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只觉得这个模样的王镇恶,是她从未见过一般,想抬手将他打醒,然而抬起的手,丝毫无力甩出那一巴掌。
王镇恶觉出她的动作,一把将慕容瑾的手臂摁住。
慕容瑾用尽力气攀上他的臂膀,啃了一口,嘴角便有了血腥的味道,然而到底浑身的力气渐渐消失,挣扎不得。
“阿暖,阿暖,救我——”这般轻微的呼声,却在下一刻也消失殆尽。
王镇恶着了痛,抬高了身子,俯瞰着慕容瑾。只见美人面上淌下泪水,双眸清澈,却是无一丝波澜。
须臾,慕容瑾觉出他手上的动作愈发过分,心底的恐慌和绝望再次多了一分。
“放过我吧,我心里的人不会是你,让我死去吧!”
慕容瑾不明白她这番内心深处的哀求,丝毫不会换来停顿,反而会是愈加疯狂地施与。
果然王镇恶手上的力度增加,吻也不再情迷,而是如狂风暴雨般而至。
这番羞愤让她恨不得死去,原来自己早就选错了人。
咬牙恨道:“王镇恶,你不得好死!”
这样的诅咒并不曾让王镇恶清醒,却听他邪笑一声:“我宁愿是牡丹花下死!”
慕容瑾此刻想逃离,才发觉竟然是浑身无一点力气,心里已经清明了不少,原来果然是此劫难逃。
王镇恶再次拥着身底的美人,温香软玉。口中喃喃唤道:“瑾儿——,说你心里有我……”
慕容瑾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承受,泪水漫无边际地涌出。心底再一次涌出那一人,这念头却让她痛得窒息。
“阿祈,阿祈……”迷迷糊糊中低唤出声。
王镇恶蓦地盛怒,竟然她此时想着的是别人。若是今夜换了那人,她便不会这般不愿。
手蓦地箍住她的下颚,狠厉的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好夫人!到底那个男人哪里好!”
慕容瑾绝望恐慌的神情丝毫不再让他怜悯,“别给我装贞洁,美人——”
慕容瑾早被这些无情恶毒的话语浇得心灰如死,此刻像死人一般。
当痛楚蔓延而来,再次让迷糊中的她清醒起来。真的好痛,好痛,却比不过心痛。
这场爱没有丝毫的爱惜。
慕容瑾忍不住攀住他的肩胛,让她的身心陷入愈来愈深的黑暗地狱中。
慕容瑾不晓得自己口中仍在唤着“阿祈——”
对于男人来讲,所爱之人,心不在自己身上。这便是最大的失败。这般的痛恨让王镇恶彻底失去了自我,失了控制,直到自己身心俱疲,才浑浑噩噩睡去。
不知何时,慕容瑾才从一丝凉意中醒来,天刚刚亮,仍旧有些黑。慕容瑾身体疲惫不堪,起身看见床榻的王镇恶趴在那。
心头的羞愤猛然复醒,再看散乱一地的衣衫,起身欲寻内衫,才记起昨夜衣衫早就在他的手上化为碎片。
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痛得何止是身体,还有心。只是那心已经痛到死,却不是无以复加,还要更痛。
晨曦中,慕容瑾只敛了外衫裹住身体,起身寻了包袱里的内衫,秀发糟乱,径直出了屋。
走廊里却是神情紧张的阿暖,她似是候在这里有些时间,面色也是苍白,见慕容瑾出来,小心翼翼唤道:“夫人——”
慕容瑾并不搭理她,淡淡道:“我要沐浴。”
“我去打水——”
慕容瑾推开身边的阿暖,冷漠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好。”说完,颇有些跌跌撞撞般夺路而走。
阿暖看着这样的慕容瑾,心头到底一阵痛。
慕容瑾慌乱中寻了凉水,来到浴室,早就忘了当日浴室那惊恐一幕,脱了衣衫,将这凉水从脖颈处浇下。虽是夏日,这清早的凉水浇在身上,让慕容瑾近乎麻木的身心变得有些清明,昨夜的痛让她再也无法与那王镇恶相对生活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去。
至于去哪里,她不知道。
匆匆穿了衣服,收拾了头发,便寻了无人时候走了出去。
蓦地忽然记起自己身无分文,这般离开怕是没走多久就会被人追了回去。但是回去寻,又怕那王镇恶醒来脱不了身。
她终是顺着楼梯上去,那王镇恶果然没有起床。蹑手蹑脚敛了包袱,再也不想看这满室狼藉,内心的羞痛再次难抑。
下楼的时候,竟然没遇见阿暖,自己径直往客馆后院处。
此时太阳尚未升起,多数人正在熟睡中。慕容瑾没敢牵马匹,怕惊了众人。
晨曦下,慕容瑾就着一身旧裳,发式有些凌乱,戴了一顶斗笠,敛了个包袱,从后院侧门处离开客馆。
东方渐渐泛白,空气里飘着些清爽,初夏的清晨,气息仍旧有些凉薄。郊外小路上,慕容瑾走的有些快,气喘吁吁,微薄的露水打湿了她的锦靴。
抬首,才觉前路漫漫,慕容瑾并不晓得要去何方。心头那一人虽然清晰,然而她知道他终是自己此生回不去的痛。
慕容瑾朝着洛阳城的方向去了。
王镇恶在晨辉中醒来,头有些痛,蓦地才发觉自己丝毫未着,身边并无他人,再看满地的衣衫零落,心头遽然一震,恍然记起昨夜的一些片段,然而却拼接不全。
果然是昨日饮酒过度,所以才有昨夜的一次荒唐,一时情迷吗?心头难过,嘴角却是一抹苦涩的笑意。唤了几声夫人,并无人应。
王镇恶穿戴一番,走出门外,却见青苒而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函。
“主子,昨夜赠酒之人竟然给了封信函,就夹在马鞍上,今早我们才发现。”
王镇恶揉了揉太阳穴,接了这信函。只读了一行,便面上欣喜。
只听王镇恶欣喜吩咐道:“即可准备马匹,我要赶往洛阳望月楼——”
蓦地王镇恶似是记起什么,便问道:“可看见夫人和阿暖了么?”
青苒不解。便走了几步去寻,迎面恰碰上从内室出来的阿暖,看样子适才她又小睡了一会,便问道:“可见夫人了么?”
阿暖被问得有些怔忪,又见王将军不远处,便道:“夫人刚去沐浴了……”
王镇恶眉头不由得一蹙,思及昨夜,并没觉得不妥。阿暖见王将军面色灰了下来,忐忑道:“阿暖这就去伺候夫人了——”
王镇恶喊了声:“阿暖——”
阿暖蓦地抬头,见将军一脸正经,面色却是柔和:“今日,你要好好伺候夫人。”阿暖重重点了头。
王镇恶复侧了头对青苒道:“吩咐徐虎、文良定要护好夫人安全。今日,你便同我前去吧。”
王镇恶当时并没有想到更多,接了那封信,一番安排就去赴约了。
望月楼上。一位气质不俗的锦服公子,正在那候着。年约二十多,身姿挺拔,嘴角那抹自负,似显示他也是名门贵胄的出身。
再彼此看清对方的面容之时,二人的眸中皆一片欣喜。
“兄长——”锦服公子一脸兴奋。
“康弟?”王镇恶也是喜出望外。果然是王康,他的远堂兄弟,滞留在后秦多年的王氏族人。兄弟二人守着满客馆的人,只差相拥一起。须臾,二人便相携进了王康事先备下的雅间。
“大哥,王康辗转得知您来到秦地,果然是哥哥你在寻我。”王康一脸的激动。
“是啊。我只当再也寻不得旧日族人。没料到今日得以重逢,你我兄弟相聚,果然是苍天有眼。”
“昨夜见哥哥一身青衫,一顶斗笠,夜色昏暗,并不敢确定是大哥。便试探着用酒作友,想与哥哥结识。”
战乱频仍,钱银短缺,王康与王镇恶差不多十余年之久未见。后来王镇恶才辗转得知王家有族人依旧在旧地侍奉,然而终究自己已远离政事,更兼一介江湖,江湖之大也多烦忧。王家失散族人一直没能回故里相聚。
若不是今番自己再次出仕,是不会动了念头寻找故人、族人。
“堂弟的酒果然是好酒,解了我几个月来的烦忧。”
听闻,王康似叹了气,道:“我只道那千年沉香勾起了兄长的思乡心切,今番听你的意思却不是,果然是我猜错了。就如昨日一般,我意料你会找来,却不想眨眼间哥哥就策马而走——”
果然王镇恶去关中府邸旧地的事情,王康已经知晓。
王康这番话无疑是在轻微地责怪他,责怪他这么多年不来秦寻找旧族人,怪他乐不思蜀,并不思念关中。
他哪里知道此刻的王镇恶正为了一个美人劳心费神。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王镇恶不曾认定自己是什么英雄,然而到底是栽在慕容瑾这个美人的身上,心甘情愿,不能救赎。
王镇恶讪笑一声,搪塞过去。只道:“康弟的酒果真是好酒,可还有些赠予我?”思及昨夜一场,虽然不记得场景,却也知一夜必是销魂醉人。若不是那沉香帮忙,三个月自己怎会迈了这一步。
“兄长果然是重酒轻友,听闻哥哥新娶了美人作嫂嫂,不知何日我们可以见了。”看王康的模样,他对王镇恶的行踪并非没有了解。
“果然瞒不过你啊。这美人重要,兄弟更重要。来!干!”二人说笑一番,自斟了酒,欢畅饮酒。
“听闻贤弟在后秦受用。今,王镇恶过道此处还望兄弟多多照拂,也不枉我们一番兄弟情义。”
“呵呵。哥哥真是直爽。你的身份我多少了解,既是能来寻你,就是看重你我同宗同族的兄弟情谊。来,哥哥,为上。小弟先干为敬。”
一番絮叨后。王康说了正题:“哥哥既然多年不出仕,为何如今却陡然做那刘裕的手下。这后秦虽说诸多弊处,却也是我们王家的根基所在。”
“康弟严重了。若论根基,我们的祖籍在晋,祖父之所以辅佐当年氐人天王,不过为那知遇之恩,如今刘裕之于兄长虽不能与祖父当年比拟,却也并非不是因为这层知遇。如今,既是羌人篡政,秦地早已不复当初。贤弟这多年来虽在秦为官,却终究不得重用,郁郁不得志。这点,为兄没说错吧?”
王康呵呵笑了,道:“没料到今日小弟劝哥哥不成,反被哥哥为我做说客。呵,果然人各有志啊。既然哥哥无意留秦,小弟也不便再提。”
“为兄此番来寻故人,自是希望我们一族同胞能合力一主,而不是有朝一日兄弟间兵戈相见。
良禽择木而栖,贤弟可以考虑我的一番意思。刘裕虽草莽出身,然也是汉室一脉,更何况他善用人。以贤弟之才定然为所重用。”
“哥哥好意我心领了。王康本是恋旧之人,如今既是算二次侍主,怎可再投了那刘裕让世人笑话。即便外人不说,怕那刘裕也不肯信任。
哥哥与我尚不同,你多年未仕,而我王康一介北臣,断做不得背主弃义之事。如此,小弟恭候哥哥及南晋的同族觅得新主,共图振兴之举。”
一番言谈,二人终究不再提及侍主之事。所为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这般道理,二人皆心知肚明,断不会为了这个伤了亲情。
“如今后秦形势,怕是不适宜兄长多待。后秦有不少南晋人来奔,小弟担心会有人认出哥哥,如今你即不再是江湖游人,这行踪便做不到保密。
近日,北魏来使到洛阳。秦帝欲要与北魏结好,怕是哥哥不久也会得知。不但洛阳城就是边境也必会防备严实,还望哥哥早日做打算。”
闻言,王镇恶心头一怔。这等重要信息他怎么并不晓得。酒杯在自己的手上来回逡巡,似心有斟酌。须臾才道:“这次,要多亏兄弟相告。贤弟稍候,我与下人一番嘱咐。”
遂门口唤了青苒道:“你先回客馆。嘱咐众人近日不要随意出行,夫人的安全更不得出纰漏。还有——,夫人,不能出了客馆。”
青苒得了吩咐,牵马离去,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