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江寒照连连翻着白眼，就没见过林易痴这般关心人的，哽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叹了口气，说：“那也在骑术上胜你一筹，你连马背都上不去呢！”
外头海棠花开得正盛，像闺中少女胭脂水粉。林易痴瞧着只想到一件憾事便是海棠无香，凭它花开似锦，也只能悄悄地来，再悄悄地去。
她张了张嘴，低下头看着手机攒着的那方迎春花黄的帕子，问江寒照道：“你还想去骑马么？”
“还骑什么马，这宫里哪个地儿能让你骑马。”江寒照只是这样敷衍着答了，尔后见林易痴没了声响，便抬眼瞧她。
江寒照是从未见过林易痴这副模样，委屈又逞强着不露出来。从第一眼看见林易痴的那个冬天，她穿着兔皮小袄，用两根红绳帮着双丫髻，整个人像个喜团子一样。
那时候林易痴坐在许多人中间，仰起脸看着有人送给林老爷子的那副松山贺寿图，尔后指着旁边两句诗讲道：“像这种贺词，当真是俗得很。”
满座哗然她也不怕，说了俗便是俗。林老爷子顾着宾客脸面骂她讲她不懂事，林易痴也不屈不挠说：“俗便是俗，且这送画的人连字也写错，算什么诚心贺寿。”
江寒照就在下头看着她闹，此前来送那画的家仆瞧着模样就不老实。后来才晓得，送这画的人是京州富商巨贾叶升玉，向来瞧不起林家这副做派才故意送话羞辱，以示林家的寿宴他并不放在心上。
她是个见不得人虚情假意的，林易痴巧的很也是这样性子，还要当着宾朋满座说出来。所有人都说林易痴被惯坏了，嚣张跋扈不讨人喜欢，只有江寒照觉得正好。
正好能交与的人。
若不是后来两家相熟，算是欢喜冤家。面上瞧着关系不错，实则暗地里又喜欢将那些后辈拿出来比较。
江寒照原本就是个性子张扬的，林易痴也不肯服输，后来都快生出些仇意来。两家长辈瞧着不妙，又哄着劝着她们好好相与，可那时两人一见面就已经斗个不停了。
“入了攻的人，都这样。”江寒照也放下手里的茶，耷拉着脑袋说，“合宫姐妹都一样，还是没什么想不想。”
“就你晓得合宫妃嫔都一样了！”林易痴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也是从未见过江寒照这样颓丧，甚至有些听天由命的意味来。于是骂道，“你自认永安宫的那位做姐妹，皇上那般宠她，连偷偷出宫都肯带去舍不得重罚的人，至今没为你说过半句话。”
江寒照闻言有些疑惑皱眉，抬头问她道：“出宫？”
林易痴冷笑一声，道：“那可不是，还是皇上带出去的，就因得人家想要看桃花。”
江寒照有些发懵，她从来都以为自个儿在李储面前是独一份的。独一份的情谊，是青梅竹马，也是日后相伴的人。
自从被送到玉堂宫来，她也对这情谊将信不疑。可现下忽的也算明白了，若是李储当真顾念着那点儿情分，又怎会将她移来这玉堂宫；若楚楚是真挂念着她好不好，又为何解禁以后不来看她，也不去求情。
林易痴瞧着江寒照脸上神色愈加不好，语气也带了些酸人意味，讲道：“凭你我想骑马又如何？不合规矩便不合规矩。可是我现在才晓得，这规矩定了也没用，按人分的。”
江寒照被她吵得有些脑仁疼，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刚入宫时她那股子张扬劲儿就是被规矩给磨平了，眼下又探不到李储心意便烦上加烦。
“你且先回去……”江寒照揉着额角跟林易痴这样说，林易痴一时间也忘了尊卑，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只见外头桃榆慌慌张张走了进来，跪下便说：“小主不好了！孟嫔身边的莹华供出了那日血藤草之事，说是您……与楚婕妤一同谋划！”
江寒照听了这话只觉天旋地转，支撑着身子站起来，颤着声儿问道：“你说什么？”
林易痴当真是不晓得江寒照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要放在以前定然冲出去辩个是非。眼下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踌躇着什么都不敢做，叫她看了就恼火。
于是她上前一步拉住江寒照的手，骂道：“桃榆说的你又不是听不懂，管它那么多！先去说个清楚！”
江寒照摇着头挣开了林易痴的手，有些慌乱问道：“楚楚如何了？”
“楚婕妤已经去了含光宫，皇上也正在那儿等小主一齐过去呢！”桃榆赶紧答了，现下这事儿可是一刻都耽搁不得。
江寒照定了定心，瞧了旁边林易痴一眼，有些悲凉道：“今日倒是真让你看了笑话去了。”
“你管我……！”林易痴还想跟她说话，她今日来也并非此意，就不晓得江寒照为何这般警觉。话骂了一半也懒得骂了，只再上前一步拉着江寒照就往含光宫去。
江寒照不是第一次看见含光宫的模样，她搬走也不过两三月。但这两三月里她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只因这个地方，她觉得屈辱。
她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纵使家中宠爱不及林易痴那般放纵，但也从没苦着过她，鲜少让她受委屈。她也是入了宫才晓得，这一宫主位也可以让人。
她瞧着孟鹭大着肚子坐在李储身边的时候，忽而想流泪。好不容易才憋住了，跪下行礼道：“皇上找嫔妾何事？”
从来只有她跟楚楚常伴皇上身侧，现下是她跟楚楚跪在下方。
“朕找你来，你应当知道是何事。”李储只是这样说了，他心底是不大信江寒照与楚楚会做这样的事儿，但她们二人与孟鹭不合，他又早有耳闻……一时间有些两难，所有苗头都指向二人，李储也只能先问着。
“嫔妾没做过的事情，自然不知。”江寒照答道，抬头看向孟鹭，问她道，“敢问一句孟嫔，莹华既说是本宫与楚婕妤所为，可否出来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