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骊立在那里,只难以置信一般。她会是帝王之妃么?她绞尽脑汁试图去回忆起一些什么,然而只换来一阵头痛。这个结果让她很气恼。
“对不起。我什么也记不得。我,阿骊,真的一时无法接受您说的这些。”
拓跋嗣怜惜这个模样的阿骊,然而却仍旧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
“瑾儿,你无须质疑。今时,既是你回到我的身边,我断不会让你再离开。不管你记起也好,忘掉也罢,你都是我拓跋嗣此生的女人。”
阿骊恍然看着眼前的男子,此时他的面庞又回到初见时的威严冷漠。
她终记起他说自己是帝王,也许他就是皇帝。所以他说是,便只能是。
然而脑海中的一片混沌,让阿骊陷入到一片未知恐慌中。不是迷茫,而是身份的不适。
阿骊本不是阿骊,她是他的瑾儿,妃嫔。
今夜,忽然天气变冷,外面寒风凛冽。
瑾儿坐在新帐子里,恍如梦中一般。她竟然将之前的事全忘了,试图想记起些什么,却是徒劳,只有头痛。
此时,她一身新的胡女衣裙,新的被褥,更加宽敞的床榻。诺大的帐子,却是不如那与医女共挤在一起的毡子,更有安全感。
烛火通明,偶尔透进来的夜风让它忽明忽暗。
她是他的妃嫔。那么今夜,他会过来么?
瑾儿和衣斜躺在榻上,听着风声,内心一片忐忑。
果然,良久,那人来了。她听见门外的守卫唤他主子,似是两句嘱咐。片刻,一身墨裘的他,掀帐而入。
寒风刹那灌了进来,帐中的灯火忽地闪了下,竟是熄灭了。帐中一片黑暗。
忽然,瑾儿惊恐地差点喊了出来,然而到底没喊出来,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缩在榻上一动不敢动。
须臾,她听到他走动的声音。片刻,他摸到了自己。
瑾儿愈发忐忑不安,只是唤道:“陛下,好黑——”
“没事,抱住我。瑾儿——”一声温和的沉声。
她到底没有主动去抱住她,片刻,她被他拥在怀里。慕容瑾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
这香气原是帝王的龙涎香,她在南燕时,识过这种香气。
她不晓得,虽然失忆了,她的嗅觉竟然还能帮她记住一些旧习。然而,此时的瑾儿并不知道。
须臾,只听他问:“好点了么?朕去唤人点了这烛火——”
他又不知不觉自称朕。瑾儿知道这是他的习惯。
他放开她,起身走向外面,说了一句。片刻,便是有人进来燃了两台烛火。
瑾儿忽然又觉得那烛火太耀眼,二人榻间这般并坐,总有些暧昧。
她忽然发现自己并非不晓得男女之事,虽然没有自己与他的记忆,然男女之事,她竟是并非不识,这个发现,让她愈发恐慌。果然当初,自己一直是他的爱妃,自然有侍寝的经历。
然而下一刻被他揽在怀里,她心里涌出来的不是羞涩地接受而是惊恐地抗拒。身躯一阵战栗。
那拓跋嗣怎么会不觉出她的反应。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哂笑:“瑾儿,你怕什么?今夜,朕不在此留宿。”
拓跋嗣扳过她故意错开的脸。
“你在怕朕?”忍不住蹙了眉,探寻的目光,试探的语气。
是的,她该怕自己的。自己于她九年之别,二人之间此刻和陌生无异。自己虽然一腔思念和期盼,然而她的情形确实令人担忧。既期待她想起从前,又担心她记起过往的苦难和一些自己未知的事情。
拓跋嗣对她那些未知的事情,愈发好奇。所以,今日他已经迫不及待吩咐人去打探她的过往。
轻叹了口气,拓跋嗣起身站了起来。烛火下,他高大的身躯投下大片的阴影,瑾儿正好处在这片影子下。
恍然间,慕容瑾觉得自己心头有一块莫名的阴影,这块莫名说不出来,却是压着自己的心。
他在帐中踱了几步,离她有些距离。似有惆怅,片刻止了步,只淡淡说了一句:“阿祈与瑾儿的良辰美宵不在今夜。”
缓缓走至榻边,将她扶住,嘴角一丝笑颜:“好好休息。朕今日不在此安歇。明日我们回云中行宫。”
拓跋嗣不想委屈了慕容瑾,更不肯在这小小的军帐里拥有她。
他曾经许她比肩天下的位置。然而时移世易,九年之别,原本美好岁月一碾而过,誓言似在,二人重逢却从陌生开始。
瑾儿坐在那,终于点头笑了。她松了口气。
拓跋嗣只觉得那笑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嫣然醉人,却令他心痛不已。
须臾,执了她的手言:“你早点安歇吧,我走了。”淡淡一句,却有些不舍。
瑾儿望着他离去的步伐,心里有些空落,然片刻就钻到被窝,也没多大纠结就睡下了。
竟是一夜天明。
二日,众将军已晓得陛下看中了那个救来的阿骊。
不日,那女子怕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陛下的美人。然而,众将也没有不服的,以阿骊之姿,打扮起来,必会熠熠动人,当得起帝王之妃。
今日,陛下已命人准备车驾,他欲携带美人回行宫。
一路车轮滚滚。拓跋嗣与瑾儿共乘一车。
起初瑾儿还有些犹豫和不自在。在拓跋嗣问她几个问题,却又觉得他和气不少。
“那几日,瑾儿过得可好?”
“好啊,和那医女柳青住一起甚好。”
“朕今日,将那柳青带了来,以后让她侍奉你可好?”
那瑾儿喜出望外,探帘望出,那柳青果然骑了马后面跟着。
“你真好。陛下。”瑾儿,总觉得唤他陛下有些别扭,片刻,她又想到别的。
“只是既曾同住一榻,怎么再好意思让她侍奉瑾儿?”
“呵呵。那若是派了新人,只怕你更不合心。从今后,瑾儿便是我的骊贵人,自然你是他们的主子。”
“听起来行宫的生活倒不错。若是能不做你的贵人,就更好了。”瑾儿在那高兴之时,竟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拓跋嗣的双眸顿时结了霜,眉头微蹙。
瑾儿看到了,登时分辩:“我,我只是说有些仓促。”
那拓跋嗣倒也没再说什么,片刻却将她拥在怀中。“朕也觉得仓促了点,然而你不晓得人生本就是仓促。一眨眼,一切物非人变。”
瑾儿只觉得这话很伤感,想到他可能又在为丢了自己难过。
“陛下,你别说这般伤感的话,瑾儿都依您的意思便是。”
那拓跋嗣侧头看向眼前的瑾儿,心头一暖,她终究还是最初的纯良。
“朕免你君臣之礼。你可以不必言必称陛下。”看得出,瑾儿并不适应这么称呼。
没料到那瑾儿果然依旧是胆大,撅了嘴,笑道:“我倒可以不称呼。您可是言必称朕。”
闻言,那拓跋嗣哈哈笑了出来。自己的习惯真的不好改。
“以后,瑾儿多提醒朕,提醒我便是。”
此时的慕容瑾,因为过往经历皆忘记,故而这人情世故上有些单纯,某些事看似处理不错,实则不过是旧有习惯驱引。
这般心思单纯简单,到底是要吃亏的。
于拓跋嗣而言,眼前的阿骊与那慕容瑾容貌十分相似,甚至于说话的语气也似从前。然于往事上,她又完全不记得,这让拓跋嗣苦恼。
他一直在寻找那份旧爱,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美好爱恋。然而,此时他与阿骊,却不能心心相印。故而单纯的阿骊身上寄托着慕容瑾的影子。
拓跋嗣既想能让她记起他们的过往,又想将这九年的分别经历从她记忆中抹去。然而,这只是愿望而已。
过一会儿,拓跋嗣却似有点迷糊。昨夜,他一宿并未睡好,思及从前过往夜不能眠,本是人之常情。
那瑾儿昨夜睡得很好,既暖和又舒适。此时,她见他有些睡着,便悄然将他攥住自己的手给拿了。
片刻,那拓跋嗣睁开了眼,瑾儿抬头蓦地对上他双目,漂亮的睫毛猛地眨了下,吓了她一跳。
瑾儿脑中反应快,立马找到理由:“这个……,我背上有点痒痒,所以——”说着她就用那抽出的手要挠背。
拓跋嗣没有说什么,回了笑,似是同意。片刻倚在车壁上继续迷糊。
那瑾儿见他又睡了,心里终于放心。便掀帘外看,外面阳光不错,可是仍没有春天的模样。
一众的精甲护卫,此时才得以看清传言中陛下新得的美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一时看的马都止身不前。
片刻,一声马的嘶鸣声,吓了瑾儿一跳。此时拓跋嗣也猛地睁了眼,正看到她将头缩进来的一幕。
有些不悦,却没有发出来。
瑾儿只觉得腰上着了只手,一瞬间便被他给揽了过去。
“这可不好。身为我的女人,怎么可以随意让下人观瞻。”
淡淡的口气里却有不容置疑。
瑾儿却不以为然说了句:“你也太小气。我只是透透气罢了。”
拓跋嗣眉头一蹙,想到她的心性本就有些蛮不讲理,便也释怀了。些许笑道:“你还是曾经的性子。这便好。”
“我从前什么性子?”些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