵,灭亡了斟灌和斟寻氏部落。让浇驻守过地,让殪驻守戈地。靡在有鬲氏部落,收罗斟灌和斟寻两国的遗民,灭亡了寒浞,然后立了少康。少康在过地灭了浇,后杼则在戈地消灭了殪。有穷从此就灭亡了,这是失去了贤人的缘故。过去周朝的辛甲担任太史,命令百官劝谏天子的过错。在《虞人之箴》中说:“大禹所到的地方辽远广阔,划分为九个州,开辟了很多道路。百姓有房屋和祖庙,禽兽有丰茂的草料,人兽各有所居,互不干扰。后羿作为君王,贪恋打猎,忘记了国家的忧患,一心只想着野兽。田猎不能过分,过分了就不利于夏王朝。兽臣主管田猎,所以我才敢以此报告国君。《虞箴》这样说,能不引起警惕吗?”这时晋悼公正喜欢打猎,所以魏绛才提到这件事。
公曰:“然则莫如和戎乎?”对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其野,穑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晋,四邻振动, 诸侯威怀,三也。以德绥戎,师徒不勤,甲兵不顿,四也。鉴于后羿,而用德度,远至迩安,五也。君其图之!”
晋悼公说:“那么没有比跟戎狄讲和更好的办法了吗?”魏绛回答说:“与戎狄讲和有五点好处:戎狄择水草之地而居,看重财物而轻视土地,他们的土地可以买过来,这是第一点。讲和后边界地区的百姓不再担惊受怕,可以安心耕种,农人可以丰收,这是第二点。戎狄侍奉晋国,四邻的国家必然受震动,诸侯会因为我们的威而顺服,这是第三点。用德行安抚戎狄,不需动用军队,武器也不会受损失,这是第四点。以后羿的教训为借鉴,推行德政和法度,远方的国家就会前来朝拜,邻近的国家也会安心,这是第五点。请君您考虑一下!”
公说,使魏绛盟诸戎,修民事,田以时。
晋悼公很高兴,派魏绛和戎狄结盟,治理百姓的事务,打猎不再违背农时。
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纥救鄫,侵邾,败于狐骀。国人逆丧者皆髽。鲁于是乎始髽,国人诵之曰:“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
冬天,十月,邾人、莒人攻打鄫国,臧纥率兵救援鄫国,攻打邾国,在狐骀被打败。鲁国人迎接阵亡将士尸体回国,都以麻束发。鲁国从此开始流行以麻束发的丧葬习俗。鲁国人讽刺说:“臧纥穿着狐皮袄,致使我军在狐骀被打败。我们国君太年幼,竞派一个侏儒去打仗。侏儒!侏儒!使我国败给邾国。”
襄公五年
五年春,公至自晋。夏,郑伯使公子发来聘。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仲孙蔑、卫孙林父子会吴于善道。秋,大雩。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公会晋侯、宋 公、陈侯、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齐世子光、吴人、鄫人于戚。公至自会。冬,戍陈。楚公子贞帅师伐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 曹伯、齐世子光救陈。十有二月,公至自救陈。辛未,季孙行父卒。
鲁襄公五年春天,襄公从晋国回国。夏天,郑僖公派公子发前来聘问。叔孙豹和鄫国太子巫到晋国。仲孙蔑、卫国孙林父在善道和吴国会谈。秋天,鲁国举行了求雨的祭祀。楚国杀掉了大夫公子壬。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陈哀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齐国的太子光、吴国人、鄫国人在戚地举行盟会。襄公从会盟地回国,冬天,诸侯们发兵戍守陈国。楚国的公子贞率军攻打陈国。襄公会合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莒孖、滕子、薛伯、齐国的太子光救援陈国。十二月,襄公从救陈前线回国。二十日,季孙行父去世。
五年春,公至自晋。
鲁襄公五年春天,襄公从晋国回国。
王使王叔陈生愬戎于晋,晋人执之。士鲂如京师,言王叔之贰于戎也。
周天子派王叔陈生到晋国控告戎人,晋国人拘留了他。士鲂到京城,说王叔与戎人勾结。
夏,郑子国来聘,通嗣君也。
夏天,郑国的子国来鲁国聘问,是为新即位的郑僖公谋求友好。
穆叔觌鄙大子于晋,以成属鄫。书日:“叔孙豹、鄫大子巫如晋,”言比诸鲁大夫也。
穆叔带着鄫国的太子去晋国会见,以期促成鄫国归属鲁国。《春秋》记载说:“叔孙豹、鄫太子巫如晋。”意思是把鄯国太子当做鲁国的大夫一样。
吴子使寿越如晋,辞不会于鸡泽之故,且请听诸侯之好。晋人将为之合诸侯,使鲁、卫先会吴,且告会期。故孟献子、孙文子会吴于善道。
吴王派寿越到晋国,说明没有参加鸡泽盟会的缘故,并且请求与诸侯友好。晋国人为此准备再次会合诸侯,于是派鲁国、卫国先和吴国会谈,并且告诉吴国会谈的日期。因此孟献子和孙文子在善道和吴国举行了会谈。
秋,大雩,旱也。
秋天,举行了大规模的求雨活动,因为天气干旱。
楚人讨陈叛故,曰:“由令尹子辛实侵欲焉。”乃杀之。书曰:“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贪也。
楚国人质问陈国为什么背叛楚国,陈国回答说:“是因为贵国的令尹子辛总想飞满足他侵害我国的欲望。楚国于是杀了令尹子辛。《春秋》记载说:“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这是说明子辛是因贪婪而被杀的。
君子谓:“楚共王于是不刑。《诗》曰:‘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讲事不令,集人来定。’己则无信,而杀人以逞,不亦难乎?《夏书》曰:‘成允成功。’”
君子认为楚共王在这件事上处刑不当。《诗》说:“大道平坦笔直,我的心中洞察分明,处理事情不当,就召集贤人来商定。”自己不讲信用,反而用杀人的办法来满足一时的快意,要想把国家治理好不是很困难吗?《夏书》说:“有了信用,才能成功。”
九月丙午,盟于戚,会吴,且命戍陈也。
九月二十三日,襄公会同诸侯在戚地举行了盟会,和吴国会谈,并且决定派兵戍守陈国。
穆叔以属鄫为不利,使鄫大夫听命于会。
穆叔认为鄫国归属鲁国后对鲁国不利,于是他就让鄫国大夫到会听取盟主的命令。
楚子囊为令尹。范宣子曰:“我丧陈矣!楚人讨贰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讨陈。陈近于楚,民朝夕急,能无往乎?有陈,非吾事也,无之而后可。”
楚国的子囊担任令尹。晋大夫范宣子说:“我们要失去陈国了。楚国人讨伐了生二心的陈国之后让子囊任令尹,必然会改变子辛的做法而尽快讨伐陈国。陈国与楚国很近,百姓早晚担心楚国入侵,他们还能不归服楚国吗?保住陈国,不是我们所能做得到的事情,放弃陈国,以后还好办些。”
冬,诸侯戍陈。子囊伐陈。十一月甲午,会于城棣以救之。
冬天,诸侯发兵戍守陈国。子囊率兵攻打陈国。十一月十二日,诸侯率军在城棣会合,前往救援陈国。
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庀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
季文子去世。按惯例大夫入殓,襄公亲自参加。季文子的家臣准备家里的器物作为他的葬具,人们发现季文子的妻妾不穿丝绸,马匹不吃粮食,没有收藏金银玉器,没有双份的器物。君子们因此知道了季文子对公室的忠心耿耿。他先后辅佐了三个国君,却没有私人积蓄,能不说他忠心耿耿吗?
襄公六年
六年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夏,宋华弱来奔。秋,杞葬桓公。滕子来朝。莒人灭鄫。冬,叔孙豹如邾,季孙宿如晋。十有二月,齐侯灭莱。
鲁襄公六年春天,周历三月二日,杞桓公姑容去世。夏天,宋国的华弱逃亡到鲁国。秋天,安葬杞桓公。滕子来鲁国朝见。莒国人灭亡了鄙图。冬天,叔孙豹前往邾国。季孙宿前往晋国。十二月,齐灵公灭掉了莱国。
六年春,杞桓公卒,始赴以名,同盟故也。
鲁襄公六年春天,杞桓公去世。杞国首次在讣告上书写君主的名字,是由于同盟友好的缘故。
宋华弱与乐辔少相狎,长相优,又相谤也。子荡怒,以弓梏华弱于朝。平公见之,曰:“司武而梏于朝,难以胜矣!”遂逐之。夏,宋华弱来奔。
宋国的华弱与乐辔从小就很要好,长大后互相戏谑,又彼此攻击。有一次乐辔发怒,在朝廷上用弓套住华弱的脖子。宋平公看见了,说:“统领军事的司马却被人在朝廷上套住了脖子,打仗一定难以取胜。”于是把华弱驱逐出国。夏天,宋国的华弱逃亡到鲁国。
司城子罕曰:“同罪异罚,非刑也。专戮于朝,罪孰大焉!”亦逐子荡。子荡射子罕之门,曰:“几日而不我从!”子罕善之如初。
司城子罕说:“同样的罪却受到不同的处罚,这是不合刑法的。在朝廷上专横地侮辱别人,还有比这更大的罪吗?”于是也要驱逐乐辔。乐辔用箭射子罕的门,说:“几天后你就不是和我一样被赶出国了吗?”子罕只好仍像过去一样对待他。
秋,滕成公来朝,始朝公也。
秋天,滕成公前来鲁国朝见,这是他首次朝见襄公。
莒人灭鄫,鄫恃赂也。
莒国人灭亡了鄯国,这是由于鄫国倚仗送了财礼而放松戒备的缘故。
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
冬天,穆叔到邾国聘问,重修两国之好。
晋人以鄫故来讨,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晋见,且听命。
晋国人因为鄫国被灭亡的缘故前来责问鲁国,说:“什么原因要让鄫国灭亡?”季武子到晋国会见,并且听候处置。
十一月,齐侯灭莱,莱恃谋也。
十一月,齐灵公灭掉了莱国,这是因为莱国倚仗计谋才造成的。
于郑子国之来聘也,四月,晏弱城东阳,而遂围莱。甲寅,堙之环城,傅于堞。及杞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帅师及正舆子、棠 人军齐师,齐师大败之。丁未,入莱。莱共公浮柔奔棠。正舆子、王湫奔莒,莒人杀之。四月,陈无宇献莱宗器于襄宫。晏弱围棠,十一月丙辰,而灭之。迁莱于郳。高厚、崔杼定其田。
当郑国的子国来鲁国访问时,正是去年四月。齐国的晏弱在东阳筑城,然后就包围了莱国。甲寅日,在莱城四周堆起土山,高至城上的墙垛。到杞桓公去世的那个月,十五日,王湫率军和正舆子、棠人攻打齐军,齐军把他们打得大败。二十七日,齐军进入莱城。莱共公浮柔逃亡到棠地,正舆子和王湫逃亡到莒国,莒国人杀了他们。四月,齐国的陈无宇把莱国宗庙的宝器献到了齐襄公庙里。晏弱包围了棠氐十二月十日,灭掉了它,于是把莱国的百姓迁到了郳地。高厚和崔杼负责分配莱国的土地。
襄公七年
七年春,郯子来朝。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小邾子来朝。城费。秋,季孙宿如卫。八月,螽。冬十月,卫侯使孙林父来聘。壬戌,及孙林父盟。楚公子贞帅师围陈。十有二月,公会晋侯、宋公、陈侯、卫侯、曹伯、莒子、邾子于鄬。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丙戌,卒于鄵。陈侯逃归。
鲁襄公七年春天,郯子来鲁国朝见。夏天,四月,鲁国为举行郊祭占卜了三次,不吉利,于是就释放备用的祭牛。小邾国的国君前来鲁国朝见。在费地筑城。秋天,季孙宿到卫国。八月,发生了虫害。冬天,十月,卫国派孙林父来鲁国访问。二十一日,与孙林父会盟。楚国的公子贞率牟包围了陈国。十二月,襄公与晋悼公、宋平公、陈哀公、卫献公、曹成公、莒子、邾子在鄬地聚会。郑僖公髡顽到会。没有见到诸侯,丙戌日,在鄵地去世。陈侯逃回国内。
七年春,郯子来朝,始朝公也。
鲁襄公七年春天,郯子前来鲁国朝见,这是他第一次朝见襄公。
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孟献子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从也。”
夏天,四月,为举行郊祭三次占卜,都不吉利,于是释放备用的祭牛。孟献子说:“我现在才知道占卜和占筮的作用。郊祭,是祭祀后稷,祈求农业丰收。因此在启蛰这一天举行郊祭,郊祭后才开始耕种。如今已经开始耕种,才为郊祭占卜,难怪不吉利。”
南遗为费宰。叔仲昭伯为隧正,欲善季氏而求媚于南遗,谓遗:“请城费,吾多与而役。”故季氏城费。
南遗担任费邑的县宰。叔孙昭伯担任隧正,他想巴结季氏,于是就讨好南遗,对南遗说:“请季氏在费邑筑城,我多派给你劳力。”因此季氏在费邑筑城。
小邾穆公来朝,亦始朝公也。
小邾国穆公来鲁国朝见,也是第一次朝见襄公。
秋,季武子如卫,报子叔之聘,且辞缓报,非贰也。
秋天,季武子到卫国,对子叔在襄公元年对鲁国的访问进行回访,并且说明迟迟才回访,并非是对卫国有二心。
冬十月,晋韩献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废疾,将立之。辞曰:“《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又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无忌不才,让,其可乎? 请立起也!与田苏游,而曰好仁。《诗》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恤民为德,正直为正,正曲为直,参和为仁。如是,则神听之,介福 降之。立之,不亦可乎?”
冬天,十月,晋国的韩献子告老退休。他的长子穆子有残疾,晋悼公准备立他为卿。穆子推辞说:“《诗》说:‘难道我不是早晚都想来?只是途中露水太多。又说:‘如果不是亲理政事。百姓就不信服。’我韩无忌没有才干,让给别人,可不可以呢?请求国君立韩起为卿。韩起与田苏交游,田苏说他好行仁义。《诗》说:‘忠于你的职守,起用正直的人。神灵听说了之后,就会赐给你大福。’怜悯百姓就是德,正直无邪就是正,纠正偏邪就是直,将这三者统一为一体就是仁。像这样,神灵就会听到,降给你大福。立韩起为卿,不也是可以的吗?”
庚戌,使宣子朝,遂老。晋侯谓韩无忌仁,使掌公族大夫。
九日。计韩起朝见悼公,于是计韩献子告老退休。晋悼公认为韩无忌有仁义之心,就让他掌管公族大夫。
卫孙文子来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寻孙桓子之盟。公登亦登。叔孙穆子相,趋进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亦无悛容。
卫国的孙文子来鲁国访问,同时对季武子访卫时的解释进行答谢,之后两国又重温了孙桓子访问鲁国时签订的盟约。会见时孙文子与襄公并肩而行,襄公登上—级台阶,孙文子也登上一级台阶。叔孙穆子担任相礼,他急步上前说:“诸侯会盟时,我们国君没有走在卫国国君之后。现在您不走在我国君之后,我们国君不知道有什么过错而致使您如此轻视他。您还是稍慢一点吧!孙文子不解释,但也没为情的表情。
穆叔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诗》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谓从者也。衡而委蛇必折。”
穆叔说:“孙文子必然灭亡。身为臣子却摆出国君的架子,犯了过错又不悔改,这是一个人灭亡的根本原因。《诗》说:‘从朝廷回家吃饭,神态从容谦恭。’说的就是谦恭顺从的人。专横无礼却还洋洋自得的人必定毁灭。”
楚子囊围陈,会于鄬以救之。
楚国的子囊包围了陈国,襄公与诸侯们在鄬地会合,然后发兵救援陈国。
郑僖公之为大子也,于成之十六年,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愬诸晋而废之,子罕止之。及将会于鄬,子驷相,又不礼焉。侍者谏,不听,又谏,杀之。及鄵,子驷使贼夜弑僖公,而以疟疾赴于诸侯。简公生五年,奉而立之。
郑僖公做太子的时候,在鲁成公十六年和郑国的子罕到晋国,没有礼貌。又和子丰到楚国,也没有礼貌。等到他即位的元年,到晋国朝见时,子丰想向晋国控告以便废掉他,子罕制止了。等到将要在为巧地会见时,子驷担任相礼,僖公还是没礼貌。侍者劝谏他,他不听,再次劝谏,他就杀了侍者。到了郸地,子驷派贼人在夜里杀掉了僖公,而以暴病致死不能与会讣告诸侯。简公当年五岁,臣子们立他国君。
陈人患楚。庆虎、庆寅谓楚人曰:“吾使公子黄往而执之。”楚人从之。二庆使告陈侯于会,曰:“楚人执公子黄矣!君若不来,群臣不忍社稷宗庙,惧有二图。”陈侯逃归。
陈国人担忧楚国。庆虎、庆寅对楚国人说:“我们让公子黄前往贵国。你们把1他抓起来。”楚国人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于是庆席、庆寅派人到会盟地告诉陈哀公,说:“楚国人抓住了公子黄,您如果不赶回来,群臣们不忍心国家灭亡,恐怕会有别的想法。”于是陈哀公就从盟会上逃回来了。
襄公八年
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晋。夏,葬郑僖公。郑人侵蔡,获蔡公子燮。季孙宿会晋侯、郑伯、齐人、宋人、卫人、邾人于邢丘。公至自晋。莒人伐我东鄙。秋九月,大雩。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晋侯使士匄来聘。
鲁襄公八年春天,周历正月,襄公到晋国。夏天,安葬郑僖公。郑国人入侵蔡国,抓获了蔡国的公子燮。季孙宿在邢丘与晋悼公、郑简公、齐国人、卫国人、邾人会见。襄公从晋国回国。莒国人攻打我国的东部边境地区。秋天,九月,鲁国l举行大规模的求雨活动。冬天,楚国的公子贞率军攻打郑国。晋悼公派士匄来鲁国访问。
八年春,公如晋,朝,且听朝聘之数。
鲁襄公八年春天,襄公到晋国朝见,同时请示每年朝聘时需要贡献的财物的数目。
郑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谋子驷。子驷先之。夏四月庚辰,辟杀子狐、子熙、子侯、子丁。孙击、孙恶出奔卫。
郑国的公子们因僖公的死,谋划去掉子驷。子驷比他们先下手。夏天,四月十二日,以罪名杀掉了子狐、子熙 子侯、子丁。孙击、孙恶出逃到卫国。
庚寅,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勿从乎?从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子国怒之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二十二日,郑国的子国、子耳入侵蔡国,俘虏了蔡国的司马公子燮。郑国人都很高兴,只有子产一个人没有附和。他说:“一个小国没有文治,却有武功,没有比这更大的祸患了。如果楚国人前来讨伐,能不顺从他们吗?如果顺从了楚国,晋军必然又前来讨伐。晋国、楚国讨伐郑国,从今以后,郑国至少有四五年不得安宁|了。”子国对子产生气地说:“你知道什么?国家有重大命令,自然有正子胡言乱语,是要被杀的。”
五月甲辰,会于邢丘,以命朝聘之数,使诸侯之大夫听命。季孙宿、齐高厚、宋向戌、卫宁殖、邾大夫会之。郑伯献捷于会,故亲听命。大夫不书,尊晋侯也。
五月七日,季武子和晋悼公、郑简公、齐国人等在邢丘举行了会见。会上晋国确定了各国进贡的财物数目,让诸侯的大夫听取命令。季武子、齐国的高厚、宋国的向戍、卫国的宁殖、邾国的大夫参加了会见。郑简公向主持会见的晋悼公进献郑蔡之战的战利品,所以亲自到会听命。《春秋》没有记载各国大夫的名字,这是表示对晋悼公的尊敬。
莒人伐我东鄙,以疆鄫田。
莒国人攻打鲁国东部边境,想以此划定鄫国土地的疆界。
秋九月,大雩,旱也。
秋天,九月,鲁国举行盛大的求雨活动,因为大旱。
冬,楚子囊伐郑,讨其侵蔡也。
冬天,楚国的子囊攻打郑国,是为了讨伐它入侵蔡国。子驷、子国、子耳想顺从楚国,子孔、子娇、子展打算抵抗楚军以等待晋军的援救。
子驷曰:“《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询多,职竞作罗。’谋之多族,民之多违,事滋无成。民急矣!姑从楚以纾吾民。晋师至,吾又从之。敬共币帛以待来者,小国之道也。牺牲玉帛,待于二竞,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寇不为害,民不罢病,不亦可乎?”
子驷说:“《周诗》中有这样的话:‘如果等到黄河水澄清,人的寿命有多长?占卜次数太多,只能是自作罗网。’与很多人谋划,众说纷纭,百姓无所适从,事情就更加难以办成。百姓已万分危急,暂且顺从楚国,以缓解百姓的灾难。晋军到我们再投靠他们。恭敬地供给财礼,等待大国到来,这是小国的生存之道。带着祭祀用的牛羊玉帛,等候在我国和晋、楚两国的边境上,以等待他们这些强国来保护我们的百姓。这样敌寇不为害,百姓不因战争而疲顿不堪,不也是可以的吗?”
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国无信,兵乱日至,亡无日矣。五会之信,今将背之;虽楚救我,将安用之?亲我无成,鄙我是欲,不可从也。不如待晋。晋君方明,四军无阙,八卿和睦,必不弃郑。楚师辽远,粮食将尽,必将速归,何患焉!舍之闻之:‘杖莫如信。’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晋,不亦可乎?”子驷日:“《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请从楚,绯也受其咎!”乃及楚平。
子展说:“小国用来侍奉大国的东西,是信用。如果小国不讲信用,战乱随时会发生,亡国也就没有几天了。五次会盟与晋国订立的盟约,现在打算背弃它,虽然有楚国救援我们,又能有什么用?楚国亲近我们不会有好结果,想把我国作为他们的边邑,才是他们真正想得到的,不能顺从楚国。不如等待晋军。晋悼公正是明的时候,四军完备无缺,八卿和睦,一定不会抛弃郑国。楚军远道而来,粮食吃完,肯定要很快回国。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听说:‘依靠别的东西,不如依靠信用。’加强守备,让楚军失去斗志,依靠信用等待晋军,不也可以吗?”子驷说:“《诗》说:‘谋划的人太多,因此难以作出决断。发言的人满庭,但又有谁敢于承担责任?就好比一个人一边走路一边和人商量事情,因此一无所得。’请求顺从楚国,我来承担这一责任。”于是郑国就和楚国讲和。
使王子伯骈告于晋,曰:“君命敝邑:‘修而车赋,儆而师徒,以讨乱略。’蔡人不从,敝邑之人,不敢宁处,悉索敝赋,以讨于蔡,获司马燮,献于邢丘。今楚来讨曰:‘女何故称兵于蔡?’焚我郊保,冯陵我城郭。敝邑之众,夫妇男女,不皇启处,以相救也。翦焉倾覆,无所控告。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民知穷困,而受盟于楚,狐也与其二三臣不能禁止。不敢不告。”
派王子伯骈到晋国报告,说:“君王曾命令我国:‘修好你们的兵车,告诫你们官兵,准备讨伐叛乱者。’蔡国人不肯顺从,我国的人也不能安居,招集我国所有的兵力,讨伐蔡国,俘虏了蔡国的司马燮,并献到了邢丘的诸侯盟会上。现在楚国来讨伐我们说:‘你们为什么对蔡国用兵?’并且焚烧了我国郊外的城堡,进犯我的城郭。我国百姓,不论夫妻男女,无暇休息,互相救援。国家将要倾覆灭亡,却无处控告。百姓中死去的,不是他们的父兄,就是他们的子弟。人人忧愁悲伤,不知哪里是护身的地方。百姓知道已经走投无路,只得接受楚国的盟约,我和手下的臣子也不能禁止。这件事我们不敢不报告给贵国。”
知武子使行人子员对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谁敢违君?寡君将帅诸侯以见于城下,唯君图之!”
荀罃派外交官员对王子伯骈说:“贵国遭到楚国的讨伐,也不派一个使臣来告诉我们国君,就向楚国屈服,这是贵国国君的希望,谁能违抗呢?我们国君将率领诸侯和你们在城下相见,请贵国国君慎重考虑!”
晋范宣子来聘,且拜公之辱,告将用师于郑。公享之,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 有?”武子赋《角弓》。宾将出,武子赋《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献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以为子孙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 命?”君子以为知礼。
晋国的范宣子来鲁国访问,答谢襄公在春天对晋国的朝见,同时通报准备对郑国用兵。襄公设宴款待范宣子,宣子在宴席上吟诵了《標有梅》这首诗。季武子说:“谁敢不及时出兵呢?现在以草木做比,我们国君对贵国国君来说,就好像是草木散发出来的气味。高兴地接受贵国的命令,哪里会有时间上的早晚?”季武子1 接着吟诵了《角弓》一诗。客人将要退出宴席时,季武子又吟诵了《彤弓》一诗。子说:“当年城濮之战,我国先君文公曾到衡雍向周天子进献战果,接受了襄王赠给的一把红色的弓,作为子孙的宝藏。我士匄是先君大臣的后代,怎敢不接受您的命令呢?”君子认为宣子懂得礼。
襄公九年
九年春,宋灾。夏,季孙宿如晋。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姜。冬,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伐郑。十有二月己亥,同盟于戏。楚子伐郑。
鲁襄公九年春天,宋国发生了火灾。夏天,季孙宿到晋国。五月二十九日,夫人姜氏去世。秋天八月二十三日,安葬我国小君穆姜。冬天,襄公会合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孝公、小邾子、齐国太子光攻打郑国。十二月十日,在戏地结盟。楚共王讨伐郑国。
九年春,宋灾。乐喜为司城以为政。使伯氏司里,火所未至,彻小屋,涂大屋;陈畚挶,具绠缶,备水器;量轻重,蓄水潦,积土涂;巡丈城,缮守备, 表火道。使华臣具正徒,令隧正纳郊保,奔火所。使华阅讨右官,官庀其司。向戌讨左,亦如之。使乐遄庀刑器,亦如之。使皇郧命校正出马,工正出车,备甲兵, 庀武守。使西鉏吾庀府守。令司宫、巷伯儆宫。二师令四乡正敬享,祝宗用马于四墉,祀盘庚于西门之外。
鲁襄公九年春天,宋国发生了火灾。乐喜担任司城执掌政权。他派伯氏管理街巷,在火没有烧到的地方拆除小屋,用泥涂封大屋;准备运土工具、汲水的绳子和鏈水的器物;根据需求量储蓄用水,堆积泥土;巡视城郭,加强守备,标记火的燃趋向。派华臣调集徒役,命令隧正调集郊外的徒卒,赶赴火灾区。派华阅管理右师各官,让他们各尽其职。派向戍管理左师各官,也让他们各尽其职。派乐遄准备刑具,也像华阅一样。派皇郧命令校正备好马匹,工正备好兵车和武器,保护武器仓库。派西钮吾保护国库,他下令司宫、巷伯加强宫中守卫。左右二师命令四乡乡祀神灵,让祝宗用马祭祀四方城池之神,在西门之外祭祀祖先盘庚。
晋侯问于士弱曰:“吾闻之,宋灾,于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对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内火。是故咮为鹑火,心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 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对曰:“在道。国乱无 象,不可知也。”
晋绰公问士弱说:“我听说,宋国发生了火灾,因此明白了自然规律,这是什么原因?”土弱回答说:“古代的火正之官在祭祀火星时,有时用心宿作为陪祭,有时用柳宿作为陪祭,因为火星是在这两个星宿之间运行。所以味就是鹑火星,心宿就是大火星。陶唐氏的火正阏伯住在商丘,祭祀大火星,而用火星的移动来确定季。商朝的先祖相土沿袭了这个办法,因此商朝就以大火星作为祭祀的主星。商朝人观察他们祸乱失败的征兆,就一定是从火灾开始,因此过去他们就自以为掌握了然规律。”晋悼公说:“这种规律一定能把握住吗?”产有道或无道。如果一个国家发生了动乱,上天不显示预兆,那就无法知道了。”
夏,季武子如晋,报宣子之聘也。
夏天,季武子到晋国,回报范宣子对鲁国的访问。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也。”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 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亨,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 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 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穆姜在东宫去世。当初她搬到东宫时曾占筮,得到艮卦变为八。太史说:“这是说艮卦变为随卦。随表示出走,您一定要尽快搬出去。”穆姜说:“不用了。这卦象在《周易》中的解释是:‘随,元、亨、利、贞,没有灾祸。’元,是身体的最高处;亨,表示主宾相会;利,是道义的总和;贞,是事物的根本。以仁为本体就能 左高于常人,使德行美好就能合乎礼仪,对别人有利就能总括道义,为人忠诚守信就能成就事业。做到这样,是不可欺的,因此即使遇到随卦也不会有灾祸。而现在我作为一个妇人却参与动乱,本来妇人地位低下却有了不仁义的行为,不能说是元;使国家动乱不安,不能说是亨;兴风作浪而害及自身,不能说是利;忘记未亡人的身份却爱好姣美,不能说是贞。具有元、亨、利、贞四德的人,即使遇到随卦也不会有灾祸。我一种也不具有,又怎能符合随卦的卦辞呢?我自取邪恶,能没有灾祸吗?我肯定要死在这里,不能出去了。”
秦景公使士雃乞师于楚,将以伐晋,楚子许之。子囊曰:“不可。当今吾不能与晋争。晋君类能而使之,举不失选,官不易方。其卿让于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竞于教,其庶人力于农穑。商工皂隶,不知迁业。韩厥老矣,荀罃禀焉以为政。范匄少于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军。韩起少于栾黡,而栾黡、士鲂上之,使佐上军。魏绛多功,以赵武为贤而为之佐。君明臣忠,上让下竞。当是时也,晋不可敌,事之而后可。君其图之!”王曰:“吾既许之矣。虽不及晋,必将出师。”
秦景公派士雅到楚国请求出兵,攻打晋国,楚共王同意了这一请求。子囊说:“不能这样。现在我国不能与晋国争雄。晋悼公量才使用人才,选拔人才没有遗漏,任命官员不改变政策。他的卿把职务让给贤能之人,他的大夫恪尽职守,他的士致力于教化,他的百姓尽力耕种,他的工商杂役,安于本业。韩厥告老退休了,荀罃接替他执掌政权。范宣子比中行偃年轻,却位居中行偃之上,让他担任了中军副帅。韩起比栾黡年轻,但栾黡和士鲂却让他位居自己之上,让他担任了上军副帅。魏绛有很多功劳,但他认为赵武贤能而甘愿做他的副手。国君贤明,臣子忠诚,上面谦让,下面尽力。在这时候,晋国不可匹敌,只有侍奉他们才行。请您考虑一下!”共王说:“我已经同意了,即使我们比不上晋国,也一定要出兵。”
秋, 楚子师于武城以为秦援。
秋天,楚共王进兵武城,作为对秦国的支援。
秦人侵晋,晋饥,弗能报也。
秦国人入侵晋国。晋国正发生饥荒,因此不能回击。
冬十月,诸侯伐郑。庚午,季武子、齐崔杼、宋皇郧从荀罃、士匄门于鄟门。卫北宫括、曹人、邾人从荀偃、韩起门于师之梁。滕人、薛人从栾黡、士鲂门于北门。杞人、郳人从赵武、魏绛斩行栗。甲戌,师于汜,令于诸侯曰:“修器备,盛糇粮,归老幼,居疾于虎牢,肆眚,围郑。”郑人恐,乃行成。中行献子曰:“遂围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与之战。不然,无成。”知武子曰:“许之盟而还师,以敝楚人。吾三分四军,与诸侯之锐以逆来者,于我未病,楚不能矣,犹愈于战。暴骨以逞,不可以争。大劳未艾。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诸侯皆不欲战,乃许郑成。
冬天十月,诸侯攻打郑国。十一日,季武子、齐国的崔杼、宋国的皇郧随同荀罃、土匄攻打郑都东门郭门,卫国的北宫括、曹国人、邾国人随同苟偃、韩起攻打郑都西门师之梁,滕国人、薛国人随同栾黡、士鲂攻打北门,杞国人、鄂人随同赵武、魏绛砍除了道路边的栗树。十五日,联军驻扎在氾水之滨。晋悼公向诸侯下命令:“整理武器装备,准备干粮,把老幼士卒送回去,让有病的士卒住到虎牢,宽恕那些有过失的人。围攻郑国。”
郑人恐,乃行成。中行献子曰:“遂围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与之战。不然,无成。”知武子曰:“许之盟而还师,以敝楚人。吾三分四军,与诸侯之锐以逆来者,于我未病,楚不能矣。犹愈于战。暴骨以逞,不可以争。大劳未艾。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诸侯皆不欲战,乃许郑成。
郑国人害怕了,于是求和。荀偃说:“马上包围郑国,等候楚国人来救,再与他们作战。不这样,就不会有和谈。”荀罃说:“同意和郑国结盟然后撤兵,让楚国人再去攻打郑国,使他们疲惫不堪。我们把四个军分成三部分,与诸侯的精锐部队,迎击楚军,对我军来说,不会疲乏,但楚军就不可能了。这种方法比决战更好。暴骨弃尸以图一时痛快,不能用这种方法和敌人争锋。更大的辛劳还在等着我们,君用智慧取胜,小人靠力气取胜,这是先王的遗训。”于是诸侯都不想作战了,就意和郑国讲和。
十一月己亥,同盟于戏,郑服也。 将盟,郑六卿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公孙辄、公孙虿、公孙舍之及其大夫、门子皆从郑伯。晋士庄子为载书,曰:“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晋命是 听,而或有异志者,有如此盟。”公子騑趋进曰:“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大国不加德音而乱以要之,使其鬼神不获歆其禋祀,其民人不获享其土利,夫妇 辛苦垫隘,无所底告。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有礼与强可以庇民者是从,而敢有异志者,亦如之。”荀偃曰:“改载书。”公孙舍之曰:“昭大神,要言焉。 若可改也,大国亦可叛也。”知武子谓献子曰:“我实不德,而要人以盟,岂礼也哉!非礼,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师而来,终必获郑,何必今日?我之不 德,民将弃我,岂唯郑?若能休和,远人将至,何恃于郑?”乃盟而还。
十一月十日,在戏地结盟,这是由于郑国已经顺服了。将要结盟,郑国的六个卿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公孙辄、公孙虿、公孙舍之和他们的大夫、卿的嫡子都跟随郑简公来到盟会上口晋国的士庄子起草了盟书,内容说:“从今天盟誓后,郑国如果不绝对服从晋国,或另有二心,就根据此盟约加以制裁。”公子騑快步上前说:“上天降祸给郑国,让我们夹在两个大国的中间。但大国没有赐给我们恩德,反而用战乱要挟我们,使我们的神灵得不到祭祀,我们的百姓得不到土地的收益,男女老少辛苦劳作却仍然贫困瘦弱,而且无处诉说。从今天盟誓之后,郑国如果不绝对服从讲究礼义而又能强有力地保护我国百姓的国家,并有二心的话,甘愿受此|处罚。”苟偃说:“再修改一下盟书。”公孙舍之曰:“已经对着神灵盟过誓了,如果还能改动的话,那么大国也可以背叛了。”荀罃对荀偃说:“我们缺少德行,却以盟来要挟人家,难道合乎礼义吗?不合乎礼义,凭什么来主持盟会?暂且结盟后退兵,修养德行,休整军队后再来,最终一定能得到郑国,又何必非在今天?假如我们没有德行,自己的百姓都会离我们而去,难道仅仅是郑国吗?如果能使德行美好,上下和睦,远方的诸侯都将前来归附,又何必只指望郑国呢?”于是和郑国结盟后就退兵了。
晋人不得志于郑,以诸侯复伐之。十二月癸亥,门其三门。闰月,戊寅,济于阴阪,侵郑。次于阴口而还。子孔曰:“晋师可击也,师老而劳,且有归志,必大克之。”子展曰:“不可。”
晋国人在郑国那里没有达到目的,便率领诸侯再次攻打郑国。十二月五日,攻打郑国的东、西、北三个城门,一连攻打了五天。二十日,在阴阪渡过了洧水,再次攻打郑国,军队驻扎在阴口,后来就回去了。子孔说:“晋军可以攻击,军队已1经疲惫,士兵归心似箭,也们。”子展说:“不行。”
公送晋侯。晋侯以公宴于河上,问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一星终也。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 子,礼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为冠具?”武子对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请及兄弟之国而假 备焉。”晋侯曰:“诺。”公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磬焉,礼也。
襄公送别晋悼公,晋悼公在黄河边设宴招待襄公。席间悼公问起襄公的年龄,武子回答说:“诸侯们在沙随盟会的那一年,我们国君出生。”晋悼公说:“十二年了,这是一终,正好是岁星运行一周的时间。国君十五岁就可以生孩子。举行冠礼之后生孩子,是合乎礼法的。君可以举行冠礼了,大夫何不给君准备举行冠礼的用具?”季武子回答说:“君举行冠礼,必须先举行裸享之礼,并且要用金石之乐使之有节度,还要到先君的宗庙中举行。现在我们国君身在路途,无法准备,请求到了兄弟国家后再借肝卫国,就在卫成公庙中举行了冠礼,还借用了卫国的钟和磬,这是合乎礼法的。
楚子伐郑,子驷将及楚平。子孔、子蟜曰:“与大国盟,口血未干而背之,可乎?”子驷、子展曰:“吾盟固云:‘唯强是从。’今楚师至,晋不我救,则楚强 矣。盟誓之言,岂敢背之?且要盟无质,神弗临也,所临唯信。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临之。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乃及楚平。公子罢戎入盟,同 盟于中分。
楚共王讨伐郑国,子驷准备和楚国讲和。子孔、子娇说:“才和晋国盟誓,嘴的血还没干就背叛了,这样可以吗?”子驷、子展说:“我们在盟约中本来就说:‘只要是强大的国家我们就服从。’现在楚师来到,晋国却不来救援我们,那么楚国是强国了。盟誓的话,怎么敢背叛?况且在要挟的情况下订立的盟约本来就没有言,神灵也不会亲临,只有真诚的盟会神灵才会亲临。诚信,是语言的凭证,是善良的根本,所以神灵才降临。圣明的神灵不会理睬在要挟情况下订立的盟约,背叛它是可以的。”于是和楚国讲和口公子罢戎进入郑都订立盟约,在中分举行了结盟仪式。
楚庄夫人卒,王未能定郑而归。
楚庄王的夫人去世,共王没有能够安定郑国就回国了。
晋侯归,谋所以息民。魏绛请施舍,输积聚以贷。自公以下,苟有积者,尽出之。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祈以币更,宾以特牲,器用不作,车服从给。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
晋悼公回国后,与大臣商议怎样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魏绛请求对百姓施舍,输出积聚的财物借给百姓。从国君以下的所有官员,如果有积蓄的,都全部拿出来。因此国家再没有积压的货物,没有贫困的人。国君没有专门的利益,也没有贪婪的百姓。祈祷时用财货代替牛羊,宴请宾客只用一头雄性牲畜,不再制作新的器具,车马服饰够用就行了。实行了一年,国家就有了法度。—后来晋国三次出兵,楚国都不能与它争雄。
襄公十年
十年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夏,五月甲午,遂灭偪阳。公至自会。楚公子 贞、郑公孙辄帅师伐宋。晋师伐秦。秋,莒人伐我东鄙。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冬,盗杀郑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戍郑虎牢。楚公子贞帅师救郑。公至自伐郑。
鲁襄公十年的春天,襄公在柤地与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瞞子、杞伯、小邾子齐国太子光会见吴国人(共商连吴攘楚之事)。夏天五月初八日,便攻灭了楚国的偪阳。襄公的到来是自从祖地盟会开始的。(六月)楚公子贞(即子囊)、郑国公孙辄(即子耳)带兵攻打宋国,晋国军队则进攻秦国。这年秋天,莒国人则乘机进犯我鲁国东部边境。鲁襄公会合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国太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等国共同进攻郑国。那年冬天,叛乱分子杀害了郑国的公子騑(即子驷)、公子发(即子国)和公孙辄(即子耳)。于是讨伐郑国的军队戍守郑国的虎牢城。楚公子贞(既子囊)带兵救援郑国。襄公是从讨伐郑国的前线上回来的。
十年春,会于柤,会吴子寿梦也。三月癸丑,齐高厚相大子光以先会诸侯于钟离,不敬。士庄子曰:“高子相大子以会诸侯,将社稷是卫,而皆不敬,弃社稷也,其将不免乎!”
鲁襄公十年春,与各国诸侯在祖地盟会,是为了会见吴子寿梦。三月二十六日,齐国高厚做太子光的相礼,因为在钟离先会见诸侯时,表现得不恭敬,晋国的士庄子便说:“高子作为太子的相礼来会见诸侯,应当捍卫自己的国家,却表现出不恭敬,这是抛弃国家,恐怕将会免不了出祸害吧!”
夏四月戊午,会于柤。
夏季四月初一,诸侯在柤地相会。
晋荀偃、士匄请伐偪阳,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胜为笑。”固请。丙寅,围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辇重如役。偪阳人启门,诸 侯之士门焉。县门发,郰人纥抉之以出门者。狄虒弥建大车之轮而蒙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戟,以成一队。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主 人县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绝之。队则又县之,苏而复上者三。主人辞焉,乃退,带其断以徇于军三日。
晋国荀偃、士匄请求攻打倡阳,而把它作为宋国左师向戌的封邑。荀罃说:“城小而坚固,攻下它不算勇武,攻不下来被人讥笑。”荀偃、士匄坚决请求。初九日,围攻偪阳,不能攻克。孟氏的家臣秦堇父拉了辎重车到达战地。偪阳人打开城门,诸侯的将士攻打城门。悬挂的闸门放下来了,鲁瑯邑大夫叔梁纥托举闸门,使攻进城的将士得以出来。狄虒弥立起大车的轮子,蒙上皮甲作为大盾牌,左手拿着它,右手拔戟,领兵自成一队。孟献子说:“这就是《诗经》上所说的‘像猛虎一样有力气’的人啊。”僵阳守城的人把布悬下来,秦堇父拉着布登城,刚到城墙垛,守城人便将布割断。秦堇父坠落在地,守城人又悬下布来,秦堇父苏醒后又登上去,这样三次,守城人佩服秦堇父的勇力,不再挂布了,这才退兵。秦堇父以割断的布作带子,在军中游行了三天。
诸侯之师久于偪阳,荀偃、士匄请于荀罃曰:“水潦将降,惧不能归,请班师。”知伯怒,投之以机,出于其间,曰:“女成二事而后告余。余恐乱命,以不女 违。女既勤君而兴诸侯,牵帅老夫以至于此,既无武守,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实班师,不然克矣’。余赢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
诸侯的军队在偪阳时间久了,荀偃、士匄向荀罃请示说:“要下大雨涨水了,恐怕到时候不能回去,请您撤兵回去吧。”荀罃发怒,将弩机向他们扔过去,正好从两人中间飞出,说:“你们把两件事办成了再来报告我。原先我担心意见不一而乱了军令,才不违背你们的意见(同意攻打偪阳)。你们既已劳驾国君,且发动了诸侯的军队,牵连我老夫也来到这里;既不坚守武攻,又想归罪于我,回去说:‘这实在是他撤兵,要不是这样,早就攻下来了。’我衰老了,还能再一次承担罪责吗?七天内攻不下来,一定要你们的脑袋!”
五月庚 寅,荀偃、士匄帅卒攻偪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书曰“遂灭偪阳”,言自会也。
五月初四日,荀偃、士匀率领步兵攻打偪阳,亲身受到箭和石块的攻击,初八、日灭亡了偪阳。《春秋》记载说“遂灭偪阳”,说的是从祖地盟会以后开始进攻偪阳的。
以与向戌,向戌辞曰:“君若犹辱镇抚宋国,而以偪阳光启寡君,群臣安矣, 其何贶如之?若专赐臣,是臣兴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请。”乃予宋公。
把偪阳封给宋大夫向戌,向戌辞谢说:“如果还辱蒙您安抚宋国,而用偪阳来扩大寡君的疆土,臣下们就安心了,还有什么恩赐能如此呢?但若专门赐给下臣我,那就是我发动诸侯进攻而为自己谋求封地了,还有什么罪过比这更大的呢?谨敢以死来请求。”于是就将偪阳给了宋平公。
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罃辞。荀偃、士匄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 夏,晋侯惧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还。及著雍,疾。卜,桑林见。荀偃、士匄欲奔请祷焉。荀罃不可,曰:“我辞礼矣,彼则以之。犹有鬼神,于彼加之。”晋 侯有间,以偪阳子归,献于武宫,谓之夷俘。偪阳妘姓也。使周内史选其族嗣,纳诸霍人,礼也。
宋平公在楚丘设宴款待晋侯,请求使用《桑林》之乐。荀罃辞谢。苟偃、士匄说:“诸侯之中的宋国、鲁国,在那里可以参观礼仪。鲁国有禘乐,在招待贵宾和举行大祭时用它。宋国用《桑林》之乐招待国君,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起舞,、乐师手举大旌作为乐队的标记领队入场,晋侯害怕得退进了厢房。宋国人去掉大旌,晋侯直至宴会完毕才回国。到达著雍,晋侯病了。占卜,从卜兆中见到桑林之神。荀偃、士匀想奔回宋国请求祈祷,荀罃不同意,说:“我们已经辞去这种礼仪了,他们还是用它。如果有鬼神,应该加祸于宋国。”晋侯病愈,带了偪阳子回国,奉献于武官,称他为夷人俘虏。偪阳,是妘姓人的。晋侯派周朝掌管爵禄的内史选择它宗族中的后嗣,让他们住在霍人地方,这是合于礼的。
师归,孟献子以秦堇父为右。生秦丕兹,事仲尼。
军队回国,孟献子让秦堇父做车右。秦堇父生了秦丕兹,师事孔子。
六月,楚子囊、郑子耳伐宋,师于訾毋。庚午,围宋,门于桐门。
六月,楚国的子囊、郑国的子耳攻打宋国,军队驻扎在訾毋。六月十四日,旬围宋国,攻打桐门。
晋荀罃伐秦,报其侵也。
晋国的荀罃进攻秦国,这是为了报复秦国人去年的入侵。
卫侯救宋,师于襄牛。郑子展曰:“必伐卫,不然,是不与楚也。得罪于晋,又得罪于楚,国将若之何?”子驷曰:“国病矣!”子展曰:“得罪于二大国,必亡。病不犹愈于亡乎?”诸大夫皆以为然。故郑皇耳帅师侵卫,楚令也。
卫侯救援宋国,军队驻扎在襄牛。郑国子展说:“一定要攻打卫国。不然,就是不亲附楚国。得罪晋国,又得罪楚国,我们的国家将怎么办?”子驷说:“我们郑国已困乏了呀!”子展说:“得罪两个大国,必定灭亡。困乏,不还比灭亡要强吗?”大夫们都认为子展的话对。因此,郑国的皇耳带兵侵袭卫国,这实际上是楚国的命令。
孙文子卜追之,献兆于定姜。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丧其雄。”姜氏 曰:“征者丧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图之!”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犬丘。
卫国孙文子为追逐郑国军队占卜,将卜兆献给定姜。定姜问繇辞如何。孙文子回答说:“卜兆(龟壳上出现的裂纹)如同山陵,意味着有人出征,会丧失他们的英雄。”定姜说:“出征者丧失英雄,对御敌一方有利。大夫们应考虑这个问题!”卫国人追逐郑军,孙蒯在犬丘俘虏了郑大夫皇耳。
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伐我西鄙。还,围萧,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
秋季七月,楚国子襄、郑国子耳进攻我国西部边境。回国时,包围了宋国萧邑,八月十一日,攻下了萧邑。九月,子耳进犯宋国北部边境。
孟献子曰:“郑其有灾乎!师竞已甚。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
孟献子说:“郑国恐怕有灾殃吧!军队争战太过分了。周天子尚且承受不了经常争战,何况郑国呢!有灾殃的话,恐怕免不了是执政的三位大夫吧!”
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东鄙。
莒国人趁着诸侯各国有战事的空隙,攻打我国东部边境。
诸侯伐郑。齐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师,故长于滕。己酉,师于牛首。
诸侯攻打郑国,齐国的崔杼让太子光先行到达军中,所以排在滕国前头。七月二十五日,军队驻扎在牛首。
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初,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 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乱。
起初,郑国的子驷与尉止有争执,在将要抵御诸侯的军队时,子驷减少了尉止应有的兵车。尉止俘虏了敌人,子驷又与他争功劳。子驷压制尉止说:“你的战车太多,不合礼制。”于是就不让他献俘虏。起初,子驷划分田间水沟的地界,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都损失了田土。所以(连尉氏一起)五个宗族聚集了一群失意之人,凭借公子的族党发动叛乱。
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 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
时候,子驷掌握国政,子国做司马,子耳做司空,子孔做司徒。冬十月十四日,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等人率领叛乱分子进入,早晨在西宫的朝廷上攻打执政大夫,杀了子驷、子国、子耳,将郑伯劫持到北宫。子孔事先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有死。《春秋》记载说“盗”,说的是没有大夫参与作乱。
子西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慎闭藏,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子蟜帅国人助之,杀尉止,子师仆,盗众尽死。侯晋奔晋。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子西听说发生叛乱,未加戒备就出来了,收了他父亲子驷的尸体就去追赶叛說分子,叛乱分子进入北宫,子西便回去发放皮甲。但这时家臣和妾婢多已逃走,器物多数也已丢失。子产听说发生了叛乱,便设置守门的人,配备各种官员,封闭财物和兵器的仓库,谨慎地收藏,完善各种防守设备,令兵士排成行列后才出来,有战车十七辆,先收了他父亲的尸体,然后在北宫攻打叛乱分子。子蟜率领国内的人们来帮助子产,杀了尉止、子师仆,这伙叛乱者尽被杀死。侯晋逃奔到晋国。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逃亡到宋国。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 不亦难乎?”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 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子孔掌握国政,制订盟书:规定官员的职位次序,听取执政的法令。大夫、各官吏、卿之嫡子不顺从的,子孔便将予以诛杀。子产劝阻他,请求替他烧掉盟书。子孔不同意,说:“制订盟书用来安定国家,众人发怒就烧掉它,这是众人执政,国家不就很艰难了吗?”子产说:“众人的愤怒难触犯,专权的欲望难成功,把两件难以做到的事合在一起来安定国家,这是危险的办法。不如烧掉盟书来安定众人,您得到了所需要的东西,众人也能安定,不也是可以吗?专权的欲望不能成功,触犯众人又将发生祸乱,您一定要听从他们。”于是就在仓门外面烧掉了盟书,众人这才安定下来。
诸侯之师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士鲂、魏绛戍之。书曰“戍郑虎牢”,非郑地也,言将归焉。郑及晋平。
诸侯的军队在虎牢筑城并且戍守它。晋国的军队在梧地和制地筑城,士鲂、魏绛戍守。《春秋》记载说“戍郑虎牢”,不是郑国的领土(而这样记载),是说将要归还给郑国了。郑国和晋国媾和。
楚子囊救郑。十一月,诸侯之师还郑而南,至于阳陵,楚师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骄,骄则可与战矣。”栾黡曰:“逃楚,晋之耻也。合诸侯以益耻,不如死!我将独进。”师遂进。
楚国的子囊救援郑国。十一月,诸侯的军队环绕郑国然后向南开进,到达阳陵,但楚军不退。知武子想要退兵,说:“现在我们避开楚军,楚军必然骄傲,它骄傲,我们就可以和它作战了。”栾黡说:“逃避楚军,这是晋国的耻辱。会合诸侯而来增加耻辱,不如一死!我打算单独前进。”于是军队向前推进。
己亥,与楚师夹颍而军。子矫曰:“诸侯既有成行,必不战矣。从之将退,不从亦退。退,楚必围我。犹将退也。不如从楚,亦以退之。”宵涉颍,与楚人盟。栾黡欲伐郑 师,荀罃不可,曰:“我实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郑,郑何罪?不如致怨焉而还。今伐其师,楚必救之,战而不克,为诸侯笑。克不可命,不如还也!”
十六日,和楚军夹着颍水扎营。子娇说:“诸侯已经完成退兵的准备,必定不会来作战了。我们郑国顺从他们要退兵,不顺从,他们也要退兵。退兵,楚国必定围我们。同样是要退兵,我们不如顺从楚国,也以此使楚国退兵。”于是夜渡过颍水,与楚国结盟。栾鷹想要攻打郑国军队,苟营不同意,说:“我们实在不能抵攻打郑军;定会救援他们,作战而不御楚军,又不能保护郑国,郑国有什么罪?不如致怨恨于楚国,然后回去。如今若攻打郑军,楚军一定会救援他们,作战而不能取胜,就会被诸侯笑话。取胜不能肯定,不如回去吧。”
丁未,诸侯之 师还,侵郑北鄙而归。楚人亦还。
二十四日,诸侯的军队撤退回去,攻打了郑国的北部边境然后回国。楚国人也退兵回国。
王叔陈生与伯舆争政。王右伯舆,王叔陈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复之,杀史狡以说焉。不入,遂处之。晋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与伯舆讼焉。王叔之宰与伯舆之 大夫瑕禽坐狱于王庭,士匄听之。王叔之宰曰:“筚门闺窦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难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东迁,吾七姓从王,牲用备具。王赖之,而赐之骍旄之盟,曰:‘世世无失职。’若筚门闺窦,其能来东底乎?且王何赖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贿成,而刑放于宠。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吾能无筚门闺窦乎?唯大国图之!下而无直,则何谓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使王叔氏与伯舆合要,王叔氏不能举其契。王叔奔晋。不书,不告也。 单靖公为卿士,以相王室。
王叔陈生与伯舆争夺政权。周灵王支持伯舆,王叔陈生怒气冲冲地出逃了。到达黄河时,同灵王让他官复原职,并且杀了史狡以使他高兴。王叔陈生不回来,就住在黄河边上。晋侯派士匄调和周王室的纠纷,王叔与伯舆向他提出诉讼。王叔的宰和伯舆的大夫瑕禽在周王的朝廷上对讼以争曲直,士匀听取他们的诉讼。王叔:“从前周,挪具备。的家宰说:“柴门小户之人,却都要凌驾他上面的人,在上面的就也为难子信赖他们,而赐给他们用赤色牛祭神的盟约,并说:‘世世代代不要失职。’如果是柴门小户,他们能来到东方住下来吗?而且天子又怎么信赖他们呢?如今自从王叔辅佐天子以后,政事要用贿赂才能办成,而执法大权又寄托在宠臣身上。官吏中的师、旅要员,钱财富足得无法形容,这样我们能不变成柴门小户吗?请大国考虑吧!下面的人不能有理,那么什么叫做公正呢?”士匄说:“天子所支持的,寡君也支持他;天子所不支持的,寡君也不支持他。”于是让王叔和伯舆对证讼辞,王叔拿不出他的诉讼文书。王叔逃奔到晋国。《春秋》没有记载,是因为没有报告我们鲁国的缘故。单靖公做了卿士,辅佐周王室。
襄公十一年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军。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不郊。郑公孙舍之帅师侵宋。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 伯、杞伯、小邾子伐郑。秋七月己未,同盟于亳城北。公至自伐郑。楚子、郑伯伐宋。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 小邾子伐郑,会于萧鱼。公至自会。楚执郑行人良霄。冬,秦人伐晋。
鲁襄公十一年春天,周历正月,鲁国建立上、中、下三军。夏季四月,第四次占卜选定郊祭的刚胡,卜兆上表示不同意,于是取消了这次郊祭。郑国公孙舍之率领军队侵袭宋国。襄公会合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国太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等诸侯国攻打郑国。秋季七月十日,同郑国一起各国在毫城北订立盟约。襄公从攻打郑国的战争中回国。(九月)楚子、郑伯又进攻宋国。襄公会合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国太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进攻郑国,在萧鱼会战。鲁襄公从会战回国。楚国人捉拿了郑国的行人良霄。冬天,秦国人攻打了晋国。
十一年春,季武子将作三军,告叔孙穆子曰:“请为三军,各征其军。”穆子曰:“政将及子,子必不能。”武子固请之,穆子曰:“然则盟诸?”乃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
十一年春,季武子将要组建三军,告诉叔孙穆子说: “请组建三个军,我们三家各管一军。”叔孙穆子说:“政权将要轮到您执掌了,您必定办不到。”季武子坚决请求,叔孙穆子说:“既然这样,那么是不是为此盟誓呢?”于是就在鲁僖公的宗庙门口盟誓,在五父之衢诅咒。
正月,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毁其乘。李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无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为臣,若子若弟。叔孙氏使尽为臣,不然,不舍。
正月,组编了三个军,把公家的军队分作三军,三家各掌握一军。三家都毁了原来的车兵编制,季氏让他私家的车兵人员加入军队,服兵役的邑人免除征税,不服役的加倍征税。孟氏则将私邑兵士的半数编入奴隶兵,尽是些少壮子弟。叔孙氏让他私邑中的士兵全都编为奴隶兵。不这样,就不编入所分的公室军队里。
郑人患晋、楚之故,诸大夫曰:“不从晋,国几亡。楚弱于晋,晋不吾疾也。晋疾,楚将辟之。何为而使晋师致死于我,楚弗敢敌,而后可固与也。”子展曰: “与宋为恶,诸侯必至,吾从之盟。楚师至,吾又从之,则晋怒甚矣。晋能骤来,楚将不能,吾乃固与晋。”大夫说之。
郑国人因为担忧晋国和楚国的缘故,大夫们议论说:“不顺从晋国,国家几乎灭亡。楚国比晋国弱,而晋国并不急于争夺我国。要是晋国急于争夺,楚国将会避开它。怎么做才能使晋国出死力攻打我国,楚国不敢抵抗,然后我国可以坚定地亲附晋国。”子展说:“与宋国作对,诸侯必然到来,我们跟从他们结盟。楚军来了,我们又跟从楚国,这样晋国就会大怒了。晋国能屡次前来,而楚国却不能,我国便可以坚定地亲附晋国了。”大夫们对这个计划感到高兴。
使疆埸之司恶于宋。宋向戌侵郑,大获。子展曰:“师而伐宋可矣。若我伐宋,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听命焉,且告于楚。楚师至,吾又与之盟,而重赂晋师,乃免矣。”
于是派边境的官吏向宋国挑衅。宋国的向戌攻打郑国,俘获很多。子展说:“可以出兵攻打宋国了。如果我们攻打宋国,诸侯攻打我们必定很奋力,我们就听从诸侯的命令,同时报告楚国。楚军到达,我们又和他们结盟,而又重重地贿赂晋军,这样就可以免于战祸了。”
夏,郑子展侵宋。 四月,诸侯伐郑。己亥,齐大子光、宋向戌先至于郑,门于东门。其莫,晋荀罃至于西郊,东侵旧许。卫孙林父侵其北鄙。六月,诸侯会于北林,师于向,右还,次于琐,围郑。观兵于南门,西济于济隧。郑人惧,乃行成。
这年夏天,郑国的子展攻打宋国。四月,诸侯攻打郑国。十九日,齐国太子光、宋国向戌先到达郑国,驻扎在东门外。那天晚上,晋国荀罃到达郑国西郊,往东进攻许国的旧地。卫国的孙林父进攻郑国的北部边境。六月,诸侯在北林会合,军队驻扎在郑国的向地,又北行向西环绕驻扎在琐地,包围郑国。诸侯的军队在郑国南门外炫耀武力,又从西边渡过济隧。郑国人害怕了,就向诸侯求和。
秋七月,同盟于亳。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诸侯。诸侯道敝而无成,能无贰乎?”乃盟,载书曰:“凡我同盟,毋蕴年,毋壅利,毋保奸,毋留慝,救灾患,恤祸乱,同好恶,奖王室。或间兹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队命亡氏,踣其国家。”
秋天的七月,各国同在毫地结盟。范宣子说:“若不谨慎,必定失去诸侯。诸侯在路上往来疲敝而没有什么成果,能不三心二意吗?”于是盟誓,盟书上记载说:“凡是我们同盟国家,不要囤积粮食,不要垄断利益,不要庇护他国罪人,不要收留坏人,要救济灾荒,安定祸乱,统一好恶,辅助王室。有人触犯这些命令,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的祖宗,明察的神灵诛杀他,使他失去百姓,丧君灭族,亡国亡家。
楚子囊乞旅于秦,秦右大夫詹帅师从楚子,将以伐郑。郑伯逆之。丙子,伐宋。
楚国的子囊向秦国请求出兵,秦国的右大夫詹率领军队跟随楚王,准备去攻打郑国。郑伯迎接他们。七月二十七日,攻打宋国。
九月,诸侯悉师以复伐郑。郑人使良霄、大宰石奐如楚,告将服于晋,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怀君。君若能以玉帛绥晋,不然则武震以摄威之,孤之愿也。”楚人执之,书曰“行人”,言使人也。
九月,诸侯全部出兵再次攻打郑国。郑国人派良霄、太宰石奐到楚国,告知准备顺服晋国,曰:“我们因为国家的缘故,不能怀念君王了。君王如果能用玉帛安抚晋国,不这样,那就用武力威慑晋国,这都是我们的愿望。”楚国人将他们囚禁,《春秋》记载说“行人”,说的是他们是使者。
诸侯之师观兵于郑东门,郑人使王子伯骈行成。甲戌,晋赵武入盟郑伯。冬十月丁亥,郑子展出盟晋侯。十二月戊寅,会于萧鱼。庚辰,赦郑囚,皆礼而归之。纳斥候,禁侵掠。晋侯使叔肸告于诸侯。公使臧孙纥对曰:“凡我同盟,小国有罪,大国致讨,苟有以藉手,鲜不赦宥。寡君闻命矣。”
诸侯的军队在郑国东门外炫耀武力,郑国人派王子伯骈求和。九月二十六日,晋国的赵武进入郑国与郑伯结盟。冬十月初九,郑国子展出城和晋侯结盟。十二月初一日,在萧鱼会见。初三日,赦免郑国的俘虏,都给以礼遇放回去。撤回巡逻兵,禁止抢掠。晋侯派叔肿通告诸侯(也都赦免郑国的俘虏)。襄公派臧孙纥回答说:“凡是我们同盟国家,小国有罪,大国就去讨伐,如果小国有借助之功,很少对小国不赦免的。寡君听到命令了。”
郑人赂晋侯以师悝、师 触、师蠲,广车、軘车淳十五乘,甲兵备,凡兵车百乘,歌钟二肆,及其镈磐,女乐二八。
郑国人赠送晋侯师悝、师触、师蠲,成对的广车、軘车各十五辆,盔甲武器齐备。共计兵车一百辆,歌钟两列以及与它相配的铸、磐,还有女乐两佾十六人。
晋侯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辞曰:“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 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君之灵也,二三子之劳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也!《诗》曰:‘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福禄攸同。 便蕃左右,亦是帅从。’夫乐以安德,义以处之,礼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厉之,而后可以殿邦国,同福禄,来远人,所谓乐也。《书》曰:‘居安思危。’思则 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无以待戎,不能济河。夫赏,国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乎 始有金石之乐,礼也。
晋侯把乐队的一半赐给魏绛,说:“您教寡人同各部落戎狄和好,而且整顿了中原各国。八年之中,九次会合诸侯,好像音乐的和谐,没有什么地方不协调。请与您一起享享乐。”魏绛辞谢说:“同戎狄和好,这是国家的福气。八年之中,九次会合诸侯,诸侯没有不顺从的,这是您君王的威灵,其他几位大夫们的辛劳,我下臣有什么力量?不过下臣但愿君王既安于这种快乐而又想到它的终了。《诗》上说:‘快乐啊君子,镇抚天子的家邦。快乐啊君子,福禄和大家共享。治理好附近的小国,使他们相率服从。’音乐用来稳固德行,用道义来对待它,用礼仪来推行它,这就是所说的快乐。《书》说:‘处于安乐要想到危险。’想到了就有防备,有了防备就没有祸患。谨敢以此规劝君王。”晋侯说:“您的教导,岂敢不接受!若是没您,寡人不能正确对待戎人,不能渡过黄河。奖赏,是国家的典章,藏在盟府中,不可废除。您还是接受吧!”魏绛从此开始有了金石的音乐,是合于礼的。
秦庶长鲍、庶长武帅师伐晋以救郑。鲍先入晋地,士鲂御之,少秦师而弗设备。壬午,武济自辅氏,与鲍交伐晋师。己丑,秦、晋战于栎,晋师败绩,易秦故也。
秦国的庶长鲍、庶长武带兵攻打晋国,用以救援郑国。庶长鲍先侵入晋国领土,士鲂抵御他,认为秦军人少而不加设防。十二月初五日,庶长武从辅氏渡河,与鲍一起夹攻晋军。十二日,秦晋两军在栎地交战,晋军大败,这是因为轻视秦军的缘故。
襄公十二年
十有二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郓。夏,晋侯使士鲂来聘。秋九月,吴子乘卒。冬,楚公子贞帅师侵宋。公如晋。
鲁襄公十二年春天的二月,莒国人进犯我东部边境,包围了台城。季孙宿率领军队救援台城,于是进入郓地。夏季,晋侯派士鲂来鲁国聘问。秋天的九月,吴子寿梦去世。冬天,楚公子贞率军侵袭宋国。襄公到达晋国。
十二年春,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武子救台,遂入郓,取其钟以为公盘。
鲁襄公十二年春天,莒国人进犯我国东部边境,包围了台城。季武子救援台城,于是进入郓地,掠取了他们的钟改铸为襄公的食盘。
夏,晋士鲂来聘,且拜师。
夏天,晋国士鲂来鲁国聘问,并且拜谢鲁国出兵。
秋,吴子寿梦卒。临于周庙,礼也。凡诸侯之丧,异姓临于外,同姓于宗庙,同宗于祖庙,同族于祢庙。是故鲁为诸姬,临于周庙。为邢、凡、蒋、茅、胙、祭临于周公之庙。
秋天,吴子寿梦去世。襄公到周文王庙里哭丧吊唁,这是合于礼的。凡是诸侯的丧事,异姓的在城外哭泣吊唁,同姓的宗庙里,同宗的在祖庙里,同族的在父庙里。由于这个原因,鲁国为了姬姓诸国,到周文王庙里哭泣吊唁。为邢、凡、蒋、茅、胙、祭等各国,则在周公庙里哭泣吊唁。
冬,楚子囊、秦庶长无地伐宋,师于扬梁,以报晋之取郑也。
冬天,楚国子囊、秦国庶长无地攻打宋国。军队驻扎在杨梁,以报复去年晋国取得郑国。
灵王求后于齐。齐侯问对于晏桓子,桓子对曰:“先王之礼辞有之,天子求后于诸侯,诸侯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妾妇之子若而人。’无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则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齐侯许昏,王使阴里逆之。
周灵王向齐国求娶王后。齐侯向晏桓子询问答辞,晏桓子回答说:“先王的礼仪辞令有这样的话,天子向诸侯求娶王后,诸侯回答说:‘夫人所生的若干人。妃听生的若干人。’没有女儿而有姐妹和姑母姊妹,就说:‘先君某公的遗女若干人。”齐侯答应了婚事,周灵王派阴里作了口头约定。
公如晋,朝,且拜士鲂之辱,礼也。
襄公到达晋国,朝见后并且拜谢士鲂的来聘,这是合于礼的。
秦嬴归于楚。楚司马子庚聘于秦,为夫人宁,礼也。
秦赢回到楚国。楚国司马子庚到秦国聘问,为了夫人回娘家省亲,这是合于礼的。
襄公十三年
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晋。夏,取邿。秋九月庚辰,楚子审卒。冬,城防。
鲁襄公十三年春天,襄公从晋国回来。夏季,占领了部国。秋季九月十四日,楚共王去世。冬季,在防地筑城。
十三年春,公至自晋,孟献子书劳于庙,礼也。
鲁襄公十三年春天,襄公从晋国回来,孟献子在宗庙里记载功勋,这是合于礼的。
夏,邿乱,分为三。师救邿,遂取之。凡书“取”,言易也。用大师焉曰“灭”。弗地曰“入”。
夏天,邿国发生动乱,一分为三。鲁国出兵救援邿国,就乘机占领了邿国。凡是《春秋》记载说“取”,就是说来得容易。动用了大军叫做“灭”。不占领其土地叫做“入”。
荀罃、士鲂卒。晋侯蒐于绵上以治兵,使士匄将中军,辞曰:“伯游长。昔臣习于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贤也。请从伯游。”荀偃将中军,士匄佐之。使韩起将 上军,辞以赵武。又使栾黡,辞曰:“臣不如韩起。韩起愿上赵武,君其听之!”使赵武将上军,韩起佐之。栾黡将下军,魏绛佐之。新军无帅,晋侯难其人,使其 什吏,率其卒乘官属,以从于下军,礼也。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遂睦。
荀罃、士鲂死。晋侯在绵上打猎并用以练兵,派士匄统领中军,他辞谢说:“伯游应该居长。过去下臣熟悉知伯,因此我辅佐他,而不是我贤能。请让我跟从伯游。”于是荀偃(伯游)统领中军,士匄辅佐他。派韩起统率上军,他辞让给赵武。又派遣栾黡,他辞谢说:“下臣不如韩起。韩起愿意让赵武居上位,君还是听他吧!”于是就派赵武统领上军,韩起辅佐他。栾黡统率下军,魏绛辅佐他。新军没有统帅,晋侯对此人选问题感到为难,就派新军的十吏率领他的步兵车兵和所属官员,附属于下军,这是合于礼的。晋国的百姓因此很和谐,诸侯于是也亲睦了。
君子曰:“让,礼之主也。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黡为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 世赖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务乎?《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其是之谓乎?周之兴也,其《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 孚。’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诗》曰:‘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言不让也。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小人农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礼,而谗慝黜 远,由不争也,谓之懿德。及其乱也,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冯君子,是以上下无礼,乱虐并生,由争善也,谓之昏德。国家之敝,恒必由之。”
君子说:“谦让,是礼的主体。范宣子谦让,他下面的人都谦让。栾黡就是专横,也不敢违背。晋国因此和睦团结,几世都依赖着它。这是取法于善行的缘故啊!一人取法于善行,百姓都美好和谐,岂可不致力于此?《尚书》上说:‘一个人有好德行,亿万人依赖它,国家的安宁可以久长。’大概说的就是这个吧。周朝兴起的时候,它的《诗》说:‘效法文王,万邦信孚。’说的是取法于善行。等到它衰微的候,它的《诗》说:‘大夫不公平,独我干的事情特别多。’说的是不谦让。天下治的时崇尚贤能而对下谦让,小人努力以侍奉他的上面,因此上下有礼,而邪废黜远离,这是由于不争夺的缘故,叫做美德。等到天下动乱的时候,君子夸耀他的功劳而凌驾于小人之上,因此上无礼,动乱与残暴一起发生,这是由于相争自以为是的缘故,叫做昏德。国家的败坏,常常由于这个原因。”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丧先君,未及习师保之教训,而应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师于鄢,以辱社稷,为大夫忧,其弘多矣。若 以大夫之灵,获保首领以殁于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从先君于祢庙者,请为‘灵’若‘厉’。大夫择焉!”莫对。及五命乃许。
楚王生病,告诉大夫说:“不谷没有德行,年幼的时候就主持国家为君,生下来十年便失去先君,没有来得及学习师保的教训,就承受了君王之位。因此缺少德行而在鄢陵丧失了军队,让国家蒙受耻辱,让大夫担忧,实在太多了。如果托各位大夫的福气,我能得以保全首领而善终于地下,惟有这些祭祀和安葬的事情,得以在祢庙中追随先君,则请求谥为‘灵’或者‘厉’。大夫们选择吧!”没有谁回答。直到五次命令才答应。
秋,楚共王卒。子囊谋谥。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毁之?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而知其过,可不谓共乎?请谥之‘共’。”大夫从之。
秋天,楚共王死。子囊和大家商议谥号。夫说:“君王已有过命令了。”子囊说:“国君是用‘恭’来命令的,怎么能毁掉它呢?声威赫赫的楚国,君王在上面治理,安抚着蛮夷,大举征伐南海,让它们从属于中原诸国,而君王又知道了自己的过错,可以不说是恭吗?请谥他为‘恭’。”大夫们都听从了子囊的意见。
吴侵楚。养由基奔命,子庚以师继之。养叔曰:“吴乘我丧,谓我不能师也,必易我而不戒。子为三覆以待我,我请诱之。”子庚从之。战于庸浦,大败吴师,获公子党。
吴国攻打楚国,养由基作为急行军的前锋去迎敌,子庚带兵跟着上去。养由基说:“吴国趁着我国有丧事,认为我们不能出兵,必定会轻视我们而不加戒备。您设置三处伏兵等待我,我去引诱他们。”子庚听从了他的子党。意见。在庸浦作战,大败吴军,俘虏了吴国的公子党。
君子以吴为不吊。《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
君子认为吴国是不善的。《诗》说:“上天认为你不善,动乱就没有个安定。”
冬,城防,书事,时也。于是将早城,臧武仲请俟毕农事,礼也。
冬天,在防地筑城,《春秋》记载了这件事,是因为它合于时令。当时准备早些时候筑城,臧武仲请求待农活完毕后再动工。这是合于礼的。
郑良霄、大宰石奐犹在楚。石奐言于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今楚实不竞,行人何罪?止郑一卿,以除其逼,使睦而疾楚, 以固于晋,焉用之?使归而废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牵引也,不犹愈乎?”楚人归之。
郑国的良霄、太宰石奐还在楚国。石奐对子囊说:“先王为了征伐,连续占卜五年,而年年都重复出现吉兆;重复出现吉兆就可行动出兵,若不重复出现吉兆,就应更加努力修养德行,然后重新开始占卜。如今楚国实在不自强,行人使者有什从而坚定地顺从舀为什,、么罪过?扣留郑国一卿,用以除掉寸郑国君臣的威逼,使他们上下和睦而怨恨套 从而坚定地顺从晋国,他会埋怨他的国君,怨恨他的大夫们,从而互相牵制,这不是更胜一筹吗?”于是楚国人就把良霄放了回去。
襄公十四年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孙宿、叔老会晋士匄、齐人、宋人、卫人、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吴于向。二月乙朔,日有 食之。夏四月,叔孙豹会晋荀偃、齐人、宋人、卫北宫括、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己未,卫侯出奔齐。莒人侵我东鄙。 秋,楚公子贞帅师伐吴。冬,季孙宿会晋士匄、宋华阅、卫孙林父、郑公孙虿、莒人、邾人于戚。
鲁襄公十四年春天的正月,季孙宿、叔老二卿和晋国士匀、齐人、宋人、卫人、郑匡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在向地会见吴国人。二月初一日,有日食的现象。夏天四月浍合晋国苟偃、齐人、宋人、卫国北宫括、郑国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一起攻打秦国。二十六日,卫侯出逃到齐国。莒国人侵袭我鲁国东部边境。秋天,楚(即子囊)领兵进攻吴国。冬天,季孙宿在戚地会见晋国士匄、宋国华阅、卫国孙林父,郑国公孙虿、莒人和邾人。
十四年春,吴告败于晋。会于向,为吴谋楚故也。范宣子数吴之不德也,以退吴人。 执莒公子务娄,以其通楚使也。
十四年春,吴国向晋国报告被楚国打败。鲁、晋等各国在向地举行盟会,为的是替吴国谋划攻打楚国的事。范宣子责备吴国不道德,以此拒绝了吴人。国的公子务娄,因为他的使者和楚国往来。
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 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 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殽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逖?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 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
将要拘捕戎子驹支。范宣子亲自在朝廷上责备他,说:“过来,姜戎氏!过去秦人逼迫你的祖父吾离离开瓜刃,你的祖父吾离披着白茅衣、戴着荆草帽前来归附我们先君。我们先君公只有并不丰厚的土地,也和你祖父平分而吃它用它。如今诸侯侍奉我们寡君不如以前,这是因为说话泄漏了机密,应当是由于你的缘故。明天早晨诸侯盟会,你不要参加了!如果你去参加就把你捉起来。”戎子驹支回答说:“从前秦国人仗着他们人多,贪求土地,驱逐我们各部落戎人。晋惠公显示了他的大德,说我们各部落戎人是尧时四岳的后代,不要丢弃他们。赐给我们南部边境的田土,那是狐狸居住、豺狼嚎叫的地方。我们戎人剪除那里的荆棘,驱逐那里的狐狸豺狼,作为您先君不侵犯不背叛的下臣,直到如今都没有二心。从前晋文公秦国一起攻打郑国,秦人私自与郑国结盟且安置了戍守的军队,因此就有了殼山之战。那时晋国在上边抵御,部戎人致使他们这样。譬如捕鹿,晋人抓住鹿角,我们戎人拖住鹿脚,与晋国一起把鹿按倒,我们戎人为什么不晋国的各次战役,我部戎人一次接着一次地按时参加,追随着执事,如同殼山战役一样,心志如一,岂敢违背?现在晋国执政官员,恐怕实在有些过失,而使诸侯渐生离叛之心,却反而归罪我们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与中原华夏礼不相往来,言语不通,能做下。范什么坏事呢?不让参加盟会,我也没有什么烦闷!”便赋了《青蝇》诗一首,然后退下。范宣子向他致歉,让他参加了盟会的事务,以表明具备平易且不信谗言的美德。
于是,子叔齐子为季武子介以会,自是晋人 轻鲁币,而益敬其使。
当时,子叔齐子作为季武子的副手参加盟会,从此晋国人减轻了鲁国的献礼,而更加敬重它的使者。
吴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舍之。
吴子诸樊已经除去丧服,将要立季札为国君。季札辞谢说:“曹宣公死的时候,诸侯和曹国人都认为曹成公不义,要立子臧为君。子臧离开曹国,于是就没有按原来的想法去做,因而成全了曹成公。君子赞曰‘能保持节操’。君王您,是义当继承的人,谁敢冒犯您的君位?据有国家,不是我的节操。我季札虽然没有什么才能,愿意追随子臧,以不失节操。”诸樊坚决要立他为君,季札便抛弃了他的家室财产6.去种田,诸樊于是只好放弃了立季札为君的想法。
夏,诸侯之大夫从晋侯伐秦,以报栎之役也。晋侯待于竟,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及泾,不济。叔向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叔向退而具舟,鲁 人、莒人先济。郑子蟜见卫北宫懿子曰:“与人而不固,取恶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说。二子见诸侯之师而劝之济,济泾而次。秦人毒泾上流,师人多死。郑司 马子蟜帅郑师以进,师皆从之,至于棫林,不获成焉。荀偃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黡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 归。下军从之。左史谓魏庄子曰:“不待中行伯乎?”庄子曰:“夫子命从帅。栾伯,吾帅也,吾将从之。从帅,所以待夫子也。”伯游曰:“吾令实过,悔之何 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晋人谓之迁延之役。
夏天,诸侯的大夫跟随晋侯攻打秦国,以报复栎地那一战役。晋侯在边境上等待,让六卿率领诸侯的军队前进。到达泾水,诸侯的军队不肯渡河。叔向会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这首诗。叔向准备船只,鲁国人、莒国人先渡河。郑国的子蟜会见卫国北宫懿子说:“亲附别人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讨厌的把国家怎么办?”懿子很高兴。两个人去见诸侯的军队且劝他们渡河,军队渡过泾水而驻扎下来。秦国人在泾水上游放毒,诸侯军队的人死了很多。郑国的司马子蟜率领郑军前进,其他各军队都跟上来,到达棫林,没有得到秦国的屈服媾和。荀偃命令说:“鸡叫套车,填井平灶,你们只看我的马头行事!”栾黡说:“晋国的命令,从没有过这样的。我的马头想要往东。”于是就回国。下军跟随他回去。左史对魏庄子说:“不等中行伯了吗?”魏庄子说:“他老人家命令我们跟从主将。栾伯,是我的主将,我将跟从他。跟从主将,就是合理地对待了他老人家。”荀偃说:“我的命令确实有错误,后悔哪里来得及,多留下人马只能被秦国俘虏。”于是命令全晋国人称这次战役为“迁延之役”。
栾鍼曰:“此役也,报栎之败也。役又无功,晋之耻也。吾有二位于戎路,敢不耻乎?”与士鞅驰秦师,死焉。士鞅反,栾黡谓士匄曰:“余弟不欲住,而子召之。余弟死,而子来,是而子杀余之弟也。弗逐,余亦将杀之。”士鞅奔秦。
栾鍼说:“这次战役,是为了报复栎之役的失败。发动战役又没有功劳,这是晋国的耻辱。我有兄弟二人在战车上,怎敢不感到耻辱呢?”与士鞅驱马冲进秦军阵营,战在那里。士鞅返回,栾黡对士匄说:“我的弟弟不想去,你儿子叫他去。我的弟弟战死,你的儿子回来,这是你儿子杀了我弟弟。如勉,我也要杀死他。”于是士鞅逃奔到秦国。
于是,齐崔杼、宋华阅、仲江会伐秦,不书,惰也。向之会亦如之。卫北宫括不书于向,书于伐秦,摄也。
当时齐国崔杼、宋国华阅、仲江一起参加攻打秦国,《春秋》没有记载他们的名字,是由于他们临事惰慢。向地的会见也如此。对卫国北宫括在向地的与会不加记载,而将他役中,这是他积极参与的缘故。
秦伯问于士鞅曰:“晋大夫其谁先亡?”对曰:“其栾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对曰:“然。栾黡汰虐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 故?”对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黡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黡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秦伯以为知 言,为之请于晋而复之。
秦伯向士鞅询问说:“晋国的大夫大概谁先灭亡?”士鞅回答说:“恐怕是栾氏吧!‘他的骄横吗?”士鞅回答说:“对。栾黡骄横暴虐已很过分,还可以免于祸难。祸难恐怕要落在栾伯说:“什么缘故?”士鞅回答说:“栾武子的恩德留在百姓中间,好像周朝人思念召公,就爱护召公的甘棠树,何况他的儿子呢?栾黡死了,栾盈的好处还不能达到人们身上,栾武子所施的恩惠1渐渐消失了,而对栾黡的怨恨又很明显,因而灭亡将会在这时落在栾盈的身上。”秦伯认为这是有见识的话,他向晋国请求而恢复了他的职位。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从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
卫献公约请孙文子、宁惠子吃饭,两人都穿上朝服在朝廷上等待。天晚了,卫|献公还不召见,而在园林里射雁。两人跟随到园林里,卫献公不脱皮帽跟他们说话。两个人火了。
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孙文子去戚地,孙蒯入朝请命。卫献公招待孙蒯喝酒,让太师歌唱《巧言》诗最后一章。太师辞谢,乐人师曹请求唱这一章。当初,卫献公有个宠妾,让师曹教她弹琴,师曹鞭打了她。献公发怒,鞭打了师曹三百下。所以现在师曹想歌唱它,用以激怒孙蒯,报复卫献公。献公让歌唱,师曹就朗诵了这一章。
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 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如愈乎?”遂行,从近关出。
孙蒯害怕,告诉孙文子。孙文子说:“国君猜忌我们了,不先下手,就必被他杀死。”孙文子把家人集中到戚地,然后进入国都,遇见蘧伯玉,说:“国君的暴虐,您是知道的。我非常害怕国家的覆,您打算怎么办?”伯玉回答说:“国君控制他的冒犯他?即使冒犯了他(立了新的国君),难道能确知比他强吗?”于是伯玉出走,从最近的关口出的国。
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齐。公如鄄,使子行于孙子,孙子 又杀之。公出奔齐,孙氏追之,败公徒于河泽。鄄人执之。
卫献公派子蟜、子伯、与孙文子在丘宫结盟,孙文子把他们全杀了。四月二十六日,子展逃奔到齐国。卫献公到了鄄地,派子行向孙文子请求和解,孙文子又把钠人追杀他们,把献公的亲兵击败在阿泽。鄄地人拘捕了败兵。
初,尹公佗学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学射于公孙丁。二子追公,公孙丁御公。子鱼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軥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远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而射之,贯臂。
当初,尹公佗在庾公差那里学射箭,庾公差又在公孙丁那里学过射箭。(如今)尹公佗和庾公差两人追赶卫献公,公孙丁为卫献公驾车。庾公差说:“射是背弃老师,不射将被诛戮,还是射合于礼吧!”射了车两边夹马颈的曲木而后回去。尹公:“您为了老师,我和他的关系就远了。”于是回过追赶。公孙丁把马缰绳递给卫献公然后射尹公佗,一箭射穿了他的臂膀。
子鲜从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无罪。定姜曰:“无神何告?若有,不可诬也。有罪,若何告无?舍大臣而与小臣谋,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为师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栉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无告无罪。”
子鲜跟随卫献公出逃,到达边境时,献公派祝宗向祖先报告逃亡的事,并且告知自己是无罪的。定姜说: “没有神灵,向谁报告?如果有,就不能欺骗。有罪,为什么报告没有?丢弃大臣而与小臣谋划,这是第一条罪。先君有正卿作为师保,而你却轻视他们,这是第二条罪。我用巾栉侍奉先君,而你却待我如同对待婢妾一样残暴,这是第三条罪。你报告逃亡而已,不要报告没有罪过!”
公使厚成叔吊于卫,曰:“寡君使瘠,闻君不抚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执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 帅职,增淫发泄,其若之何?’”卫人使大叔仪对曰:“群臣不佞,得罪于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弃之,以为君忧。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 君命之辱,重拜大贶。”厚孙归,复命,语臧武仲曰:“卫君其必归乎!有大叔仪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抚其内,或营其外,能无归乎?”
鲁襄公派厚成叔到卫国慰问,说:“寡君派我瘠来,听说君失去了君位,而流亡到别国境内,怎么能不来慰问?因为同盟的缘故,让瘠谨敢私下对执事说:‘有君不善良,有臣不明达,国君;臣下也不尽职,积久而发泄出来,将如何办?’”卫人派太叔仪回答说:“群臣不才,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们依法惩办,而是远弃群臣而去,以成为君的忧虑。君不忘记先君的友好,辱您前来慰问下臣们,又再加哀怜。谨敢拜谢君的命令,再拜谢对下臣们的哀怜。”厚成叔回国,复命,告诉臧武仲说:“卫君大概一定会回国吧!有太叔仪留守,有同母弟鱄随从出国,有的安抚国内,有的经营国外,能不回国吗?”
齐人以郲寄卫侯。及其复也,以郲粮归。
齐国人将郲地让给卫献公寄居。等到后来卫献公复位的时候,把郲地的粮食也带回国了。
右宰谷从而逃归,卫人将杀之。辞曰:“余不说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
右宰谷先跟从卫献公而后又逃回卫国。卫国人将要杀掉他。他辩解说:“当初跟着献公出逃我并不是乐意的。我穿的是狐皮袄羊皮袖。”于是就赦免了他。
卫人立公孙剽,孙林父、宁殖相之,以听命于诸侯。
卫国人立公孙剽为国君,孙林父、宁殖辅佐他,以听取诸侯的命令。
卫侯在郲,臧纥如齐,唁卫侯。与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子展、子鲜闻之,见臧纥,与之言,道。臧孙说,谓其人曰:“卫君必入。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无入,得乎?”
卫献公在郲地。臧纥到齐国慰问卫献公。卫献公和他谈话,态度很粗暴。臧纥退出后告诉他的下属说: “卫侯大概不能回国了。他的话好像粪土一样。逃亡在外而不悔改,怎么能够恢复国君的地位呢?”子展、子鲜听说这些话,进见臧纥。与他们说话,很通情达理。臧纥很“卫君一定能回国。这两个人,有的拉他,有的推他,想不回国,能行吗?”
师归自伐秦,晋侯舍新军,礼也。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
军队攻打秦国回来,晋侯撤消新军,这是合于礼的。大国不超过天子军队的一半,周天子建立六军,诸侯中的大国,有三个军就可以了。
于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新军无帅,故舍之。
当时知朔生了知盈以后便死去,知盈出生以后六年而知武子去世,彘裘也还小,都不能立为卿。新军没有主帅,所以把它撤消了。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 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 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 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 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 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师旷陪侍在晋悼公身旁。晋悼公说:“卫国人赶走他们的国君,不也太过分了吗?”师旷回答说:“也许是他们的国君实在太过分了。良好的国君是会奖赏善良而;惩罚邪恶,抚养老百姓好像儿女,覆盖他们如同上天,容载他们好像大地。百姓尊奉他们的国君,热爱他好像父母,敬仰他如同日月,敬重他如同神灵,害怕他好像雷霆,难道可以赶出去吗?国君,是祭神的主持者、百姓的希望。如果让百姓的财货困乏,神灵失去祭祀者,百姓绝望,国家没有主人,哪里还用得着他?不赶出去什么?上天产生了百姓而立他们的国君,让他统治他们,不要诎们失去天性。有了国君又为他设置辅佐,让他们去教导保护他,不让他做事情过分。由于这样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设置侧室,大夫有贰宗人、工、商、皂、隶、牧、圉都有亲近的人,用来互相辅佐。善良的就奖赏,有错误就纠正,有患难就救援,有过失就更改。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来观察补救他的政令得失。太史作出记载,乐师写出诗歌,乐工诵读箴谏,大夫规劝开导,士传话,庶人公开指责,商人在市场上议论,各种工匠呈献技艺。所以《夏书》上说:“道人摇着木铎在大路上巡行,官师规劝,工匠呈献技艺以作劝谏。正月初春,在这时节有道人摇动木铎,巡行宣令。这是由于劝谏失去常规的缘故。上天爱护百姓非同一般,难道会让某一个人在百姓头上肆意妄为,来放纵他的邪恶,而丢掉天地的本性?必定不会这样的。”
秋,楚子为庸浦之役故,子囊师于棠以伐吴,吴不出而还。子囊殿,以吴为不能而弗儆。吴人自皋舟之隘要而击之,楚人不能相救。吴人败之,获楚公子宜谷。
秋天,楚王因为庸浦那次战役的缘故,让子囊在棠地屯兵以攻打吴国,吴国不出兵应战,楚军就回去了。子囊殿后,认为吴国不行而不加警戒。吴国人从皋舟的险道拦厚,楚国人前后不能相救。吴国人击败了楚军,俘虏了楚公子宜谷。
王使刘定公赐齐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师保万民,世胙大师,以表东海。王室之不坏,繄伯舅是赖。今余命女环!兹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无忝乃旧。敬之哉,无废朕命!”
周灵王派刘定公赐给齐侯策命,说:“从前伯舅太公,辅助我先王,是周王室的股肱,万民的师保。世世代代酬谢太师的功劳,让他在东海显扬光大。王室没有,所依靠的就是伯舅。如今我命令你环,要孜孜不倦地遵循舅氏的常法,继承你的祖先,不要玷辱你的先人。要恭敬啊,不要废弃我的命令!”
晋侯问卫故于中行献子,对曰:“不如因而定之。卫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抚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君其定卫以待时乎!” 冬,会于戚,谋定卫也。
晋侯向中行献子询问卫国发生的事情,中行献子回答说:“不如根据现状而安定它。卫国已立有国君了,攻打它,不一定能够达到愿望却反而劳动诸侯。史佚有话说过:‘顺着他已经定位而安抚他。’仲虺有话说过:‘灭亡的可以欺侮,动乱的可以攻取,捕灭亡的巩固存在的,这是治国的常道。,君王还是安定卫国以等待时机吧!”冬天,诸侯在戚地会见是为了商量安定卫国。
范宣子假羽毛于齐而弗归,齐人始贰。
范宣子在齐国借了鸟羽和旄牛尾而不归还,齐国人开始有了二心。
楚子囊还自伐吴,卒。将死,遗言谓子庚:“必城郢。”君子谓:“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将死不忘卫社稷,可不谓忠乎?忠,民之望也。《诗》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忠也。”
楚国的子囊攻打吴国回来,就死了。临死,对子庚遗言说:“一定要修筑郢城。”君子认为:“子囊忠诚。国君死不忘记谥他为‘共’;自己临死不忘保卫国家,能不说忠吗?忠,是百姓的希望。《诗》说:‘行为归结到忠信,是万民所期望的。’这就是忠的意思。”
襄公十五年
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来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刘。刘夏逆王后于齐。夏,齐侯伐我北鄙,围成。公救成,至遇。季孙宿、叔孙豹帅师城成郛。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邾人伐我南鄙。冬十有一月癸亥,晋侯周卒。
鲁襄公十五年春天,宋公派向戌来鲁国聘问。二月十一日,与向戌在刘地盟会。刘夏到齐国迎接周天子的王后。夏天,齐侯派兵进攻我国北部边境,包围了成邑。襄公救援成,到了遇地。季孙豹二卿带兵来修筑成邑的外城。秋天的七月一,有日食。邾人进攻我国南部边境。冬天的十一月九日,晋侯周去世。
十五年春,宋向戌来聘,且寻盟。见孟献子,尤其室,曰:“子有令闻,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对曰:“我在晋,吾兄为之,毁之重劳,且不敢间。”
鲁襄公十五年春,宋国的向戌前来聘问,并且重温过去的盟好。进见孟献子,责备他的房屋太豪华,说: “您有好名声,却把自己的房屋修筑得如此豪华,这不是人们所希望的!”孟献子回答说:“我在晋国的时候,我哥哥盖的这房子,毁了它又加重了辛劳,而且我不敢认为我哥哥做的事不对。”
官师从单靖公逆王后于齐。卿不行,非礼也。
官师跟随单靖公到齐国迎接王后。卿没有去,这是不合于礼的。
楚公子午为令尹,公子罢戎为右尹,蒍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櫜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养由基为宫厩尹,以靖国人。君子谓:“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国之急也。能官人,则民无觎心。《诗》云:“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卫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
楚国公子午做令尹,公子罢戎做右尹,芳子冯做大司马,公子橐师做右司马,公子成做左司马,屈到做莫敖,公子追舒做箴尹,屈荡做连尹,养由基做官厩尹,以此安定国人。君子认为:“楚国在这个时候能恰当地安排官职人选。安排官职人选,这是国家的当务之急。能够恰当地安排人,那么百姓就没有非分的企求之心。《诗》上说:‘嗟叹我怀念的贤人,要把他们都安置窃行列里。’说的就是能恰当地安排人的官职。天子,和公、侯、伯、子、男以及甸、采、卫等各级大夫,各人都应在他为官的行列里,这就是所谓‘周行’了。”
郑尉氏、司氏之乱,其余盗在宋。郑人以子西、伯有、子产之故,纳贿于宋,以马四十乘与师伐、师慧。三月,公孙黑为质焉。司城子罕以堵女父、尉翩、司齐与之。良司臣而逸之,托诸季武子,武子置诸卞。郑人醢之,三人也。
郑国尉氏、司的那次叛乱,所剩余的叛乱分子躲在宋国。郑国人因为子西、伯有、子产的缘故,向宋国赠送马一百六十匹加上师茷、师慧的贿赂。三月,公孙黑到宋国做人质。宋国的司城子罕把堵女父、尉翩、司齐交给了郑国。认为司臣贤能而放走了他,托付给鲁国的季式子把他安置在卞地。郑国人把这三个人杀了剁成肉酱。
师慧过宋朝,将私焉。其相曰:“朝也。”慧曰:“无人焉。”相曰:“朝也,何故无人?”慧曰:“必无人焉。若犹有人,岂其以千乘之相易淫乐之矇?必无人焉故也。”子罕闻之,固请而归之。
师慧走过宋国朝廷,要在那里小便。扶他的人说:“这里是朝廷。”师慧说:“没有人在这里呀。”扶他的人说:“朝廷,为什么没有人?”师慧说:“一定是没有人。若是还有人,难道会用拥有千辆战车国家的相去交换一个演唱淫乐的盲人?必定是由于没有人的缘故。”司城子罕听了这些话,坚决请求让师慧回归郑国。
夏,齐侯围成,贰于晋故也。于是乎城成郛。
夏天,齐侯包围了成邑,是因为对晋国有了二心的缘故。于是鲁国修筑成邑的外城。
秋,邾人伐我南鄙。使告于晋,晋将为会以讨邾、莒。晋侯有疾,乃止。冬,晋悼公卒,遂不克会。
秋天,邾国人攻打我国南部边境,我国派人报告晋国。晋国打算举行会见以讨伐邾国、莒国。晋侯生病,事情就停下了。冬天,晋悼公死,就没能举行会见。
郑公孙夏如晋奔丧,子蟜送葬。
郑国的公孙夏到晋国奔丧吊唁,子蟜参加送葬。
宋人或得玉,献诸子罕。子罕弗受。献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稽首而告曰:“小人怀璧,不可以越乡。纳此以请死也。”子罕置诸其里,使玉人为之攻之,富而后使复其所。
宋国有人得到块玉,把它献给子罕,子罕不肯接受。献玉的人说:“拿给玉匠看过,玉匠认为是宝物,所以才敢进献。”子罕说:“我把不贪婪作为宝物,你把美玉作为宝物,若是你把玉给了我,我们两人都丧失了宝物,不如各人保有自己的宝物。”献玉的人叩头告诉子罕说:“小人怀藏玉璧,不能够穿越乡里,把它送给您是用以请求免子一死。”子罕把玉放到自己的乡里,派玉匠为他雕琢,献玉的人卖出玉璧富有了之后,才让他回家。
十二月,郑人夺堵狗之妻,而归诸范氏。
十二月,郑国人夺取了堵狗的妻子,让她回到娘家范氏去。
襄公十六年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晋悼公。三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戊寅,大夫盟。晋人执莒子、 邾子以归。齐侯伐我北鄙。夏,公至自会。五月甲子,地震。叔老会郑伯、晋荀偃、卫宁殖、宋人伐许。秋,齐侯伐我北鄙,围郕。大雩。冬,叔孙豹如晋。
鲁襄公十六年春天的正月,安葬晋悼公。三月,襄公和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在溟梁会见。三月二十六日,各国大夫盟誓。晋国人拘捕了莒子、邾子并带回国。齐侯进攻我鲁国北部边境。夏天,襄公从盟会地回国。五月十三日,发生了地震。叔老会合郑伯、晋国苟偃、卫国宁殖和宋国人一起讨伐许国。秋天,齐侯进攻我北部边境,包围了成邑。我国举行了求雨的大祭。冬天,叔孙豹出使到了晋国。
十六年春,葬晋悼公。平公即位,羊舌肸为傅,张君臣为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为公族大夫,虞丘书为乘马御。改服修官,烝于曲沃。警守而下,会于湨梁。命归侵田。以我故,执邾宣公、莒犁比公,且曰:“通齐、楚之使。”
鲁襄公十六年春,安葬了晋悼公。晋平公即位,羊舌肸做太傅,张君臣做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做公族大夫,虞丘书做乘马御。改穿吉服,选贤任能,在曲沃举行熏祭。晋平公在国都布置好守备之后就带兵沿黄河而下,和诸侯在湨梁相会。命令诸侯退还相互侵占的田地。由于我鲁国的缘故,拘捕了邾宣公、莒国犁比公,而且说他们“和齐、楚两国的使者私丰来”。
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齐高厚之诗不类。荀偃怒,且曰:“诸侯有异志矣!”使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归。于是,叔孙豹、晋荀偃、宋向戌、卫宁殖、郑公孙虿、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讨不庭。”
晋侯和诸侯在温地宴会,让各位大夫起舞,说:“唱诗一定要和舞蹈相配!”齐国高厚的诗不与舞蹈相配。荀偃发怒,并且说:“诸侯有不一致的想法了!”让各位大夫与高厚盟誓,高厚逃回齐国。在这种情况下,鲁国叔孙豹、晋国荀偃、宋国向戌、卫国宁殖、郑国公孙虿、小邾国的大夫一起盟誓说:“共同讨伐不忠于盟主的人。”
许男请迁于晋。诸侯遂迁许,许大夫不可。晋人归诸侯。
许男向晋国请求迁移。诸侯就让许国迁移,许国大夫不同意,晋国人就让诸侯回国。
郑子蟜闻将伐许,遂相郑伯以从诸侯之师。穆叔从公。齐子帅师会晋荀偃。书曰:“会郑伯。”为夷故也。
郑国子蟜听说将要攻打许国,就辅佐郑伯跟从诸侯的队伍。穆叔跟随着鲁襄公。子叔齐子带兵会见晋国苟偃。《春秋》记载说“会郑伯”,是为了摆平次序的缘故。
夏六月,次于棫林。庚寅,伐许,次于函氏。
夏季六月,军队驻扎在械林。初九日,攻打许国,驻扎在函氏。
晋荀偃、栾黡帅师伐楚,以报宋扬梁之役。楚公子格帅师及晋师战于湛阪,楚师败绩。晋师遂侵方城之外,复伐许而还。
晋国荀偃、栾黡率领军队攻打楚国,报复在宋国杨梁的那次战役。楚国公子格带兵与晋军在湛阪交战,楚军大败。晋军于是进攻楚国方城山的外边,再次攻打许国然后回国。
秋,齐侯围郕,孟孺子速徼之。齐侯曰:“是好勇,去之以为之名。”速遂塞海陉而还。
秋天,齐侯包围我鲁国成邑,孟孺子速拦击齐军。齐侯说:“此人喜好勇猛,我们撤离这里以成全他好勇之名。”于是孟孺子速堵塞海陉隘道而回国。
冬,穆叔如晋聘,且言齐故。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与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齐人之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是以大请!敝邑之急,朝 不及夕,引领西望曰:‘庶几乎!’比执事之间,恐无及也!”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敢不从执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鲁及此。”见范宣 子,赋《鸿雁》之卒章。宣子曰:“匄在此,敢使鲁无鸠乎?”
冬天,穆叔到晋国聘问,并且谈论齐国再次侵犯鲁国的事。晋国人说:“因为寡君还没有举行谛祭,民众还没有得休息(所以不能救援)。要不是这样,是不敢忘记的。”穆叔说:“由于齐国人早晚在敞邑的土地上发泄愤恨,因此才来郑重地请求。敝邑的危急,早晨等不及晚上,人们伸长脖子望着西边说:‘大概快来救援了吧!’等到执事得空,恐怕来不及了。”穆叔进见中行献子,赋《圻父》诗一首,献子说:“我荀偃知道罪过了,岂敢不跟从执事来共同忧虑社稷,而让鲁国到了这个地步。”进见范宣子,赋《鸿雁》这首诗的最后一章。范宣子说:“我士匄在这里,岂敢让鲁国不得安宁?”
襄公十七年
十有七年春王二月庚午,邾子牼卒。宋人伐陈。夏,卫石买帅师伐曹。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帅师伐我北鄙,围防。九月,大雩。宋华臣出奔陈。冬,邾人伐我南鄙。
鲁襄公十七年春天的二月二十三日,邾子牼死了。宋国人进攻陈国。夏天,卫国石买率领军队进攻曹国。秋天,齐侯侵犯我鲁国的北部边境,包围了桃邑。齐国高厚带兵侵犯我鲁国的北部边境,包围了防邑。九月,举行了求雨的大祭祀。宋国华臣出逃奔往陈国。冬天,邾国人侵犯我南部边境。
十七年春,宋庄朝伐陈,获司徒卬,卑宋也。
鲁襄公十七年春天,宋国的庄朝带兵攻打陈国,俘虏了司徒印,是由于轻视宋国的缘故。
卫孙蒯田于曹隧,饮马于重丘,毁其瓶。重丘人闭门而訽之,曰:“亲逐而君,尔父为厉。是之不忧,而何以田为?” 夏,卫石买、孙蒯伐曹,取重丘。曹人愬于晋。
卫国的孙蒯在曹隧打猎,在重丘饮马,砸了那里的汲水瓶。重丘人关起门来骂他,说:“亲自赶走你的国君,你的父亲又作恶。这些你不担忧,而来打猎干什么?”夏,卫国石买、孙蒯攻打曹国,夺了重丘。曹国人向晋国控诉。
齐人以其未得志于我故,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围臧纥于防。师自阳关逆臧孙,至于旅松。郰叔纥、臧畴、臧贾帅甲三百,宵犯齐师,送之而复。齐师去之。
齐国人因为他们没有在我国满足愿望的缘故,秋天,齐侯便带兵攻打我北部边境,包围了桃邑。高厚则把臧纥围困在防邑。鲁国军队从阵叔纥、臧畴、臧贾率领甲士三百人,夜袭齐军,把臧纥送到旅松然后回来。于是齐军撤离了鲁国。
齐人获臧坚。齐侯使夙沙卫唁之,且曰:“无死!”坚稽首曰:“拜命之辱!抑君赐不终,姑又使其刑臣礼于士。”以杙抉其伤而死。
齐国人俘虏了臧坚。齐侯派夙沙卫慰问臧坚,并且说:“不要死。”臧坚叩头说:“谨拜谢君王命令的羞辱!然而君王赐我不死,却又故意派他的刑臣对一个士表示敬意。”于是用尖木桩戳进自己的伤口而死。
冬,邾人伐我南鄙,为齐故也。
冬天,邾国人侵犯我鲁国南部边境,是因为齐国的缘故。
宋华阅卒。华臣弱皋比之室,使贼杀其宰华吴。贼六人以铍杀诸卢门合左师之后。左师惧曰:“老夫无罪。”贼曰:“皋比私有讨于吴。”遂幽其妻,曰:“畀 余而大璧!”宋公闻之,曰:“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乱宋国之政,必逐之!”左师曰:“臣也,亦卿也。大臣不顺,国之耻也。不如盖之。”乃舍之。左师为 己短策,苟过华臣之门,必聘。
宋国华阅死了,华臣认为皋比家软弱可欺,便派贼人去杀他家的总管华吴。六个贼人用铍把华吴杀死在卢门合左师的屋后。左师害怕,说:“我老头子没有罪。”凶手说:“皋比私自讨伐华吴。”于是幽禁了华吴的妻子,说:“把你的大玉璧给我!”宋平公听说了这件事,说:“华臣,不仅对他的宗室残暴,而且使宋国的政事大乱,一定要驱逐他生师说:“华臣,也是卿。大臣不和顺,是国家的耻辱。不如掩盖了这件事。”宋平公就放弃了这件事。左师为自己把马鞭弄短,如果经过华臣的家门,一定要打马快跑。
十一月甲午,国人逐瘈狗,瘈狗入于华臣氏,国人从之。华臣惧,遂奔陈。
十一月二十二日,国人追赶疯狗。疯狗跑进华臣家里,国人跟着追进去。华臣害怕,就逃奔到陈国。
宋皇国父为大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功。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皙,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尉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扑,以行 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且诅有祝,祸 之本也。”
宋国的皇国父做太宰,给宋平公修筑一座台,妨碍了农业收割。子罕请求等待农事完毕后再筑,平公不允许。筑台的人便唱着歌谣说:“泽门里的白脸皮,征发我们服劳役。城中住的黑皮人,才真体贴我们的心。”子罕听到了,亲自拿着竹鞭,巡行督察筑台的人,鞭打那些不卖二“我们这一辈小人都有了房屋脰冷热。如今国君要修筑一座台而不能很快完成,怎么能办事呢?”唱歌谣的就停下不唱了。璃他什么缘故,子罕说:“宋国那么小,却既有诅咒又有歌颂,这是祸乱的根本。”
齐晏桓子卒。晏婴粗縗斩,苴绖、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
齐国晏桓子死,晏婴穿粗布丧服,头上、腰上都系着粗麻带子,手执竹杖,脚穿草鞋,睡在草垫子上,头枕着草。他的家臣说:“这大夫的礼仪。”晏婴说:“只有卿才是大夫。
襄公十八年
十有八年春,白狄来。夏,晋人执卫行人石买。秋,齐师伐我北鄙。冬十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围齐。曹伯负刍卒于师。楚公子午帅师伐郑。
鲁襄公十八年春,白狄派人来鲁国。夏天,蚤拘捕了卫国行人石买。秋天,齐国军队攻打我鲁国邦境。冬天十月,襄公会合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心协力围攻齐国。曹伯负刍死于军子午率领军队进攻郑国。
十八年春,白狄始来。
鲁襄公十八年春,白狄第一冻鲁国。
夏,晋人执卫行人石买于长子,执孙蒯于纯留,为曹故也。
夏天,晋国人在长子拘捕了卫国行人石买,在纯留拘捕了孙翔,都是因为曹国的缘故。
秋,齐侯伐我北鄙。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若有事于东方,则可以逞。”献子许诺。
秋天,齐侯攻打我鲁国北部边境。中行献子将要攻打齐国,梦见自己和晋厉公争辩,没有获胜;晋厉公用戈打他,脑袋掉在身前,跪下来安在脖子上,双手捧着跑,见到梗阳的巫皋。过几天,在路上遇见巫皋,中行献子和他谈起梦中的事,和巫皋梦见的相同。巫皋说:“今年您必定会死,如果在东方有战事,那是可以满足愿望的。”中行献子答应了。
晋侯伐齐,将济河。献子以朱丝系玉二瑴,而祷曰:“齐环怙恃其险,负其众庶,弃好背盟,陵虐神主。曾臣彪将率诸侯以讨焉,其官臣偃实先后之。苟捷有功,无作神羞,官臣偃无敢复济。唯尔有神裁之!”沉玉而济。
晋侯攻打齐国,将要渡过黄河。中行献子用红丝线系着两对玉,祷告说:“齐环靠着他的地形险要,仗着人多势众,背弃友好同盟,欺凌虐待百姓。末臣彪将率领诸侯去讨伐他,他的官臣苟偃在前后辅助他。如果得胜有功,不给神灵带来羞耻,官臣偃不敢再次渡河。只希望您神灵加以制裁!”把玉沉入黄河然后渡河。
冬十月,会于鲁济,寻湨梁之言,同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夙沙卫曰:“不能战,莫如守险。”弗听。诸侯之士门焉,齐人多死。
冬天的十月,诸侯们在鲁国的济水边会见,重温溴梁之盟的誓言,共同讨伐齐国。齐侯在平阴抵御,在防门外挖壕沟据守,挖了一里宽。夙沙卫说:“如果不能战,没有比扼守险要更好的了。”齐侯不听。诸侯的战士攻打防门,齐国人多数战死。
范宣子告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君固无勇, 而又闻是,弗能久矣。”
范宣子告诉析文子说:“我了解您,敢隐瞒实情吗?鲁国人、莒国人都请求用一千辆战车从他们那里向齐国攻进来,我们已经答应他们了。如果打进来,贵国君主必定丧失国家。您何不打算一下?”析文子把这些话告诉了齐灵公,齐灵公害怕了。晏婴听到了说:“国君本来就没有勇气,却又听到了这些话,不能维持好久了。”
齐侯登巫山以望晋师。晋人使司马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旆而疏陈之。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旆先,舆曳柴而从之。齐侯见之,畏其众 也,乃脱归。
齐侯登上巫山远望晋军。晋国人派司马探测山林河泽的险阻,即使是军队所达不到的地方,也必定竖起大旗而稀疏地布下阵势。让乘战车的左边坐真人而右边为假人,用大旗作前导,战车后面拖着薪柴树枝跟上去。齐侯见到这情景,害怕晋军人多,就离开军队脱身逃回去。
丙寅晦,齐师夜遁。师旷告晋侯曰:“鸟乌之声乐,齐师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马之声,齐师其遁。”叔向告晋侯曰:“城上有乌,齐师其遁。” 十一月丁卯朔,入平阴,遂从齐师。
二十九日,齐军夜里逃走。师旷告诉晋侯说:“乌鸦的叫声欢乐,齐军可能逃走了。”邢伯告诉中行献子说:“有马匹别离的悲叫声,齐军可能逃走了。”叔向告诉晋侯说:“平阴城上有乌鸦,齐军可能逃走了。”十一月初一日,晋军进入平阴,于是就追赶齐军。
夙沙卫连大车以塞隧而殿。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子姑先乎!”乃代之殿。卫杀马于隘以塞道。晋州绰及之,射殖绰,中肩,两矢夹脰,曰:“止,将为三军获。不止,将取其衷。”顾曰:“为私誓。”州绰曰:“有如日!”乃弛弓而自后缚之。其右具丙亦舍兵而缚郭 最,皆衿甲面缚,坐于中军之鼓下。
夙沙卫把大车连接在一起堵塞山中的隘道,然后自己殿后。殖绰、郭最说:“您做国家军队的殿后,这是齐国的耻辱。您姑且先走吧!”便代替夙沙卫做殿后。夙沙卫杀了马匹放在狭路上堵塞道路。晋国的州殖赶到了,用箭射殖绰,射中了肩膀,两枝箭夹着脖子,说:“停下别跑,你还将成为我军的俘虏;不停下来,我要射你两箭中心的脖子。”殖绰回过头来说:“你发誓。”州绰说:“有太阳神为证!”是就把弓弦卸下来从后面捆绑了殖绰,他的车右具丙也放下武器捆绑了郭最。两个都是不解除盔甲从后面捆绑的,坐在中军的战鼓下边。
晋人欲逐归者,鲁、卫请攻险。己卯,荀偃、士匄以中军克京兹。乙酉,魏绛、栾盈以下军克邿。赵武、韩起以上军围卢,弗克。十二月戊戌,及秦周,伐雍门 之萩。范鞅门于雍门,其御追喜以戈杀犬于门中。孟庄子斩其橁以为公琴。己亥,焚雍门及西郭、南郭。刘难、士弱率诸侯之师焚申池之竹木。壬寅,焚东郭、北 郭。范鞅门于扬门。州绰门于东闾,左骖迫,还于门中,以枚数阖。
晋国人想要追赶逃兵,鲁国、卫国请求攻打固守险要的顽敌。十三日,荀偃、士匄率领中军攻下京兹。十九日,魏绛、栾盈率领下军攻下部地。赵武、韩起率领上军包围卢地,没有攻下。十二月初二日,到达秦周,砍了雍门的蔌木。范鞅攻打雍门,他的傅用戈在门里杀死一条狗。孟庄子砍了那儿的椭木准备做颂琴。初三日,放火烧了雍门和西边、南边的外城。刘难、士弱率领诸侯的军队放火烧了申池附近的竹子树木。初六日,放火烧了莉北边的外城。范鞅攻打扬门。州绰攻打东闾,左边的骖马迫于拥挤而不能前进,在门内盘旋,连城门上的乳钉都数清楚了。
齐侯驾,将走邮棠。大子与郭荣扣马,曰:“师速而疾,略也。将退矣,君何惧焉!且社稷之主,不可以轻,轻则失众。君必待之。”将犯之,大子抽剑断鞅,乃止。
齐侯驾车,想逃跑到邮棠。太子和郭荣拉住马,说:“敌军来得急速而奋勇攻击,是为了掠夺财物。完了将要退兵的,君怕什么呢?而且国家的君主,不可以轻动,轻动就会失去大众。君一定要等着!”齐侯将要突破他俩前去,太子抽出剑来砍断套马的皮带子,这才停下来。
甲辰,东侵及濰,南及沂。
初八日,诸侯的军队向东进攻到了潍水,向南进攻到了沂水。
郑子孔欲去诸大夫,将叛晋而起楚师以去之。使告子庚,子庚弗许。楚子闻之,使杨豚尹宜告子庚曰:“国人谓不谷主社稷,而不出师,死不从礼。不谷即位,于今五年,师徒不出,人其以不谷为自逸,而忘先君之业矣。大夫图之!其若之何?”子庚叹曰:“君王其谓午怀安乎!吾以利社稷也。”见使者,稽首而对曰: “诸侯方睦于晋,臣请尝之。若可,君而继之。不可,收师而退,可以无害,君亦无辱。”
郑国的子孔想要除掉大夫们,打算背叛晋国而发动楚国军队来除掉他们。派人告知楚令尹子庚,子庚没有应许。楚王听到此事,派扬豚尹宜转告子庚说:“国人认为不谷主持国家,而不出兵打仗,死后就不能遵从先君的礼仪。不谷即位,到现在已五年,军队没有出动,别人可能认为不谷是为了自己的安逸,而忘了先君的霸了。大夫考虑一下,这件事应怎么办?”子庚叹息着说:“君王大概是认为午在贪图安逸吧!我这是为了有利于国家呀!”子庚接见使者,叩头然后回答说:“诸侯正同晋国和睦,下臣请求试探一下。若是可行,君王就继续出兵。如果不行,收兵退回来,可以没有损害,君王也不会受到羞辱。”
子庚帅师治兵于汾。于是子蟜、伯有、子张从郑伯伐齐,子孔、子展、子 西守。二子知子孔之谋,完守入保。子孔不敢会楚师。
子庚率领军队在汾地练兵。当时子蟜、伯有、子张跟随郑伯攻打齐国,子孔、子展、子西留守。子展、子西二人知道子孔的阴谋,就完善城郭,加强守备,并入城堡固守。子孔不敢和楚军会合。
楚师伐郑,次于鱼陵。右师城上棘,遂涉颍,次于旃然。薳子冯、公子格率锐师侵费滑、胥靡、献于、雍梁,右回梅山,侵郑东北,至于虫牢而反。子庚门于纯门,信于城下而还。涉于鱼齿之下,甚雨及之,楚师多冻,役徒几尽。
楚军攻打郑国,驻扎在鱼陵。右翼部队在上棘筑城,就徒步渡过颍水,驻扎在旃然水边。薳子冯、公子格率领精锐部队攻打费滑、胥靡、献于、雍梁,向右绕过,进攻郑国东北部,到达虫牢然后回师。子庚攻打郑国的纯门,在城下住了两兜然后回去。军队徒步渡过鱼齿山下的浩水,遇到大雨,楚军多数被冻坏,军中服杂役的人几乎死完了。
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师不时,必无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
晋国人听说楚军侵袭郑国,师旷说:“没有妨害。我屡次歌唱北方的曲调,又歌唱南方的曲调。南方的曲调不强,多是象征死亡的声音。楚国必定徒劳无功。”董叔说:“岁星多在西北,南方的军队不合天时,必定不能成功。”叔向说:“成败在于他们国君的德行。”
襄公十九年
十有九年春王正月,诸侯盟于祝柯。晋人执邾子,公至自伐齐。取邾田,自漷水。季孙宿如晋。葬曹成公。夏,卫孙林父帅师伐齐。秋七月辛卯,齐侯环 卒。晋士匄帅师侵齐,至谷,闻齐侯卒,乃还。八月丙辰,仲孙蔑卒。齐杀其大夫高厚。郑杀其大夫公子嘉。冬,葬齐灵公。城西郛。叔孙豹会晋士匄于柯。城武城。
鲁襄公十九年春天的正月,诸侯们在祝柯盟会。晋国人拘捕了邾子。襄公从围攻齐国的前线回来。取得邾国的田地,自潮水为界。季孙宿出使到晋国。安葬了曹成公。夏天,卫国孙林父率领军队攻打齐国。秋天的七月二十八日,齐灵公环死。晋国的士匄带兵进攻齐国,到达谷地,听说齐侯死了,就回去了。八月二十三日,仲孙蔑死。齐国杀了大夫高厚,郑国杀了大夫公子嘉。冬天,安葬齐灵公。我国修筑国都西面的外城。叔孙豹在柯地会见晋国的士匄。我国在武城修筑城池。
十九年春,诸侯还自沂上,盟于督扬,曰:“大毋侵小。”
襄公十九年春,诸侯从沂水边上回来,在督扬结盟,盟誓说:“大国不要侵犯小国。”
执邾悼公,以其伐我故。遂次于泗上,疆我田。取邾田,自漷水归之于我。
拘捕了邾悼公,是因为他攻打我国的缘故。于是诸侯的军队驻扎在泅水边上,划定我国领土的疆界。取了邾国的部分田土,从都水为界以西的都划归我国。
晋侯先归。公享晋六卿于蒲圃,赐之三命之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贿荀偃束锦,加璧,乘马,先吴寿梦之鼎。
晋侯先回国。襄公在蒲圃设享礼招待晋国的六卿,赐给他们三命的礼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都授给一命的礼服。赠给苟偃五匹锦,加上玉璧、四匹马,然后再送给他吴王寿梦的铜鼎。
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济河,及著雍,病,目出。大夫先归者皆反。士匄请见,弗内。请后,曰:“郑甥可。”二月甲寅,卒,而视,不可含。宣子盥而抚之,曰:“事吴,敢不如事主!”犹视。栾怀子曰:“其为未卒事于齐故也乎?”乃复抚之曰:“主苟终,所不嗣事于齐者,有如河!”乃暝,受含。宣子出,曰:“吾 浅之为丈夫也。”
荀偃长了恶疮,疽生在头部。渡过黄河。到达著雍,荀偃病危,眼珠都鼓出来了。大夫先回去的都赶回来。士匄请求接见,荀偃不让进来。请问立谁为继承人,苟偃说:“郑甥可以。”二月十九日,苟偃死了却睁着眼睛,口闭着不能放进珠玉。士匄盥洗后抚摸着尸体说:“我们侍奉荀吴,岂敢不像侍奉您!”那尸体还是睁着眼睛。栾怀子说:“是不是为了征伐齐国的事情没有完月就又抚摸着尸体说:“您如果死去以后,我们不继续从事于齐国的事,有河神为证!”荀偃的尸体这才闭上眼睛,接受了含玉。士匄出来,说:“作为大丈夫我见识太浅了。”
晋栾鲂帅师从卫孙文子伐齐。
晋国的栾鲂带兵跟从卫国孙文子攻打齐国。
季武子如晋拜师,晋侯享之。范宣子为政,赋《黍苗》。季武子兴,再拜稽首曰:“小国之仰大国也,如百谷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辑睦,岂唯敝邑?”赋《六月》。
子到晋国拜谢出兵,晋侯设享礼招待他。范宣子执政,赋《黍苗》这首诗。季武子站起来,再拜叩头说: “小国仰望大国,好像各种谷物仰望润泽的雨水一样!如果经常滋润着,天下将会和睦,岂独是敝邑?”就赋了《六月》这首诗。
季武子以所得于齐之兵,作林钟而铭鲁功焉。臧武仲谓季孙曰:“非礼也。夫铭,天子令德,诸侯言时计功,大夫称伐。今称伐则下等也,计功则借人也,言时 则妨民多矣,何以为铭?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以作彝器,铭其功烈以示子孙,昭明德而惩无礼也。今将借人之力以救其死,若之何铭之?小国幸于大国,而昭所获 焉以怒之,亡之道也。”
季武子将那些在齐国所得的兵器,制作了林钟并在上面铭记鲁国的武功。臧武仲对季孙子说:“这是不合于礼的。铭文,天子用来记载美德,诸侯用来记载举动适时和所建功绩,大夫用来记载征伐。现在记载征伐那是下等的做法,记载功绩却是借助了别人的力量,记载适时则又妨碍百姓太多了,用什么来做这铭文呢?况且大国攻打小国,拿他们所得的东西来制作彝器,铭记他们的功劳给子孙看,是为了宣扬明德而惩罚无礼。现在是借助别人的力量来拯救自己的死亡,怎么能记载这个呢?小国侥幸战胜大国,反所获得的战利品来激怒敌人,这是亡国之道。”
齐侯娶于鲁,曰颜懿姬,无子。其侄鬷声姬,生光,以为大子。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属诸戎子。戎子请以为大子,许之。仲子曰:“不可。废 常,不祥;间诸侯,难。光之立也,列于诸侯矣。今无故而废之,是专黜诸侯,而以难犯不祥也。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而已。”遂东大子光。使高厚傅牙,以 为大子,夙沙卫为少傅。
齐侯在鲁国娶妻,名叫颜懿姬,没有生孩子。她的侄女鬷声姬,生了光,齐侯把他立为太子。姬妾中有仲子、戎子。戎子受到宠爱。仲子生了牙,把他嘱托给戎子。戎子请求立牙为太子,齐侯答应了。仲子说:“不可以。废弃常规,不吉祥;触犯诸侯,难于成功。光立为太子,已经参与盟会进入诸侯之列了。现在无故而废掉他,这是专横而卑视诸侯。而把难成功的事去触犯常规,做不吉利的事。君必定会后悔的。”齐灵公说:“这一切在于我。”于是就把太子光迁移到东部边境。让高厚做牙的太傅,把牙立为太子,夙沙卫做少傅。
齐侯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光杀戎子,尸诸朝,非礼也。妇人无刑。虽有刑,不在朝市。 夏五月壬辰晦,齐灵公卒。庄公即位,执公子牙于句渎之丘。以夙沙卫易己,卫奔高唐以叛。
齐侯生病,崔杼偷偷地把光接来,在齐侯病危的时候重新立他为太子。太子光杀了戎子,把尸体陈列在朝廷上,这是不合于礼的。对妇女没有专门的刑罚;即使有了死能把尸体陈列在朝廷和市集上。夏季五月二十九日,齐灵公死。庄公即位,在句渎之丘拘捕了公子牙。庄公认为夙沙卫出主意废弃自己,夙沙卫逃奔到高唐并据以叛变。
晋士匄侵齐,及谷,闻丧而还,礼也。
晋国的士匄侵袭齐国到达谷地,听到齐国有丧事就回去了,这是合于礼的。
于四月丁未,郑公孙虿卒,赴于晋大夫。范宣子言于晋侯,以其善于伐秦也。六月,晋侯请于王,王追赐之大路,使以行,礼也。
四月十三日,郑国公孙虿死,向晋国大夫发出讣告。范宣子向晋侯进言,因为他在攻打秦国的战役中有功。六月,晋侯向周天子请求,周天子追赐给他大路,让它跟着枢车行进,这是合于礼的。
秋八月,齐崔杼杀高厚于洒蓝而兼其室。书曰:“齐杀其大夫。”从君于昏也。
秋季八月,齐国崔杼在洒蓝杀了高厚而且兼并了他的家产。《春秋》记载说:“齐杀其大夫”,这是因为高厚顺从国君昏聩的缘故。
郑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患之,乃讨西宫之难,与纯门之师。子孔当罪,以其甲及子革、子良氏之甲守。甲辰,子展、子西率国人伐之,杀子孔而分其室。书 曰:“郑杀其大夫。”专也。
郑国的子孔执政专权。国人担心这件事,就讨究西宫那次祸难和纯门那次楚军入侵的罪责。子孔应该抵罪,就带领他的甲士和子革、子良家的甲士来守护自己。八月十一日,子展、子西率领国人讨伐他,杀了子孔并瓜分了他们的家财采邑。《春秋》记载说“郑杀其大夫”,这是因为子孔专权。
子然、子孔,宋子之子也;士子孔,圭妫之子也。圭妫之班亚宋子,而相亲也;二子孔亦相亲也。僖之四年,子然卒,简之元年,士子孔卒。司徒孔实相子革、子良之室,三室如一,故及于难。子革、子良出奔楚,子革为右尹。郑人使子展当国,子西听政,立子产为卿。
子然、子孔,是宋子的儿子。士子孔,是圭妫的儿子。圭妫的位置在宋子之下,但她们互相亲近。两个子孔也互相亲近。郑僖公四年,子然死。郑简公元年,士子孔卒。子孔辅助子革、子良两家,三家像一家一样,所以都遭到祸难。子革、子良逃奔到楚国,子革做了右尹。郑国人让子展掌管国政,子西主持政事,立子产为卿。
齐庆封围高唐,弗克。冬十一月,齐侯围之,见卫在城上,号之,乃下。问守备焉,以无备告。揖之,乃登。闻师将傅,食高唐人。殖绰、工偻会夜缒纳师,醢卫于军。
齐国庆封带兵包围高唐,没有攻下来。冬十一月,齐侯亲自率领军队包围高唐,看见夙沙卫在城墙上,便大声喊他,他就下来了。齐侯问夙沙卫防守的情况,夙沙卫告诉说没有什么防守。齐侯向夙沙卫作揖,夙沙卫还揖后登上城墙。他听说齐军将要挨着城墙进攻,就让高唐人饱吃一顿。殖绰、工偻会在夜里缒城而下迎接军队进城,把夙沙卫在军中杀死剁成肉酱。
城西郛,惧齐也。
我国在都城外围的西大城修筑城墙,这是由于害怕齐军。
齐及晋平,盟于大隧。故穆叔会范宣子于柯。穆叔见叔向,赋《载驰》之四章。叔向曰:“肸敢不承命。”穆叔曰:“齐犹未也,不可以不惧。”乃城武城。
齐国和晋国媾和,在大隧结盟。所以穆叔在柯地会见范宣子。穆叔会见叔向,赋《载驰》这首诗的
第四章。叔向说:“我羊舌肸岂敢不接受命令!”穆叔回国,说:“齐国还没有停止进攻,不可以不害怕。”于是:就在武城筑城。
卫石共子卒,悼子不哀。孔成子曰:“是谓蹶其本,必不有其宗。”
卫国石共子死,悼子并不悲哀。孔成子说:“这叫做拔掉了根本,必定不能保有他的宗族。”
襄公二十年
二十年春王正月辛亥,仲孙速会莒人盟于向。夏六月庚申,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盟于澶 渊。秋,公至自会。仲孙速帅师伐邾。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蔡公子履出奔楚。陈侯之弟黄出奔楚。叔老如齐。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季孙宿如宋。
鲁襄公二十年春的正月二十一日,仲孙速在向邑与莒国人结盟和百番六日初三二日,鲁襄公和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在澶渊国。蔡国杀了它的大夫公子燮。蔡国的公子履出逃到楚国。陈哀公的弟弟黄出逃到楚国。叔老出使到齐国。冬季十月初一日,发生日食。—季孙宿出使到宋国。
二十年春,及莒平。孟庄子会莒人,盟于向,督扬之盟故也。
鲁襄公二十年春,我国与莒国媾和。孟庄子会见莒国人,在向邑结盟,这是因目为有督扬之盟的缘故。
夏,盟于澶渊,齐成故也。
夏天,襄公与诸侯各国在澶渊结盟,这是为了与齐国媾和。
邾人骤至,以诸侯之事,弗能报也。秋,孟庄子伐邾以报之。
邾国人屡次来犯,因为诸侯的盟事活动,我国未能出兵报复。秋天,孟庄子攻打邾国以作报复。
蔡公子燮欲以蔡之晋,蔡人杀之。公子履,其母弟也,故出奔楚。
蔡国公子燮想要蔡国背楚从晋,蔡国人杀了他。公子履,是公子燮的同母弟弟,所以出逃到楚国。
陈庆虎、庆寅畏公子黄之逼,愬诸楚曰:“与蔡司马同谋。”楚人以为讨。公子黄出奔楚。
陈国庆虎、庆寅两位大夫害怕公子黄的逼迫,向楚国进谗说:“公子黄和蔡司马一起策划背楚从晋。”楚国人以此责备陈国。公子黄出逃到楚国(想自己去申说)。
初,蔡文侯欲事晋,曰:“先君与于践士之盟,晋不可弃,且兄弟也。”畏楚,不能行而卒。楚人使蔡无常,公子燮求从先君以利蔡,不能而死。书曰:“蔡杀 其大夫公子燮”,言不与民同欲也;“陈侯之弟黄出奔楚”,言非其罪也。公子黄将出奔,呼于国曰:“庆氏无道,求专陈国,暴蔑其君,而去其亲,五年不灭,是 无天也。”
当初,蔡文侯想要侍奉晋国,说:“先君曾参加过践土的盟会,晋国是不能抛弃的,而且都是姬姓兄弟之国。”当时由于害怕楚国,不能行其志愿就死了。楚国人役使蔡国没有什么定准,公子燮要求继就死了。《春秋》记载说“蔡杀其大夫公子燮”,是说没有与民众愿望相同。“陈儳弟黄出奔楚”,是说不是他的罪过。公子黄将要逃亡时,在国都里呼喊着说:“庆氏无道,谋求在陈国专权,轻慢他的国君,而且驱逐国君的亲人,五年之内若不灭,这就是没天理了。”
齐子初聘于齐,礼也。
我国大夫齐子第一次到齐国聘问,这是合于礼的。
冬,季武子如宋,报向戌之聘也。褚师段逆之以受享,赋《常棣》之七章以卒。宋人重贿之。归,复命,公享之。赋《鱼丽》之卒章。公赋《南山有台》。武子去所,曰:“臣不堪也。”
冬天,季武子到宋国,回报当年向戌来鲁国的聘问。褚师段迎接季武子并让他接受宋公的享礼,季武子赋《常棣》这首诗的
第七章和最后一章。宋国人重重地赠给他财礼。季武子回国复命,鲁襄公设享礼招待他,他赋《鱼丽》这首诗的最后一章。襄公赋《南山有台》这首诗。季武子离开坐席,说:“下臣不敢当。”
卫宁惠子疾,召悼子曰:“吾得罪于君,悔而无及也。名藏在诸侯之策,曰:‘孙林父、宁殖出其君。’君入则掩之。若能掩之,则吾子也。若不能,犹有鬼神,吾有馁而已,不来食矣。”悼子许诺,惠子遂卒。
卫国宁惠子生病,告诫悼子说:主革命“我得罪了国君,后悔已来不及了。我的名字记载在诸侯的简册上,说:‘孙林父、宁殖驱逐他们的国君。’国君回国就能掩盖这件事。若能掩盖这件事,你就是我的儿子。若不能,假如有鬼神的话,我宁愿挨饿,也不来吃你的祭品。”悼子答应,宁惠子就死了。
襄公二十一年
二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如晋。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夏,公至自晋。秋,晋盈出奔楚。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曹伯来朝。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于商任。
鲁襄公二十一年春天的正月,襄公到晋国。邾国庶其带着漆、闾丘二邑来投奔鲁国。夏天,襄公从晋国回国。秋天,晋国栾盈出逃到楚国。九月初一日,出现了日食。冬天的十月初一,有日食。曹伯来鲁国朝见。襄公和晋侯、齐侯、宋公、卫 ,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在商任会见。
二十一年春,公如晋,拜师及取邾田也。
鲁襄公二十一年春,襄公到晋国,是为了拜谢晋国出兵和鲁国取得邾国的土地。
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赐于其从者。
邾国的庶其带着漆和闾丘二邑来逃奔鲁国。季武子把襄公的姑母嫁给他为妻,对他的随从都有赏赐。
于是鲁多盗。季孙谓臧武仲曰:“子盍诘盗?”武仲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季孙曰:“我有四封,而诘其盗,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 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庶其窃邑于邾以来,子以姬氏妻之,而与之邑,其从者皆有赐 焉。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其次皂牧舆马,其小者衣裳剑带,是赏盗也。赏而去之,其或难焉。纥也闻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轨度其信, 可明征也,而后可以治人。夫上之所为,民之归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敢不惩。若上之所为而民亦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夏书》 曰:‘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将谓由己壹也。信由己壹,而后功可念也。”
当时鲁国盗贼多。季武子对臧武仲说:“您为什么不禁止盗贼?”臧武仲说:“盗贼不可以禁止,我臧纥又没有能力。”季武子说:“我国有四方的边境,用来禁止那些盗贼,有什么原因不可以?您作为一个司寇,应努力除掉那些盗贼,为什么说不能?”臧武仲说:“您召来外边他大的礼遇,以什么来禁止我国内的盗贼?您做正卿却招来外边的盗贼,叫我臧纥除掉盗贼,我凭什么能办到呢?庶其从邾国盗窃城邑而来,您把姬氏做他的妻子,而且还给他城邑,他的随从人员都得到赏赐。如果对这样的大盗,用国君的姑母和他的大城邑去礼遇,其次的用皂牧车马,再小的给衣服佩剑带子,那就是奖赏盗贼。奖赏盗贼而又要除盗贼,这恐怕难办呢。纥听说过,在上位的,要洗涤他的心,专一待人,符合法度而使人相信,可明白地验证,然后才能够治理别人。上头的所作所为,是百姓的归依。上头所不做的而百姓有人做了,因此加以惩罚,那没有谁敢不警戒。如果上头的所作所为,百姓也照样做,那就是势所必然,又能够禁止得了吗?《夏书》说:‘想要做的这事在此,喜欢做的这事在此,所称道的这事也在此,诚信地推行的这事也在此,只有天帝才能记下这功劳。’大概说的是由自身专一。诚信由于自身专一,然后功劳才能被记录下来。”
庶其非卿也,以地来,虽贱必书,重地也。
庶其不是卿,带着土地来鲁国,虽然低贱但一定要记载,是为了重视土地。
齐侯使庆佐为大夫,复讨公子牙之党,执公子买于句渎之丘。公子鉏来奔。叔孙还奔燕。
齐侯让庆佐做大夫,再次讨伐公子牙的亲族,在句渎之丘抓了公子买。公子鉏逃奔来鲁国,叔孙还逃奔到燕国。
夏,楚子庚卒,楚子使薳子冯为令尹。访于申叔豫,叔豫曰:“国多宠而王弱,国不可为也。”遂以疾辞。方署,阙地,下冰而床焉。重茧衣裘,鲜食而寝。楚子使医视之,复曰:“瘠则甚矣,而血气未动。”乃使子南为令尹。
夏天,楚国子庚死,楚王让薳子冯做令尹。薳子冯访问申叔豫,申叔豫说:“国家宠臣多而君王又年轻,您不可做这令尹。”于是薳子冯就用有病来推辞。正好当时是酷暑天,挖地,放下冰且安上床。薳子冯身穿两层棉衣和皮袍,少吃东西而在床上。楚王派医生去诊视,回报说:“瘦及了,但血气正常。”于是楚王就派子南做令尹。
栾桓子娶于范宣子,生怀子。范鞅以其亡也,怨栾氏,故与栾盈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栾祁与其老州宾通,几亡室矣。怀子患之。祁惧其讨也,愬诸宣 子曰:“盈将为乱,以范氏为死桓主而专政矣,曰:‘吾父逐鞅也,不怒而以宠报之,又与吾同官而专之,吾父死而益富。死吾父而专于国,有死而已,吾蔑从之 矣!’其谋如是,惧害于主,吾不敢不言。”范鞅为之征。怀子好施,士多归之。宣子畏其多士也,信之。怀子为下卿,宣子使城著而遂逐之。
栾桓子娶范宣子的女儿为妻,生了怀子。范鞅因自己曾被迫逃亡,怨恨栾氏,所以和栾盈一起做公族大夫而不能和好相处。栾桓子死,栾祁和他的家臣之长州宾私通,几乎失去了栾氏的全部的家产(被州宾侵占),栾怀子担心这件事。栾祁害怕怀子讨伐,向范宣子进谗说:“栾盈将要作乱,认为范氏弄死了桓子而专权于晋国的政事,说:‘我的父亲赶走范鞅,范鞅返国后范宣子不仅不表示愤怒,反而以宠信报答我,又和我担任同样的官职而使他得以专权,我父亲死后而范氏更加富有。弄死我父亲而在国内专权,我只有一死而已!我决不能跟从他们了。’他的谋划就是如此,我怕伤害您,不敢不说。”范鞅为他作证。栾怀子喜好施舍,士多数都归附他。范宣子害怕他多士,相信了栾祁的话。怀子当时做下卿,宣子就派他到著地去筑城而就此驱逐了他。
秋,栾盈出奔楚。宣子杀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师、申书、羊舌虎、叔罴。囚伯华、叔向、籍偃。
这年秋天,栾盈出逃到楚国。范宣子杀了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师、申书、羊舌虎、叔罴,囚禁了伯华、叔向、籍偃。
人谓叔向曰:“子离于罪,其为不知 乎?”叔向曰:“与其死亡若何?《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乐王鲋见叔向曰:“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 “必祁大夫。。”室老闻之,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 行?祁大夫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夫子,觉者也。”
有人对叔向说:“您遭受罪祸,恐怕是不明智吧?”叔向说:“比起死亡如何?《诗》说:‘悠闲啊逍遥啊,聊且这样度过岁月。’这正是明智啊。”乐王鲋去见叔向,说:“我为您去请求!”叔向不回答。乐王鲋退出,叔向不拜送。叔向的左右人都责怪悯说:“一定要祁大夫(才行)。”家臣之长听到了这话,说:“乐王鲋对国君说的话没有行不通的,他请求赦免您,您却不答应。这事是祁大夫不能办到的,你却说一定要由他去办,这是为什么?”叔向说:“乐王鲋,是什么都顺从国君的人,怎么能办得到?祁大夫推举宗族外的人不丢弃仇人,推举宗族内的人不失掉亲人,难道唯独会遗忘了我吗?《诗》说:‘有正直的德行,四方的国家都会归顺。’老人家直的人啊。”
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驲而见宣子,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 有谟勋,明征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伊尹放大 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管、蔡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宣子说,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不见叔向而归。叔向 亦不告免焉而朝。
晋侯向乐王鲋询问叔向的罪过,乐王鲋回答说:“叔向不抛弃他的亲人,恐怕有同谋作乱的事。”当时祁奚已告老在家,听说这情况,乘坐传车去拜见范宣子,说:“《诗》说:‘惠赐我们的没有边际,子孙应永远保住它。’《书》说:‘圣哲有谋略的功勋,应当明信而安保之。’谋划而少有过错,教诲别人而不知疲倦的人,叔向是具备的,他是匡的十代子孙有过错还应该赦免,以这种方式才能勉励有能力的人。如今叔向一旦自身不免于祸,而丢弃国家死去,不也会使人困惑吗?鲧被杀戮而禹兴起,伊尹逐放太甲又相太甲,太甲始终没有怨恨的神色。管叔、蔡叔被杀,周公辅助成王。为什好事,谁敢不努力?多杀人干什么?”范宣子很高兴,和祁奚共乘一辆车,用好言劝谏晋平公而赦免了叔向。祁奚不去见叔向就回家了。叔向也不向祁奚报告获免就去朝见晋侯。
初,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谏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美,余惧其生龙蛇以祸女。女,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间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使往视寝,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栾怀子嬖之,故羊舌氏之族及于难。
当初,叔向的母亲妒忌叔虎的母亲美丽而不让她陪丈夫睡觉。她的儿子都规劝母亲。叔向的母亲说:“深山大泽之中,确实会生长龙蛇。她美丽,我害怕她生下龙蛇来祸害你们。你们是衰败的家族。国内很多大臣受宠,坏人又从中挑拨,不也是很难处了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啊!”就让叔虎的母亲去陪侍睡觉,生了叔虎,貌美而有勇力,栾怀子宠爱他,所以羊舌氏这一家族遭此祸难。
栾盈过于周,周西鄙掠之。辞于行人,曰:“天子陪臣盈,得罪于王之守臣,将逃罪。罪重于郊甸,无所伏窜,敢布其死。昔陪臣书能输力于王室,王施惠焉。 其子黡,不能保任其父之劳。大君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若弃书之力,而思黡之罪,臣,戮余也,将归死于尉氏,不敢还矣。敢布四体,唯大君命焉!”王 曰:“尤而效之,其又甚焉!”使司徒禁掠栾氏者,归所取焉。使候出诸轘辕。
栾盈经过周朝地界,周朝西部边境的人劫掠他的财物。栾盈对周王室的使者诉说:“天子的陪臣盈,得罪了天子的守臣,打算逃避惩罚。又重新在天子的郊外得罪,没有地方可以隐匿逃窜,谨敢冒死上言:从前陪臣书能为王室效力,天子赐给了恩惠。他的儿子黡,不能保全他父亲的辛劳。天子如果不抛弃书的努力,逃亡在外的陪还有可逃之处。若是抛弃书的尽力,而思虑黡的罪过,本来就是刑戮余生的人,就将回国死在尉氏那里,不敢再回来了。谨敢直言不讳,只听大君的命令了。”周天子说:“别人做错了而去效法,过错就更大了!”于是派司徒禁止那掠栾氏的人,让他们归还所掠取的东西。派候人把栾盈送出轘辕山。
冬,曹武公来朝,始见也。
冬天,曹武公前来朝见襄公。
会于商任,锢栾氏也。齐侯、卫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会朝,礼之经也;礼,政之舆也;政,身之守也;怠礼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乱也。”
鲁襄公在商任与诸侯盟会,是为了禁锢栾盈。齐侯、卫侯表现得不恭敬。叔向说:“这两位国君必定免不了祸难。会见和朝见,这是礼仪的规范。礼仪,是政事的车子。政事,是身体的寄托。轻慢礼仪就会丧失政事,丧失政事就不能立身,因此就发生祸乱。”
知起、中行喜、州绰、邢蒯出奔齐,皆栾氏之党也。乐王鲋谓范宣子曰:“盍反州绰、邢蒯,勇士也。”宣子曰:“彼栾氏之勇也,余何获焉?”王鲋曰:“子为彼栾氏,乃亦子之勇也。”
知起、中行喜、州绰、刑蒯出逃到齐国,都是栾氏的党羽。乐王鲋对范宣子曼说:“何不让州绰、刑蒯回来?他们是勇士啊。”范宣子说:“他们是栾氏的勇士,我能得什么?”王鲋说:“您若做他们的栾氏,那也就是您的勇士了。”
齐庄公朝,指殖绰、郭最曰:“是寡人之雄也。”州绰曰:“君以为雄,谁敢不雄?然臣不敏,平阴之役,先二子鸣。”庄公为勇爵。殖绰、郭最欲与焉。州绰 曰:“东闾之役,臣左骖迫,还于门中,识其枚数。其可以与于此乎?”公曰:“子为晋君也。”对曰:“臣为隶新。然二子者,譬于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
齐庄公上朝,指着殖绰、郭最说:“这是寡人的雄鸡。”州绰说:“君王认为他们是雄鸡,谁敢不认为是雄鸡?然而臣下不才,在平阴战役中比他们二位先鸣了。”齐庄公设置勇士的爵位,殖绰、郭最想要得到一份。州绰说:“东闾那次战役,臣的左骖马被迫在城门里盘旋不前,连门上的乳钉数也记下了,恐怕是在这里有一份?”庄公说:“您是为了晋君啊。”州绰回答说:“臣下做仆隶不久,然而这两位,用禽兽作比方,臣下已经吃了他们的肉而且睡在他们的皮上了。”
襄公二十二年
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夏四月。秋七月辛酉,叔老卒。冬,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沙随。公至自会。楚杀其大夫公子追舒。
鲁襄公二十二年春天的正月,襄公从商丘的盟会上回国。夏四月。秋七月十六,叔老死。冬天,襄公在沙随与晋侯、齐侯、宋公、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等诸侯盟会。襄公从盟会上回国。楚国杀了它的大夫公子追舒。
二十二年春,臧武仲如晋,雨,过御叔。御叔在其邑,将饮酒,曰:“焉用圣人!我将饮酒而已,雨行,何以圣为?”穆叔闻之曰:“不可使也,而傲使人,国之蠹也。”令倍其赋。
鲁襄公二十二年春,臧武仲去晋国,,天下雨,去探望御叔在自己的封邑里,正准备饮酒,说:“哪里用得着圣人!我打算喝洒,而他自己冒着雨出行,还要聪明做什么?”穆叔听到这话,说:“自己不配出使,反而对使者傲慢,这是国家的蛀虫。”命令把御叔的赋税增加一倍。
夏,晋人征朝于郑。郑人使少正公孙侨对曰:“在晋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 惧,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我四年三 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 受齐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子蟜老矣,公孙夏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间二年,闻君将 靖东夏,四月又朝,以听事期。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
夏天,晋人让郑人前去朝见,郑人派少正子产回答说:“在晋国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在这一年即位。即位八个月,我国先大夫子驷跟随寡君来朝见执事,执事对寡君却不加礼遇,寡君恐惧。因为这一趟,我国二年六月就朝见了楚国,晋国因此有了戏地一役。楚国还相当强大,但对敝邑表明了礼仪。敝邑想要跟随执事,却又怕犯下大错,说晋国恐怕会认为我们对有礼仪的国家不恭敬,因此我们不敢对楚国三心二意。我国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随从寡君到楚国观察情况,晋国因此有了萧鱼之战近晋国,晋国譬如草木,我国不过是草木散发出来的气味,怎么敢不一致?楚国也不那么强大了,寡君拿出土地上的全部出产,加上宗庙的礼器,来接受同盟。于是率领群臣跟从执事参加年终在晋国的盟会。敝邑有二心跟楚国的是子侯、石盂,回去以后就讨伐了他们。湨梁之盟的第二年,子蟜已经告了,公孙夏跟从寡君朝见晋君,在用新酒尝祭时拜见的,参与了祭祀。隔了两年,听说君要安定东方,四月又朝见君,以听取盟会的日期。在没有朝见的时候,我国没有一年不聘问,没有一次战役不跟从。由于大国的政令没有常规标准,国和家族都很困乏,意外的忧患又屡屡发生,没有哪一天不警惕,岂敢忘掉自己的职责?
“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 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翦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大国如果安定敝邑,我们早晚都会在晋国的朝廷上朝见,哪里用得着贵国命令呢?若是不体恤敝邑的忧患,而把它作为借口,那恐怕不能忍受大国的命令,而只会被丢弃为仇敌了。敝邑害怕这样的后果,岂敢忘掉君的命令?这些就委托执事了,执事实在应该慎重地考虑一下。”
秋,栾盈自楚适齐。晏平仲言于齐侯曰:“商任之会,受命于晋。今纳栾氏,将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图之。”弗听。退告陈文子曰:“君人执信,臣人执共,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弃也,弗能久矣!”
秋天,栾盈从楚国来到齐国。晏平仲对齐侯说:“商任的会见,接受了晋国的命令。现在接收栾氏,打算怎么任用他?小国用来侍奉大国的,是信用。失去信用不能立身立国,希望君考虑一下。”齐侯不听。晏平仲退出后告诉陈文子说:“做人主的应保持信用,做人臣下的应保持恭敬,忠实、信用、诚笃、恭敬,上下共同保持它,这是上天的常道。国君自己抛弃这些,不能久居其位了。”
九月,郑公孙黑肱有疾,归邑于公。召室老、宗人立段,而使黜官、薄祭。祭以特羊,殷以少牢。足以共祀,尽归其余邑。曰:“吾闻之,生于乱世,贵而能 贫,民无求焉,可以后亡。敬共事君,与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己巳,伯张卒。君子曰:“善戒。《诗》曰:‘慎尔侯度,用戒不虞。’郑子张其有 焉。”
九月,郑国公孙黑肱有病,把封邑归还给郑简公。又召集室老、宗人立了段为承人,而且让他减省家臣、祭祀从简。一般的祭祀用一只羊,盛祭用羊和猪。留下足以供祭祀用的土地,其余的封邑全部归还郑伯。说:“我听说,生在乱世,地三位尊贵而能够君和各位大夫。生存在于警戒,不在于富有。”二十五日,公孙黑肱死。君子说:“公孙黑肱善于警戒。《诗》说:‘谨慎地行使你公侯的法度,以此警戒意外的忧患。’郑国的公孙黑肱大概做到了吧。”
冬,会于沙随,复锢栾氏也。
冬天,诸侯在沙随盟会,是为了再次禁锢栾氏。
栾盈犹在齐,晏子曰:“祸将作矣!齐将伐晋,不可以不惧。”
栾盈还在齐国住着,晏子说:“祸乱要发生了!齐国将会攻打晋国,不能不使人害怕。”
楚观起有宠于令尹子南,未益禄,而有马数十乘。楚人患之,王将讨焉。子南之子弃疾为王御士,王每见之,必泣。弃疾曰:“君三泣臣矣,敢问谁之罪也?” 王曰:“令尹之不能,尔所知也。国将讨焉,尔其居乎?”对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泄命重刑,臣亦不为。”王遂杀子南于朝,轘观起于四竟。
楚国的观起受到令尹子南的宠爱,没有增加俸禄却有了能驾几十辆车子的马匹。楚国人担心这件事,楚王准备讨伐他们。子南的儿子弃疾做楚王的御士,楚王每次见到他,一定哭泣。弃疾说:“君王三次向臣下哭泣了,敢问是谁的罪过?”楚王说:“令尹不善,是你所知道的。国家要诛讨他,你能留下不走吗?”弃疾回答说:“父亲被诛戮儿子留下不走,君王哪能还任用他?但泄露命令而加重刑罚,下臣也不会干。”楚王于是把子南杀死在朝廷上,将观起车裂并把尸体在四境示众。
子南之臣谓弃疾,请徙子尸于朝,曰:“君臣有礼,唯二三子。”三日,弃疾请尸,王许之。既葬,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然则臣王乎?” 曰:“弃父事仇,吾弗忍也。”遂缢而死。
子南的家臣对弃疾说:“请让我们把主人的尸体从朝廷上搬出来。”弃疾说:“君臣之间有规定的礼仪,只看诸位大臣怎么办了。”过了三天,弃疾请求收尸,楚答应了。安葬完毕,弃疾的手下说:“出走吧!”弃疾说: “我参与杀我父亲,走将入哪个国家呢?手下人说:“既然这样,那么做楚王的臣下吗?”弃疾说:“丢弃父亲侍奉仇人,我是不能忍受的。”于是上吊而死。
复使薳子冯为令尹,公子齮为司马。屈建为莫敖。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他日朝,与申叔豫言。弗应而退。从之,入于人中。又从之,遂归。退 朝,见之,曰:“子三困我于朝,吾惧,不敢不见。吾过,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对曰:“吾不免是惧,何敢告子?”曰:“何故?”对曰:“昔观起有宠于子 南,子南得罪,观起车裂。何故不惧?”自御而归,不能当道。至,谓八人者曰:“吾见申叔,夫子所谓生死而肉骨也。知我者,如夫子则可。不然,请止。”辞八 人者,而后王安之。
楚王再次让薳子冯做令尹,公子齮做司马,屈建做莫敖。受到薳子冯宠爱的有八个人,都是没有俸禄而有许多马匹。有一天薳子冯上朝,与申叔豫说话,申叔豫不答应而退走。,申叔豫走进人群中。又跟从他,申叔豫就回家了。薳子冯退朝后进见申叔豫,说:“您在朝廷上三次让我受窘,我害怕,不敢不来见您。您姑且告诉我,为什么讨厌我?“申叔豫回答说:“我害怕不能免于罪过,哪里还敢告诉您?”薳子冯说:“什么缘故?”申叔豫回答说:“过去观起受到子南的宠爱,子南被判罪,观起遭车裂。夕车子都不能走在车道上。到了家,对那八个人说:“我进见申叔,那个人就是所谓能使死人复生、白骨长肉的人。能了解我的人,像申叔一样的就可以留下。不然,请就此罢休。”辞退了这八个人之后,楚王才放了心。
十二月,郑游眅将归晋,未出竟,遭逆妻者,夺之,以馆于邑。丁巳,其夫攻子明,杀之,以其妻行。子展废良而立大叔,曰:“国卿,君之贰也,民之主也,不可以苟。请舍子明之类。”求亡妻者,使复其所。使游氏勿怨,曰:“无昭恶也。”
十二月,郑国的游眅将要回到晋国去,还没有出国境,遇上迎娶妻子的人,夺了人家的妻子,就在那个城里住下。有一天,妻子的丈夫攻打游眅,杀了他,带着妻子逃走了。子展废掉良而立太叔,说:“国卿,是国君的副手,百姓的主人,不以随便。请舍弃游眅之流!”派人寻找丟失妻子的人,让他回自己的故里。要游氏别怨恨他,说:“不要宣扬邪恶了。”
襄公二十三年
二十有三年春王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三月己巳,杞伯匄卒。夏,邾畀我来奔。葬杞孝公。陈杀其大夫庆虎及庆寅。陈侯之弟黄自楚归于陈。晋栾盈复 入于晋,入于曲沃。秋,齐侯伐卫,遂伐晋。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己卯,仲孙速卒。冬十月乙亥,臧孙纥出奔邾。晋人杀栾盈。齐侯袭莒。
鲁襄公二十三年春天的二月初一日,有日食。三月二十八日,杞伯匀死。夏天,邾国畀我来逃奔我鲁国。安葬杞孝公。陈国杀了它的大夫庆虎和庆寅。陈侯之弟黄从楚国回到陈国。晋国栾盈又进人晋国,来到曲沃。秋天,齐侯攻打卫国,就势又攻打晋国。八月,叔孙豹带兵救援晋国,军队驻扎在雍榆。八月十日,仲孙速卒。冬十月初七,臧孙纥出逃到邾国。晋国人杀了栾盈。齐侯侵袭莒国。
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卒,晋悼夫人丧之。平公不彻乐,非礼也。礼,为邻国阙。
鲁襄公二十三年春,杞孝公死,晋悼夫人为他服丧。晋平公不撤除音乐,这是不合于礼的。按照礼,应该为邻国的丧事撤除音乐。
陈侯如楚。公子黄愬二庆于楚,楚人召之。使庆乐往,杀之。庆氏以陈叛。夏,屈建从陈侯围陈。陈人城,板队而杀人。役人相命,各杀其长。遂杀庆虎、庆寅。楚人纳公子黄。君子谓:“庆氏不义,不可肆也。故《书》曰:‘惟命不于常。’”
陈侯来到楚国。公子黄在楚国控诉二庆,楚国人召见二庆。二庆派庆乐前去,楚人杀了庆乐。庆氏带领陈国人背叛楚国。夏天,屈建跟随陈侯包围陈国。陈国人筑城防守,夹板掉下来,庆氏就杀筑城的人。筑城的人互相传令,各自杀掉他们的头子,于是乘机杀了庆虎、庆寅。楚国人把公子黄送回陈国。君子认为: “庆氏的行为不合道义,不能放纵。所以《尚书》说:‘天命不能常在。’”
晋将嫁女于吴,齐侯使析归父媵之,以藩载栾盈及其士,纳诸曲沃。栾盈夜见胥午而告之。对曰:“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子必不免。吾非爱死也,知不 集也。”盈曰:“虽然,因子而死,吾无悔矣。我实不天,子无咎焉。”许诺。伏之,而觞曲沃人。乐作。午言曰:“今也得栾孺子,何如?”对曰:“得主而为之 死,犹不死也。”皆叹,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贰之有?”盈出,遍拜之。
晋国准备把女儿嫁到吴国,齐侯派析归父送随嫁的妾媵给晋国,用篷车载着栾盈和他的士,把他们安置在曲沃。栾盈夜里进见胥午并告诉他一些情况,胥午回答说:“不行。上天所要废弃的,谁能把他兴起?您必定不免于死。我不是爱惜一死,是明知事情不会成功。”栾盈说:“虽然这样,但依靠您而死,我不后悔。我确实不为上天保佑,您没有过错。”胥午答应了。把栾盈隐藏起来,然后请曲沃人喝酒。音乐演奏起来了,胥午发话说: “现在要是得到栾孺子,怎么办?”大家回答说:“得到了主人而为他死,虽死犹生。”大家都叹息,还有哭泣的。举杯行酒,胥午又说起来。曲沃人都说:“得到了主人,哪里会有二心?”于是栾盈出来,向大家一一拜谢。
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以昼入绛。初,栾盈佐魏庄子于下军,献子私焉,故因之。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韩、赵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而固与范氏和亲。知悼子少,而听于中行氏。程郑嬖于公。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
四月,栾盈率领曲沃的甲士,依靠魏献子而在白天进入绛地。起初,栾盈在下军中辅佐魏庄子,魏献子和他有私交,所以依靠他。赵氏由于原同、屏括的祸难而怨恨栾氏,韩氏、赵氏刚刚和睦,中行氏因为攻打秦国的那次战役怨恨栾氏,且原来就与范氏和睦。知悼子年纪小,因而听中行氏的话。程郑受到晋平公的宠爱。只有魏氏和七舆大夫亲附栾氏。
乐王鲋待坐于范宣子。或告曰:“栾氏至矣!”宣子惧。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且栾氏多怨,子为政,栾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 权,又执民柄,将何惧焉?栾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强取也。夫克乱在权,子无懈矣。”
乐王鲋侍坐在范宣子旁边。有人报告说:“栾氏来了!”范宣子害怕。乐王鲋说:“侍奉国君逃跑到固宫,必定没有危害。而且栾氏怨敌很多,您执掌国政,栾氏从外边回来,您处在掌权的地位,有利的条件就多了。既有利有权,又掌握着对百姓的赏罚之权,有什么可害怕的?栾氏所得到的,大概只有魏氏了吧!而且魏氏是可以用强力争取过来的。平定叛乱在于权力,您不要懈怠了。”
公有姻丧,王鲋使宣子墨縗冒绖,二妇人辇以如公,奉公以如固宫。
晋平公有姻亲的丧事,乐王鲋让范宣子穿上黑色的丧服,(与悼夫人一道)娜个妇人乘车到晋平公那里,陪侍着晋平公到固宫。
范鞅逆魏舒,则成列既乘,将逆栾氏矣。趋进,曰:“栾氏帅贼以入,鞅之父与二三子在君所矣。使鞅逆吾子。鞅请骖乘。”持带,遂超乘,右抚剑,左援带,命驱之出。仆请,鞅曰:“之公。”宣子逆诸阶,执其手,赂之以曲沃。
范鞅迎接魏献子,魏献子的军队已经排成行列、登上战车,准备去迎接栾氏了。范鞅快步走进来,说:“栾氏率领叛乱分子进入国都,鞅的父亲和诸位大夫都在国君那里,派鞅来迎接您。鞅请求做您的持带骖乘。”于是范鞅跳上魏献子的战车,右手摸着剑,左手拉着带子,命令驱车离开行列。驾车的人请问去哪里,范鞅说:“到国君那里。”范宣子在队前迎接魏献子,拉着他的手,答应把曲沃送给他。
初,斐豹隶也,著于丹书。栾氏之力臣曰督戎,国人惧之。斐豹谓宣子曰:“苟焚丹书,我杀督戎。”宣子喜,曰:“而杀之,所不请于君焚丹书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闭之,督戎从之。逾隐而待之,督戎逾入,豹自后击而杀之。
起初,斐豹是个奴隶,用红字写在简牍上。栾氏有个大力士家臣叫督戎,国人都害怕他。斐豹对范宣子说:“如果烧掉那红字竹简,我去杀掉督戎。”范宣子很高兴,说:“你杀了他,如果不请求国君烧掉这红字竹简,有太阳神作证!”于是将斐豹放出宫,然后关上宫,督戎跟上他。斐豹跨过矮墙等待着督戎,督戎越墙进来,斐豹从后面猛击而杀死了他。
范氏之徒在台后,栾氏乘公门。宣子谓鞅曰:“矢及君屋,死之!”鞅用剑以帅卒,栾 氏退。摄车从之,遇栾氏,曰:“乐免之,死将讼女于天。”乐射之,不中;又注,则乘槐本而覆。或以戟钩之,断肘而死。栾鲂伤。栾盈奔曲沃,晋人围之。
范氏的手下人在宫台的后面,栾氏登上晋平公的宫门。范宣子对范鞅说:“箭射到国君的屋子,你就得死!”范鞅用剑率领步兵迎战,栾氏败退。范鞅跳上战车追赶,遇上栾乐,说:“乐,别打了,我死了将会向上天讼你。”栾乐用箭射他,没射中。又搭上弦,但战车被槐树根撞翻了。有人用戟钩他,把他的胳臂拉断,死去了。栾盈逃到曲沃,晋国人包围了他。
秋,齐侯伐卫。先驱,谷荣御王孙挥,召扬为右。申驱,成秩御莒恒,申鲜虞之傅挚为右。曹开御戎,晏父戎为右。贰广,上之登御邢公,卢蒲癸为右。启,牢成御襄罢师,狼蘧疏为右。胠,商子车御侯朝,桓跳为右。大殿,商子游御夏之御寇,崔如为右,烛庸之越驷乘。
秋天,齐侯攻打卫国口前锋军是:谷荣驾御王孙挥的战车,召扬为车右。次前锋:成秩驾御莒恒的战车,申鲜虞之子傅挚为车右。曹开驾御齐侯的战车,晏父戎为车右。齐侯的副车:上之登驾御邢公的战车,卢蒲癸为车右。左翼军:牢成驾御襄罢师的战车,狼蘧疏为车右。右翼军:商子车驾御侯朝的战车,桓跳为车右。后军:商子游驾御夏之御寇的战车,崔如为车右,烛庸之越等四人共乘一辆车殿后。
自卫将遂伐晋。晏平仲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济,国之福也。不德而有功,忧必及君。”崔杼谏曰:“不可。臣闻之,小国间大国之败而毁焉,必受其咎。君其图之!”弗听。
齐侯从卫国出发将由此攻打晋国。晏平仲说:“君王依仗勇力而攻打盟主,如果不成功,这是国家的福气。没有德行而有功劳,忧患必然到君身上。”崔杼劝谏说:“不可以。臣下听说,小国钻大国祸败的空子而加以破坏,必然会受到灾祸。君玉是要考虑一下。”齐侯不听。
陈文子见崔武子,曰:“将如君何?”武子曰:“吾言于君,君弗听也。以为盟主,而利其难。群臣若急,君于何有?子姑止之。”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将死乎!谓君甚,而又过之,不得其死。过君以义,犹自抑也,况以恶乎?”
陈文子进见崔杼,说:“打算把国君怎么办?”崔杼说:“我对国君说了,国君不听。把晋国奉为盟主,反而以它的祸难为利。群臣如果急了,哪里还有国君?您姑且不用管了。”陈文子退出,告诉他的手下人说:“崔子将要死了吧!指责国君太过分,所作所为又超过国君,不会得到好死。行道义超过国君,还应自己加以抑制,何况是行恶呢?”
齐侯遂伐晋,取朝歌,为二队,入孟门,登大行,张武军于荧庭,戍郫邵,封少水,以报平阴之役,乃还。赵胜帅东阳之师以追之,获晏氂。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礼也。
齐侯于是就攻打晋国,夺取了朝歌。兵分两路,一路打入孟门,一路登上大行陉。在荧庭扩建军营以显示武力,派兵戍守郫邵。在少水收晋军尸体埋成大坟,以此报复平阴之战,才收兵回去。赵胜带领为晋军追击齐军,俘虏了晏氂。这年八月,叔孙豹率领鲁军救援晋军,驻扎在雍榆,这是合于礼的。
季武子无適子,公弥长,而爱悼子,欲立之。访于申丰,曰:“弥与纥,吾皆爱之,欲择才焉而立之。”申丰趋退,归,尽室将行。他日,又访焉,对曰:“其 然,将具敝车而行。”乃止。访于臧纥,臧纥曰:“饮我酒,吾为子立之。”季氏饮大夫酒,臧纥为客。既献,臧孙命北面重席,新尊絜之。召悼之,降,逆之。大 夫皆起。及旅,而召公鉏,使与之齿,季孙失色。
季武子没有嫡子,公弥年长,但季武子喜欢悼子,想立悼子为继承人。找申丰商量说:“弥和纥,我都喜欢,想选择有才能的立为继承人。”申丰快步退出,回家,将要全家出走。“如果这样,我就会套上我的车子走了。”季武子才停下了。季武子去访问臧纥,臧纥说:“招待我酉,我为您立悼子为继承人。”季氏招待大夫们喝酒,臧纥为上宾。向宾客献酒完毕,臧纥命令北面铺上两层席子,换上新酒杯并洗涤干净。召见悼子,臧纥走下亨阶迎接他。大夫们都站起来。等到敬酒酬客时才召见公鉏,让他和一般客宾并坐同列。季武子惊得变了脸色。
季氏以公鉏为马正,愠而不出。闵子马见之,曰:“子无然!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无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 可也。奸回不轨,祸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孙喜,使饮己酒,而以具往,尽舍旃。故公鉏氏富,又出为公左宰。
季氏让公鉏做马正,公钮怨恨不肯做。闵子马见到公鉏,说:“您不要这样!祸福无门,只由人自己召来。做儿子的,担心的是不孝,而不担心没有地位。恭敬地对待父亲的命令,事情怎么会固定不变呢?若能孝敬,财富可比季氏增加一倍。若是奸邪而不合法度,祸患可比百姓增加一倍。”公鉏认为他的话是对的,就恭敬地早晚问安,谨慎地居官守职。季武子高兴了,让公鉏请自己去喝酒,带着饮宴的器具前往,把器具全都留在公鉏家。因此公鉏氏富起来了,又出任做了鲁襄公的左宰。
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氏之御驺丰点好羯也,曰:“从余言,必为孟孙。”再三云,羯从之。孟庄子疾,丰点谓公鉏:“苟立羯,请仇臧氏。”公鉏谓季孙 曰:“孺子秩,固其所也。若羯立,则季氏信有力于臧氏矣。”弗应。己卯,孟孙卒,公鉏奉羯立于户侧。季孙至,入,哭,而出,曰:“秩焉在?”公鉏曰:“羯 在此矣!”季孙曰:“孺子长。”公鉏曰:“何长之有?唯其才也。且夫子之命也。”遂立羯。秩奔邾。
孟庄子厌恶臧孙,但季武子喜欢他。孟氏的御驺丰点喜欢羯,说:“听从我的话,你一定能做孟庄子的继承人。”丰点再三地说,羯就听从了他。孟庄子病了,丰点对公鉏说:“如果立了羯,公鉏对季武子说:“孺子秩本为孟氏的继承人。如果改立羯,那么季氏就确实会比臧氏的势力大。”季武子不答孟庄子死了,公鉏侍奉羯立在门旁接受宾客吊唁。季武子来到,进门,哭,出门,说:“秩在哪里?”公钮说:“羯在这里了。”季武子说:“孺子年长。”公鉏说:“有什么年长不年长?只因他有才能。而且是他老人家的命令。”于是就立了羯。孺子秩逃奔到邾国。
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恶我,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夫石犹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孙死,吾亡无日矣。”
臧纥进门,号哭得很悲哀,流了很多泪。出门,他的御者谎庄子讨厌您,而您却悲哀成这样。季武子如果死了,您将怎“季武子喜欢我,这是疾病。孟庄子厌恶我,却是药石。没有痛苦的疾病不如使人苦痛的药石。药石还可使我活下去,疾病没有痛苦,它的毒害更多。孟庄子死,我灭亡没有多少日子了。”
孟氏闭门,告于季秋曰:“臧氏将为乱,不使我葬。”季孙不信。臧孙闻之,戒。冬十月,孟氏将辟,藉除于臧氏。臧孙使正夫助之,除于东门,甲从己而视之。孟氏又告季孙。季孙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
孟氏关上门,告诉季武子说:“臧氏将会作乱,不让我家安葬。”季武子不相信。臧纥听到了,便作了戒备。冬季十月,孟氏准备开辟墓道,在臧氏那里借用役夫。臧纥派正夫去帮忙,在东门开掘墓道,让甲士跟从自己去视察。孟氏又将情况季武子。季武子发怒了,命令攻打臧氏。十月初七日,臧纥砍断鹿门的门闩而出,逃奔到邾国。
初,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侄,穆姜之姨子也。生纥,长于公宫。姜氏爱之,故立之。臧贾、臧为出在铸。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贾,且致大蔡 焉,曰:“纥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贾曰:“是家之祸也,非子之过也。贾闻命矣。”再拜受龟。使为以纳请, 遂自为也。臧孙如防,使来告曰:“纥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请!苟守先祀,无废二勋,敢不辟邑。”乃立臧为。
起初,臧宦叔在铸国娶了妻,生了臧贾和臧为就死了。又以妻子的侄女为继室,就是穆姜妹妹的女儿,生了臧纥,在鲁君的宫中成长。穆姜喜欢他,所以立他为臧宣叔的继承人。臧贾、臧为便离开家而住在铸国。臧纥从邾国派人告诉臧贾,并且送给了大龟,说:“纥不才,不能守祭宗庙,谨向您报告不善。纥的罪过,不至于断绝祭祀。”臧贾说:“这是臧家的祸殃,不是您的过错。贾听到命令了。”再次拜谢,接受了大龟,让臧为去代他进献请求,臧为却为自己请求做继承人。臧纥到了防邑,派人来鲁国报告说:“纥并不能伤害别人,是智慧不足的缘故。纥不敢为自己请求。如果保存先人的祭祀废弃两位先人的功勋,怎敢不让出封邑。”于是就立了臧为。
臧纥致防而奔齐。其人曰:“其盟我乎?” 臧孙曰:“无辞。”将盟臧氏,季孙召外史掌恶臣,而问盟首焉,对曰:“盟东门氏也,曰:‘毋或如东门遂,不听公命,杀适立庶。’盟叔孙氏也,曰:‘毋或如 叔孙侨如,欲废国常,荡覆公室。’”季孙曰:“臧孙之罪,皆不及此。”孟椒曰:“盍以其犯门斩关?”季孙用之。乃盟臧氏曰:“无或如臧孙纥,干国之纪,犯 门斩关。”臧孙闻之,曰:“国有人焉!谁居?其孟椒乎!”
臧纥交还防邑而逃亡到齐国。他的随从说:“能为我们盟誓吗?”臧纥说:“没有盟辞好写。”将为臧氏盟誓,季武子召见掌管恶臣的外史,且询问盟辞首章的写法,外史回答说:“为东门氏盟誓,说:‘不要有人像东门遂那样,不听国君的命令,杀嫡子立庶子。’为叔孙氏盟誓,说:‘不要有人像叔孙侨如那样,想废掉国家的常道,颠覆公室。’”季武子曰:“臧纥的罪过,都不至于如此。”孟椒说:“何不把他打城门砍门闩写进盟辞?”季武子采用了他说的,于是为臧氏盟誓说:“不要有人像臧孙纥那样,触犯国家的法纪,打城门砍门闩。”臧纥听到了,说:“国内有人才啊是谁呢?大概是孟椒吧!”
晋人克栾盈于曲沃,尽杀栾氏之族党。栾鲂出奔宋。书曰:“晋人杀栾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
晋国人在曲沃战胜了栾盈,把栾氏的亲族党羽全部杀了。栾鲂逃亡到宋国。《春秋》记载说:“晋人杀栾盈。”不说大夫,是说他是从国外进入国内发动叛乱。
齐侯还自晋,不入。遂袭莒,门于且于,伤股而退。明日,将复战,期于寿舒。杞殖、华还载甲,夜入且于之隧,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莒子重 赂之,使无死,曰:“请有盟。”华周对曰:“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莒子亲鼓之,从而伐之,获杞梁。莒人行成。 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
齐侯从晋国回来,不进入国都,就袭击莒国,攻打且于的城门,大腿受了伤才退走。第二天,准备再战,约定军队在寿舒集中。杞殖、华还用战车载着甲士,夜进入且于的狭道,露宿在莒国的郊外。第二天,先和莒子在蒲侯氏相遇。莒子送给他们重礼,让他们不要战死,说:“请和你们结盟。”华还回答说:“贪图财货背弃命令,这也是君所厌恶的。昨晚才接受命令,今天还不到中午就背弃它,这用什、么来侍奉国君?”莒子亲自击鼓,追击齐军,杀了杞梁。莒国人和齐国媾和。齐侯回国,在郊外遇见杞梁的妻子,便派人向她吊唁。她辞谢说:“杞梁有罪,怎敢辱劳君的命令?如果能够免罪,还有先人的破房子在那儿,下妾不能接受这郊的吊唁。”齐侯就到她家里吊唁。
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于鲁国,抑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夏书》曰:‘念兹在兹。’顺事、恕施也。”
齐侯打算封给臧纥土地。臧纥听说了,进见齐侯。齐侯和他说起攻打晋国的事,他回答说:“攻打晋国的战功多是很多了,可是君王却像老鼠。老鼠白天伏在洞穴里,夜间出来活动,不在宗庙里打洞,是由于怕人的缘故。现在君王听到晋国动乱然后起兵,晋国安宁就准备侍奉它,这不是老鼠还是什么?”于是齐侯气得不封给他土地。孔子说:“聪明是难做到的。有了臧武仲的聪明,却不能被鲁国所容纳,是有原因的,因为所作不顺于事理,所为不合于恕道。《夏书》说:‘想着这事就心在这事。’这便是顺于事理而合于恕道。”
襄公二十四年
二十有四年春,叔孙豹如晋。仲孙羯帅师侵齐。夏,楚子伐吴。秋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齐崔杼帅师伐莒。大水。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公会晋 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仪。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伐郑。公至自会。陈鍼宜咎出奔楚。叔孙豹如京师。 大饥。
鲁襄公二十四年春,叔孙豹出使到晋国。仲孙羯率领鲁军侵袭齐国。夏天,楚子带兵攻打吴国。秋天七月初一日,有日食,是日全食。齐国的崔杼带兵攻打莒国。发大水。八月初一日,有日食。襄公在夷仪与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盟会。冬天,楚子、蔡侯、陈侯、许男攻打郑国。襄公从盟会地回到鲁国。陈国的铖宜咎出逃到楚国。叔孙豹到达周朝的京城。大饥荒。
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晋。范宣子逆之,问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谓也?”穆叔未对。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 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其是之谓乎?”穆叔曰:“以豹所闻,此之谓世禄,非不朽也。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谓乎!豹闻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
鲁襄公二十四年春,穆叔出使到晋国。范宣子迎接他,间穆叔,说:“古人有话说‘死而不朽’,这说的是什么?”穆叔没有回答。范宣子说:“从前匄的祖先,从虞舜以上是陶唐氏,在夏代是御龙氏,在商代是豕韦氏,在周代是唐杜氏,晋国主持中原的盟会是范氏,所谓不朽大概说的是这个吧!”穆叔说:“据我叔孙豹所听到的,这叫做世禄,不是不朽。鲁国有位先大夫叫臧文仲,死了之后,他的言论不被废弃,所谓不朽大概是这个吧!豹听说,最高的是树立德行,其次是树立功业,再其次是树立言论,虽然人死了很久也不会废弃,这就叫做不朽。像那种保持姓、接受氏,用以守住宗庙,世世不断祭祀,没有哪个国家不是如此。爵禄中最大的,也不能说是不朽。”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
范宣子执政,诸侯朝见晋国的贡品很重,郑国人很担心这件事。这年二月,郑伯去晋国。子产寄信给子西,让他告诉范宣子说:“您治理晋国,四邻的诸侯听不到美德,而听到的是繁重的贡品,侨对此感到迷惑。
侨闻君子长 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侨听说君子治理国家的,不是担心没有财货,而是担心没有好名声。诸侯的货聚集在晋国公室,诸侯内部就会产生二心。若是您把这些财货利己,则晋国内部又会产生二心。诸侯之间生二心,则晋国受损害。晋国内部生二心,则您的家族受损害。为什么那么糊涂啊!还哪里用得着财货?
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
“好名声,是装载德行的车子。德行,是国家的基础。有基础才不易毁坏,您不也是致力于这个吗!有了好德行就快乐,快乐就能长久。《诗经》说:‘快乐啊君子,是国家的基础。’这就是有美德吧! ‘上帝在监视你,你不能有二心。’这就是有好名声吧,对人宽宥以发扬德行,则可以载着好名声而行事,因此而使远方人来到,近处人安心。
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濬我以生’乎?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您是宁可让人对您说‘您确实养活了我’还是说‘您榨取我来养活你自己’呢?象有象牙而毁坏了自己,是因为象牙值钱的缘故。”
宣子说,乃轻币。
范宣子很高兴,就减轻了贡品。
是行也,郑伯朝晋,为重币故,且请伐陈也。郑伯稽首,宣子辞。子西相,曰:“以陈国之介恃大国而陵虐于敝邑,寡君是以请罪焉。敢不稽首。”
一趟,郑伯朝见晋国,是为了贡品太重的缘故,同时请求攻打陈国。郑伯叩头,范宣子辞谢。子西相礼,说:“由于陈国依仗大国,而欺凌侵害敝邑,寡君因:请求向陈国问罪。岂敢不叩首?”
孟孝伯侵齐,晋故也。
孟孝伯入侵齐国,这是为了晋国的缘故。
夏,楚子为舟师以伐吴,不为军政,无功而还。
夏天,楚王出动水军攻打吴国,对军队不进行教育,没有成功就回去了。
齐侯既伐晋而惧,将欲见楚子。楚子使薳启强如齐聘,且请期。齐社,搜军实,使客观之。陈文子曰:“齐将有寇。吾闻之,兵不戢,必取其族。”
齐侯进攻晋国之后又害怕,打算会见楚王。楚王派莲启疆到齐国聘问,并且请问会见白日期。齐军在祭祀土地,举行检阅,让客人观看。陈文子说:“齐国将会有敌人侵犯。我听说,武力不收敛,必然危害自己。”
秋,齐侯闻将有晋师,使陈无宇从薳启强如楚,辞,且乞师。崔杼帅师送之,遂伐莒,侵介根。
秋天,齐侯听说晋国要发兵,派陈无宇随从莲启疆去楚国,说明将有战事不能会见,同时请求楚国出兵。崔杼带兵送他们,于是乘机攻打莒国,侵袭介根。
会于夷仪,将以伐齐,水,不克。
襄公和诸侯们在夷仪会见,准备攻打齐国,发生了水灾,没有实现。
冬,楚子伐郑以救齐,门于东门,次于棘泽。诸侯还救郑。晋侯使张骼、辅跞致楚师,求御于郑。郑人卜宛射犬,吉。子大叔戒之曰:“大国之人,不可与 也。”对曰:“无有众寡,其上一也。”大叔曰:“不然,部娄无松柏。”二子在幄,坐射犬于外,既食而后食之。使御广车而行,己皆乘乘车。将及楚师,而后从 之乘,皆踞转而鼓琴。近,不告而驰之。皆取胄于櫜而胄,入垒,皆下,搏人以投,收禽挟囚。弗待而出。皆超乘,抽弓而射。既免,复踞转而鼓琴,曰:“公孙! 同乘,兄弟也。胡再不谋?”对曰:“曩者志入而已,今则怯也。”皆笑,曰:“公孙之亟也。”
这年冬天,楚王攻打郑国以救援齐国,攻打郑都的东门,驻扎在棘泽。诸侯回军救援郑国。晋侯派张骼、辅跞向楚军单车挑战,向郑国求取驾驶战车的人。郑国人为派遣宛射犬占卜,吉利。子太叔告诫宛射犬说: “对大国的人,不可和他们平行抗礼。”宛射犬回答说:“不论兵多兵少,御者的地位在车左车右之上各国是一样的。”太叔说:“不是这样,小土山上没有大松柏。”张骼、辅跞二人在帐篷里,让射犬坐在帐篷外,二人吃完饭才让射犬吃。让射犬驾驶广车前进,自己却坐着平时的车。将要达楚军营垒,然后张、辅二人才登上射犬的战车,蹲在车后边的横木上弹琴。车子挨近楚营,射犬不告诉二人就突驰而进。二人都从袋子里拿出头盔戴上,进入营垒,都下车,把楚兵提起来扔过去,把俘虏捆住或挟在腋下。射犬不等待二人就驱车出去。这两人都跳上车,抽出弓箭来射向追兵,既已脱险,二人又蹲在车后的横木上弹琴,说:“公孙,同坐一辆战车,就是兄弟,为什么两次都不商量一下?”射犬回答说:“前一次是一心想着冲进敌营,这一次是心里害怕了。”张、辅二人笑起来了,说:“公孙的性子真急啊!”
楚子自棘泽还,使薳启强帅师送陈无宇。
楚王从棘泽回来,派薳启疆带兵护送陈无宇。
吴人为楚舟师之役故,召舒鸠人,舒鸠人叛楚。楚子师于荒浦,使沈尹寿与师祁犁让之。舒鸠子敬逆二子,而告无之,且请受盟。二子复命,王欲伐之。薳子 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请受盟,而又伐之,伐无罪也。姑归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贰,吾又何求?若犹叛我,无辞有庸。”乃还。
吴国人为了楚国舟师之役的缘故,召集舒鸠人,舒鸠人背叛楚国。楚王的军队来到荒浦,派沈尹寿和师祁犁责备他们。舒鸠国的国君恭恭敬敬地迎接这两个人,诉他们没有那回事,并请求接受盟约。沈、师二人向楚王复命,楚王想攻打舒鸠。薳子说:“不行。舒鸠告诉我们不背叛,且请求接受盟约,而我们又攻打它,这是攻打无罪的国家。姑且回去使百姓休养生息,等待它的结果。结果没有二心,我们又有什么可求呢?如果还是背叛我国,他们就无话可说而我们就可以获得成功了。”楚王于是撤军回国。
陈人复讨庆氏之党,鍼宜咎出奔楚。
陈国人再次讨伐庆氏的亲族,铖宜咎逃亡到楚国。
齐人城郏。穆叔如周聘,且贺城。王嘉其有礼也,赐之大路。
齐国人在郏地筑城。穆叔到周王室聘问,并且祝贺筑城竣工。周王嘉奖穆叔办事合于礼仪,赐给他大路。
晋侯嬖程郑,使佐下军。郑行人公孙挥如晋聘。程郑问焉,曰:“敢问降阶何由?”子羽不能对。归以语然明,然明曰:“是将死矣。不然将亡。贵而知惧,惧 而思降,乃得其阶,下人而已,又何问焉?且夫既登而求降阶者,知人也,不在程郑。其有亡衅乎?不然,其有惑疾,将死而忧也。”
晋侯宠幸程郑,命他为下军副帅。郑国的行人公孙挥到晋国聘问。程郑请问他,说:“敢问怎样才能降级?”公孙挥不能回答。回国后对然明说了此事,然明说:“这个人将要死了。否则,可能会逃亡,地位高贵而知道害怕,害怕而想到要降级,就可以得到适合他的官位,不过在别人下面而已,又问什么?而且既已登上高位而要求降级的,是明智的人,而不是程郑这种人。他是不是有逃亡的迹象呢?不然的话,大概是有疑心病,要死了而为自己担忧。”
襄公二十五年
二十有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夏五月乙亥,齐崔杼弑其君光。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 夷仪。六月壬子,郑公孙舍之帅师入陈。秋八月己巳,诸侯同盟于重丘。公至自会。卫侯入于夷仪。楚屈建帅师灭舒鸠。冬,郑公孙夏帅师伐陈。十有二月,吴子遏 伐楚,门于巢,卒。
鲁襄公二十五年春,齐国的崔杼率领军队攻打我鲁国北部边境。夏天的五月十七日,齐国崔杼杀了他的国君齐庄公乡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会合。六月二十四日,郑国大夫公孙舍子带兵进入陈国。秋天的八月(七月)十二日,诸侯在重丘结盟。襄公是从盟会上回到鲁国的。卫侯进入夷仪。楚令尹屈建带兵灭亡了舒鸠。冬天,郑国的公孙夏带兵进攻陈国。十二月,吴王遏进攻楚国,攻打巢邑的城门,吴王死了。
二十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以报孝伯之师也。公患之,使告于晋。孟公绰曰:“崔子将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归,何患焉!其来也不寇,使民不严,异于他日。”齐师徒归。
鲁襄公二十五年春,齐国的崔杼率领军队攻打我国北部边境,为的是报复孝伯的那次出师入侵。襄公担心此事,便派人向晋国报告。孟公绰说:“崔子将有大志,不在于困扰戎会很快撤军回国,担心什么?他来的时候不掠夺,使用老百姓不严厉,和以前不一样。”齐军空来一趟就回去了。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 子筮之,遇“困”之“大过”。史皆曰:“吉!”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 见其妻,凶。’困于石,往不济也。据于蒺藜,所恃伤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无所归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取之。
偃为崔武子驾车去吊丧。崔杼一见棠姜便觉得她左东郭偃为他娶过来。东郭偃说:“男女婚配要辨别姓氏,您是丁公的后代,是桓公的后代,不可以通婚。”崔武子占筮,得到《困》卦变为《大过》卦。太史都说:“吉利。”拿给陈文子看,文子说:“丈夫跟从风,风坠落妻子,不可以娶。而且它的繇辞说:‘为石头所困,守在蒺藜中,走进屋,不见妻,凶。’为石头所困,意味着前去而不能成功。据守在蒺藜中,意味着依靠的会使人受伤。走进屋子不见妻,是凶兆,意味着没有归”崔武子说:“她是寡妇有什么妨碍?先夫已经承担过这凶兆了。”于是就娶了她。
庄公通焉,骤如 崔氏。以崔子之冠赐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为崔子,其无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间伐晋也,曰:“晋必将报。”欲弑公以说于晋,而不获间。公鞭 侍人贾举而又近之,乃为崔子间公。
齐庄公和棠姜私通,屡次到崔杼家去,拿崔武子的帽子赐给别人。他的侍从说:“这不行。”庄公说:“不是崔子,难道就没有帽子吗?”崔武子因此怀恨庄公,又因为庄公曾趁晋国有难而攻打过晋国,说:“晋国必定要报仇。”崔武子想杀掉庄公来取悦于晋国,而又找不到机会。齐庄公鞭打过侍人贾举,后又亲近他,于是贾举就替崔子寻找机会杀掉齐庄公。
夏五月,莒为且于之役故,莒子朝于齐。甲戌,飨诸北郭。崔子称疾,不视事。
夏天,五月,莒国由于且于战役的缘故,莒子到齐国朝见。十六日,庄公在北城设享礼招待他,崔武子推托有病不上朝办公。
乙亥,公问崔子,遂从姜氏。姜入于室,与崔子自侧户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贾 举止众从者,而入闭门。甲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勿许。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近于公宫,陪臣干掫有淫者,不知二 命。”公逾墙。又射之,中股,反队,遂弑之。贾举,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皆死。祝佗父祭于高唐,至,复命。不说弁而死于崔氏。申蒯 侍渔者,退,谓其宰曰:“尔以帑免,我将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义也。”与之皆死。崔氏杀鬷蔑于平阴。
十七日,庄公去问候崔武子,乘机又跟姜氏幽会。姜氏进入内室,和崔武子从侧门出去。齐庄公拍着柱子唱歌。侍人贾举阻止庄公的随,自己走进去,关上大门。甲士们突然出现,庄公登上高台请求饶命,众人不答应。请求结盟,不答应。请求在祖庙里自杀,也不答应。众人都说:“君王的臣子崔杼在重病中,不能听取您的命令。这里靠近君王的宫室,陪臣巡夜搜捕淫乱的人,不知道有其他的命令。”庄公跳墙,有人射他,中了大腿,庄公反身坠落在墙里,众人于是就杀死了庄公。贾举、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都被杀死。祝佗父在高唐祭祀,回到国都复命,没脱掉弁帽就在崔武子家里被杀死。申蒯是管理渔业的人,退出来对他的家臣之长说:“你带领我的妻子儿女逃跑,我准备一死。”他的家臣之长说:“我逃走免死,这违背了您的道义。”就和申蒯一起自杀而死。崔氏又在乎阴杀了鬷蔑。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归乎?”曰:“君死,安归?君 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 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晏子站在崔家的大门外,他的随从说:“殉死吗?”晏子说:“独是我一个人的国君吗?我殉死?”随从的人说:“逃走吗?”晏子说:“是我的罪过吗?我逃亡?”随从的人说:“回去吗?”晏子说:“国君死了,到哪里去?作为百姓的国君,难道是用他的地位来凌驾于百姓之上吗?是为主持国家。难道只是为了他的俸禄吗?是为保护国家。所以国君为国而死,则臣下也为他而死;为国而逃亡,则臣下也为他而逃亡。如果国君为自己而死、为自己而逃亡,不是他个人宠爱的人,谁敢承担陪死、陪逃的责任?况且别人有了国君而杀了他,我怎能为他而死,又怎能为他而逃亡呢?可是又能回到哪里去呢?”大门开了,晏子进去,头枕着尸体白大腿上号哭,然后站起来,往上跳了三下才出去。有人对崔杼说:“一定要杀了他!”崔杼说:“他是百姓仰望的人,放了他,能得民心。”
卢蒲癸奔 晋,王何奔莒。
卢蒲癸逃亡到晋国,王何逃亡到莒国。
叔孙宣伯之在齐也,叔孙还纳其女于灵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庆封为左相。盟国人于大宫,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与大夫及莒子盟。 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叔孙宣伯在齐国的时候,叔孙还把叔孙宣伯的女儿嫁给齐灵公。受到宠爱,生了景公。五月十九日,崔杼立他为国君并辅佐他,庆封做左相。与国人在太公的宗庙里结盟,说:“有不亲附崔氏、庆氏的。”晏子仰天长叹说:“婴如果不亲附忠君、利国的人,有天帝为证!”于是就歃血。五月二十三日,齐景公与大夫以及莒子结盟。太史记载说:“崔杼弑其君。”崔杼杀了太史。太史的弟弟继续这样写而被杀的,已有两个人。太史还有弟弟又这样写,崔杼就不杀了。南史氏听说太史都死了,拿着竹简前去。听说已经如实记载了,这才回去。
闾丘婴以帷缚其妻而载之,与申鲜虞乘而出,鲜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谁纳之?”行及弇中,将舍。婴曰: “崔、庆其追我!”鲜虞曰:“一与一,谁能惧我?”遂舍,枕辔而寝,食马而食。驾而行,出弇中,谓婴曰:“速驱之!崔、庆之众,不可当也。”遂来奔。
闾丘婴用车子的帷幕把他的妻子包捆起来,装上车,与申鲜虞一起乘车出逃。鲜虞把闾丘婴的妻子推下车,说:“国君昏庸不能纠正,危难不能救援,死了不能同死,只知道把自己亲爱的人藏匿起来,有谁会接纳我们?”走到弁中狭道,准备住下来。闾丘婴说:“崔氏、庆氏恐怕在追我们。”鲜虞说:“一对一,谁能让我们害怕?”他们就住下来,头枕着马缰睡觉,先喂马再自己吃饭。套上马继续赶路,走出了弇中狭道,对闾丘婴说:“快些赶马,崔氏、庆氏人多,是不能抵挡的。”于是逃奔来我鲁国。
崔氏侧庄公于北郭。丁亥,葬诸士孙之里,四翣,不跸,下车七乘,不以兵甲。
崔杼没把庄公的棺柩殡于庙就放在城北郭外。五月二十九日,把庄公葬在士孙之里,用四翣之礼,不清路开道,送葬的车子只有七辆,不用甲兵。
晋侯济自泮,会于夷仪,伐齐,以报朝歌之役。齐人以庄公说,使隰鉏请成。庆封如师,男女以班。赂晋侯以宗器、乐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 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有赂。晋侯许之。使叔向告于诸侯。公使子服惠伯对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国,君之惠也。寡君闻命矣!”
晋侯渡过泮水,和诸侯在夷仪会合,攻打齐国,以报复朝歌那次战役。齐国人想用杀庄公之事讨得晋国欢喜,派隰鉏请求媾和。庆封来到军中,将男女奴隶分开列捆绑着。把宗庙里的祭器、乐器送给晋侯。从六卿、五吏、三十师帅、三军大夫、各部门的;都赠送了财礼。晋侯答应齐国媾和。派叔向通告诸侯。鲁襄公派子服惠伯回答说:“君王宽恕有罪者国,是君听到命令了。”
晋侯使魏舒、宛没逆卫侯,将使卫与之夷仪。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侯派魏舒、宛没迎接卫献公,准备让卫国把夷仪给卫献公居住。崔杼扣留了卫献公的妻子和儿女,以此来谋求五鹿这块地方。
初,陈侯会楚子伐郑,当陈隧者,井堙木刊。郑人怨之,六月,郑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突陈城,遂入之。
起初,陈侯会合楚王攻打郑国,陈军经过的路上,水井被填塞,树木被砍伐,郑国人怨恨他们。六月,郑国的子展、子产率领七百辆战车攻打陈国,夜间突然袭击陈国都城,于是就攻进了城。
陈侯扶其大子偃师奔墓,遇司马桓子,曰: “载余!”曰:“将巡城。”遇贾获,载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车。公曰:“舍而母!”辞曰:“不祥。”与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
陈侯扶着他的太子偃师逃到坟地去,遇上司马桓子,说:“你的车载上我!”司桓子说:“我正要巡视城池。”遇上贾获,车上载着他的母亲和妻子,便让母亲和妻子下车而把车子交给陈侯。陈侯说:“安置好你的母亲。”贾获辞谢说:“妇女和您同坐一车不吉祥。”于是与妻子一起扶着母亲逃奔到坟地,也免于祸难。
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 亲御诸门。陈侯使司马桓子赂以宗器。陈侯免,拥社。使其众,男女别而累,以待于朝。子展执絷而见,再拜稽首,承饮而进献。子美入,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 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子展命令军队不要进入陈侯的宫室,与子产亲自监守着宫门。陈侯派司马桓子湲将宗庙的祭器赠送给他们。陈侯穿上丧服,抱着土地神的神主,让他手下的那些男男女女分别排列、捆绑,在朝廷上等待。子展手拿缰绳进见陈侯,再拜叩头,捧着向陈侯进献。子产进去,数了一下俘虏的人数就出来了。郑国人向土地神祝告除灾去邪,司徒归还民众,司马归还兵符,司空归还土地,就撤兵回国了。
秋七月己巳,同盟于重丘,齐成故也。
秋七月十二日,诸侯在重丘结盟,这是由于跟齐国媾和的缘故。
赵文子为政,令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穆叔见之,谓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齐崔、庆新得政,将求善于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礼,道之以文辞,以靖诸侯,兵可以弭。”
晋国赵文子执政,命令减轻诸侯的贡物而重视礼仪。穆叔进见他。赵文子对穆说:“从今以后,战争恐怕可以稍稍消除了!齐国的崔氏、庆氏新近当政,要向诸侯谋求友好。我赵武与豹令尹有交情。如果恭敬地推行礼仪,用辞令加以引导,来安定诸侯,战争可以消除。”
楚薳子冯卒,屈建为令尹。屈荡为莫敖。舒鸠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离城。吴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师先,子强、息桓、子捷、子骈、子盂帅左师以退。吴 人居其间七日。子强曰:“久将垫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战!请以其私卒诱之,简师陈以待我。我克则进,奔则亦视之,乃可以免。不然,必为吴禽。”从之。五人 以其私卒先击吴师。吴师奔,登山以望,见楚师不继,复逐之,傅诸其军。简师会之,吴师大败。遂围舒鸠,舒鸠溃。八月,楚灭舒鸠。
楚国的薳子冯死,屈建做令尹,屈荡为莫敖。舒鸠人终于背叛楚国,令尹屈建攻打它,到达离城,吴国人救援舒鸠。屈建急忙让右翼部队先行,子强、息桓、子捷、子骈、子盂率左翼部队后退。吴国人处在左右两军之间七天。子强说:“时拖久了就会疲弱,疲弱了就会被俘,不如快打。我请求带领家兵去引诱敌人,你们选择精兵,摆开阵势等待我。我们得胜就前进,败逃就看形势办,这样就可以免于被俘。不这样,必定被吴军俘虏。”大家听五个人率领他们的家兵先攻击吴军。吴军败逃,登山远望,看到楚军没有后继,就又回头追赶,迫近楚军。精选过的楚军与家兵合横,使吴军大败。:是楚军包围了舒鸠,舒鸠溃败。八月,楚国灭了舒鸠。
卫献公入于夷仪。
卫献公进入夷仪。
郑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 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 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
郑国的子产向晋国奉献战利品,穿着军服处理事情。晋国人质问陈国的罪过,子产回答说:“从前虞阏父做周朝的陶正,侍奉我们先王。我们先王嘉奖他能制作器物为王所用,又是虞舜的后代,武王就把大女儿太姬许配给胡公,并封他在陈地,以使黄帝、尧、舜的后代都得到封地。所以陈国是我们周朝的后代,到今天还依靠周朝。陈桓公死后的那次动乱,蔡国人想立蔡女所生的公子为君。我们先君庄公侍五父并立他为君,蔡国人杀了他。我们又和蔡国人奉事拥戴厉公,一直到陈庄公、陈宣公,都是我们郑国所立。夏氏的祸乱,陈成公流离失所,又是我们让他回国的,这些都是君王所知道的。
“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获成命,则有 我东门之役。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竟,而耻大姬。天诱其衷,启敝邑之心。陈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献功!”
“现在陈国忘记了周朝的大德,丢弃了我们的大恩,抛弃我们这个姻亲,依仗楚国人多,来侵犯敝邑,但并不满足,因此有我国去年请求攻打陈国的报告。没有得到贵国允许的命令,反而有了陈国攻打我国东门的战役。在陈军经过的路上,水井被填塞,树木遭砍伐。敝邑非常害怕敌不住外兵压境而给太姬带来羞耻。上天诱我们的心,启发敝邑攻打陈国的念头。陈国知道自己的罪过,得到我们的惩罚。此我们敢于奉献俘虏。”
晋人曰:“何故侵小?”对曰:“先王 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至焉?”晋人曰:“何故戎服?”对曰:“我先君武、 庄,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授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文子曰:“其辞 顺,犯顺不祥。”乃受之。
晋国人说:“为什么侵犯小国?”子产回答说:“先王的命令,只要有罪过,就要分别给予刑罚。况且从前天子的土地方圆一千里,诸侯的土地方圆一百里,自此递降。如今大国的土地多到方圆数千里,如果没有侵占小国,怎么能到这个地步呢?”晋国人说:“为什么穿军服?”子产回答说:“我们先君武公、庄公做平王、桓的卿士。城濮那一战役,文公发布命令说:‘各自恢复原来的职务。’命令我国文公穿着军服辅佐天子,接受楚国俘虏献给天子,现在我穿军服是不敢废弃天子命令的缘故。”士庄伯不能诘责,便向赵文子复命。赵文子说:“他的言辞合于情理,违背了情理不吉祥。”于是就接受了郑国奉献的战利品。
冬十月,子展相郑伯如晋,拜陈之功。子西复伐陈,陈及郑平。
冬天的十月,子展作为郑伯的相礼一起到晋国,拜谢晋国接受郑国奉献的陈国战利品。子西再次攻打陈国,陈国与郑国媾和。
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也!”
孔子说:“《志》上有这样的话:‘语言是用来完成意愿的,文采是用来完成言语的。’不说话,谁知道他的意愿?说话没有文采,虽行而不能达到远方。晋国成为霸主,郑国进攻陈国,、不是善于辞令就不能成功。要谨慎地使用辞令啊!”
楚蒍掩为司马,子木使庀赋,数甲兵。甲午,蒍掩书土田,度山林,鸠薮泽,辨京陵,表淳卤,数疆潦,规偃猪,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赋。赋车籍马,赋车兵、徒卒、甲楯之数。既成,以授子木,礼也。
楚国的蒍掩做司马,令尹子木让他治理赋税,查点计算盔甲兵器。十月初八日,蒍掩记录土地情况,测量山林的木材,聚集水泽的出产。区别高地的不同情况,标出盐碱地,计算水淹地,规劫含水地,划分小块耕地,在沼泽草地上放牧,在平衍肥沃的土地上划定井田,计量牧人修订赋税。让百姓交纳车马税,征收战车上士兵的武器、步卒的武器和盔甲盾牌。任务完成之后,把它交付给子木,这是合于礼的。
十二月,吴子诸樊伐楚,以报舟师之役。门于巢。巢牛臣曰:“吴王勇而轻,若启之,将亲门。我获射之,必殪。是君也死,疆其少安!”从之。吴子门焉,牛臣隐于短墙以射之,卒。
十二月,吴王诸樊攻打楚国,以报复舟师之役。攻打巢邑的城门。巢牛臣说:“吴王勇敢而轻率,如果我们打开城门,他就会亲自进入城门。我乘机射他,必定能射死。这个国君死了,边境上就将稍微安定。”听从了他的意见。吴王进入城门,巢牛臣隐藏在矮墙后用箭射他,吴王死。
楚子以灭舒鸠赏子木。辞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以与蒍掩。
楚王因灭了舒鸠而赏赐子木。子木辞谢说:“这是先大夫芳子的功劳。”楚王就把奖赏给了蒍掩。
晋程郑卒。子产始知然明,问为政焉。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子产喜,以语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 其心矣。”子大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
晋国的程郑死,子产才开始了解然明,向他询问怎样施政。然明回答说:“看百姓如自己的儿子一样。见到不仁的人说诛戮他,好像鹰鹤追捕鸟雀一样。”子产很高兴,把这些话子太叔,而且说:“往日我见到的只是然明的面貌,现在我见到他的心了。”子太叔向子产询问政事。子严说:“政事好像农事,要日夜想着它,想到它的开始又想着要取得的好结果。早晚都努力去做,但所做的又不超越所想的,好像农田里有田塍为界一样,那么他的过错就少了。”
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乌乎!《诗》所谓‘我躬不说,皇恤我后’者,宁子可谓不恤其后矣。将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 之行,思其终也,思其复也。《书》曰:‘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诗》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 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举而灭之。可哀也哉!”
卫献公从夷仪派人和宁喜谈复位的事,宁喜答应了。太叔文子听说了,说:“唉!《诗》所说‘我自身尚且不能被人所容,哪里有闲暇顾念我的后代’的话,宁子可以说是不顾他的后代了。难道可以吗?恐怕是一定不可以的。君子的行动,想到它的结果,想到下次再做。逸书上说:‘慎于始而不怠慢终结,结果就不会困窘。’《诗》说:‘早晚不敢懈怠,以侍奉一人。’如今宁子看待国君还不如下棋,他怎能免于灾祸呢?下棋的人举棋不定,就不能战胜他的对手。而何况安置国君而不能决定呢?必定不能免于祸难了。九代相传的卿族,一举而被灭亡,可悲啊!”
会于夷仪之岁,齐人城郏。其五月,秦、晋为成。晋韩起如秦莅盟,秦伯车如晋莅盟,成而不结。
晋侯在夷仪会见诸侯的那一年,齐国人在郏地筑城。那年的五月,秦国、晋国媾和。晋国韩起到秦国参加结盟,秦国伯东到晋国参加结盟,虽然媾和却不巩固。
襄公二十六年
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卫宁喜弑其君剽。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夏,晋侯使荀吴来聘。公会晋人、郑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渊。秋,宋公杀其世子痤。晋人执卫宁喜。八月壬午,许男宁卒于楚。冬,楚子、蔡侯、陈侯伐郑。葬许灵公。
鲁襄公二十六年春天的二月七日,卫国宁喜杀了他的国君剽。卫国的孙林父进入戚邑以图叛乱。二月初十,卫侯衍回到卫国复位。夏天,晋侯派苟吴来我鲁国聘问。襄公在澶渊与晋人、郑国良霄、宋人、曹人会见。秋天,宋平公杀了他的太子痤。晋国人逮捕了卫国宁喜。八月初一,许灵公死在楚国。冬天,楚王、蔡侯、陈侯攻打郑国。安葬许灵公。
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鍼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三云,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 从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 救之。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已侈,能无卑乎?”
鲁襄公二十六年春,秦伯的弟弟鍼到晋国重温和约,叔向命令召唤行人子员。行人子朱说:“朱是值班的。”说了三次,叔向没有搭理。子朱发怒了,说:“职位级别我与子员相同,为什么在朝廷上贬黜朱?”手握着剑跟上叔向。叔向说:“秦晋两国不和睦已经很久了。今天的事情,幸好成功了,晋国靠着它。要是不成功,三军就将死在战场上。子员沟通两国的话没有私心,您却常常改变原意。用奸邪侍奉国君的人,我是能够抵御的,投动着衣跟上去。被别人劝住了。晋平公说:“晋国差不多要大治了吧!我的臣下所争执的是大事。”师旷说:“公室的地位恐怕要降低,臣下不在心里竞争而用力量争夺,不致力于德行而争执是非,个人的欲望已经扩大,公室的地位能不降低吗?”
卫献公使子鲜为复,辞。敬姒强命之。对曰:“君无信,臣惧不免。”敬姒曰:“虽然,以吾故也。”许诺。初,献公使与宁喜言,宁喜曰:“必子鲜在,不然 必败。”故公使子鲜。
卫献公派子鲜为自己谋求复国,子鲜辞谢。敬姒硬性命令他去。子鲜回答说:“国君没有信用,臣下害怕不能免于祸难。”敬姒说:“尽管如此,为了我的缘故去哑一定要子鲜在场,不然事情必败。”所以献公派子鲜去。
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宁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 行,从近关出。告右宰谷,右宰谷曰:“不可。获罪于两君,天下谁畜之?”悼子曰:“吾受命于先人,不可以贰。”谷曰:“我请使焉而观之。”遂见公于夷仪。 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无忧色,亦无宽言,犹夫人也。若不已,死无日矣。”悼子曰:“子鲜在。”右宰谷曰:“子鲜在,何益?多而能亡,于我何为?”悼子曰:“虽然,不可以已。”
子鲜没有得到敬姒的命令,就把献公的命令对宁喜说:“如果能回国,政事由氏主持,祭祀则由寡人主持。”宁喜告诉蘧伯玉,伯玉说:“瑗没能听到国君的出,岂敢听到他的进入?”于是就出走,从近处的关口出了国境。宁喜告诉右宰谷,右宰谷说汀得罪了两个国君,天下谁能容纳你?“宁喜说:“我接受了先人的命令,不能有二心。”右宰谷说:“我请求出使到那里去观察一下。”于是就到夷仪进见了献有宽容的话,还是那样一个人。如果不停止让他回国的计划,我们离死亡就没有几天了。“宁喜说:“有子谷说:“子鲜在,有什么益处?至多不过他能自己逃亡,对我们能做什么?”宁喜说:“尽管以停止了。”
孙文子在戚,孙嘉聘于齐,孙襄居守。 二月庚寅,宁喜、右宰谷伐孙氏,不克。伯国伤。宁子出舍于郊。伯国死,孙氏夜哭。国人召宁子,宁子复攻孙氏,克之。辛卯,杀子叔及大子角。书曰:“宁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宁氏也。
孙文子在戚地,孙嘉在齐国聘问,孙襄留守在都城家里。二月初六日,宁喜、右宰谷攻打孙氏,没有攻下,孙襄受伤。宁喜退出都城住在郊外。孙襄死,孙家夜里号哭。国都的人召唤宁喜,宁喜再次攻打孙氏,攻下来了。初七日,杀了卫侯剽和太子角。《春秋》记载说:“宁喜弑其君剽。”是说罪过在宁氏。
孙林父以戚如晋。书曰:“入于戚以叛。”罪孙氏也。臣之禄,君实有之。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专禄以周旋,戮也。
孙林父带着戚地去晋国。《春秋》记载说:“入于戚以叛。”是说罪过在孙氏。臣下的俸禄,实际是国君所有的。合于道义就前进,不合就保全自身而引退。把俸禄视为私人专有而与人们打交道,其罪应该诛戮。
甲午,卫侯入。书曰:“复归。”国纳之也。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道逆者,自车揖之。逆于门者,颔之而已。
二月初十日,卫侯进入国都。《春秋》记载说“复归”,是说国人让他回来。大夫在国境上迎接的,拉着他们的手并与他们说话;在大路上迎接的,从车上向他们作揖;在城门口迎接的,向他们点点头罢了。
公至,使让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闻卫国之言,吾子独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对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负羁泄,以绁扞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臣不能贰,通外内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从近关出。公使止之。
卫侯到达后,就派人责备太叔文子说:“寡人流亡在外,各位大夫都让寡人早晚听到卫国的消息,唯独您不关心寡人。古人有话说:‘不是应该怨恨的,就不要怨恨。’寡人怨恨了。”太叔文子回答说:“臣下知罪了!臣下没有才能,不能背负马笼头、马缰绳来跟随君王保护财物,这是臣下的第一条罪过。有在国外的,有在国内的,臣不能有二心,传递里外的消息来侍奉君王,这是为臣的第二条罪过。有这两条罪过,怎敢忘记一死?”于是就出走,从最近的关口出国。卫献公派人阻止了他。
卫人侵戚东鄙,孙氏愬于晋,晋戍茅氏。殖绰伐茅氏,杀晋戍三百人。孙蒯追之,弗敢击。文子曰:“厉之不如!”遂从卫师,败之圉。雍鉏获殖绰。复愬于晋。
卫国入侵袭戚地的东部边境,孙氏向晋国诉说,晋国便派兵戍守茅氏。殖绰攻打茅氏,杀了晋国戍守者三百人。孙蒯追赶殖绰,不敢攻击。孙文子说:“你连恶鬼都不如!”孙蒯就追上卫军,在圉地打败了他们。雍鉏俘虏了殖绰。孙氏再次向晋国控诉。
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隆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郑伯奖赏攻人陈国的功劳。三月初一日,设享礼招待子展,赐给他先路和三命的礼服,然后再赐给他八个城邑。赐给子产次路和再命之服,然后再赐给他六个城邑。子产辞谢城邑,说:“从上而下,以二数递减,是合乎礼制的。臣下的官位在第四,且这次是子展决要给他,他就接受了三个城邑。公孙挥说:“子产大概将要执政了。谦让而不失礼仪。”
晋人为孙氏故,召诸侯,将以讨卫也。夏,中行穆子来聘,召公也。
晋国人为了孙氏的缘故,召集诸侯,准备用诸侯军讨伐卫国。这年夏天,晋国的中行穆子前来鲁国聘问,是为了召请鲁襄公。
楚子、秦人侵吴,及雩娄,闻吴有备而还。遂侵郑,五月,至于城麇。郑皇颉戍之,出,与楚师战,败。穿封戌囚皇颉,公子围与之争之。正于伯州犁,伯州犁 曰:“请问于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 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戌怒,抽戈逐王子围,弗及。楚人以皇颉归。
楚王、秦国人进攻吴国,到达雩娄,听说吴国有了防备就退回。于是就侵袭郑国,五月,到达城麇。郑国的皇颉戍守城糜,出城,与楚军交战,战败了。穿封戌俘虏了皇颉,公子围与他争功,让伯州犁评判是非。伯州犁说:“请问一问俘虏。”于是就叫俘虏站在前面。伯州犁说:“所争夺的就是您,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举起自己的手,说:“那位是王子围,寡君尊贵的大弟弟。”他放下自己的手,说:“这个是穿封戌,是方城外的县尹。是谁俘虏了您呀?”俘虏说:“颉遇上王子,被他战了。”穿封戌大怒,抽出戈来追赶王子围,没有追上。楚国人带着皇颉回国了。
印堇父与皇颉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献于秦。郑人取货于印氏以请之,子大叔为令正,以为请。子产曰:“不获。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谓国,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郑国,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遂行。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之。
印堇父与皇颉一起戍守城麇,楚国人囚禁了印堇父,把他献给秦国。郑国人在印氏那里取了财货向秦国请求赎回印堇父,子太叔做令正,为他们拟写请求赎人的说辞。子产说:“这样是不能得到印堇父的。接受楚国的献俘,却在郑国取财货,这不可说是合于国家的体统,秦国不会那样做。如果说:‘拜谢君王帮助了郑国,假如没有君王的恩惠,楚军恐怕还在敝邑的城下。’如此说才行。”子太叔没有听从就动身了,秦国人不给。郑国另派使者拿着财礼,照子产说的去交涉,然后得到了印堇父。
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戌、郑良霄、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赵武不书,尊公也。向戌不书,后也。郑先宋,不失所也。
六月,鲁襄公在澶渊会见晋国赵武、宋国向戍、郑国良霄、曹人,以讨伐卫国,划定戚地的疆界。取了卫国西部边境懿氏六十邑给孙氏。《春秋》记载中不写赵武的名字,这是由于尊重襄公。不写向戍,是由于他到会晚了。记郑国在宋国之前,是因为郑国人按期到会。
于是卫侯会之。晋人执宁喜、北宫遗,使女齐以先归。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
当时卫侯参加了会见。晋国人拘捕了宁喜、北宫遗,派女齐带他们先回国。卫侯到了晋国,晋国人把他抓刀禁在士弱氏家中。
秋七月,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晋侯赋《嘉乐》。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子展相郑伯,赋《缁衣》。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 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
秋七月,齐侯、郑伯为了卫侯的缘故到了晋国,晋侯设享礼同时招待他们。晋侯赋《嘉乐》这首诗。国景子做齐侯的相礼,赋《蓼萧》这首诗。子展做郑伯的相礼,赋《缁衣》这首诗。叔向让晋侯下拜两位国君,说:“寡君谨敢拜谢齐国国君安定我们先君的宗庙,谨敢拜谢郑国国君没有二心。”
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曰:“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恤其患而补其阙,正其违而治其烦,所以为盟主也。今为 臣执君,若之何?”叔向告赵文子,文子以告晋侯。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国子赋《辔之柔矣》,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
国景子派晏平仲私下对叔向说:“晋国国君在诸侯中宣扬他的明德,担忧他们的祸患且补正他们的过失,纠正他们违礼的地方且治理他们的动乱,因此才做了盟主。现在为了臣下而逮捕了国君,怎么办?”叔向告诉赵文子,赵文子把这些话告诉晋侯。晋侯谈了卫侯的罪过,派叔向告诉齐、郑两位国君。国景子赋《辔之柔矣》这首诗,子展赋《将仲子兮》这首诗,晋侯才答应让卫侯回国。
叔向曰:“郑七穆,罕氏其后亡者也。子展俭而壹。”
叔向说:“郑穆公后代的七个家族,罕氏大概是最后灭亡的,因为子展节俭而专一。”
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弃。长而美。平公入夕,共姬与之食。公见弃也,而视之,尤。姬纳诸御,嬖,生佐。恶而婉。大子痤美而很,合左师畏而恶之。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
当初,宋国芮司徒生了个女孩,皮肤红而长着毛,就把她丢在堤下。共姬的侍妾抱进宫来,给她取名为弃。长大了很漂亮。宋平公进宫问母亲晚安,共姬便与平公一起进餐。平公见到了弃,细看,觉得漂亮极了。共姬把她送给平公做侍妾,受宠爱,生了佐,长得难看,却性情和顺。太子痤貌美却心狠,向戌对他又害怕又讨厌。寺人惠墙伊戾做太子的内师却得不到宠信。
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大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 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至,则臽欠,用牲,加书,征之,而聘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 又何求?”对曰:“欲速。”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大子。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 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大子。公徐闻其无罪也,乃亨伊戾。
秋天,楚国客人到晋国聘问,路过宋国。太子和楚国客人原已相识,请求在野外设宴招待他。平公让太子去,伊戾请求跟从太子去。平公说:“他不讨厌你吗?”伊戾回答说:“小人侍奉君子,被讨厌不敢远离,被喜欢不敢亲近。恭敬地等待命令,敢有二心吗?即使有人在外边伺候太子,却没有人在里边伺候。臣下请求前去。”平公他去了。到了那里,就挖坑,用牺牲,把盟书放在牺牲上,且验看盟书,然后驰马来报告平公说: “太子将要作乱,已经与楚国客人结盟了。”平公说:“已经是我的继承人了,还谋求什么?”伊戾回答说:“想快点即位。”平公派人去察看,确实有其事。向夫人和左师询问,他们都说:“的确听说过。”平公囚禁了太子。太子说:“只有佐能使我免于祸难。”召请佐并让他向平公请求,说:“到中午不来,我知道应该死了。”左师听到这些,就和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过了中午,太子就上吊死了。佐被立为太子。平公慢慢听到太子痤没有罪,就把伊戾烹煮了。
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左师曰:“谁为君夫人?余胡弗知?”圉人归,以告夫人。夫人使馈之锦与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弃使某献。”左师改命曰:“君夫人。”而后再拜稽首受之。
左师向戌看见夫人的遛马人,问他,遛马人回答说:“我是君夫人家晚人。”左师说:“谁是君夫人?我怎么不知道?”遛马人回去,把向戌的话报告夫人。夫人派人送给向戌锦和马,用玉作为先行礼品,说:“国君的侍妾弃让某某来奉献。”向戌改口说“君夫人”,然后再拜叩头接受了礼物。
郑伯归自晋,使子西如晋聘,辞曰:“寡君来烦执事,惧不免于戾,使夏谢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国。”
郑伯从晋国回来,派子西到晋国去聘问,致辞说:“寡君来麻烦执事,害怕失敬而不免于罪过,特派夏前来表示歉意。”君子说:“郑国善于侍奉大国。”
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
起初,楚国伍参和蔡国太师子朝友好,他的儿子伍举和声子也相互友善。伍举娶了王子牟的女儿为妻,王子牟做申公而获罪逃亡,楚国人说:“伍举确实护送了他。”伍举于是逃到郑国,打算趁机再逃到晋国。声子要去晋国,在郑国郊外遇见伍举,于是把草铺在地上一起吃东西,谈到要返回楚国的事。声子说:“您走吧!我一定让您回国。”
及宋向戌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 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僣而刑不滥。’赏僣,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僣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僣不滥,不敢怠皇,命于 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天福也。
等到宋国向戌准备调解晋、楚两国的关系时,声子出使到晋国。回来到了楚国,尹子木和他谈话,询问晋国的事。并且问:“晋国的大夫和楚国的大夫谁贤能?”声子回答说:“晋国的卿不如楚国,它的大夫却贤能,都是做卿的人才。好像杞木、梓木、皮革,都是从楚国去的。虽然楚国有人才,晋国却实在使用了他们。”子木说:“他们没有同宗和亲戚吗?”声子回答说:“虽然有,但使用的楚国人才实在多。我听说:‘善于治理国家的人,赏赐不过分而刑罚不滥用。’赏赐过分了,就担心奖赏到了坏人;刑罚滥用,就怕处罚了好人。如果是不幸而失当,宁可过分,不要滥用。与其失掉好人,宁可利于坏人。没有好人,国家就跟着灭亡。《诗》说:‘贤人能士都跑光,国家就将遭灾殃。’这说的就是没有好人。所以《夏书》说:‘与其杀害无辜,宁可对罪人不用常法。’这就是怕失掉好人。《商颂》有这样的话说:‘不过分不滥用,不敢懈怠偷闲,向下国发布命令,大大地建树他们的福禄。’这就是商汤所以获得上天赐福的原因。
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 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 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
“古代治理百姓的人,乐于行赏而怕用刑罚,为百姓操心,币不知疲倦。在春夏行赏,在秋冬行刑。因此在将要行赏时就为它加膳,加膳后就可以把余下的饭菜赐给下边,从这可以知道他乐于行赏。将要行刑时就为它减膳,减膳就撤去音乐,从这可以知道他怕用刑罚。早起晚睡,早晚都亲临朝廷办理政事,从这可以知道他为百姓操心。这三件事,是礼仪的大节。有礼仪就不会失败。现在楚国多滥用刑罚,它的大夫逃命到四方各国,并且做他们的主要谋士,以危害楚国,至于不可挽救和疗治,这就是所说的楚国人不能使用它的人才。
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置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鼓钧声,以 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
“子仪的叛乱,析公逃亡到晋国。晋国人把他安置在晋侯战车的后面,让他做主要谋士。绕角那次战役,晋军就要逃跑了,析公说:‘楚军轻佻,容易动摇。如果多击鼓,同时发出声音,在夜里全军进攻,楚军必定逃跑。’晋国人听从了,楚军当夜溃败。晋国于是就进攻蔡国。袭击沈国,俘虏了沈国的国君;在桑隧打败了申国、息国的军队,俘虏了楚国大夫申丽而回国。郑国那时不敢南面从楚,楚国失掉中原,这就是析公之为的结果。
雍子之父兄谮雍子,君与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蒐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
“雍子的父亲和哥哥诬陷雍子,国君和大夫不进行调解、评定是非。雍子逃奔到晋国。晋国人封给他都邑,让他做主要谋士。彭城那次战役,晋、楚两军在靡角之谷相遇。晋军就要逃跑了,雍子向军队发布命令说: ‘年老的和年幼的都回去,孤儿和有病的都回去,兄弟二人服兵役的回去一个,精选步兵、检阅车兵,喂饱马,就在草垫上吃饭,军队摆开阵势,烧掉帐篷,明天将要决战。’让该回去的走,且故意放走楚国俘虏,楚军那天夜里溃败了。晋军允许彭城投降而归还给宋国,带了鱼石回国。楚国失掉了东方小国。子辛为此而死,这就是雍子做出来的。
子反与子灵争夏姬,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叛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孤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苗,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苗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熸,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
“子反和子灵争夺夏姬,妨害了子灵的婚事,子灵逃奔到晋国。晋国人封给他邢邑,让他做主要谋士。抵御北狄,让吴国与晋国通好,教吴国背叛楚国,教他们坐车、射箭、驾车奔驰作战,让他的儿子孤庸做吴国的行人。吴国在那时候攻打巢国,占取驾地,攻下棘邑,进入州来,楚国疲于奔命,到今天还是祸患,这就是子灵干出来的。”
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
子木说:“这些都是对的。”声子说:“如今又有比这厉害的。椒举娶了申公子牟的女儿,子牟得罪而逃亡,国君和大夫对椒举说:‘实在是你让他走的!’椒举害怕而逃到郑国,伸长脖子望着南方说:‘或许会赦免我。’但你们也不考虑。现在他在晋国了。晋国人要封给他县邑,把他比作叔向。他若谋划危害楚国,岂不成为祸患?”
子木惧,言诸 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子木害怕了,对楚王说了,于是增加椒举的官禄爵位而让他回国复职。声子让椒鸣去迎接椒举。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曰:“师不兴,孤不归矣!”八月,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冬十月,楚子伐郑。郑人将御之,子产曰:“晋、楚将 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子展说,不御 寇。十二月乙酉,入南里,堕其城。涉于乐氏,门于师之梁。县门发,获九人焉。涉入氾而归,而后葬许灵公。
许灵公到楚国,请求攻打郑国,说:“不发兵,我不回国了!”八月,死在楚国。楚王说:“不攻打郑国,怎能求得诸侯?”冬十月,楚王攻打郑国,郑国人准备抵御楚军。子产说:“晋、楚两国将要媾和,将要和睦,楚王因此冒昧地来一趟,不如让他快意而归,就容易媾和了。小人的本性,一有机会就逞勇、贪,以满足他的本性而追求虚名,这不符合国家的利益。怎么可以听从?”子展很高兴,就不抵抗敌人。十二月初五日,楚军进入南里,拆毁城墙。徒步从乐氏渡口过河,攻打师之梁城门。内城的阐门放下,俘虏了被关在城门外乙个郑国人。楚军徒步渡过氾水回国,然后安葬许灵公。
卫人归卫姬于晋,乃释卫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卫国人把卫姬送给晋国,晋国这才释放了卫侯。君子因此知道晋平公失去了治国的常道。
晋韩宣子聘于周。王使请事。对曰:“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无他事矣。”王闻之曰:“韩氏其昌阜于晋乎!辞不失旧。”
晋国韩宣子在周室聘问,周天子派人询问来意。韩宣子回答说:“晋国下士起宰旅奉献贡品,没有别的事情。”周天子听到了,说:“韩氏可能要在晋国昌!他仍然保持着过去的辞令。”
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余以廪丘奔晋,袭卫羊角,取之;遂袭我高鱼。有大雨,自其窦入,介于其库,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于是范宣子卒, 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请 归之!”公曰:“诺。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能无用师。”晋侯使往。
齐国人在郏地筑城那年,夏天,齐国乌余带着廪丘逃奔到晋国。他袭击卫国的羊角,占领了这地方。于是就乘机袭击我鲁国的高鱼,下大雨,乌余带兵从城墙的排水洞钻进去,取出高鱼武器库中的甲冑装备了士兵 登上城墙,攻克并占领了高鱼。又攻取了宋国的城邑。这时范宣子死了,诸侯不能惩治乌余。等到晋国赵文子攻,才终于惩治了乌余。赵文子对晋侯说:“晋国做盟主,诸侯有人互相侵占,要讨伐而使他归还所侵夺的土地。现在乌余的城邑,都属于应该讨伐一类的,而我们却贪图它,这就没有资格做盟主了。请归还给诸侯!”晋侯说:“好。谁可以做者?”赵文子回答说:“胥梁带能不用兵就办好这事。”晋侯就派胥梁带前去。
襄公二十七年
二十有七春,齐侯使庆封聘。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鱄出奔晋。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鲁襄公二十七年春,齐侯派庆封来我鲁国聘问。夏天,叔孙豹在宋国会见晋国赵武、楚国屈建、蔡国公孙归生、卫国石恶、陈国孔奂、郑国良霄、许国人、曹国人。卫国杀了它的大夫宁喜。卫侯的弟弟鲭出逃到晋国。秋天七月初五日,叔孙豹和诸侯国的大夫在宋国结盟。冬十二月初一,有日食。
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具车徒以受地,必周。使乌余车徒以受封,乌余以众出。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鲁襄公二十七年春,胥梁带让丢掉城邑的各国准备好车兵和步兵来接受土地,行动必须秘密。让乌余准备车兵和步兵来接受封地,乌余带领他的一伙人出来。胥梁带让诸侯假装是送给乌余封地的,因而就乘机逮捕了乌余,全部俘虏了他的一伙人。把他的城邑都夺回来并归还给诸侯,诸侯因此归向晋国。
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 鼠》,亦不知也。
齐国庆封前来聘问,他的车子很漂亮。孟孙对叔孙说:“庆封的车子,不也很亮吗?”叔孙说:“我听说:‘服饰漂亮和人不相称,必定会得恶果。’漂亮的车子什么用?”叔孙招待庆封吃饭,庆封表现得不恭敬。叔孙为他赋《相鼠》这首诗,他也不知其意。
卫宁喜专,公患之。公孙免余请杀之。公曰:“微宁子不及此,吾与之言矣。事未可知,只成恶名,止也。”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乃与 公孙无地、公孙臣谋,使攻宁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无罪,父子死余矣!”夏,免余复攻宁氏,杀宁喜及右宰谷,尸诸朝。石恶将会宋之盟,受命而出。衣 其尸,枕之股而哭之。欲敛以亡,惧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
卫国宁喜专权,卫献公忧虑这件事。公孙免余请求杀掉他。献公说:“假如没有宁子,我不能到这地步,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事情的成败尚未可知,弄不好只成一个坏名声,停止不干了。”公孙免余回答说:“我去杀掉他,君不要参与知道这事。”就和公孙无地、公孙臣策划,派他们攻打宁氏,没有攻下来,公孙无地和公孙臣都战死了。卫献公说:“臣是没有罪的,父子二人都为我而死了。”这年夏天,公孙免余再次攻打宁氏,杀了宁喜和右宰谷,尸体陈列在朝廷上。石恶将要参加宋国的盟会,接受命令出来,给尸首穿上衣服,头枕在尸体的大腿上号哭。想把尸首之后自己逃亡,又害怕不能免于祸难,姑且说: “接受命令了。”于是就出走了。
子鲜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且鱄实使之。”遂出奔晋。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 者而盟于河,托于木门,不乡卫国而坐。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从之,昭吾所以出也。将准愬乎?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终身不仕。公丧之,如税服,终身。
子鲜说:“驱逐我的人逃亡,接纳我的人死亡,赏罚没有章法,用什么止人为恶劝人为善?国君失掉他的信用,国家没有正常的刑罚,不也为难吗?而且鱄实在让宁喜这么做的。”于是就逃亡到晋国。卫献公派人阻止他,没有成功。到达黄河,又派人阻止他。他劝阻使者而对着黄河发誓。子鲜寄居在晋国木门,坐着都不肯面卫国。木门大夫劝他做官,他不同意,说:“做官而废弃自己的职责,就是罪过。要尽自己的职责,就是宣扬我出逃的原因。我将向谁诉说呢?我不能立在别人的朝廷上了。”子鲜一直到死没有出来做官。献公悼念他,为他服丧一直到死。
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宁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赞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卫献公给公孙免余六十个城邑,免余辞谢说:“只有卿才备一百个城邑,臣下已经有六十个了。在下的人拥有在上人的邑禄,这是祸乱。臣不敢听到。况且宁喜只因为邑多,所以死了,我害怕死亡会很快来到。”献公坚决要给他,他接受了一半。献公让他做了少师。献公让他做卿,他辞谢说:“太叔仪没有二心,能赞助大事。君王还是任命他吧!”于是就让太叔仪做了卿。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如晋,告赵孟。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 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
宋国向戌和赵文子友好,又和令尹子木友好,想消除诸侯之间的战争以取得好名声。到晋国,他告诉了赵文子。赵文子和各位大夫商量,韩宣子说:“战争,是百姓的祸害,财货的蛀虫,小国的大灾难。有人要消除它,虽说办不到,一定要答他。不答应,楚国将会答应,用来号令诸侯,那么我国就失掉盟主的地位了。”晋国人答应了向戌。向戌到楚国,楚国也答应了。向戌到齐国,齐国人感到为难。陈文子说:“晋国、楚国答应了,我们怎能不答应。而且别人说消除战争,我们却不答应,就的确会使我们的百姓产生二心了!那将怎么使用他们?”齐国人答应了。向戌告诉秦国,秦国也答应了。四国都通告小国,在宋国举行会见。
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丙午,郑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戊申,叔孙豹、齐庆 封、陈须无、卫石恶至。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于晋。丁卯,宋向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戊辰,滕成公至。子 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庚午,向戌复于赵孟。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 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子木使驲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秋七月戊寅,左师至。是夜也,赵孟及子皙盟,以齐言。庚 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
五月二十七日,晋国赵文子到达宋国。二十九日,郑国良霄到达。六月初一,宋国人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叔向做赵文子的副手。司马把煮熟的牲畜解成碎块放在礼器中,这是合于礼的。后来孔子看到这次礼仪的记录,认为修饰的辞藻太多。六月初二,叔孙豹、齐国的庆封、陈须无、卫国的石恶到达。初八日,晋国苟盈跟随赵文子之后到达。初十日,邾悼公到达。十六日,楚国公子黑肱先到达,和晋国商定了有关的事项。二十一日,宋国向戌到陈国去,和子木商定有关楚国的条件。二十二日,滕成公到达。子木对向戌说:“请跟从晋国和跟从楚国的诸侯互相朝见。”二十四日,向戌向赵文子复命。赵文子说:“晋、楚、齐、秦,四个国家是地位相等的。晋国不能指挥齐国,如同楚国不能指挥秦国。楚国国君如若能叫秦国国君辱临敝邑,寡君怎敢不坚决向齐国国君请求?”二十六日,向戌向子木复命。子木派传车谒见楚王请示,楚王说:“放下齐国、秦国,其他各国请互相朝见。”秋季七月初二,向戌到达。当天晚上,赵文子和公子黑肱统一了盟书的措辞。初四,子木从陈国到达宋国。陈国孔奂、蔡国公孙归生到达。曹国、许国的大夫都到达了。各国军队用篱笆作为界限。晋国和楚国各自驻扎在篱笆的两边。伯夙对赵文子说:“楚国的气氛很不好,怕会发生战争祸难。”赵文子说:“我们向左转就进入了宋国,能把我们怎么样?”
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 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 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 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僣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子何惧焉?又不及 是。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七月初五,各国将要在宋国西门外结盟,楚国人在外衣里面穿着皮甲。伯州犁说:“会合诸侯的军队,而做不令人信任的事,只怕不可以吧?诸侯盼望而信任楚国,因此前来顺服。如果不被人信任,这就是丟弃了所用来使诸侯顺服的东西了。”伯州犁坚决请求脱掉皮甲。子木说:“晋国、楚国不讲信用已经很久了,做对我们有利的事就是了。假如能满足意愿,哪里用得着有信用?”伯州犁退出去,告诉人说:“令尹要死了,不会到三年。只求满足意愿而丢弃信用,意愿会满足吗?意愿用以形成语言,语言用以产生信用,信用用以建立意愿,三者参合以彼此确定。信用丢掉了,怎能活到三年?”赵文子担心楚国人衣内穿了皮甲,把这事告诉了叔向。叔向说:“有什么危害?一个普通的人一旦做出不守信的事,尚且不行,全都不得好死。若是会合诸侯的卿,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就必定不会成功。自食其言的人并不能困乏别人,这不是您的祸患。以信用召集别人,却用虚假去求成功,必然没有人赞同他,怎能危害我们?而且我们依靠宋国来防御楚国制造困乏,那就人人都能誓死抗敌。和宋国一起拼死抵抗,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可以顶住,您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而事情又没到这种地步。口说‘消除战争’用以召集诸侯,反而发动战争来我们,我们的好处就多了,这不是我们所要担心的。”
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
季武子派人以襄公之命的名义对叔孙豹说:“把我们看做同邾国、滕国一样。随后不久,齐国人请求把邾国作为自己的属国,宋国人请求把滕国作为自己的属国,、滕两国都不参加结盟。”叔孙豹说:“邾国、滕国,是别人的私属。我们是诸侯国,为什么要视女他们?宋国、卫国,才是和我国对等的。”于是就参加了结盟。此《春秋》不记载他的族氏,这是说命令的缘故。
晋、楚争先。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 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楚为晋细,不亦可乎?”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
晋、楚两国争执歃血盟誓的先后。晋国人说:“晋国本来说是诸侯的盟主,从来没有在晋国之前歃血的。”楚国人说:“您说晋、楚两国地位相等,如果晋国永远在前碟爭国了。而且晋国、楚国交替主持诸侯的盟会已经很久了,难道专门由晋国主持吗?”叔向对赵文子说:“诸侯归服晋国的德行,并不是归服它主持结盟,您致力于德行,不要去争先歃血。况且诸侯会盟,小国本来必定要有主持具体事务的小国,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就让楚国人先歃血。《春秋》记载却先记晋国,是因为晋国有信用的缘故。
壬午,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赵孟为客。子木与之言,弗能对。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对也。
七月初六,宋平公设享礼同时招待晋、楚两国大夫,赵文子做主宾。子木和他谈话,赵文子不能回答。让叔向在旁边帮着答话,子木也不能回答。
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人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 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晋荀寅遂如楚莅盟。
初九日,宋平公和诸侯国的大夫在蒙门外边结盟。子木向赵文子询问说:“范子的德行怎么样?”赵文子回答说:“这位老人家的家事治理得好,对晋国人来说没有隐瞒的情况。他的诚信之言陈告鬼神,没有言不由衷的话。”子木回国,把赵文子的话告诉楚王。楚王说:“高尚啊!能够使神和人都高兴,他光荣地辅佐五世国君做盟主是合适的。”子木又对楚王说:“晋国做诸侯之伯是适合的!有叔向辅佐他的卿,楚国是无法抵挡它的,不能和他们相争。”晋国的苟盈于是就到楚国去参加结盟。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 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 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 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 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 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郑伯在垂陇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太叔、两个子石跟从郑伯。赵文子说:“这七位大夫跟从国君来招待我,是宠爱我啊。请各位都赋来完成君主的恩赐,我赵武也借此可以看到七位的志向。”子展赋《草虫》这首诗,赵文子说:“好啊!是百姓的主人。但武是不足以担当的。”伯有赋《鹑之贲贲》这首诗,赵文子说:“床上的话不出门槛,何况在野外呢?这不是让人应该听的。”子西赋《黍苗》的
第四章,赵文子说:“有寡君在那儿,武又有什么能力呢?”子产赋《隰桑》这首诗,赵文子说:“武请求接受它的最后一章。”子太叔赋《野有蔓草》这首诗,赵文子说:“这是大夫的恩惠。”印段赋《蟋蟀》这首诗,赵文子说:“好啊!这是保住家族的大夫,我有希望了。”公孙段赋《桑扈》这首诗,赵文子说:“不骄不傲,福禄将会跑到哪里?若能保持这些话,想要推辞福禄能行吗?”享礼结束了。赵文子告诉叔向说:“伯有将要被杀了!诗用来表心意,心意在污蔑他的国君,而国君怨恨他,以此作为待客的光荣,他能够长久吗?即使侥幸不被杀,后来也必定逃亡。”叔向说:“是的,他太骄奢!所谓不到五年,说的就是这个人了。”赵文子说:“其余都是可以传下数世的大夫。子展大概是最后灭亡的,处在上位却不忘记降抑自己。印氏是次于子展的,他欢乐而不荒唐。以安民为乐,不过分役使百姓在后,不也是可以的吗?”
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 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 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
宋国的左师请求赏赐,说:“请赐给免死的城邑。”宋平公赐给他六十个邑。他简册拿给子罕看,子罕说:“凡是诸侯小国,晋国、楚国都用武力威胁它。他们害怕然慈爱和睦,慈爱和睦然后能安定他们的国家,以侍奉大国,这是小国所以生存的原因。没有威胁他们就骄傲,骄傲了就发生祸乱,祸乱发生就必然被消灭,这是小国灭亡的原因。上天生出了金木水火土五种材料,百姓全部使用了它们,废掉一种都不可以,谁能去掉兵器呢?兵器的设置已经很久了,它是用来威慑越轨和宣扬文德的。圣人由于武力而兴起,作乱的人由于武力而被废弃,废兴存亡、昏明之术,都是武力所造成的。而您谋求去掉它,不也是欺骗吗?以欺骗之术蒙蔽诸侯,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即使没有大的讨伐,而又求取赏赐,这是贪得无厌到极点了!”子罕削掉简册上的字,扔掉它。
左师辞邑。向氏欲攻司 城,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之谓乎?”
左师推辞了城邑不受。向氏想要攻打子罕,左师说:“我将要灭亡,他老人家让我生存,恩德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又可以攻打吗?”君子说:“‘那位人物,是国主持正义的人’,说的就是子罕吧!‘以什么赐给我,我都要接受它,’说的就是向戌吧!”
齐崔杼生成及强而寡。娶东郭姜,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疾,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无咎弗予, 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与强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 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嫳。卢蒲嫳曰:“彼,君之仇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
齐国崔杼生了成和死了奢又娶东郭姜为妻,生了明。东郭姜带了前夫乙子进门,名叫棠无咎,和东郭偃辅助崔氏。崔成有病而立了崔明为承人。崔成请求退休到崔地养老,崔杼答应了他。东郭偃和棠无咎不同意给,说:“崔地,是宗庙所在的地方,一定要归于宗主。”崔成和崔强发怒了,要杀掉他们,告诉庆封说:“他老人家的身事也是您所知道的,唯独听从棠无咎和东郭偃的,诸位父兄谁都不能进言。很怕有害于他老人家,谨敢以此向您报告。”庆封说:“您姑且退出去,我考虑一下。”庆封告诉卢蒲嫳。卢蒲嫳说:“他,是国君的仇人。上天或许要抛弃他了。他确实家中生了乱子,您担心什么呢?崔家的削弱,就是庆家的加强。”过几天崔成和崔强又对庆封说这件事。庆封说:“如果有利于他老人家,一要去掉他们。有危难,我来帮助你们。”
九月庚辰,崔成、崔强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 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弊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强,而尽俘其家。 其妻缢。弊复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九月初五,崔成、崔强在崔氏的朝廷上杀了东郭偃、棠无咎。崔杼愤怒地走出,他的手下人都逃了,找人驾车,找不到。让养马的人套上车,寺人驾驶着车子出去。崔杼还说:“崔氏如果有福,祸患只停止在我身上还可以。”于是进见庆封。庆封说:“崔、庆是一家。这些人怎么敢这样?请让我为您讨伐他们。”派卢蒲嫳率领甲士进攻崔家。崔家修筑他们的宫墙守卫着,没有攻下来。发动国人帮助攻打,于是就灭亡了崔氏,杀了崔成与崔强,并夺取了崔家的全部人口和财货。崔杼的妻子上吊而死。卢蒲婺向崔杼复命,且驾着车子送他回家。崔杼到家,则无家可归了,就上吊而死。崔明夜间躲藏在墓群里。九月初六,崔明逃奔来鲁国,庆封掌握了齐国政权。
楚薳罢如晋莅盟,晋将享之。将出,赋《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后于楚国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荡将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养民。政其焉往?”
楚国薳罢到晋国参加结盟,晋侯设享礼招待他。薳罢宴毕将要退出时,赋了《既醉》这首诗。叔向说:“薳氏在楚国有后嗣将长享禄位,是应该的啊!承受国君的命令,不忘记敏捷应对。子荡将要执政了。用敏捷来侍奉国君,必然能抚养百姓。政权还能跑到哪里去?”
崔氏之乱,申鲜虞来奔,仆赁于野,以丧庄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为右尹。
崔氏的叛乱,申鲜虞逃奔来鲁国,在郊外雇佣了仆人,为齐庄公服丧。冬天,楚国人召请申鲜虞,于是他就到楚国做了右尹。
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
十一月初一,日食。当时斗柄指向申星,由于司历官的过错,缺少了两次闰月。
襄公二十八年
二十有八年春,无冰。夏,卫石恶出奔晋。邾子来朝。秋八月,大雩。仲孙羯如晋。冬,齐庆封来奔。十有一月,公如楚。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
鲁襄公二十八年春天,没有结冰。夏天,卫国石恶出逃到晋国。邾悼公来我鲁国朝见。秋天的八月,举行大雩祭。鲁大夫仲孙羯到了晋国。冬天,齐国庆封逃奔前来鲁国。十一月,襄公到达楚国。十二月十六日,周天子死。乙未,楚康王昭死。
二十八年春,无冰。梓慎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不饥何为?”
鲁襄公二十八年春,没有结冰。鲁国大夫梓慎说:“今年宋国、郑国大概要发生饥荒吧?岁星应当在星纪,但却已超越到了玄枵。这是因为要发生天时不正的灾荒,阴不能胜阳。蛇乘坐在龙的上面,龙是宋国、郑国的星宿,宋国、郑国必定发生饥荒。玄枵,虚宿在中间。枵,是消耗的名称。土地虚而百姓耗,怎么能不发生饥荒?”
夏。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宋之盟故也。齐侯将行,庆封曰:“我不与盟,何为于晋?”陈文子曰:“先事后贿,礼也。小事大,未获事焉,从之如志,礼也。虽不与盟,敢叛晋乎?重丘之盟,未可忘也。子其劝行!”
夏天,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到晋国朝见,是为了在宋国那次结盟的缘故。齐侯准备出行,庆封说:“我们没有参加结盟,为什么要朝见晋国?”陈文子说:“先考虑侍奉大国后考虑财礼,这是合于礼的。小国侍奉大国,如果没有获得的机会,就要顺从大国的意图,这也合于礼。我们虽然没有参加结盟,怎胆敢背叛晋国呢?重丘的盟会,是不可忘记的。您还是劝国君出行吧!”
卫人讨宁氏之党,故石恶出奔晋。卫人立其从子圃以守石氏之祀,礼也。
国人讨伐宁氏的亲族,所以石恶逃亡到晋国。卫国人立了他的侄儿石圃,以保存石氏的祭祀,这是合于礼的。
邾悼公来朝,时事也。
邾悼公来我鲁国朝见,这是按时令而来的朝见。
秋八月,大雩,旱也。
秋季,八月,举行大雩祭,是由于天旱。
蔡侯归自晋,入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今还,受享而惰,乃 其心也。君小国事大国,而惰傲以为己心,将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为君也,淫而不父。侨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侯从晋国回国,路过郑国。郑伯设享礼招待他,他表现得不恭敬。子产说:“蔡侯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吧!以前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国君派子展到东门外慰劳,但他显得骄傲。我认为他还是会改变的。现在他回来,接受享礼却显得怠惰,这就是他的本性了。作为小国的国君,侍奉大国;反而把怠惰骄傲作为本性,能得到好死吗?假如不免于祸难,一定是由于他的儿子。他做瞬子。侨听说,像这样的人,经常会遭到儿子发动的祸乱。”
孟孝伯如晋,告将为宋之盟故如楚也。
孝伯到晋国,报告为了宋国之盟的缘故将要去楚国。
蔡侯之如晋也,郑伯使游吉如楚。及汉,楚人还之,曰:“宋之盟,君实亲辱。今吾子来,寡君谓吾子姑还!吾将使驲奔问诸晋而以告。”子大叔曰:“宋之 盟,君命将利小国,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镇抚其民人,以礼承天之休,此君之宪令,而小国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币,以岁之不易,聘于下执事。今执事有命 曰:‘女何与政令之有?必使而君弃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国将君是望,敢不唯命是听。无乃非盟载之言,以阙君德,而执事有不利焉,小国是惧。不然,其何劳之敢惮?”
蔡侯到了晋国的时候,郑伯派游吉到楚国去。到达汉水,楚国人让他回去,说:“在宋国的那次结盟,贵国君王亲自光临。现在大夫前来,寡君说大夫暂且回去,我将派传车奔赴晋国询问以后再告诉您。”游吉说:“在宋国那次结盟,贵国君王的命令要有利于小国,并且也使小国安定它的社稷,镇抚它的百姓,用礼仪承受上天的福禄,这是贵国君王的法令,也是小国的期望。由于年岁艰难,寡君因此派吉奉上财礼,向下级执事聘问。现在执事命令说:‘你怎么能参与郑国的政令?一定要你们国君丢弃你们的封疆和守备,跋山涉水,冒着霜露,以满足我国君王的心意。’小国还想期望贵国君王赐给恩惠,怎么敢不唯命是听?但这不符合盟书的话,贵国君王的德行有所缺失,也对执事有所不利,小国就害怕这个。不然,还敢害怕劳苦吗?”
子大叔归,复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之“颐”,曰:‘迷复,凶。’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
游吉回国,复命,告诉子展说:“楚王将要死了。不修明他的政事和德行,反而贪图诸侯的进奉,以满足自己的愿望,想要活得长久,能够办到吗?《周易》记载,得到《复》卦变成《颐》卦,说:‘迷了路又返回来,不吉利,,大概说的就是楚王吧!想要实践他的愿望,却忘掉了原来的路径,想回来又找不着地方,这叫做迷复,能够吉利吗?君王就去吧,送葬回来,让楚国痛快一下。楚国没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不能争夺霸业,我们就可以让百姓休息了。
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
裨和楚王都将死去。岁星失去应在的位置,而运行在明年的位置上,危害了鸟尾星,周朝和楚国要受到灾祸。“
九月,郑游吉如晋,告将朝于楚,以从宋之盟。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不为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自是至今,亦皆循之。今 子草舍,无乃不可乎?”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苟舍而已,焉用坛?侨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 及。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某职贡,从其时命。不然,则重其币帛, 以贺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所以告子孙,无昭祸焉可也。”
九月,郑国的游吉去晋国,报告说遵照在宋国的盟誓将要去楚国朝见。子产辅佐郑伯到楚国,搭筑坛。外仆说:“从前先大夫辅佐先君,到四方各国,从没有不筑坛的。从那时到今天,也都相沿不改。现在您不除草就搭起帐篷,恐怕不可以吧?”子产说:“大国去小国,就筑坛;小国到大国,草草地搭起帐篷就行了,哪里用得着筑坛?侨听说,大国去小国有五个好处:宽宥它的罪过,原谅它的错误,救助它的灾难,赞赏它的德行和典范,教导它想不到的地方。小国不困乏,归心和顺服大国好像回家一样,因此筑坛来宣扬它的功德,公开告诉后代的人,对于德业的进修不要怠惰。小国去大国有五个坏处:(向小国),掩饰它的罪过,请求得到它所缺乏的东西,(要求小国)奉行它的政事,供给它贡品,服从它忽然而来的指令。不这样,就得加重小国的财礼,用来祝贺它的喜事和吊唁它的祸事,这些都是小国的灾祸。哪里用得着筑坛来宣扬它患呢?把这些告诉子孙。不要宣扬祸患就行了。”
齐庄封好田而耆酒,与庆舍政。则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弊氏,易内而饮酒。数日,国迁朝焉。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故反卢蒲癸。癸臣子之,有宠,妻 之。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执 寝戈,而先后之。
齐国的庆封喜爱打猎并嗜好喝酒,把政权交给庆舍。他就带着妻妾财物迁移到卢蒲癸家里,交换妻妾并喝酒。几天以后,官员们就改到这里朝见。庆封让逃亡在外而知道崔氏余党的人,如果把情况报告就允许他们回来,所以让卢蒲癸回来了。卢蒲癸做了庆舍的家臣,受到宠信,庆舍把女儿嫁给了他。庆舍的家臣对卢蒲癸说:“男女结婚要辨别是否同姓,可是您不避讳同宗,为什么?”卢蒲癸说:“同宗不避我,我怎么独独要避开同宗?就像赋诗的断章取义,我取得所需要的就是了,哪里知道什么同宗?”卢蒲癸又对庆舍说起王何而让他回来,两个人都受到庆舍宠信。庆舍让他们拿着寝戈在自己前后护卫。
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庆封告卢蒲弊。卢蒲弊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使析归父告晏平 仲。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 也。”陈文子谓桓子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文子曰:“可慎守也已!”
公家供给卿大夫的伙食,每天有两只鸡,管伙食的人偷偷地换成鸭子。送饭的人知道了,就去掉鸭肉只送上肉汤。子雅、子尾发怒。庆封告诉卢蒲姿。卢蒲婺说:“把他们比做禽兽,我睡在他们皮上了。”庆封派析归父告诉晏平仲。晏平仲说:“婴的一帮人不足以使用,智慧也够不上出谋划策。但决不敢泄露这些话,可以盟誓。”庆封说:“您已经这么说了,又哪里用得着盟誓?“又告诉北郭子车。子车说:“各人有不同的方式侍奉国君,这不是佐所能做到的。”陈文子对陈无宇说:“祸难要发生了,我们能得到什么?”陈无宇回答说:“在庄街上得到庆氏的木料一百。”陈文子说:“可以谨慎地保住它。”
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雠,敢献其兆。”子之曰:“克,见血。”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丙辰,文子使召之。请曰:“无 宇之母疾病,请归。”庆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龟而泣。乃使归。庆嗣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子家弗 听,亦无悛志。子息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
卢蒲癸、王何为攻打庆氏占卜,把龟兆给庆舍看,说:“有人为攻打仇人而占卜,胆敢奉献他的兆象。”庆舍说:“攻下了,见到血。”冬季十月,庆封在莱地打猎,陈无宇随从。十七日,陈文子派人召唤他回去。陈无宇请求说:“无宇的母亲病重,请求回去。”庆封占卜,把龟兆给陈无宇看,陈无宇说:“这是死的兆象。”龟甲哭泣,于是就让他回去了。庆嗣听到这件事,说:“祸患将要发生了!”他对庆封说:“赶快回去,祸难必定发生在尝祭的时候,回去还来得及。”庆封不听,也没有悔改的意思。庆嗣说:“他要逃亡了!能够逃到吴国、越国就是侥幸。”陈无宇渡过河,就破坏了渡船,撤去了桥梁。
卢蒲姜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愎,莫之止, 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遂如公。麻婴为尸,庆圭为上献。卢 蒲癸、王何执寝戈。庆氏以其甲环公宫。陈氏、鲍氏之圉人为优。庆氏之马善惊,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且观优,至于鱼里。栾、高、陈、鲍之徒介庆氏之甲。子尾 抽桷击扉三,卢蒲癸自后刺子之,王何以戈击之,解其左肩。犹援庙桷,动于甍,以俎壶投,杀人而后死。遂杀庆绳、麻婴。公惧,鲍国曰:“群臣为君故也。”陈 须无以公归,税服而如内宫。
卢蒲姜对卢蒲癸说:“有事情而不告诉我,必然不能成功。”卢蒲癸告诉了他。姜说:“我父亲性情倔强,没有人劝阻他,他会不出来的,请让我去劝阻他。”卢蒲癸说:“好。”十一月初七日,在太公庙举行尝祭,庆舍将要亲临祭祀。卢蒲妻Ⅶ诉他有人要发动祸乱,并劝阻他不要去。他不听,说:“谁敢这么干?”于是就到祭祀的地方。麻婴充当祭尸,庆獎充当上献。卢蒲癸、王何拿着寝戈,庆氏率领他的甲士围住公宫。陈氏、鲍氏的养马人演戏。庆氏的马容易受惊跳跃奔跑,甲士都解甲系马而喝酒,同时看戏,到了鱼里。栾氏、高氏、陈氏、鲍氏的士兵就穿上了庆氏甲士的皮甲。子尾抽出方形椽子在门扇上敲了三下,卢蒲癸从后面刺庆舍,王何用戈击他,砍下了他的左肩。庆舍还能拉着庙宇的椽子,牵动了屋梁,把俎和壶投掷出去,击死了人才死去。卢蒲癸等人就杀死了庆绳、麻婴。齐侯害怕,鲍国说:“群臣是为了君王的缘故。”陈须无带着齐侯回去,脱下祭服进了内宫。
庆封归,遇告乱者,丁亥,伐西门,弗克。还伐北门,克之。入,伐内宫,弗克。反,陈于岳,请战,弗许。遂来奔。献车于季武子,美泽可以鉴。展庄叔见 之,曰:“车甚泽,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孙穆子食庆封,庆封汜祭。穆子不说,使工为之诵《茅鸱》,亦不知。既而齐人来让,奔吴。吴句余予之朱方,聚其族 焉而居之,富于其旧。子服惠伯谓叔孙曰:“天殆富淫人,庆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
庆封回来,遇到报告祸乱的人。十一月十九日,攻打西门,没有攻下。回头攻打北门,攻下了。进城,攻打内宫,没有攻下。庆封回军在岳里摆开阵势,请求决战,没有得到允许。于是就逃亡来鲁国,庆封把车子献给季武子,美丽的光泽可以照见人影。展庄叔进见季武子,说:“车很光亮,人必定毁坏,他逃亡是活该了。”叔孙穆子设宴招待庆封,庆封先遍祭诸神。穆子不高兴,让乐师为他诵《茅鸱》这首诗,他也不明白。不久齐国人前来鲁国责问,庆封又逃奔到吴国,吴子句余把朱方赐给了他,他聚集族人住在那里,财富超过他的过去。子服惠伯对叔孙穆子说:“上天大概是要让坏人富有的,庆封又富有起来了。”叔穆子说: “好人富有叫做奖赏,坏人富有叫做灾殃。上天大概让他遭殃,将要让他们聚合而一起被消灭吧。”
癸巳,天王崩。未来赴,亦未书,礼也。
十一月二十五日,周天子死。没有发来讣告,《春秋》也没有记载,这是合于礼的。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故鉏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及庆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 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 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与北郭佐 邑六十,受之。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故有宠。
崔氏的祸乱,公子们各自逃亡。所以钮在鲁国,叔孙还在燕国,贾在句渎之,到了庆氏逃亡,把他们都召了回来,为他们准备了器物和用品,并返还给他们的封邑。封给晏子邶殿和它沿边上六十个城邑,晏子不接受。子尾说:“富有,是人所想要的,为什么唯独您不想要?”晏子回答说:“庆氏的城邑满足了欲望,所以逃亡。我的城邑不能满足欲望,把邶殿加上,就满足欲望了。满足了欲望,逃亡就没有几天了。逃亡在外边,我连一个城邑也不能主宰。不接受邶殿,不是厌恶富有,而是恐怕失掉富有。而且富有就像布帛一样有一定宽度,给它制定幅度,使它不能改变。百姓,总是想要生活丰厚,器用富饶,因此就要端正道德来加以限制,让它不要不足或过分,这就叫做限制私利。私利过分就要败坏。我不敢贪多,就是所说的限制。”赐给北郭佐六十个城邑,他接受了。赐给子雅城邑,他推辞的多,接受的少。赐给子尾城邑,接受后又全部奉还了。齐侯认为子尾忠诚,所以被宠信。
释卢蒲弊于北竟。求崔杼之尸,将戮之,不得。叔孙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乱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氏之臣曰:“与我其拱璧,吾献其柩。”于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国人犹知之,皆曰:“崔子也。”
把卢蒲姿放逐到北部边境。齐国人寻求崔杼的尸体,打算戮尸,没有找到。叔孙穆子说:“一定能找到的。武王有十个治国能臣,崔杼难道有吗?不到十个人,不足以安葬。”不久之后,崔氏的家臣说: “把他的大璧给我,我献出他的棺材。”此找到了崔杼尸体。十二月初一日,齐国人迁葬庄公,停棺在正寝。把崔杼的棺材装着崔杼的尸体在街市暴露。国内的人们还认得出他,都说:“这是崔杼。”
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如楚。公过郑,郑伯不在。伯有<辶壬>劳于黄崖,不敬。穆叔曰:“伯有无戾于郑,郑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弃之,何以承守?郑人不讨,必受其辜,济泽之阿,行潦之苹藻,置诸宗室,季兰尸之,敬也。敬可弃乎?”
为了在宋国结盟的缘故,鲁襄公和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前往楚国。襄公经过郑国,郑伯不在国内。伯有前往黄崖慰劳,表现得不恭敬。穆叔说:“伯有如果在郑国不受诛戮,郑国必定有大灾祸。恭敬,是百姓的主持,却丢弃了它,用什么来继承祖先,保持家业?郑国人不讨伐他,必定要受到他的灾祸。水边的薄土,路旁积水中的浮萍水草,用来作箍,季兰作为祭尸,这是出于恭敬。恭敬难道可以抛弃吗?”
及汉,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 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荣成伯曰:“远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 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宋公遂反。
到达汉水,楚康王死。鲁襄公想要回去,叔懈伯说:“我们是为了楚国,难道是为了一个人?继续走吧!”子服惠伯说:“君子有长远的考虑,小人只顾及眼前。饥寒都顾不上,谁有工夫顾及以后?不如姑且回去吧。”叔孙穆子说:“叔仲子可以被专门任用了,子服子是刚学习的人。”荣成伯说:“长远打算的人,是忠诚的。”襄公就继续前进。宋国向戌说:“我们是为了一个人,不是为了楚国。饥寒都顾不上,谁能够顾得上楚国?姑且回去让百姓休息,等他们立了国君戒备他们。“宋公就回去了。
楚屈建卒。赵文子丧之如同盟,礼也。
楚国屈建死,赵文子像对待同盟国一样去吊丧,这是合于礼的。
王人来告丧,问崩日,以甲寅告,故书之,以征过也。
周王室的使者前来报告丧事,问他周天子死去的日子,回答说是十二月十六日。以《春秋》记载它,用来惩戒过错。
襄公二十九年
二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夏五月,公至自楚。庚午,卫侯衎卒,阍弑吴子余祭。仲孙羯会晋荀盈、齐高止、宋华定、卫世叔仪、郑公孙段、曹人、 莒人、滕子、薛人、小邾人城杞。晋侯使士鞅来聘。杞子来盟。吴子使札来聘。秋九月,葬卫献公。齐高止出奔北燕。冬,仲孙羯如晋。
鲁襄公二十九年春季,周历正月,襄公在楚国。夏季五月,襄公从楚国回到鲁国。六月五日,卫侯衍死。守门人杀死吴子馀祭。仲孙羯会合晋国苟盈、齐国高止、宋国华定、卫国世叔仪、郑国公孙段、曹国人、莒国人、滕国人、薛国人、小邾国,杞国筑城墙。晋侯派士鞅前来鲁国聘问。杞子前来鲁国结盟。吴子派季札前来鲁国聘问。秋季九月,卫国葬卫献公。齐国高止逃亡到北燕。冬季,仲孙羯到晋国。
二十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释不朝正于庙也。楚人使公亲襚,公患之。穆叔曰:“祓殡而襚,则布币也。”乃使巫以桃列先祓殡。楚人弗禁,既而悔之。
鲁襄公二十九年春季,周历正月,“襄公在楚国”,这是解释不在岁首祭享宗庙源因。楚国人让襄公亲自把赠送给楚王的衣服放置到他棺材东部,襄公对这感到。穆叔说:“先祓除棺材的凶邪然后给死者放置衣服,这就等于朝见时陈列皮于是就让巫人用桃棒、笤帚先在棺材上扫除凶邪。楚国人没有禁止,不久之后又感到后悔。
二月癸卯,齐人葬庄公于北郭。
二月初六日,齐国人在外城北部安葬庄公。
夏四月,葬楚康王。公及陈侯、郑伯、许男送葬,至于西门之外。诸侯之大夫皆至于墓。
夏季四月,安葬楚康王,鲁襄公和陈侯、郑伯、许男送葬,到达楚都西门外边。诸侯的大夫都到了墓地。
楚郏敖即位。王子围为令尹。郑行人子羽曰:“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
楚国的郏敖即位,王子围做令尹。郑国使者子羽说:“这叫做不相宜,令尹必定要代替他而昌盛。松柏的下面,草是不能繁殖的。”
公还,及方城。季武子取卞,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徒以讨之,既得之矣,敢告。”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后闻取卞。公曰: “欲之而言叛,只见疏也。”公谓公冶曰:“吾可以入乎?”对曰:“君实有国,谁敢违君!”公与公冶冕服。固辞,强之而后受。公欲无入,荣成伯赋《式微》, 乃归。五月,公至自楚。
鲁襄公回来,到达方城山。季武子占取卞地,派公冶来问候襄公,用封泥加盖印章把信封好后追上去交给了公冶,信上说:“听到戍守卞邑的人要叛变,下臣率部下讨伐他,已经得到卞邑了,斗胆报告。”公冶表达了使命就退出去,到达帐篷以后才听到占取了卞邑。襄公说:“想要这块地方而说叛变,只能是疏远我。”鲁襄公对公冶说:“我可以进人国境吗?”公冶回答说:“君王据有国家,谁敢违背君王?”襄公赐给公冶冕服,公冶坚决辞谢,勉强他,然后才接受。襄公想不进入鲁国,荣城伯赋《式微》这首诗,襄公这才回国。五月,襄公从楚国回到鲁国。
公冶致其邑于季氏,而终不入焉。曰:“欺其君,何必使余?”季孙见之,则言季氏如他日。不见,则终不言季氏。及疾,聚其臣,曰: “我死,必以在冕服敛,非德赏也。且无使季氏葬我。”
公冶把他的封邑送还给季氏,而且始终不再进入季孙的家门,说:“欺骗他的国君,何必派我去?”季孙召见他,他就像往日一样和季氏说话;未被召见,他就始终不谈季氏。等到公冶病重,聚集他的家臣,说: “我死了以后,一定不要用冕服入殓,这不是因为有德赏赐的。并且不要让季氏安葬我。”
葬灵王,郑上卿有事,子展使印段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与其莫往,弱不犹愈乎?《诗》云:‘王事靡盬,不遑启处,东西南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遂使印段如周。
安葬周灵王,郑国的上卿子展有事,他派印段前去。伯有说:“他年轻,不行。”子展说:“与其没有人去,即使年轻不还是要好一路吗?《诗经》说:‘王家的做不完,没有闲暇安居。’东西南北,谁敢安居?坚定地侍奉晋国、楚国,用以卫王室。王家的事没有缺失,有什么常规不常规?”于是就派印段前往周王室。
吴人伐越,获俘焉,以为阍,使守舟。吴子余祭观舟,阍以刀弑之。
吴国人攻打越国,抓到了俘虏,让他做看门人,派他看守船只。吴子馀祭观看船只,看门人用刀杀死了他。
郑子展卒,子皮即位。于是郑饥而未及麦,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钟,是以得郑国之民。故罕氏常掌国政,以为上卿。宋司城子罕闻之,曰: “邻于善,民之望也。”宋亦饥,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宋无饥人。叔向闻之,曰:“郑之罕,宋之乐,其后亡 者也!二者其皆得国乎!民之归也。施而不德,乐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郑国的子展死了,子皮即位为上卿。这时郑国发生饥荒而还没有到麦收,百姓困乏。子皮用刁良遗命,把粮食赠送给国内的人们。每户—钟,因此得到郑国百姓的拥护。所以罕氏经常掌握国政,作为上卿。宋国司城子罕听到这件事,说:“接近于善,这是百姓的期望。”宋国也发生饥荒,司城子罕向宋平公请求,拿出公家的粮食借给百姓;让大夫也都出借粮食口司城氏出借粮食而不写借约,又拿出自己的粮食以缺少粮食的大夫的名义借给百姓。宋国没有挨饿的人。叔向听说这件事,说:“郑国的罕氏、宋国的乐氏,大约是最后灭亡的啊,两家恐怕都要掌握国政吧!这是因为百姓归向他们的缘故。施惠而不自以为恩德,乐氏就更高一筹了,大概会随着宋国的盛衰而盛衰吧!”
晋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会之。郑子大叔与伯石往。子大叔见大叔文子,与之语。文子曰:“甚乎!其城杞也。” 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晋国不恤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姬,亦可知也已。诸姬是弃,其谁归之?吉也闻之,弃同即异,是谓离德。《诗》曰:‘协比其 邻,昏姻孔云。’晋不邻矣,其谁云之?”
晋平公,是杞女所生的,所以整修杞国的城墙。六月知悼子会合诸侯的大夫来整修杞国城墙,孟孝伯参加了。郑国的子大叔和伯石前去。子大叔见到大叔文子,和他说话。文子说:“为杞国筑城墙这件事太过分了!”子大叔说:“拿他怎么办啊!晋国不担心周室的衰微,却保护夏朝的残余。它会丢弃姬姓诸国,也就可以想象到了。姬姓诸国都要丢弃,还有谁归向他?吉听说,丢弃同姓而靠近异姓,这叫做离。《诗经》说:‘亲近他的近亲,亲戚就会和他来往友好。’晋国不把同姓看做近亲,还有谁来和他来往友好?”
齐高子容与宋司徒见知伯,女齐相礼。宾出,司马侯言于知伯曰:“二子皆将不免。子容专,司徒移,皆亡家之主也。”知伯曰:“何如?”对曰:“专则速及,侈将以其力毙,专则人实毙之,将及矣。”
齐国的高子容和宋国的司徒进见知伯,女齐做相礼。客人出去,女齐对知伯说:“这二位都将不免于祸难。子容专权,司徒奢侈,都是使家族灭亡的大夫。”知伯说:“怎么呢?”女齐回答说:“专权就会很快及于祸难,奢侈将会由于力量强大而致死,专权别人就会致他于死地,他将要及于祸难了。”
范献子来聘,拜城杞也。公享之,展庄叔执币。射者三耦,公臣不足,取于家臣,家臣:展瑕、展玉父为一耦。公臣,公巫召伯、仲颜庄叔为一耦,鄫鼓父、党叔为一耦。
范献子来鲁国聘问,拜谢在杞国修筑城墙。襄公设享礼招待他,展庄叔捧着束帛。参加射礼的人是三对,公臣的人选不够,在家臣中选取。家臣:展瑕、展玉父为一对;公臣:公巫召伯、仲颜庄叔为一对,鄙鼓父、党叔为一对。
侯使司马女叔侯来治杞田,弗尽归也。晋悼夫人愠曰:“齐也取货。先君若有知也,不尚取之!”公告叔侯,叔侯曰:“虞、虢、焦、滑、霍、扬、韩、魏, 皆姬姓也,晋是以大。若非侵小,将何所取?武、献以下,兼国多矣,谁得治之?杞,夏余也,而即东夷。鲁,周公之后也,而睦于晋。以杞封鲁犹可,而何有焉? 鲁之于晋也,职贡不乏,玩好时至,公卿大夫相继于朝,史不绝书,府无虚月。如是可矣,何必瘠鲁以肥杞?且先君而有知也,毋宁夫人,而焉用老臣?”
晋侯派司马女叔侯来鲁国办理让鲁国归还杞国田地的事,但没有全部归还给杞国。晋悼夫人生气地说: “女齐办理归还杞国田地的事,先君如果有知,不会支持他这样办的!”晋侯告诉了叔侯,叔侯说:“虞国、虢国、焦国、滑国、霍国、扬国、韩国、魏国,都是姬姓,晋国因此强大。如果不是侵占小国,将要从哪里取得呢?武公、献公以来,兼并的国家就多了,哪个国家能够恢复并得以治理?杞国,嚣声是夏朝的后代,而接近东夷。鲁国,是周公的后代,并和晋国和睦。把杞国封给鲁国还是可以的,为什么要求鲁国全部归还杞国田地呢?鲁国对于晋国,贡品不缺,玩物按时送到,公卿大夫一个接一个前来朝见,史官没有中断过记载,国库没有一个月不接受贡品。像这样就可以了,何必要削弱鲁国而增强杞国呢?而且先君如果知,就宁可让夫人去办,哪里用得着我老臣?”
杞文公来盟。书曰“子”,贱之也。
杞文公来鲁国结盟,《春秋》记载他为“子”,这是轻视他。
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吴国的公子札前来鲁国聘问,见到叔孙穆子,很喜欢他。他对穆子说:“您恐怕不得善终吧!喜欢善良却不能够选择善人。我听说君子应致力于选择善人。您身为鲁国宗卿,承担着国政,不慎重举拔善人,怎么能受得了呢?祸患必然殃及到您。”
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 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 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 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 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 《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 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 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 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 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公子札请求观看、聆听周朝的舞蹈和音乐。于是让乐工给他歌唱《周南》、《召南》。季札说:“美好啊!开始奠定基础了,还没有完成。然而老姓勤劳而不怨恨了。”给他歌唱《邶风》、《鄘风》、《卫风》。季札说:“美好啊,深厚啊!忧愁而不困窘。我听说卫康叔、武公的德就像这样,恐怕是《卫风》吧!”给他歌唱《王风》。季札说:“美好啊!忧思而害怕,恐怕是周室东迁以后的诗歌吧!”给他歌唱《郑风》。季札说:“美好啊!但是它琐碎得太过分了,姓不能忍受的,这恐怕是要先灭亡,的吧!”给他歌唱《齐风》。季札说:“美好啊!宏大啊,大国之风啊!作为东海一带诸侯表率的,恐怕是太公的国家吧!国家不可限量。”给他歌唱《豳风》。季札说:“美好啊,博大啊!欢乐而不过度,恐怕是周公东征的音乐吧!”给他歌唱《秦风》。季札说:“这就叫做诸夏之声。能发夏声,自然声音宏大,大到极了,恐怕是周室的旧乐吧!”给他歌唱《魏风》。季札说:“美好啊,轻盈浮动啊!粗犷而又婉转,艰难而容易推行,再用德行来辅助,就是贤明的君主了。”给他歌唱《唐风》。季札说:“思虑深沉啊!恐怕有陶唐氏的遗民吧!不然,为什么忧思得、深远呢?不是美德者的后代,谁能够像这样啊!”给他歌唱《陈风》。季札说:“国家没有主人,难道能够长久吗?”从《桧风》以下,就没有批评了。给他歌唱《小雅》。季札说:“美好啊!忧愁而没有背叛之心,怨恨而不倾吐,恐怕是周朝德行衰微时的乐章吧!还是有先王的遗民啊。”给他歌唱《大雅》。季札说:“宽广啊,和美啊!抑扬曲折而有刚健劲直的骨力,恐怕是文王的德行吧!”给他歌唱《颂》。季札说:“达到顶点了!刚健而不放肆,曲折而不卑下,紧密而不逼迫,悠远而不游离,多变化而不过火,多反复重叠而不使人厌倦,哀伤而不忧愁,欢乐而不过度,使用而不匱乏,广博而不显露,施舍而不耗损,收取而不贪婪,静止而不停滞,行进而不流荡。五声和谐,八音协调。节拍有一定的尺度,乐器鸣奏按照一定的次序,是有盛德的人所共同具有的。”吴公子札看到跳《象箭》、《南籥》舞,说:“美好啊!但还有遗憾。”看到跳《大武》舞,说:“美好啊!周朝兴盛的时候,恐怕就像这样吧!”看到跳《韶濩》舞,说:“像圣人那样的伟大,尚且还有缺点,可见当圣人不容易啊!”看到跳《大夏》舞,说:“美好啊!勤劳于民事而不自以为有功,不是禹,还有谁能做得到呢?”看到跳《韶箭》舞,说:“功德到达顶点了,伟大啊!好像上天无不覆盖似的,好像大地无不装载似的。盛德到达顶点,恐怕不能再比这有所增加了。聆听观赏这种音乐舞蹈达到止境了!如果还有其他的音乐,我不敢再请求了。”
其出聘也,通嗣君也。故遂聘于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于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于栾、高之难。
公子札出国聘问,是为了向各国通告吴国继位的国君。因此他就到齐国聘间,喜爱晏平仲,对他说:“您赶快交还封邑和政权。没有封邑没有政权,这才能免于祸难。齐国的政权,将会有所归属,没有得到归属,祸难不会停息。”所以晏子通过陈桓子交还了政权和封邑,因此而免于栾氏、高氏发动的祸难。
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
公子札到郑国聘问,见到子产,好像老相识。送给子产白绢大带,子产献上麻织的衣服。公子札对子产说: “郑国的执政奢侈,祸难将要到来了,政权必定落到您身上。您执政,要用礼仪来谨慎地处事。否则,郑国将会败坏。”
适卫,说蘧瑗、史狗、史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公子札到卫国,喜爱蘧瑷、史狗、史鳝、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公子札说:“卫国的君子很多,不会有祸患。”
自卫如晋,将宿于戚。闻钟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于戮。’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公子札从卫国去晋国,准备在卫国的戚地住宿。听到了钟声,公子札说:“奇怪啊!我听说了:‘发动变乱而没有德行,必定遭到诛戮。’这一位就在这里得罪国君,害怕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可以寻欢作乐的?这一位在这里,就像燕子在帐幕上做巢。国君又正停柩没有安葬,可以寻欢作乐吗?”于是就离开戚地。孙文子听到了公子札这番话,到死不再听音乐。
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说叔向,将行,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于难。”
公子札到晋国,喜爱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说:“晋国的政权大概要聚集在这三家了!”他喜欢叔向,将要离别时,对叔向说:“您努力吧:国君奢侈而优秀的臣下很多,大夫都富有,政权将要归于私家。您喜欢直言,一定要考虑使自己免于祸难。”
秋九月,齐公孙虿、公孙灶放其大夫高止于北燕。乙未,出。书曰:“出奔。”罪高止也。高止好以事自为功,且专,故难及之。
秋季,九月,齐国公孙虿、公孙灶放逐他们的大夫高止到北燕。九月初二日,出国。《春秋》记载说“出奔”,这是归罪于高止。高止喜欢生事而且自己居功,同时专权,所以祸难到了他身上。
冬,孟孝伯如晋,报范叔也。
冬季,孟孝伯到晋国,是为了回报范叔的聘问。
为高氏之难故,高竖以卢叛。十月庚寅,闾丘婴帅师围卢。高竖曰:“苟请高氏有后,请致邑。”齐人立敬仲之曾孙宴酀,良敬仲也。十一月乙卯,高竖致卢而出奔晋,晋人城绵而置旃。
为了高氏遭受祸难的缘故,高竖盘踞卢地叛乱。十月二十七日,闾丘婴领兵包围卢地。高竖说:“如果让高氏有后代,我请求把封邑归还给国君。”齐国人立了敬,的曾孙郝为高氏继承人,这是认为敬仲贤良之故。十一月二十三日,高竖归还卢地逃奔到晋国,晋国人在绵地筑城把他安置在那里。
郑伯有使公孙黑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伯有曰:“世行也。”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伯有将强使之。子皙 怒,将伐伯有氏,大夫和之。十二月己巳,郑大夫盟于伯有氏。裨谌曰:“是盟也,其与几何?《诗》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今是长乱之道也。祸未歇也, 必三年而后能纾。”然明曰:“政将焉往?”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子产?举不逾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 西即世,将焉辟之?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不然,将亡矣。”
郑国的伯有派公孙黑去楚国,公孙黑推辞说:“楚国、郑国正在互相憎恨,却二我去,这等于杀死我。”伯有说:“你家世代都是外交官。”公孙黑说:“可以去就去,有危难就不去,有什么世代不世代的?”伯有要强迫他去。公孙黑发怒,准备攻打伯有氏,大夫们给他们和解。十二月初七日,郑国的大夫们在伯有家里结盟。裨谌说:“这次结盟,能管多长时间呢?《诗》说:‘君子多次结盟,祸乱因此滋长。,现在这样是滋长祸乱的做法。祸乱不能停歇,一定要三年然后能解除。”然明说:“政权将会落到哪家?”裨谌说:“善良的代替不善良的,这是天命,政权怎么能避开子产?如果不越级举拔别人,那么按班次子产应该位居执政。选择善人而举拔,就为世人所尊重。上天又为子产清除障碍,使伯有丧失了精神。子西去世了,子产哪能避开执政?上天降祸给郑国很久了,大概一定要让子产平息它,郑国还可以安定。不这样,郑国将要灭亡了。”
襄公三十年
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罢来聘。夏四月,蔡世子般弑其君固。五月甲午。宋灾。宋伯姬卒。天王杀其弟佞夫。王子瑕奔晋。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宋 共姬。郑良霄出奔许,自许入于郑,郑人杀良霄。冬十月,葬蔡景公。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人、滕子、薛人、杞人、小邾人会于澶渊, 宋灾故。
鲁襄公三十年春天,周历正月,楚王派遣莲罢前来聘问。夏季四月,蔡世子般杀死他的君上固。五月初五日,宋国发生火灾,宋国伯姬死亡。周天子杀死他的弟弟佞夫。王子瑕逃亡到晋国。秋季七月,叔弓到宋国,安葬宋共姬。郑国的良霄逃到许国,从许国进人到郑国,郑国人杀死良霄。冬季十月,安葬蔡景公。晋国人、齐国人、宋国人、卫国人、郑国人、曹国人、莒国人、邾国人、滕国人、薛国人、杞国人、小邾国人在澶渊聚会,是为了宋国火灾的缘故。
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罢来聘,通嗣君也。穆叔问:“王子之为政何如?”对曰:“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于戾,焉与知政?”固问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将有大事,子荡将与焉,助之匿其情矣。”
鲁襄公三十年春季,周历正月,楚王派遣薳罢来鲁国聘问,是为了通报楚国新君的继位。穆叔问道:“王子围执政的情况怎么样?”薳罢回答说:“我等小人吃饭听使唤,还害怕不能完成使命而不能免于罪过,哪里能参与政事?”再三地询问薳罢,他还是不说。穆叔告诉大夫说:“楚国的令尹将要兴起大事变,薳罢将参与,他协助令尹隐匿内情了。”
子产相郑伯以如晋,叔向问郑国之政焉。对曰:“吾得见与否,在此岁也。驷、良方争,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见,乃可知也。”叔向曰:“不既和矣乎?”对曰:“伯有侈而愎,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虽其和也,犹相积恶也,恶至无日矣。”
子产辅助郑伯到晋国,叔向询问郑国的政事。子产回答说:“我能否见到,就在这一年了。驷氏、良氏正在争斗,不知道怎么调和。假如有所调和,我能够见到,这就可以知道了。”叔向说:“不是已经和解了吗?”子产回答说:“伯有奢侈而又刚愎自用,子皙喜欢居于别人之上,两个人互不相让。虽然他们和解了,还是积聚了憎恶,争斗的到来不会有几天了。”
二月癸未,晋悼夫人食舆人之城杞者。绛县人或年长矣,无子,而往与于食。有与疑年,使之年。曰:“臣小人也,不知纪年。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四百有 四十五甲子矣,其季于今三之一也。”吏走问诸朝,师旷曰:“鲁叔仲惠伯会郤成子于承匡之岁也。是岁也,狄伐鲁。叔孙庄叔于是乎败狄于咸,获长狄侨如及虺也 豹也,而皆以名其子。七十三年矣。”史赵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数也。”士文伯曰:“然则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也。”
二月二十二日,晋悼夫人赐给修筑杞国城墙的役卒吃饭。绛县人中间有一个人年纪很大了,没有儿子而自己去筑城,参加吃饭。有人怀疑他的年龄,让他谈谈他的年龄。他说:“臣是小人,不知道记录年龄。臣生的那一年,是正月初一甲子日,经过四百四十五个甲子日了,最末一个甲子日到今天是三分之一周甲。”官吏先到朝廷询问,师旷说:“这是鲁国的叔仲惠伯在承匡会见郃成子的那一年。这一年,狄人攻打鲁国。叔孙庄叔当时在鹹地打败狄人,俘虏了长狄的侨如和虺、豹,并都用来给他儿子取名。满七十三岁了。”史赵说:“亥字是‘二’宇头‘六’字身,‘‘二’拿下来当做身子,这就是他的日子数。”士文伯说:“那么是二万六千六百兵十天了。”
赵孟问其县大夫,则其属也。召之,而谢过焉,曰:“武不才,任君之大事,以晋国之多虞,不能由吾子,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武之罪也。敢谢不才。”遂仕之,使助为政。辞以老。与之田,使为君复陶,以为绛县师,而废其舆尉。
赵孟问起老人的县大夫,原来就是他的下属。他把老人召来,向他道歉,说:“武没有才能,担任了国君的重要职责,由于晋国多有忧患,没有能任用您,让您辱居草野已经很久了,这是武的罪过。谨由于没有才能向您道歉。”于是让他做官,派他辅助自己执政。老人以年老辞谢。给了他土地,让他为国君主持免除徭役的事务,做绛地县师,而撤销了征发他的舆尉的职务。
于是,鲁使者在晋,归以语诸大夫。季武子曰:“晋未可媮也。有赵孟以为大夫,有伯瑕 以为佐,有史赵、师旷而咨度焉,有叔向、女齐以师保其君。其朝多君子,其庸可媮乎?勉事之而后可。”
这时,鲁国的使者正在晋国,回去把这些事告诉了大夫们。季武子说:“晋国不可以轻视啊。有赵孟做执政大夫,有伯瑕做辅佐,有史赵、师旷可以咨询,有叔向、女齐做国君的师保。晋国朝廷上君子很多,难道可以轻视吗?尽力侍奉他们然后才可以。”
夏四月己亥,郑伯及其大夫盟。君子是以知郑难之不已也。
夏季四月某日,郑伯和他的大夫结盟。君子因此知道郑国的祸难没有结束。
蔡景侯为大子般娶于楚,通焉。大子弑景侯。
蔡景侯为太子般在楚国娶妻,又和儿媳妇私通。太子杀死了景侯。
初,王儋季卒,其子括将见王,而叹。单公子愆期为灵王御士,过诸廷,闻其叹而言曰:“乌乎!必有此夫!”入以告王,且曰:“必杀之!不戚而愿大,视躁 而足高,心在他矣。不杀,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灵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围蒍,逐成愆。成愆奔平畦。五月癸巳,尹言多、 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括、瑕、廖奔晋。书曰“天王杀其弟佞夫。”罪在王也。
起初,周灵王的弟弟儋季死,他的儿子儋括将要进见灵王而叹息。单国的公子愆期做灵王侍卫,经过朝廷,听到他的叹息声,就说:“啊!一定是想要占有这里吧!”愆期进去把儋括的情况报告灵王,而且说:“一定得杀了他!他不悲哀而愿望大,目光不定而抬脚高,心在其他地方了。不杀,一定有祸害。”灵王说:“小孩子道什么!”等到灵王去世,儋括想要立王子佞夫。佞夫不知道。四月二十八日,儋括包围芳邑,赶走了成愆。成愆逃亡到平畴。五月初四日,尹言多、刘毅、单、甘过、巩成杀了佞夫。括、瑕、廖逃亡到晋国。《春秋》记载说“天王杀死他錚的弟弟佞夫”,是由于罪过在周天子。
或叫于宋大庙,曰:“譆,譆!出出!”鸟鸣于亳社,如曰:“譆譆。”甲午,宋大灾。宋伯姬卒,待姆也。君子谓:“宋共姬,女而不妇。女待人,妇义事也。”
有人在宋国太庙里大喊,说“譆譆!出出!”鸟在毫社上呜叫,声音好像在说:“譆譆!”五月初五日,宋国发生大火灾。宋伯姬被火烧死,是因为等待保姆。君子认为:“宋伯姬奉行的是闺女而不是媳妇的守则。闺女应当等待保姆,媳妇就可以根据情况行事。”
六月,郑子产如陈莅盟。归,复命。告大夫曰:“陈,亡国也,不可与也。聚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大子卑,大夫敖,政多门,以介于大国,能无亡乎?不过十年矣。”
六月,郑国的子产到陈国参加结盟,回来,复命。子产告诉大夫们说:“陈国,是要灭亡的国家,不能结为友好,他们聚集粮食,修理城郭,依靠这两条,却不安抚他们的百姓。他们的国君根基不固,公子奢侈,太子卑微,大夫骄傲,政事各行其是,凭这种情况处于大国之间,能不灭亡吗?不超过十年了。”
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共姬也。
秋季七月,叔弓到宋国,是由于安葬共姬。
郑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朝至未已。朝者曰:“公焉在?”其人曰:“吾公在壑谷。”皆自朝布路而罢。既而朝,则又将使子皙如楚,归而饮 酒。庚子,子皙以驷氏之甲伐而焚之。伯有奔雍梁,醒而后知之,遂奔许。大夫聚谋,子皮曰:“《仲虺之志》云:‘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国之利 也。’罕、驷、丰同生。伯有汰侈,故不免。”
郑国的伯有嗜好喝酒,修建了地下室,并在夜里喝酒,击钟奏乐,朝见的人来到,他还没有喝完。朝见的人说:“主人在哪里?”他手下的人说:“我们的主人在山沟里。”朝见的人都从朝堂分路回去。不久以后朝见郑伯,又要派子皙去楚国,回家以后又喝酒。七月十一日,子皙带领驷氏的甲士攻打伯有并放火烧了他的家。伯有逃亡到雍梁,酒醒以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就逃亡到许国。郑国的大夫们一起商量。子皮说:“《仲虺之志》说:‘动乱的就攻取它,灭亡的就欺侮它。灭亡的而巩固存在的,这是国家的利益。’罕氏、驷氏、丰氏是同胞兄弟,伯傲奢侈,所以不免于祸难。”
人谓子产:“就直助强!”子产曰:“岂为我徒?国之祸难,谁知所儆?或主强直,难乃不生。姑成吾所。”辛丑,子产敛伯有氏之死者而殡之,不及谋而遂 行。印段从之。子皮止之,众曰:“人不我顺,何止焉?”子皮曰:“夫人礼于死者,况生者乎?”遂自止之。壬寅,子产入。癸卯,子石入。皆受盟于子皙氏。
有人对子产说:“要靠拢正直的帮助强大的。”子产说:“难道他们是我的同党?国家的祸难,谁知道怎么止息?假如有人主持国政,力量既强大为人又正直,祸难就不会发生。姑且保住我不偏袒的地位吧。”七月十二日,子产收了伯有氏死者的尸体加以殡葬,等不到和大夫们商量就出走。印段跟从着他。子皮不让他走。众人说:“人家不顺从我们,为什么不让他走?”子皮说:“这位对死去的人有礼,何况对活着的人呢?”于是就亲自劝阻子产。七月十三日,子产进入国都。十四日,印段进入国都。两人都在子皙家里接受了盟约。
乙巳,郑伯及其大夫盟于大宫。盟国人于师之梁之外。 伯有闻郑人之盟己也,怒。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也,喜。曰:“子皮与我矣。”癸丑,晨,自墓门之渎入,因马师颉介于襄库,以伐旧北门。驷带率国人以伐 之。皆召子产。子产曰:“兄弟而及此,吾从天所与。”伯有死于羊肆,子产襚之,枕之股而哭之,敛而殡诸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既而葬诸斗城。子驷氏欲攻子产, 子皮怒之曰:“礼,国之干也,杀有礼,祸莫大焉。”乃止。
十六日,郑伯和他的大夫们在太庙结盟,和国人在师之梁门外结盟。伯有听说郑国人为他而结盟,很生气,听说子皮的甲士没有参与攻打他,很高兴,说:“子皮亲附我了。”二十四日,清晨,伯有从墓门的排水洞进城,依靠马师颉用襄库的皮甲装备士兵,带着他们攻打旧北门。驷带率领国人攻打伯有。两家都召请子产相助。子产说:“兄弟之间到了这个地步,我服从上天所保佑的一家。”伯有死在卖羊的街市上,子产给伯有的尸体穿上衣服,头枕在伯有的大腿上而为他号哭,收尸并把棺材停放在住在街市旁边的伯有家臣的家里。不久把他埋葬在斗城。子驷氏想要攻打子产,子皮对他们发怒说:“礼仪,是国家的支柱。杀有礼的人,没有比这再大的祸患了。”于是就停止了。
于是游吉如晋还,闻难不入,复命于介。八月甲子,奔晋。驷带追之,及酸枣。与子上盟,用两珪质于河。使公孙肸入盟大夫。己巳,复归。书曰“郑人杀良霄。”不称大夫,言自外入也。
这时游吉去晋国回来,听说发生祸难,不进入,让副手回来复命。八月初六日,逃亡到晋国。驷带追赶他,到达酸枣。游吉和驷带结盟,把两块玉圭沉在黄河里表示诚信。他让公孙肿进入国都和大夫结盟。十一日,游吉再次回到郑国。《春秋》记载说“郑人杀良霄”,不称他为大夫,这是说伯有从国外进来的。
于子蟜之卒也,将葬,公孙挥与裨灶晨会事焉。过伯有氏,其门上生莠。子羽曰:“其莠犹在乎?”于是岁在降娄,降娄中而旦。裨灶指之曰:“犹可以终岁,岁不及此次也已。”及其亡也,岁在娵訾之口。其明年,乃及降娄。
子蟜死了以后,将要安葬他,公孙挥和裨灶早晨会商丧事。路过伯有氏,他的门上长了狗尾草。公孙挥说:“他的狗尾草还在吗?”当时岁星在降娄,降娄星在天空中部天就亮了。裨灶指着降娄星说:“还可以等岁星绕日一周,不过活不到岁星再到这个位次就是了。”等到伯有被杀,岁星正在鲰訾的口上。下一年,才到达降娄。
仆展从伯有,与之皆死。羽颉出奔晋,为任大夫。鸡泽之会,郑乐成奔楚,遂适晋。羽颉因之,与之比,而事赵文子,言伐郑之说焉。以宋之盟故,不可。
仆展跟随伯有,和他一起死去。羽颉逃奔到晋国,做了任邑的大夫。鸡泽的会盟,郑国的乐成逃亡到楚国,于是又到了晋国。羽颉依靠他,和他勾结,侍奉赵文子,提出攻打郑国的建议。由于在宋国盟誓的缘故,赵文子不同意。
子皮以公孙鉏为马师。
子皮让公孙鉏做了马师。
楚公子围杀大司马蒍掩而取其室。申无宇曰:“王子必不免。善人,国之主也。王子相楚国,将善是封殖,而虐之,是祸国也。且司马,令尹之偏,而王之四体也。绝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体,以祸其国,无不祥大焉!何以得免?”
楚国的公子围杀了大司马芳掩并占有他的家产。申无宇说:“王子一定不能免于祸难。善人,是国家的栋梁。王子辅佐楚国,应该培养善人,现在反而对他们暴虐,这是危害国家。况且司马,是令尹的辅佐,也是国君的手足。断绝百姓的栋梁,去掉自己的辅佐,斩断国君的肢体,以危害他的国家,没有比这更大的不吉利了!怎么能够免于祸难呢?”
为宋灾故,诸侯之大夫会,以谋归宋财。冬十月,叔孙豹会晋赵武、齐公孙虿、宋向戌、卫北宫佗、郑罕虎及小邾之大夫,会于澶渊。既而无归于宋,故不书其人。 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渊之会,卿不书,不信也夫!诸侯之上卿,会而不信,宠名皆弃,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信 之谓也。又曰:‘淑慎尔止,无载尔伪。’不信之谓也。”书曰“某人某人会于澶渊,宋灾故。”尤之也。不书鲁大夫,讳之也。
为了宋国火灾的缘故,诸侯的大夫会见,以商量赠送宋国财货。冬季十月,鲁国的叔孙豹会合晋国的赵武、齐国的公孙虿、宋国的向戌、卫国的北宫佗、郑国的罕虎以及小邾国的大夫,在澶渊会见。会见完了没有赠送给宋国什么东西,所以《春秋》没有记载与会者的姓名。君子说:“信用恐怕不能不谨慎吧!澶渊的会见,不记载卿的名字,这是由于不守信用的缘故。诸侯的上卿,会见了又不守信用,他们尊贵的姓名都被抛弃了,不守信用是这样的不可以啊!《诗》说:‘文王或升或降,都在天帝的左右。’这说的是守信用。又说:‘好好地谨慎你的举止,不要表现你的虚伪,这说的是不守信用。”《春秋》记载说“某人某人会于澶渊,宋灾故”,这是责备他们。不记载鲁国的大夫,这是由于替他隐瞒。
郑子皮授子产政,辞曰:“国小而逼,族大宠多,不可为也。”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子善相之,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宽。”
郑国的子皮把政权交付给子产,子产推辞说:“国家小而逼近大国,公族庞大而受宠的人众多,我不能治理好。”子皮说:“虎率领公族听从您,谁敢触犯您?您好好地辅助国政。国家不在于小,小国能够侍奉大国,国家就可以得到宽舒和缓了。”
子产为政,有事伯石,赂与之邑。子大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 爱于邑?邑将焉往?”子大叔曰:“若四国何?”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郑书》有之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 归。”既,伯石惧而归邑,卒与之。伯有既死,使大史命伯石为卿,辞。大史退,则请命焉。复命之,又辞。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子产治理政事,有事情需要伯石去办,赠送给他城邑。子太叔说:“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为什么独独送给他城邑?”子产说:“要没有欲望实在是难的。都满足他们的欲望,去办他们的事情,并取得成功。这不是我的成功,难道是别人的成功吗?对城邑有什么吝惜的,它会跑到哪里去呢?”子太叔说:“四方的邻国将会怎么看?”子产说:“这样做不是为了互相违背,而是为了互相顺从,四方的邻国对我们有什么可责怪的呢?《郑书》上有这样的话:‘安定国家,一定要优先安定大族。’姑且先安定大族,以等待它的结果。”不久,伯石害怕而交回封邑,最后还是给了他。伯有死了以后,郑伯让太史去命令伯石做卿,伯石推辞。太史退出,伯石又请求太史重新任命。太史再来任命,他又推辞。像这样一连三次,这才接受策书入朝拜谢。子产因此讨厌伯石的为人,就让他居于仅次于自己的地位。
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子产让城市和边远地区一切事物都有一定的规章,上下尊卑各有职责,田地有疆界和沟渠,使百姓聚居区五家为一组互相保护。对忠诚俭朴的卿大夫,就听从和亲近他;对骄横奢侈的,就依法惩治他。
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子张怒,退而征役。子产奔晋,子皮止之而逐丰卷。丰卷奔晋。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反其田里及其入焉。
丰卷将要祭祀,请求打猎获取祭品。子产不答应,说:“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的动物,一般人只用普遍的祭品就可以了。”丰卷发怒,退出以后就招集兵卒。子产要逃亡到晋国,子皮阻止他而驱逐了丰卷。丰卷逃亡到晋国。子产请求郑君不要没收他的田地住宅,三年后让丰卷回国,把他的田地住宅和一切收入都还给了他。
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子产执政一年,众人歌唱道: “收取我的衣帽来贮藏,收取我的耕地重安排。谁杀死子产,我将给他帮忙!”到了三年,众人又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来教诲;我有田地,子产来栽培,子产如果死去,谁来继位?”
襄公三十一年
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宫。秋九月癸巳,子野卒。己亥,仲孙羯卒。冬十月,滕子来会葬。癸酉,葬我君襄公。十有一月,莒人杀其君密州。
鲁襄公三十一年春天,周历正月。夏季六月二十八日,襄公死在楚宫里。秋季九月十一日,子野死。九月十七日,仲孙羯死。冬季十月,滕子前来鲁国参加葬礼。十月二十一日,安葬我国国君襄公。十一月,莒国人杀死他的君上密州
三十一年春,王正月,穆叔至自会,见孟孝伯,语之曰:“赵孟将死矣。其语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谆谆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赵孟 死,为政者其韩子乎!吾子盍与季孙言之,可以树善,君子也。晋君将失政矣,若不树焉,使早备鲁,既而政在大夫,韩子懦弱,大夫多贪,求欲无厌,齐、楚未足 与也,鲁其惧哉!”孝伯曰:“人生几何?谁能无偷?朝不及夕,将安用树?”穆叔出而告人曰:“孟孙将死矣。吾语诸赵孟之偷也,而又甚焉。”又与季孙语晋 故,季孙不从。
鲁襄公三十一年春季,周历正月,穆叔从澶渊参加会见回来,进见孟孝伯,对他说:“赵孟快要死了。他的话毫无远虑,不像百姓的主人。而且年纪不满五十,却絮絮叨叨好像八九十岁的人,不能活得很久了。如果赵孟死去,晋国执政的人恐怕是韩起吧!您何不跟季孙谈谈这件事,可以及早建立友善关系,韩起是个君子。晋国国君将要失去治国权力了,如果不去建立友善关系,让韩起早些为鲁国做点预备工作,不久以后晋国政权落到大夫手里,韩起懦弱,大夫大多贪婪,要求和欲望没有个满足,齐国、楚国却不足以亲附,鲁国恐怕就危险了!”孟孝伯说:“人一辈子能有多久?谁能没有点苟且偷安?早晨活着到不了晚上,哪里用得着去建立友好关系?”穆叔出去,告诉别人说:“孟孝伯快要死了。我告诉他赵孟苟且偷安,但他又超过赵孟。”穆叔又跟季孙谈晋国的事情,季孙不听从。
及赵文子卒,晋公室卑,政在侈家。韩宣子为政,为能图诸侯。鲁不堪晋求,谗慝弘多,是以有平丘之会。
等到赵文子死,晋国公室地位下降,政权落在奢豪的家族手里。韩宣子执政,不能谋求晋国做诸侯霸主。鲁国承受不了晋国的需索,谗毁邪恶的小人很多,因此有了平丘之会
齐子尾害闾丘婴,欲杀之,使帅师以伐阳州。我问师故。夏五月,子尾杀闾丘婴以说于我师。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出奔莒。出群公子。
齐国的子尾恐怕问丘婴害己,想要杀掉他,就派他率兵攻打阳州。我国询问齐国出兵的缘故。夏季五月,子尾杀了闯丘婴,来向我军解释。工偻洒、治灶、孔虺、贾寅逃亡到莒国。子尾驱逐了公子们。
公作楚宫。穆叔曰:“《大誓》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君欲楚也夫!故作其宫。若不复适楚,必死是宫也。”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宫。叔仲带窃其拱璧,以与御人,纳诸其怀而从取之,由是得罪。
鲁襄公建造楚国式的宫殿。穆叔说:“《大誓》说:‘百姓所要求的,上天必然听从。’国君想要楚国了,所以建造楚国式的宫殿。如果不再去楚国,必定死在这座宫殿里。”六月二十八日,襄公死在楚宫里。叔仲带偷了襄公的大璧,给了侍女,放在她的怀里,又跟着拿了过来,因此而得罪。
立胡女敬归之子子野,次于季氏。秋九月癸巳,卒,毁也。
立了胡国女人敬归的儿子子野,住在季氏那里。秋季九月十一日,子野死,是由于哀痛过度。
己亥,孟孝伯卒。
九月十七日,孟孝伯死。
立敬归之娣齐归之子公子裯,穆叔不欲,曰:“大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长立。年钧择贤,义钧则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丧而 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武子不听,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犹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终也。
立了敬归的妹妹齐归的儿子公子裯为国君,穆叔不愿意,说:“太子死了,有l同母的弟弟,就立他;没有,就立年长的。年龄相当就选择贤能,贤能相当就占卜,这是古代的常规。死去的子野并不是嫡子,何必非要立他母亲妹妹的儿子?况且这个人,在丧事中却不悲哀,父亲死了反而有喜悦的脸色,这叫做不孝。不孝的人,很少不制造祸患。如果真的立了他,必定造成季氏的忧患。”季武子不听,终于立了他。等到安葬襄公时,他三次更换丧服,丧服的衣襟脏得好像旧丧服。当时昭公十九岁了,还有孩子脾气,君子因此知道他不能善终。
冬十月,滕成公来会葬,惰而多涕。子服惠伯曰:“滕君将死矣!怠于其位,而哀已甚,兆于死所矣。能无从乎?”癸酉,葬襄公。
冬季十月,滕成公前来鲁国参加葬礼,表现得不恭敬而眼泪很多。子服惠伯说:“滕国的国君快要死了!在他的吊丧的位上表现懈怠,而悲哀太过分,在葬礼中已有预兆了,能不跟着死吗?”十月二十一日,安葬了襄公。
公薨之月,子产相郑伯以如晋,晋侯以我丧故,未之见也。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士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 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 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请命。”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逢执事之不间,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 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侨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 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诸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 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公不留宾,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灾患?不畏寇盗,而亦不 患燥湿。今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盗贼公行,而天厉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敢请执 事,将何以命之?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惮勤劳?”
鲁襄公死去的那个月,子产辅佐郑伯到晋国,晋侯由于我国有丧事,没有会见他们。子产让人把宾馆的围墙全部拆毁了而把车马安放在里边。士文伯责备他,说:“敝邑由于政事和刑罚不修明,盗贼到处都是,这对于屈驾来问候寡君的诸侯的臣说来,是无可奈何的事,因此才派官吏修缮宾客所住的馆舍,大门修得高,围墙筑得厚,不让宾客使者担忧。现在您拆毁了它,虽然您的随从能够戒备,让别国的宾客又怎么办呢?由于敝邑是盟主,修缮围墙,以接待宾客。如果把它都拆毁了,‘么将怎么供应宾客的需要呢?寡君派士前来请问拆毁围墙的用意。”子产回答说:“由于敝邑狭小,处在大国之间,而大国索要贡物没有一定的时候,因此敝国国君不敢安居,搜索敝邑的全部财富,前来朝见,行聘问之礼。碰上执事没有工夫,没有能够见到,又没有得到命令,不知道进见的日期,我们不敢献上财礼,也不敢让它日晒夜露。如果献上,那么它就是君王府库中的财物,不经过在庭院中陈列的仪式,我们不敢献纳。如果让它日晒夜露,又怕忽而干燥忽而潮湿因而朽坏,加重敝邑的罪过。侨听说文公做盟主的时候,宫室低小,没有供观望的台榭,而把接待诸湲侯的宾馆修得又高又大。宾馆好像君王的寝宫一样,对宾馆内的仓库、马厩修缮完好,司空按时整修道路,泥瓦工匠按时粉刷宾馆墙壁。诸侯的宾客到来,甸人在庭院中燃起火把,仆人巡视客馆。车马的安置有一定的处所,宾客的随从有人替代,管理车辆的官员给车轴加油,掌管洒扫的和看守牲口的,各自照管分内的事务。百官各人陈列他的礼物。文公不让宾客耽搁,也就没有荒废事情。和宾客同忧共乐,有为难的事就加以安抚,对宾客所不知道的就加以指教,所缺乏的加以周济。宾客来到就好像回到家里一样,岂但没有灾患?不怕抢劫偷盗,也不怕干燥和潮湿。现在铜鞋宫占地数里,而诸侯住在像奴隶住的房子里。大门进不去车于,向又不能翻j墙而入。盗贼公然横行,而天灾不能防止。宾客进见没有准确时间,君王接见的命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布。假如还不拆毁围墙,这就没有地方收藏财礼,而要加重我们的罪过了。谨敢请教执事,对我们将有什么指示?虽然君王遇到鲁国的丧事,但这也是敝邑的忧伤。如果能够进献财礼,我们愿把围墙修好了走路,这就是君王的恩惠,怎么敢害怕辛勤劳苦?”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 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乃筑诸侯之馆。
士文伯复命,赵文子说:“确实是这样!我们实在德行不好,用容纳奴隶的围墙来接待诸侯,这是我们的罪过啊。”派士文伯去为自己不明事理表示歉意。晋侯接见郑伯,礼仪比常规更加恭敬,宴会和礼物更加丰厚,然后让他回去。于是就建造接待诸侯的宾馆。
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叔向说:“辞令不能废弃就像这样吧!子产善于辞令,诸侯因为他的辞令而得利,为什么要放弃辞令呢?《诗》说:‘辞令和顺,百姓团结;辞令让人高兴,百姓安定。’诗人懂得辞令的作用了。”
郑子皮使印段如楚,以适晋告,礼也。
郑国的子皮派印段去楚国,先到晋国报告这件事,这是合于礼的。
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犁比公虐,国人患之。十一月,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去疾奔齐,齐出也。展舆,吴出也。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鉏。”言罪之在也。
莒国的犁比公生子去疾和展舆。已经立了展舆为世子,又废了他。犁比公暴虐,国人为此感到担忧。十一月,展舆依靠国人攻打莒犁比公,杀死了他,就自立为国君。去疾逃亡到齐国,因为他是齐国女子生的。展舆是吴国女子生的。《春秋》记载说“莒人弑其君买朱钮”,这是说罪过在莒犁比公。
吴子使屈狐庸聘于晋,通路也。赵文子问焉,曰:“延州来季子其果立乎?巢陨诸樊,阍戕戴吴,天似启之,何如?”对曰:“不立。是二王之命也,非启季子 也。若天所启,其在今嗣君乎!甚德而度,德不失民,度不失事,民亲而事有序,其天所启也。有吴国者,必此君之子孙实终之。季子,守节者也。虽有国,不立。”
吴王派屈狐庸到晋国聘问,这是为了沟通两国往来的道路。赵文子询问他,说:“延州来季子终于能够立为国君吗?巢地死了诸樊,守门人杀了戴吴,上天似乎为季子打开了做国君的大门,怎么样?”屈狐庸回答说:“他不会被立为国君的。这是二位国王的命运不好,不是为季子打开大门。如果上天打开了大门,恐怕是为了现在的国君吧!他很有德行并且行为合于法度,有德行就不会失掉百姓,合于法度就不会办错事情。百姓亲附而事情有秩序,恐怕是上天为他打开的大门。保有吴国的,最终一定是这位国君的子孙。季子,是保持节操的人。即使把国家给他,他也是不肯做国君的。”
十二月,北宫文子相卫襄公以如楚,宋之盟故也。过郑,印段迋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与子大叔逆 客。事毕而出,言于卫侯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诗》曰:‘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濯以救热,何患之有?”
十二月,卫国大夫北宫文子辅佐卫襄公去楚国,这是由于在宋国结盟的缘故。经过郑国,印段到葉林去慰劳他们,按照聘问的礼仪并使用慰劳的辞令。北宫文子进入郑国国都聘问。郑国大夫子羽做行人,冯筒子和子太叔迎接客人。北宫文子事情完毕以后出来,对卫侯说:“郑国合于礼仪,这是几代的福气。恐怕不会有大国的讨伐了吧!《诗》说:‘天气真苦热,谁能不洗澡。’礼仪对于政事,就像天热得、去洗澡。洗澡用来消除炎热,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裨谌能谋, 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 行之,以应对宾客。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
子产参与政事,选择贤能的人使用。冯筒子能决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有文采;子羽能了解四方诸侯的政令,并辨识各国大夫的家族姓氏、官职爵位、地位贵贱、才能高低,又善于辞令;裨谌能出谋划策,在野外策划就正确,在城里策划就不行。郑国将要有外交上的事情,子产就向子羽询问四方诸侯的政令,并且让他起草各种外交文书;和裨谌一起坐车到野外,—让他策划是否可行;再把结果告诉冯筒子,让他决断。事情策划完成,就夺给早太叔执行,—和宾客应对。因此,很少把事情办坏。这就是北宫文子所说的合于礼。
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 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 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郑国人在乡校里游玩聚会,来议论执政者措施的得失。然明对早产涕.,“毁了乡校,怎么样?”子产说:“为什么?人们早晚工作的余暇到那里游玩,来议论执政者措施的好坏。他们认为好的,我就推行它;他们讨厌的,我就改掉它,这是我的老师。为什么要毁掉它?我听说用忠于为善来减少怨恨,没有听说用摆出权威来防止怨恨。依靠权威难道不能很快制止议论?但是就像堵住河水一样:溃决大口子,伤人必然很多,我不能挽救。不如把河开个小口子,让河水得到疏导而畅通,不如让我听取这些议论,把它当做治病的药石。”然明说:“蔑从今以后知道您确实是可以侍奉的。小人实在没有才能。如果终于这样做下去,对郑国确实有利,岂独有利于我们这些大臣?”孔子听到这些话,说:“从这里看来,别人说子产不仁,我不相信。”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 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 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 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 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远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 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子皮想让尹何做他的封邑的大夫。子产说:“他年轻,不知道行不行。”子皮说:“他谨慎老实,我喜欢他,他不会背叛我。让他去学习一下,他也就更懂得怎么管理政事了。”子产说:“不行。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是谋求对那个人有利。现在您喜欢一个人却把政事交给他,这好像一个人不会拿刀而让他去割东西,他的伤害一定要多的。您喜欢他,不过伤害他罢了,有谁敢在您这里求得喜欢?您在郑国是栋梁。栋梁折断,椽子就会崩毁,侨将会压在底下,怎敢不把话全都说出来?您有美丽的彩绸,不会让别人用它来学习裁制的。大的官职、大的封邑,是自身的庇护,却让学习的人去裁制。它比美丽的彩绸不是重要得多吗?侨听说学习以后才参加管理政事,没有听说通过管理政事来学习的。如果终于这样做,一定有害处。,譬如打猎,熟习射箭驾车,就能获得猎物,如果过去没有登车射过箭驾过车,那么一心害怕车翻人压,哪里有工夫想到猎获禽兽?”子皮说:“好啊!虎不聪明。我听说君子致力于了解大的、远的事情,小人致力于了解小的、近的事情。我,是小人啊。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知道并且慎重对待它;大的官职、大的封邑是用来庇护自身的,我却疏远并且轻视它。如果不是您这番话,我是不知道这些得失的。过去我说:‘您治理郑国,我治理我的家族,来庇护我自己,那就可以了。’从今以后我知道不够。从现在我请求,即使是我家族的事情,也要听从您的话去办理。”子产说:“人心不相同,正像人的面孔不相同一样。我怎么敢说您的面孔像我的面孔呢?不过心里认为危险的,就把它告诉您了。”子皮认为子产忠诚,所以把郑国的政事全都委托给他,子产因此能够治理郑国。
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 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 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 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 《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 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 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卫侯在楚国,北宫文子见到令尹围的仪表,对卫侯说:“令尹像国君了,将要别的想法。虽然能够实现他的想法,但是不能善终。《诗》说:‘什么都有个开头,但很少能有好的终结。’善终实在很难,令尹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卫侯说:“您怎么知道的?”北宫文子回答说:“《诗》说:‘要谨慎自己的威仪,因为它是百姓效法的准则。’令尹没有威仪,百姓就没有效法的准则。百姓不效法的人,而居于百姓之上,就不能善终。”卫侯说:“好啊!什么叫威仪?”北宫文子回答说:“有威严并能使人害怕叫做威,有仪表并能让人仿效叫做仪。国君有国君的威仪,他的臣子害怕并爱护他,把他作为准则而仿效他,所以能保有他的国家,好名声长久流传于世。臣子有臣子的威仪,他的下面害怕而爱护他,所以能保住他的官职,保护家族,家庭和睦。顺着这个次序以下都像这样,因此上下能够互相巩固。《卫诗》说:‘威仪安和,好处不能计算。’这是说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都有威仪。《周诗》说:‘朋友问互相辅助,所用的是威仪。’这是说朋友之道,一定要用威仪互相教导。《周书》列举文王的美德,说:‘大国害怕他的力量,小国怀念他的恩德。’这是说害怕他而又爱护他。《诗》说:‘无识无知,顺从天帝的准则。’这是说把他作为准则并仿效他。纣囚禁周文王七年,诸侯都跟随他去坐牢,纣王于是害怕而将文王放了回去。可以说是爱护文王了。文王攻打崇国,两次发兵,崇国就降服称臣,蛮夷相继归服,可以说是害怕他。文王的功业,天下赞诵并歌舞它,可以说是以他为准则了。文王的措施,到今天仍作为规范,可以说是仿效他了。这是因为有威仪的缘故。所以君子在官位上可使人害怕,施舍可使人爱他,进退可以作为法度,周旋可以作为准则,仪容举止值得观看,做事情可供学习,德行可以仿效,声音气度可使人高兴;动作有修养,说话有条理,用这些来对待下面。这就叫做有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