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护卫慕容瑾而来的侍卫正与那帮士兵交战,听闻此语,片刻也都束手就擒。
唯有文良同着二三人携了夫人从后殿奔出。
然而很快那伙士兵追了上来。那文良慷慨陈词:“王将军战功赫赫,深明大义,不曾谋反,你等莫要入了沈贼的计。”
这一队兵士皆是沈家军,不但不会放弃追杀,反而群情激昂:“弟兄们,前头就是那王镇恶的娇妻,捉回来,将军有赏。”
片刻,他们被逼上了崖台。前有追兵,后有峭崖。
慕容瑾早就神思飘渺,竟是面对生死也没有什么在乎的。
文良欲要杀出一条血路,此时,非死即生,只能拿生命来搏。
将夫人交付身后一人,文良挥剑如飞,片刻将敌人的发髻都挑了开来,登时杀了数个欲要上前的人。让那一队士兵不敢小觑。
却不期然,身后的慕容瑾此时并不求生,只想求死。
她万想不到,夫君竟舍了自己先走。将军,让我们来生做一对夫妻。慕容瑾心中所想就只有此。
看着满眼的厮杀和血光,慕容瑾心中竟是再无牵挂和期盼,只有满心的疼痛和绝望,纵身一跃,跳下山崖。
文良回头喊了一声“夫人——”,然只能眼睁睁看那夫人堕崖。片刻,文良被一剑刺穿,死于剑下,血染忠心。
倾城国色的慕容瑾,世人皆逐的美色,就这般堕入山崖,只愿身付青丘,万般空念远。
多情总被无情恼,伊人眼波流转,此心难付,醉卧沙场,只愿三生三世。
你说佳人有约,黄昏梦圆,后来相思成殇,好梦成空;你说美人如水,一世柔情,后来水花红减,此生蹉跎。
王镇恶死后,很快,沈田子就军中宣告王镇恶叛乱,并假得宋公之命将其及朋党诛杀。随后,沈田子领兵包围了王镇恶的军营及府邸,斩杀王镇恶的兄长王基,弟王鸿、王遵、王渊及从弟王昭、王朗、王弘,七人全部杀死。其子因不在此地,免遭杀害。
其实此事,完全是沈田子一手炮制,刘义真不知道,长史王修也不知道。
王镇恶早年出生之日,正是正月十五日,祖父王猛因这个日子按民俗为毒日,便给孙子起名镇恶,故有此王镇恶之名。是年,王镇恶及众兄弟遭难正是正月十五。呜呼!
后来,王修哭着说与刘义真:“沈田子疯了,残害忠良!”
随后,王修一怒之下将那沈田子诸人问罪杀死。
刘义真素看重江南望族的沈家,又失了一员虎将,少年心性,竟是一怒又杀了王修。
千金易得,良将难求!
这下子,关中将士无首,一盘散沙,十二岁小儿果然难以应付全局。纵容猜忌陷害之风,刘裕终于尝到苦果。
是年,大夏国赫连勃勃率军南下,刘义真与关中军大败。刘裕不得不派军队将儿子救了回来,舍了关中千里之地。
攻城容易,守城难。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身付青丘,才踏上百年梦寐以求的关中回家路,千秋之功,毁于一旦。
作为最高统帅,北伐大业付之一炬,刘裕有大错。历史悲剧,却总重演于今世。
这段时日,后秦亡国,南晋入了关中,可谓是迅雷之势。面对后秦大片亡土,四周国家都不想让南晋独吞。夏国对那关中之地觊觎已久,先是蚕吞,后又派军驻扎渭水。
北魏毕竟也是坐不住的。北魏离关中虽有天险之隔,然拓跋嗣也想能分一碗羹最好。
于是当年,魏军一支队伍悄悄驻扎关中边地。过了段时日,皇帝拓跋嗣亲自微服去了军中,一番视察。
对于军中安于等待、耽于玩乐的风气,拓跋嗣很不满。如此黄河那边、渭水周边的情况何以知晓。于是几位将军乔装去了渭水边地,探查关中情形。
……
当日慕容瑾堕崖之后,好在半路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松树,呈冠状,为那慕容瑾一番缓冲,片刻才从树隙掉落下来。
慕容瑾磕了头部,昏迷不醒,却并没有死。
这大冷天,若是无人尽快救她,她不死也得冻死或者被狼叼走。
果然是天不绝人愿。慕容瑾被那几位山中探查的北魏将领给救了回去。
两日后,慕容瑾在营帐中醒来。头上的伤已经包好,然却因为这次撞击,慕容瑾竟是失忆了,前尘往事一概不晓。
慕容瑾甚至不晓得自己的名字,此时看着军帐中立着的两位将军和医女,正一脸迷惑。
“请问,请问姑娘称呼?”
那李将军颇费思量地问着。眼前的美人,好似非人间所有。一身素锦华袍绝非普通人家,犹豫着是称呼姑娘还夫人,看发式和感觉,此女应为贵族少妇。但看那双迷茫盈水的眉目,又似是少女一般单纯无助。
慕容瑾只能摇头,丝毫说不出来。一时间她只觉得天昏地转,捂了头部一阵苦恼。
医女会意,和将军道:“这位姑娘的头部受伤,一时难以恢复是有可能。”
这姑娘不记得往事了,甚至连名字也不晓得。传言中的失忆竟是真实存在。
两位将军竟是一阵面面相觑。如此美色,定是富贵之女,既是失忆,岂不妙哉。
两日军中就传出李将军救回来一个天仙般的女子。
夜晚,拓跋嗣仍在自己的营帐里查看周边地图,周围还站着娥清将军。营帐里燃了极旺的烛火,一片通明,拓跋嗣还在研究沙盘。时不时问娥清的问题。
片刻,拓跋嗣似是已经有了大概意思,便神色缓和了下来,着人备了茶点,准备与那几位将军一番夜谈。
半天,拓跋嗣问道:“这李卿怎么回事,最近他好似不主动过这边来。”
那娥清却嗤笑一声:“回陛下。这李将军前几日从骊山救回来一美人,那美人落崖受伤,现在他怕是衣不解带侍奉呢。”
众将遂哈哈大笑。
拓跋嗣素来喜欢出宫,如此就没了宫中那套礼仪繁琐,如同现在,君臣之间这般惬意。
“这个李将军,素来不是好色之人啊。如今怎么对个美人这般失了体统,哈哈……”
皇帝也禁不住开起玩笑。
“陛下有所不知啊,那美人如今无依无靠,只差将那李将军当做亲人一般。”
“陛下,您可要置李将军的罪啊。军帐藏美人,又荒废了军务。”
果然,这陛下面色沉了下来。此风不可长。
一边的高巍忽然有了兴致:“到底是怎样的美人?”
娥清笑道:“勾人魂魄的美人。一双灵动含水的美目,腰身楚楚,仙姿啊。”
这话说得,拓跋嗣都一阵心神荡漾。
众人听了赶紧道:“李将军该罚啊,若真是这般美色,怎么不呈给陛下啊。”
一边饮酒的拓跋嗣却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此次出来,没带女眷出来。里外都是侍卫和高巍一手打点。
陛下玩笑道:“给那李卿传话。若是不把那美人交出来,朕就定他军中私藏女子的罪。”
众人跟着点头呵呵笑。那娥清巴不得李将军将美人献上,如此自己也好一分功德,并不想让那李将军一人独吞了美色。
然陛下只是一句玩笑,两日都不曾记起再问。
第三日,阳光甚好。午后,拓跋嗣一身墨色大氅出了厚重的军帐,看那阳光只觉得刺目,马上农历二月了,春风又到黄河岸。
拓跋嗣边看着周边情形,边往营地外侧走去,那边有片草地,素有军马在那啃草。
拓跋嗣就这般缓慢逛去,后面的高将军却是故意错开距离。陛下想一人走走,必然不能跟得太紧。
慕容瑾在那井口处用那绳索栓了木桶,她要打水。之前,慕容瑾哪里干过这般活,然而这六七日倒也学会了粗活,偶尔帮那李将军烹个茶、叠个衣物。
失忆的慕容瑾似是年轻活力了不少,没有烦恼,没有悲伤,偶尔会有些迷茫,那就是身份的不知。
此刻,她穿着厚重的毛服,都是军中男子衣装,平日帐中不用穿这么多,然而她素来怕冷,出门必定要穿这个。还有一个好处,军中都是男子,如此一遮掩,看到自己的人会少。
慕容瑾虽然失忆了,但不代表智商也没了。故而她晓得掩饰自己的这份美丽。
拓跋嗣恰巧看着一幕。有个女子穿了厚厚军服在那费力打水。
却不期然,那绳索忽然开了,桶掉了进去,慕容瑾跪了下去,欲要用木棍将那桶给挑了出来,然她仍旧力气小,沉重的木桶,她竟是没有力气够了出来。
慕容瑾回头看无人,只一人着了墨色大氅,兀自站在那看她。
没有多想竟是开口求人:“这位将军,能不能帮阿骊将这木桶取出来啊?”
片刻,见那人没有说话,阿骊才觉得这个请求有些仓促。
那人个子高大挺拔,负手而立,明明年纪不算老,却容貌几分威严和肃穆。再一看那人好似眉头紧锁,果然自己那话惹了他不快。
虽然极可能是位将军,但是将军和将军不同,并不是别的将军也和李将军一般好说话。
“算了。不用麻烦将军了。”说完她竟不再理他,转身离去,她去寻认识的人帮忙去了。
拓跋嗣站在那怔住了,仿若是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