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头王子
春叁拾郎2018-04-19 16:266,902

  北郭秋风禾黍熟,牛羊晚食平田,一村桑柘起寒烟。田翁邀社饮,击鼓更烧钱。处处鸡豚泥饮罢,瓦盆浊酒如泉,往来东陌与西阡。虽言淳朴俗,自有一山川。

  ——明?聂大年《临江仙》

  年轻女子来到水边。

  芦苇摇曳,三塘相连,盏盏莲叶,悠然水面。

  时值傍晚,村中百姓劳作一天,纷纷回家做饭,白荡海边炊烟袅袅,与那塘上烟波交织,便是那杭州城湖墅八景中的“白荡烟村”。

  她是这般青春貌美。没有缠足,不着旗袍,一身简单清爽的碎花小褂;乌黑的辫子垂在脑后,厚厚的刘海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中满是期待。

  她爱读书,爱画画,向往自由,用诗和音乐来点缀生活。

  她遇到了他。

  他有着一头栗色的卷发,笑容里充满了温暖,融化了她心中的冰河。

  他们相识在南山路上,生命仿佛在那一刻变得缤纷多彩。而他,就是那支神奇的画笔。他来自意大利,一个跟中国一样有着悠久历史、却才统一几十年的地中海国家。那是一个美丽而浪漫的国度,有成片的葡萄园,能酿出最美味的葡萄酒;有满是洁白细沙的海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里的人们虔诚而友善,那里的爱情坚贞不渝……

  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生日。

  她离开家,来到这片水边,满塘的芦苇轻轻摇曳,都在为她祝福。

  他说他会来,骑着白马,带着鲜花,来带走最心爱的人。

  微风拂过,捎来马蹄声声。

  他来了!心中的王子,跟童话中一样,骑着高头白马,来到爱人的身旁。

  她理了理被风拂乱的刘海,迎接那神圣的一刻。

  “哒哒,哒哒。”蹄声渐响。

  循声望去,初时的欣喜、期待渐渐凝固,漂亮的双眸中升起惊恐之色。

  王子来了:挺拔的欧款礼服,铮亮的黑色马靴,手持缰绳,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只是,王子,没有头……鲜红的液体自肩膀间整齐的断口处汩汩冒出,将礼服染成深色。

  “啊!”女子的惊叫声响彻在白荡海上空,惊醒了周围的村民。

  “扑通,扑通!”几只蛤蟆跃出草丛,跳入水中,徒留几圈涟漪在孤零零的水面荡漾开去。

  一小时后。

  大批警察赶到,隔离人群,封锁现场。

  围观的百姓手捧饭碗,被巡警阻挡在外围,议论纷纷:

  “又是恶鬼杀人哎……”

  “听说白荡海里有神龙修仙,午后要小憩,被这洋人惊扰了,便飞出来一口吞掉了脑袋!”

  “我看是南洋巫术,放出鬼来,隔空取人首级……”

  “你说这恶鬼也够厉害的,大白天的就杀人!”

  “你们是不知道,白荡海那片儿湿气太重,不干净!”

  “听说有座古墓?”

  “对,就在几个荡中间,说是埋了个前朝大官,这几年沉掉了,找不到了!”

  “啊呀,慌兮兮的,然后呢?”

  “然后几个荡就连在了一起,晚上都没人敢过去,说是能听到有人哭!”

  “我看这个大官是个好鬼。”

  “为啥啊?”

  “看不惯洋人作威作福,拿走几个头吓吓他们!”

  杭州府警察局副局长、北城巡防队长亲自赶到,面色凝重。

  “头呢,头呢?”副局长在咆哮。死的是一个洋人。毫无征兆、突然被杀,连头都不见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

  “伤口齐整,凶器锐利,一下下去,连皮带骨,干净利落。”只一眼,老仵作便做出结论。他在杭州府当差三十年,验过几百具尸体,若论清爽利落,眼前这具洋人的无头尸体无论在力道还是角度上都堪称完美,绝对是艺高胆大的高手所为。至于案子的性质、带来的影响,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作为一名专业人士,遇到一个更加专业的对手,足以勾起他强烈的兴趣。

  副局长只看了尸体一眼,便恶心晕眩转到一边。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一定都是干这个出身。他是干刑名出身,托了关系调来杭州,本想在杭州府内平平稳稳做上一任便能高升臬司衙门,这一连串的案子一出,尤其杀得还都是洋人,只消不能给各方面一个合理稳妥的交待,仕途就算泡汤了。

  “王队。”副局长黑着脸,“几天能破案?”

  “十五天。”北城巡防队长老王眉头紧锁,想了想道。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案子,至少半个月才能破。不过用“天”来计算比“月”听起来短些,他才说了十五天。

  “十五天!”副局长怒道,“你的警服不用穿了,我这个副局长也不要做了!”

  “十天!”老王咬牙道。他朝边上扫了一眼,巡警们正在周围装模作样的寻找证据,希望能从死者的随身物品和画具中找到蛛丝马迹,一个人高马大的女警正在安抚惊魂未定的年轻女子,两个辅警则拉着那匹驮着死者而来的矮脚白马不让它到处乱跑,道,“大人放心,这次有目击者,定能找到证据。”

  副局长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里就交给你了,破了这桩案子,我的位子就是你的!”说完,带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去。一个年轻学警检查协助老仵作检查完尸体,忽然瞥见正站在远处树下朝这边望来的年轻道士,微一错愕,旋即略略点头,起身追着副局长一行离去。

  老王低头不语,上司的话,你若信了,便是傻瓜。

  六里外,八丈井天翼大酒楼。

  天翼大酒楼离德胜坝不远,不远处就是从“下河”翻坝进入“上河”后卸货的船埠头,今天已被明信典当行包场。客人们或坐轿、或乘洋车,从不同方向汇集而来,手持烫金请柬,只为一堵那幅神秘残画的真容。

  六七个伙计守在大门口。不久,一个年轻道士信步而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已有不少没有请柬想混进去的闲杂人等被他们挡下。其中一人见年轻道士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立刻走上前去,一脸厌恶道:“算命的,熬埽走,到对面去,那里人多!”

  年轻道士止步站定,道:“你确定要赶我走?”

  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道:“我们这里要开会,不是做水陆道场,没请和尚道士。你挡住人家了,再不走,我赶人了啊!”说着还抬抬手。

  年轻道士道:“眼袋厚、眼圈黑,面色蜡黄,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虚不受补。”

  “你说啥西!”伙计吃了一惊。

  年轻道士突然出手,拂过伙计腰间,摇头道:“年纪轻轻,腰椎突出、脊骨不正,年纪大了,中风走不了路、瘫在床上就惨喽!”

  伙计吓了一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伸手就要推他,岂料一掌下去,年轻道士竟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有晃一下。伙计连忙回头招呼同伴道:“快点来,把这个道士赶走!”另外两三个伙计正要过去赶人,忽感身边肉浪滚过——一个身穿西服、脑后留尾的胖子冲到年轻道士跟前。胖子身穿洋装、头顶礼帽,手里拿了把折扇,脑后还悬了根粗大辫子,他一手揽住年轻道士的肩膀,一手从怀里掏出金灿灿的请柬,夸张得朝伙计们晃了晃,大声道:“道长,这边这边,你可来了,快快快,都已经开始一个钟头了,再不进去就迟了!”

  年轻道士微微一笑,抬手说了声“请”,便跟在胖子身后往里走去。他姓方名四象,城北皋亭山披云观道士,以一手正骨绝活行走江湖,经过方才动手的伙计时笑道:“年轻人,注意身体哦!”

  伙计一脸尴尬,让出路来。

  胖子姓陆名尔丰,萧山闻堰人,家中排行老二。陆家是萧山闻堰镇上的巨富,田产商铺无数,近年来还开办棉纺厂,财雄势大,在江南工商界分量极重。陆尔丰是长房次子,生下来便衣食无忧,又有大哥在前头扛着继承家业的重担,日子过得无比滋润,读完私塾、又上了两年洋学堂,便大吼一声“世风日下,读书又有何用”,便不再读书,成天在杭州街头东游西逛,因心思活泛、为人大方爽气,几年来倒是在杭州城里混出了几分名气,三教九流狐朋狗友结交了一堆,每次回家都被父兄骂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陆尔丰浑不在意,盘下几个铺子做点儿小买卖、赚点儿活络铜板,年纪不大,腰身不小,每日里乐呵呵潇洒快活,直到遇见方四象,人生轨迹才发生了小小的偏转。

  胖子拉着方四象,边走边道:“我哥非拉着我来,我只好喊上你了。听说今天的压轴戏就是那幅画,大多数人都是冲着画来的。你说我爹连字都写不好,我哥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想要买幅画去孝敬他老人家?要我说还不如弄些西洋的新鲜玩意儿来呢!”

  两人很快来到大堂,正赶上前头的一件玉器一锤定音,以一个不算特别离谱的价格卖出。拍下的老板以为占了便宜,心满意足的接受着恭维之声。

  台上,典当行的拍卖师宣布休会一刻钟,接下来要登场亮相的,就是本次拍卖的压轴大戏——《西山晚翠图》。每年春天,典当行都会把那些早已过了期限又无人赎回的死当物品拿出来拍卖。当然,能拿出来拍卖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物件,其中不乏名家重器。几十年下来,春季拍卖便成了杭州城绅商富户们每年固定的节目。今年拍卖的重头戏,便是失踪几十年又重现江湖的《湖墅八景图》残画。相传这幅画上暗藏当年太平天国宝藏的线索,谁能得到,谁就能一窥究竟。

  台上开始准备,台下议论纷纷:

  “不是《湖墅八景图》吗,怎么变成了《西山晚翠图》?”

  “《西山晚翠图》正是《湖墅八景图》之一!谁要能集齐《湖墅八景图》,早就去找宝藏了,还会拿去典当!”

  “我听说,当年长毛可是攒下了无数奇珍异宝啊!”

  “不说传说都被曾国老运走了吗?”

  “朝廷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曾国老能运走多少?听说大部分都被长毛藏了起来,交给忠王李秀成运走了!”

  “那忠王不是死在曾国老手里的吗?”

  “真相如何,看来还得见到画才能一探究竟。”

  方四象环顾四下:来者大都是有身份之人,没有人高声喧哗,只是矜持的拱拱手、点头致意,然后低声交谈。桌上摆着茶水和细巧的果品点心,不过宾客们的心思显然不在吃喝上,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一名仆役匆匆而来,贴着大堂墙边走上二楼,来到一处包间前,朝虚掩的房门低声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包间内,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小胡子掩上门,朝正在桌前饮茶的中年文士道:“大人,白荡海边死了一个洋人,被人摘了首级!”

  中年文士放下茶盏,霍然起身,又缓缓坐下,浓眉紧锁,俊朗的面庞上挂着深深的愁容,不住用指节叩击桌面,喃喃道:“洋人,难道洋人也插手了?”洋人在中国地位超然,是什么人竟敢对洋人下手?

  小胡子举手投足间透出十足的精干,快速将上司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下已有计较,又道:“要不要让警察局那边封锁消息?”

  中年文士一抬手,道:“不必,事情才刚刚开始。如果真是洋人,他们这次没有得手,一定还会再出手。”

  “大人高见。”小胡子躬身道,“下面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中年文士盯着他,这个比自己还年长几岁的家伙出身越州师爷世家,文书机要、钱粮刑名样样精通,将衙门里的日常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总能提些让人无法拒绝的建议;可就是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助手,一直让他心存顾虑。作为上官,下属能干固然是好,可太能干了,就会让人不放心——知府知县三年一任,师爷差役几乎一辈子不挪窝,这些人要联起手来欺上瞒下,架空上官是分分钟的事。不过这个虞师爷,虞善才还算懂事,早请示晚汇报,分寸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谈不上讨人喜欢,也不至于惹人生厌。

  虞师爷突然道:“城中已发现革命党人踪迹。”

  “要盯紧他们。”中年文士嘴角一动,思虑片刻才道。北有义和拳,南有革命党,大清朝的两大内忧,义和拳已烟消云散,革命党却是如火如荼,大有向全国蔓延之势。他饱读诗书、也经历过数十年来的风云激荡,深知国家已经到了悬崖边上,这些革命党人和朝中的有识之士一样,都是在寻求救亡图存的办法,只是他并不怎么赞同所谓的暴力革命。

  “属下还听说,有人正在串联,打算请‘南虎’北上,为两江铁路剪彩。”虞师爷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

  “啪!”中年文士一掌击在桌上。眼下他最大的担心,并非几个洋人的死活,或是《湖墅八景图》背后的宝藏,而是即将贯通的两江铁路。这条由民间自发、官府配合,横贯大清最富庶省份的铁路,在历经三年的坎坷波折后,终于要修完了!通车之后,两江淞沪黄金三角便能连成一体,货运速度提升数倍,遇到战事,还能通过铁路快速运兵。这条铁路的起点,正是杭州;修建铁路超过六成的资金,都来自于浙江省的工商士绅!只消铁路能顺利通车,便是他顾展元这一任三年最大的政绩!可那些不知轻重的家伙,居然想把“南虎”请来!“南虎”是什么人?南方革命党党魁,曾经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把他请来,岂不是赤裸裸的打脸!

  “但凭大人吩咐。”虞师爷道。

  “去查,是谁在张罗这件事!”顾展元毕竟是有涵养的人,又关照了一句,“火候不到,切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晓得了。”虞师爷躬身退出。

  待他走后,顾展元方才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杭州三年,他自问勤政爱民,去年的大考却因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去迁升的机会。如果他不能在接下来的三年中抓住机会迁升省道,那么这辈子极有可能就在知府一级上原地打转了。新任两江总督弼虎已到任月余,这位威震北方各省的皇族重臣,上任后竟然悄无声息、并无半点过激的动作,倒是出乎两江政坛的意料。顾展元盯着屋顶角落里的那张蛛网——难道说,他也跟自己一样,在等待一个机会?或者说,需要有人来创造一个机会?

  捕食前的等待,总是煎熬的。

  胖子带方四象来到第三排靠右侧的一张桌前。一个同样身穿西服、样貌英俊的年轻人正在与邻桌的商人低声交谈。

  “我哥。”胖子对方四象道,然后唤道,“哥!”

  年轻人很有礼貌的终止了与邻桌交谈,起身离座,对胖子正色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谈话是很不礼貌的吗?”不等胖子解释,又望向方四象,冷冰冰道,“幸会,陆尔庆。”

  方四象见他没有握手的意思,眼中还带着几分倨傲,不以为意道:“久仰,方四象。”

  胖子见状,连忙道:“方兄,这是我大哥,陆家未来的掌门人,本事可比我大多了!大哥,方兄正骨的本事可是名震江湖啊,哪天露一手给你瞧瞧。”

  “用不着。”陆尔庆淡淡道,“我们陆家一不杀人放火,二不打家劫舍,不会有什么外伤的。”

  方四象笑道:“可要是哪天被人打了呢?”

  “打陆家的人,除非他不想在杭州混了!”陆尔庆丢下一句话,转身坐下,不再理会他们。

  胖子拉着方四象在陆尔庆身后坐下,低声道:“我哥留过洋,素来不信和尚道士的一套,别见怪哈!他呀,恨不得把辫子给剪了!”

  陆尔庆耳根子一动,显然在偷听。

  方四象笑了笑,忽地瞥见邻桌一个熟悉的身影——皮埃尔?拉法尔,来自法兰西的神父,三年前相识,不想竟在此遇到。

  “拉法尔先生,”方四象走上前道,“教堂的事还都顺利?”

  拉法尔神父擦了擦手,道:“你的道观又如何了?”

  两人会心一笑。晚清开埠以来,大批英美传教士跟随商船来到中国,基督教也在沿海地区生根发芽。英美人信奉的新教教义宽松,很容易在大众中传播。拉法尔神父则来自于纯正的天主教国家法国,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美丽的杭州城中修建一座天主教堂,让这座江南古城的百姓感受正宗的天主福音。而满清立国以来崇佛抑道,道士们生存艰难。方四象想要在古刹林立的杭州修建一座道观,其难度并不亚于在新教广布的江南兴建一座天主教堂。

  方四象道:“先生只要多来这等场合,教堂指日可待。”

  拉法尔神父笑了,方四象说得不错,在场的都是杭州城中的有钱人,他们想要挽救自己充满罪恶的灵魂,出钱盖一座教堂便是。

  方四象话锋一转,道:“附近死了个洋人,不知先生听说没有?”

  拉法尔神父摇摇头。

  方四象凑近一些,低声道:“光天化日被人摘了脑袋。”

  神父皱起眉头,问道:“抓到凶手了吗?”

  方四象摇摇头,有意无意道:“这边准备拍卖《西山晚翠图》,那边白荡烟村就出事,还真是巧啊!”

  神父面无表情的望着台上,道:“希望这里不会出事。”

  第四排座位的边角处,一个身穿西服、头顶礼帽的年轻人正倚墙而立。压低的帽檐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两道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经过第三排的一个洋人时稍作停留——这个留着红色大胡子的家伙,看起来并不像有身份的人,倒像个有钱人身边的打手马仔,难道是混进来吃一顿拍卖会提供的免费晚餐?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拉法尔神父和方四象背后时,心下便已释然——洋神棍和土神棍都能列席,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来的?就连自己口袋里的那张请柬,也是从别人那抢来的。至于那个被抢的家伙,现在还躺在大兜路旁边的草丛里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物件,静候好戏开场。

  一声锣响,或走动、或交谈、或饮茶的宾客悉数回到座位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拍卖会终于迎来最后的压轴大戏。

  伙计们关上左右前后的门,将堂上的烛火熄灭,大堂里顿时暗了下来。只留台上左右两根巨大的蜡烛闪动着神秘的光芒。

  明信典当行的大掌柜亲自登台,朝台下众人拱手作揖,一圈礼罢,清了清嗓子,道:“让各位久候,闲话不说,上图!”说罢,侧身展臂,干脆利落的朝对侧一指,紧接着便是两个少年抬着一架木制的屏风出来。

  台下响起阵阵叫好声,什么开场白,什么客套话,统统都是虚的,等了这么久,谁来不是为了一睹《湖墅八景图》的真容?至于前头的拍卖,那都是暖场,外行人凑热闹玩儿的。真正的大户、内行,憋了半天,就等这一刻!

  方四象朝台上望去,余光扫过神父。后者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似乎只是个来看热闹的外人。

  屏风落定。

  一块厚厚的幕布,遮住了残画的真容。

  两名侍者一左一右,将手搭在幕布上。

  宾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物件,等待揭开真相的一刻。

继续阅读:第二章 残画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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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诅咒之湖墅八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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