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缘自会相见”,这句话做不了假。李储原想着就当今日遇见了个奇怪的姑娘,之后便再难见了。正打算与秦如斯一齐回宫,没料到这庙会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有个海棠红的身影老在他眼前上蹿下跳。
秦如斯眼尖,方才瞧见了那个姑娘是从李储身边窜出来的,还见他们说了几句话来着,于是握着折扇故意张望着说:“当真是只有这样娇俏的女子才衬得起海棠的颜色。”
李储晓得他说的是谁,只是耸了耸肩并不多言。左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回了宫他仍旧是这天下的君主,而再娇俏的女子也只是他茫茫臣民当中一位,这般想李储竟觉有些难以言说的失落,秦如斯还偏偏低声怂恿他道:“这样的女子养在宫里最合适不过了,叫人看着也欢喜,皇上最近不是在选秀么……”
“你有本事与阿姊说去!”李储没好气地白了秦如斯一眼,“正好叫她治你怂恿朕出宫之罪,朕最多不过被训斥两句,要能看到你受罚,朕也认了!”
秦如斯一听到长公主就生畏,只能嬉皮笑脸地认了错。李储拂袖正打算离去,忽而听见后边有人急切唤他公子。
他倒是晓得那声音是谁,想着快些走不要与她多做纠缠才是,可脚却不能往前半分,反而转过了身子看那个姑娘像一阵风似的扑到他面前。
楚楚小喘着气,笑得灿烂。李储看她眼睛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阿姊以前养在东宫的猫,水灵极了。被楚楚这样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然后结结巴巴的问:“姑、姑娘,还有何事?”
秦如斯在旁边低笑两声,他顿时觉着有些难堪。楚楚指了指不远处围着的一群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那边对诗词,赢了便有一盏顶漂亮的莲花灯。我、我……”她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说了句,“我一句都对不上”。
李储看了秦如斯一眼,想必他也有些疑惑了。这姑娘看起来是娇生惯养的,旁边还有位丫鬟跟着,衣着不算太差。只是诗书礼乐一窍不通的模样,甚至连今日元宵庙会的事儿也能不记得。
“你想要我帮我去赢那盏莲花灯?”李储收了心神,背过手俯身凑到楚楚面前,这样问道。
楚楚觉着他有些挨得太近了,便低着头后退一步,再闷闷地说:“他们不愿意卖给我,说那样会坏了规矩……”
李储点了点头,想了想也没推辞,长腿一迈衣袖带风往前走去,扔给楚楚一句“走吧”。后边楚楚自然是雀跃着跟上,秦如斯没有之前那股子吊儿郎当劲,跟在后头想着事儿顺带打量起楚楚与八归这两个人起来。
待到了诗会面前登了台,下头瞧见翩翩公子自然是一阵起哄欢呼。再细看那些诗词,大都是些李储念过的诗,便也算不上太难。只是到了最后一句,上阙是“”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他恍惚记得这句诗阿姊念过。那时候阿姊心里有个人却不得相见,所以反反复复的念着这首词。
他皱着眉头想把那点儿头绪给揪出来,眼角余光瞥到楚楚在下边抬头看着他,周围张灯结彩,暖黄的光点绕在楚楚身上,她眼里满是期待。李储忽而就觉着这心里晃晃悠悠,像是被吊在了弯月角上,有些懵懂地念出来:“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底下一片轰动,李储忽而释然地笑了。偏头看过去,那个姑娘小小的身子挤在前边,用力地鼓着掌。眉眼是像是含了漫天星子与云月,周围人声鼎沸,可李储却觉得这热闹人群里就只有楚楚与他二人。
这莲花灯到底是被有缘人拿到了,秦如斯如是说。李储不置可否,只是问楚楚道:“你要现在去放了这莲花灯么?”
楚楚摇了摇头:“我方才许过愿了,还抽了只签呢。”
言罢她便从袖中将之前的签拿出来,递给他们看。李储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接过那只签道:“庙中有人解签,你只需将这拿过去就行,这签是不能带走的。”
他一面说一面看了,竟是桃花签。李储叫秦如斯去将这签还了,扭捏了一下终于问道:“可否多嘴一问,姑娘有婚约了么?”
这话就说到楚楚心上了,本来想着要入宫便不大欢喜,这下愁绪便上了眉头。李储瞧着她似有难言之隐,只能心中暗道一句可惜,便拱手行礼不再追问了。
只见时辰不早,几人也算各有心事,便潦草道别了。
楚楚在驿馆最后三日忽而变得比以往的日子要难熬起来,心里总有只猫抓似的。反反复复折腾着她,总觉得有什么梗在里头,却又说不出个缘由,于是日日夜夜就看着那盏莲花灯出神。反观李储那边,倒是安稳上朝理政,好似元宵一夜只是场梦。要是说他怕长公主责骂他出宫游玩不敢提那日之事便罢了,可他对着秦如斯也不说,这就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厢李淮南也是头次打理后宫事宜,虽诸事顺遂但也有也疲惫。本是可以叫容妃一齐来商讨的,只是请了几次都抱病不出,拖了几日后便没再让人去过颐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