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雪喷高崖,雷响青天晓,刚道吴胥驾海来,势压沧溟小。两岸是渔舟,泼乱飞春鸟,须言神鱼去不留,五色祥云绕。
——明?王洪《卜算子》
昭庆寺中,暮鼓声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藏经阁的石栏侧面。正在台阶前扫地的老僧忽觉有异,刚抬起头,只觉眼前一花,便软软倒地,被拖到石栏后。
黑影环顾左右,见周遭无人,纵身而上,来到藏经阁前,从袖中摸出一件事物,插进挂在门上的铜锁中,摆弄片刻,便推门闪身而入。
正值晚课时分,没有人注意到有不速之客已潜入藏经阁中。
“当!”清脆的铜磬声响彻大殿内外。数十名僧人闭目盘坐,面朝殿中赤铜大佛,口中念念有词,为亡者超度。几位长须黄袍的年长僧人与一名白袍神父坐在上首,神情肃穆,宝相庄严。那神父正是皮埃尔?拉法尔,一袭白袍在众僧中显得格外惹眼。
诵经声中,一个小沙弥匆匆跑来,在住持广德法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广德法师面色微变,目光落在旁边神父身上——后者仍在虔诚的诵经祈祷——心中疑虑更甚:先是这位西洋神父前来拜访,希望能在寺中交流研习佛法;再是一个叫方四象的年轻道士跑来,象征性的捐了五两银子的善款,请寺中高僧为城中死于非命的三个洋人超度。
洋神父来庙里研习佛法,本地道士找寺庙给洋人超度,放在以前都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此番竟凑到了一起。广德法师本想婉拒,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只因这些天来总觉心神不宁,每每于夜半惊醒、半身盗汗,城中也是凶案频发、流言四起,做场法事辟邪定神也好。
藏经阁前,小沙弥摇醒扫地僧。
广德法师凝望台阶上方掩藏在高大树荫间、并不怎么起眼的藏经阁,心中感慨万千:昭庆寺是他在二十多年前发起重建的,这座始建于吴越的华严宗宝刹,嘉靖年间毁于倭乱,后又被长毛洗劫,只留下一尊光绪十六年“熔净铜五千斤”铸造的卢舍那大佛。奔走多年后,他终于筹集到了重修寺庙所需的善款。历时三年,古刹重开,昭庆寺也与灵隐寺、净慈寺、海潮寺并称杭州“四大丛林”。除了那尊独一无二用赤铜铸造的卢舍那大佛外,寺中还珍藏了众多因战乱散落民间的经文宝卷孤本,都收藏在眼前的藏经阁中。
广德法师走上台阶,来到门前,看了眼挂在门上的铜锁,心想这贼人倒会挑时候,没有选在明松实紧的晚上动手,而是在众僧做晚课的时候潜入,想来对寺中作息十分熟悉。他隐隐觉得,贼人并不是冲着阁中经文宝卷而来,至于贼人要找什么东西,他隐约能够猜到。
广德法师推开藏经阁的两扇木门,朗声道:“有心读书,怎堪为恶。既来阁中,何不现身?”
“呼!”劲风扑面,直取面门。
广德法师侧身闪过。那物件落在台阶上,竟是《大方广佛华严经》的其中一卷。广德法师拾起经书,正要开口,一道人影从藏经阁中扑出,一拳轰来。
“轰!”广德法师移步抬肘,举掌相迎,结结实实受了那一拳。
“好刚猛的拳!”广德法师退开半步,虎口生疼。
蒙面人不容他喘息,又是上下两拳轰出,直取要害。
广德法师退无可退,后面就是台阶,再退便要踩空。谁知拳到中途,蒙面人突然变招,化拳为掌,掌如刀锋,在他面前划过,随即纵身跃下,朝北面奔去。
“不必追了,去看看少什么东西没有!”广德法师定了定神,喊住了拿着扫把准备追赶的扫地僧和小沙弥。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寺中几乎没有能与之一战之人。忽地,他看见借宿寺中的年轻道士方四象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那身形,那拳势,都让方四象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方四象捏了捏手中那枚胖子从拍卖会现场捡来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的受难耶稣栩栩如生,仿佛在用自己的痛苦,渡厄人世间的苦难。这枚的失而复得的十字架,宛如一点明灯,让原本混沌不堪的无头命案恍惚有了一丝轮廓。如果说警察查案的焦点是集中在凶手身上,那么方四象更愿意相信,破案的关键在于死者,以及十字架背后隐藏的他们的真正身份。既然他们都没有得手,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被人杀死;二是他们找到了东西,但被人截胡并且灭口。正如他对胖子和夏钊分析的那样,洋人和官府之外,一定还有第三股势力的存在。不论是官府还是暗藏的第三股势力,都不会让洋人轻易得手。从这个角度看,洋人和他们背后的组织并未得手,他们也是受害者。
如果我是洋人头子,死了三个人,是该改变一下方法了。方四象设身处地的想。难道说真如自己在文章中推断的那样,是革命党人所为?据他所知,革命党人的刺杀行动一般都是用炸药,几时改成冷兵器了?不过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哪方势力都不能排除嫌疑。一篇文章,既是打草惊蛇,也是投石问路;而请拉法尔神父与他以超度为名寄宿昭庆寺,既是以身为饵,也是想来印证一下心中的推测。不过这两天拉法尔神父和寺中僧人们一样起居功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可方才那人闯入藏经阁的举动,又叫他疑窦丛生。
“不好!”广德法师的低喝打断了方四象的沉思。贼人既有所图,又岂会轻易放弃?定然还有后手!想到这里,广德法师奔下台阶,朝寺后奔去。
方四象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僧人居住的厢房区,追至一处精舍前,草木掩映下,房门半开。广德法师推门而入,方四象观察四下,直接绕向精舍后。
广德法师所料不错,一进精舍,他就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屋内的摆设虽未变化,可仍透出几分陌生而危险的气息来,定有生人闯入。
“吱嘎!”卧房竹窗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似有重物坠地。广德法师循声而去,只见方四象站在窗外花坛边,一手提花盆,一手拿着只剩几根枝丫的破扫帚,将个蒙面矮个男子堵在墙角,脸上还挂着得意的坏笑。
蒙面人手捂额角,目露凶光,脚边是半块砌花坛剩下的板砖,左臂下夹着一块包着白布的物件。该死的小道士,居然用板砖偷袭,简直比混混还流氓。
方四象将扫帚往肩膀上一扛,提了提手中的花盆,对广德法师道:“法师,不介意我多砸几个花盆吧?”
广德法师松了口气,对蒙面人道:“放下东西,你可以走。”
蒙面人冷笑一声,拔腿前冲。
方四象大叫:“贼子休走,看枪!”手中花盆用力掷出。
“呼!”蒙面人纵身一跃,躲过花盆,不想方四象的破扫帚尾随而至,正中其腚。坚硬的枝丫扎破裤子,在皮肉上落下几道火辣辣血痕。
蒙面人大怒,回身一刀,将扫帚头上仅剩的几根枝丫削去。蒙面人夹着包裹,只能单手对敌,见窗前还站着个老和尚,缠斗下去势必引来更多人围堵,只好且战且退,伺机翻出院外。方四象突然变招,化横扫为直刺,扫帚如长枪般刺去,正中其胸;随机化枪为棍,随身而上,一棍劈落。蒙面人看出他是想打落自己手中的短刀,身形一变,足下走出个之字,避开了这追风一棍。方四象喊了声“当心了哦”,足尖挑起一块破瓦,半转身凌空怒射。
蒙面人大骇,和尚庙里出道士,道士打架用板砖,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翻身上墙,躲开破瓦,一跃而出。
方四象飞奔过去,冲到院墙近前,大扫帚在地上一撑,整个人腾空而起,足尖在院墙上连续蹬出,也跟着翻了出去。翻出去一看就乐了,早先还装模作样在大殿里听经祈福的拉法尔神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被从墙头跳下的蒙面人砸了个正着。被偷走的包裹就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包裹开了一角,露出一小片来,竟是一幅水墨画卷,隐约还题有几个字。
神父一手捂着腿,一手扯住蒙面人的袖子,喊道:“别走,道歉!”
方四象趁两人拉扯之机抄起包裹,定睛一看,竟是“春涨”二字。“陡门春涨?”方四象心下一惊,从包裹的分量和尺寸看,俨然是幅画!方四象心中闪过无数疑问,不过此刻无暇多想,只因蒙面人已一肘子打在神父脸上,起身就要来夺包裹。神父惨叫一声,跟着起身追来。
方四象见蒙面人冲来,灵机一动,将包裹掷过蒙面人头顶,喊道:“神父,接着!”
神父双手向前一探,稳稳接住包裹。
蒙面人急停转身,返身冲来。
“快跑!”方四象大喊,大扫帚掷出。
神父跌跌撞撞转身就跑。
蒙面人紧追不舍,屁股上挨了一扫帚,一个踉跄。
方四象趁机赶上,飞起一脚,再中其腚。
蒙面人见神父朝前殿的方向跑去,那里有几十个和尚,再把东西追回来的机会已然不大,不由心下大恨——先是凭空里杀出个道士来,又冒出来个洋和尚,这趟任务算是折了,只能再找机会。想到这,一咬牙,拔腿远遁。
方四象没有追,而是走向精舍——蒙面人拳脚功夫不比自己强多少,可胜在轻功上佳,追是追不上了,能抢回东西也不错。不过他又隐隐有些担心——拉法尔神父会不会把东西送回来?
广德法师站在精舍前,神情复杂。
“住持!”几名听闻寺中遭窃的僧人匆匆赶来,满脸焦急之色,见方四象站在花坛旁,以为是他就是飞贼,纷纷喊道,“兀那贼人,哪里跑!”
方四象吃了一惊,捡起大扫帚往肩头一扛,微微抬起下巴,他懒得解释,且看广德如何说法。
广德法师道:“休得胡言,是这位小道兄赶走了贼人。”
僧人们对方四象这个闯进和尚庙里的小道士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既然住持这么说了,也只好作罢。其中一人道:“既如此,还请道长归还本寺之物。”
方四象虽生性洒脱,却也是年轻气盛的光景,见这几个和尚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自己,住持发话后也没半点歉意,不由心下气恼,抬了抬拳头,冷冷道:“你们几个,怕是没资格取回东西。”
“安敢胡言!”
“再不将东西交还,休怪寺规无情!”
“道士寄宿寺中,本就没安好心。”
僧人们纷纷大喊,给自己壮胆。
广德法师双手合十,道:“这里没别的事了,你们都退下吧!切记,今日之事,不得声张。”
僧人们面面相觑,悻悻退去。
方四象放下大扫帚,掸了掸道袍,走上前道:“贫道唐突,法师见谅。”
广德法师摇了摇头,道:“那样东西本非寺中之物,寄居多年,必生是非。今日多谢小道兄出手相助,闲言碎语,无需挂怀。”
方四象本想再问关于画的事情,可见广德法师面带倦容,似无谈兴,便躬身告辞,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出精舍。
在山中被黑牛牵着鼻子兜兜转转了几个钟头后,老韩等人终于在日暮时分来到了一座山门前。所谓山门,不过是用两根粗大的毛竹,中间架着一块竹匾,竹匾上是四个矮胖敦实的隶书大字——众妙之门。
山门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竹林,阻断了斜射的夕阳。偶有风过,竹叶沙沙,便透出几分玄静森然来。骑牛的道童已不见踪影,那向导不知为何再也不肯往前走了,连剩下的钱都没拿,急急忙忙的告辞不见。
“阿哥,这地方凉飕飕的,我们还进不进?”一个小弟搓搓胳膊。
“来都来了,当然要进!”老韩是见过世面的,知道那些不在江湖上行走的道士,很多都会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躲起来修炼,想来这里也是一处连当地人都不知道的世外之地。竹影婆娑中,隐约有屋宇在前。
“走!”老韩打了个响指,带着小弟们穿过山门,向前走去。
百步之后,老韩等人终于来到观前。与红顶黄墙的寺庙不同,这座道观以青砖为墙,黑瓦为顶,观门只有一道,匾额之上依旧是三个隶书大字——披云观。
一个小弟探头朝敞开的观门里张望一番,道:“阿哥,好像没人。”
“进去看看!”另一个小弟主动走在最前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大殿中传来清朗的诵经之声,紧接着便是一记磬响,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里面有人吗,快出来相见!”一个小弟嚷道。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那声音继续道,又是一记磬响。
“装神弄鬼,还不出来!”小弟话刚喊出,就觉眼前一花,三尺之外已多了一个人——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美髯三缕、衣袂翩然,头顶三清玉冠,肩挎真武长剑,端的是仙风道骨、出尘不染,正是当日与方四象同去陆家庄的余观主。
“你,你是……”小弟后退一步,险些撞在老韩身上。
那道长双手握阴阳,足踩八字步,道:“贫道披云观余利亨。”
老韩一把推开他,上下打量这道人,心中蓦地生出一个念头来——这身道士的扮相,可是比自家秃瓢麻花大辫子俊上许多。他定了定神,拱手寒暄几句,道:“听说披云观十分灵验,我等此来,就是来拜拜的。”
余观主道:“既如此,还请诸位随我来。”说完,侧身抬步,在前引路。
“请!”老韩一抬手,示意小弟们跟上,初来乍到,先看一圈也无妨。
余观主边走边讲,带众人来到正殿,说这披云观始建于南宋,当年文天祥在皋亭山上被蒙古人扣留后,就是披云观的道士冒死报信,此后大批江湖人士尾随其北上,终于在大都找到机会将其救出。到了元末,盘踞浙江的张士诚为了运送军粮方便,新开运河,南来北往的货船不再走上塘河,皋亭山的香火才逐渐冷清下来。太平军打杭州时,忠王李秀成也是在皋亭山屯兵,山上还留存有太平军的几处兵营。披云观由于不在皋亭群山的主要山路上,所以来的人少。这正殿之中供奉的是道家三清祖师,祖师像都用纯铜打造。
看完正殿,余观主便带众人走向西侧的配殿。
一个小弟道:“阿哥,对面是财神殿,不如大家一起去求求财啊!”
老韩一抬头,见西侧配殿上写着“药王殿”,而东侧配殿上则写着“财神殿”,便忍不住道:“是不是昨天又赌钱了!”
那小弟挠挠头,道:“最近手气不好,拜拜财神,转转运。”
余观主也是玲珑剔透之人,闻言道:“披云观的财神殿,可是跟别处不同哦!”说完,转身抬步就朝财神殿走去。
老韩也来了兴致,招招手,示意大伙儿跟上。
财神殿上,一只黑猫抬了抬脖子,鄙夷的扫了眼下面的一众俗人,继续埋头大睡。
进到财神殿中,老韩等人才明白披云观财神殿的与众不同:寻常寺院道观,供奉的大多是一字排开的三尊财神:中财神王亥、文财神比干、武财神赵公明;可披云观的财神殿里,居然星罗棋布的供奉着十几尊财神!
余观主走在最前面,笑眯眯的朝配殿正中一字排开的五尊财神像道:“世人常说五路财神,便是中财神王亥,文财神比干、范蠡,武财神赵公明、关羽。殊不知天下之大,神仙众多,单是星宿正封的财神,便有九位。”他带着众人沿配殿自右向左走去,依次道,“西南财神端木赐,东南财神管仲,东北财神李诡祖,西北财神白圭。九方财神,分镇天下九州,护佑万民。中财神掌管六十岁后财运,文武四财神掌管三十岁后财运,东西南北四角财神掌管三十岁前财运。诸位大可对号参拜。”
老韩等人一听,连忙对照自己的年纪,忙不迭的寻找自家财神磕头参拜。
余观主在一旁道:“拜财神,心要诚、意要真。财神平日里经常打瞌睡,唯有箱中脆响,方能功德无量。财神最不喜的,便是那等贪多不良、只进不出之人。”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摸出身上零钱投进财神像前的功德箱中。
余观主嘴角上翘,继续道:“这殿中除了九路正财神,还有九路偏财神。那九路正财神皆是帝王将相出身,管得也是人间的帝王将相、达官贵人。对普通百姓来说,真正管事的,是那九路偏财神。”
老韩等人都是市井百姓出身,一听之下,纷纷起身跟在余观主身后,唯恐漏掉一个字。余观主边走边指着神像道:“人们常说的五路财神——赵公元帅、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和利市仙官姚少司,这赵公元帅就是赵公明,本身已是正财神中的武财神;剩下的四路财神中,又以利市仙官姚少司最为紧要。”余观主在一尊长须美髯、手持算盘的神像前停下,轻捋颌下美髯,“这姚少司是武财神赵公明的徒弟,后被姜子牙封为迎祥纳福之神。利市利市,说得便是开门盈利、财源广进;做买卖的人一到新年,就会在贴上利市仙官和招财童子,再配上一副对联:招财童子至;利市仙官来。来年定能生意兴隆。”
“扑通!”老韩第一个跪倒,朝利市仙官重重磕了几个头,又从怀里摸出几枚鹰洋,“扑棱扑棱”塞进前面的功德箱里,口中不住念念有词。小弟们见他如此,也跟着磕头塞钱——他们这些衙门外围的帮闲,在街面上多少都有些买卖,哪个不想发财赚钱?
余观主又往前走了几步,道:“偏财神中还有五路神,也叫五祀,即户神、灶神、土神、门神、行神,分别管着百姓的衣食住行、菜米油盐。诸位切记,平日里接引财神,得用羊头和鲤鱼——羊头取吉祥之意,鲤鱼则是年年有余。只消供奉好了这户神、灶神、土神、门神、行神,便可家宅平安、发财致富。这五路神与前面的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和利市仙官姚少司,就是主管老百姓的九路偏财神。”
老韩等人忙不迭的分头参拜,不管是正财神、偏财神,还是户神、灶神、土神、门神、行神,只消是掌管财运的神仙,多拜拜总不会错。
余观主捻须而笑,道:“天上有神仙,人间也有神仙。除了这十八路财神,还有一位从人间来的准财神不可不拜。”
“还有准财神?”老韩摸摸口袋,幸好还有几个钱。
余观主点头,走到位于财神殿最角落里的一尊神像前,手指神像坐下金蟾,道:“准财神刘海蟾,早年当过五代燕王的宰相,后遇正阳子点化,又遇吕纯阳,便辞官不做,追随八仙在终南山得道成仙,被尊为全真教北宗五祖。那刘海戏金蟾,说得便是此君。传说他坐下三足大金蟾乃招财进宝的灵物,金蟾吐钱,走到哪便吐到哪,救助万民。刘神仙也因此被老百姓尊为准财神。”
“那这只金蟾会吐钱不?”一个小弟问道。
“啪!”老韩给了他一巴掌,道,“神仙跟前胡说八道,不怕破财啊!”说完,恭恭敬敬在那只三足大金蟾前跪下,将身上最后几枚鹰洋塞进功德箱里,然后一身轻松的起身告辞。对他来说,这一趟能拜到十九位财神,便已心满意足。
余观主没有留客,只是喊了声:“招财,送诸位下山!”
众人走出财神殿,那名叫招财的道童,竟然就是早先山路上遇到的骑牛童子。
余观主目送众人消失在竹林中,心中暗道:“四两啊四两,这伙人分明是来探路的,你招来的这桩事端,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