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是江南一处鱼米之乡,产物富饶,地狭人稠,十分繁荣。
到成州的路线是一段水路,隔日,南乐向南天告别以后,随风迟皓一同去了码头乘船。
这一天没有往日那样冷,太阳也难得地露了个面,和煦暖暖地普照大地。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好天气,那日来码头乘船出行的人异常多,南乐和风迟皓来晚了,不过还好,还剩下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
二人正要往那船上,却被船夫拦下:“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艘船已经有预定了,只是人还没到。”
南乐道:“人既然没到,那就算不得他的。”
船夫很为难:“可是……人家都已经交过钱了。”
“是么?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船夫开始犹豫了。
南乐便继续道:“三倍。”
船夫立刻道:“成交!”他挤了一脸皱纹笑道,“二位,要去哪里啊?”
风迟皓道:“成州。”
“那上船吧。”
两个人还没有踩上去,便听得身后悠悠传来一声——“船夫为了几个钱,竟如此不厚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南乐一愣,回过头,见易辞一副风流公子的打扮,大冬天的在手里拿了个折扇。
而他身后,跟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淑静女子——苏月婵。
苏月婵见了风迟皓,眼神里刻意回避着。
易辞走过来,说道:“我今早刚给了你钱,你转头就要拉着别人跑了?”
船夫惭愧:“公子……那……要不……我把钱给你?”
易辞道:“可以啊。但是你险些就要带着我的钱跑路,今日又只剩下你这一艘船,让我无船可乘误了事,你起码要赔我三倍。”
船夫欲哭无泪:“啊……这……公子您行行好吧,我们干这行不容易啊……风里来雨里去,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一下子就把南乐给他的全赔了进去。
南乐看出船夫的焦虑,便拍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我给你五倍。”
于是易辞又道:“你走了以后,我和夫人在这里等下一艘船还要受冻……”他刻意指着苏月婵咬重“夫人”二字,眼睛时不时瞄向南乐,“你起码要赔五倍!”
南乐冷冷继续加价:“我给你十倍。”
船夫发觉这样折腾下去不是办法,不等易辞再开口,他连忙和解道:“呃……公子,”他指着南乐对易辞说,“这位夫人同她的郎君也要去成州,不如同行?”
易辞欣然笑道:“好啊。”
南乐一口拒绝:“我不同意。”
船夫道:“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艘船了,再等,不只要等到何时了。我这船虽然小了些,但是载上你们两对夫妇,还是不成问题的。”
南乐听他说的“两对夫妇”听得着实别扭,但偏是不想在易辞面前澄清。
她斟酌了一下,决定妥协,“既然这位公子都已经付过船钱了,那本小姐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说罢,她转身上了船。
船夫心中大呼倒霉,怎么就碰上这么几个人,莫名其妙少了两份船钱。
南乐和风迟皓坐船头,易辞和苏月婵坐船尾,船夫在旁划桨,一叶扁舟载着不甚和谐的五个人顺流朝南而去。
大家都不说话,心中充满疑问却仍是装作不认得彼此。南乐想知道易辞为什么和苏月婵一起来成州,易辞亦是想知道她的目的。
许久以后,还是船夫打破了这寂静:“成州着实是个好地方啊,四位是要回乡还是去探亲啊?”他原本因为少了两份船钱而郁闷,但是摆渡到这个一面水清如镜,四面青山环绕的地方,阳光也是越来越和煦,不由也心情大好。
南乐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尤其看到船尾的那两个人。于是斥他道:“就你话多。”
船夫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击碎,无奈噤了声。
坐在船尾的易辞却爽朗地笑了一声,回他道:“我们既非住在成州,也不是探亲,只是听说成州风光迤逦,四季如春,便去那小住上几日。”
南乐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的目的。
船夫微笑点头:“是啊,记得从前我住在成州之时……”船夫回忆起自己的那段往事,便喋喋不休地讲起了故事。
这段水路实在是长。
“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便来了这一带做了船夫……”船夫的故事也终于进入了尾声,届时他才发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便道,“公子,姑娘,天黑了,不如先找个地方歇脚,明日再赶路?”
易辞道:“好。”
南乐跟他唱反调道:“不行!我们要去成州有急事,必须给我日夜兼程,不许停下来。”
“姑娘啊,可是现在天黑了,再往前有一个瀑布,我老眼昏花,不小心滑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南乐才不听他吓唬她,反正她是一秒都不想跟这里的人一块儿待下去,“前面有瀑布你记得,那也该记得瀑布在什么方位吧?既然如此,你带我们绕过不就好了。”
“可……”现在天黑啊……
“我才不管你看不看得见,总之,你得把我们安全渡过去,”南乐振振有词,“再说了,人家易公子可是付过钱的,你怎能因为你自己的问题耽误人家的行程呢?”
船夫意识到南乐口中的“易公子”是船尾那人,疑惑道:“姑娘怎知这位公子姓易?”
南乐十分有理地说:“天下讨厌鬼都姓易。”
不料那船夫竟道:“诶,此言差矣。如今天下是易家的江山,君主虽年幼,但那响当当的摄政王可是很有本事啊!前不久还将惑乱朝纲的太后给除掉了,相信在摄政王的带领下,我国定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上将来也会成长为一代明君!”
南乐听了这话心中十分不顺,她瞥了眼易辞,见他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便反驳那船夫道:“你没见过摄政王,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船夫继续道:“不不不,于我们而言啊,一个能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安居乐业,那就是一个好官!”
南乐哼了一声,船夫顿了顿又继续道:“说起摄政王,倒是让我想起国公府的那个大小姐了……唉,”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那个女人啊,先前本是与樊王情投意合,奈何与摄政王有婚约,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进宫做了皇后,整日教唆皇上不说,还勾引摄政王陷害摄政王……不过如今被摄政王给打了下来,报应啊……”
南乐即刻黑了脸:“你再说一遍。”
好个易辞,竟然把所有锅都甩她身上了,他自己倒是名流千古了,把她的名声弄得这么臭,以后都没人敢娶她了!
船夫还不自知:“嗯?我说的不对么?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这个国公府嫡女啊……”他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南乐已经狠狠盯住了他。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水里溅出了大大一朵水花。
南乐满意地拍了拍手。
她本想让他在水里扑通一会儿再拉他上来,不过见这船夫会水,索性便不管他了,等他自己爬上来。
船夫在水里没了人影,过了一会儿探出头来,在水中央惊慌大喊:“公子!姑娘!快快下来!快啊!”
南乐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却见船已经朝着那巨大瀑布不可控制的飞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风迟皓捂住了眼睛,继而感觉到船顺着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夜色已是越来越浓重。
南乐感觉到自己在水中飘。
她慢慢转醒,清醒了几分,忙抱住旁边的石头,这才停下了漂泊。
再看黑漆漆的四周,茫茫一片水,哪里还有其他人影子。
南乐费力地从水里爬起来,往岸上走时才发现自己的腿受了伤,伤口都已经被水冲的浮肿,仍然在隐隐作痛,她站不起来,只能扶着身旁的石头将自己挪到岸上。
南乐不便行动,只得坐在岸上,抱着湿透了的衣裙,瑟瑟发抖地喊道:“风迟皓!易辞!”
却无人回应。
忽听得身后一声唤:“姑娘!姑娘!”
南乐循声望去,见那方从山上急匆匆下来一个人,正是先前被她推进水里的船夫。
“姑娘,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吧?”他倒是心胸开阔,将南乐推他下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反过来关心她。
但是南乐记仇,她仍记得这船夫是怎么评价她的。她没好气道:“那几个人呢?哪去了?”
船夫道:“我刚找到了路下来,一来就看见你了。”
南乐奋力想要站起来,船夫忙扶她:“姑娘,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怎么啊?”
“这里名叫幽人谷,原本是个风光秀丽的好地方,大家都来这里观景,但是就在几年前,这里出现了许多獓狼,咬死了好多人,从此,就没有人敢来这里了。”
獓狼?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南乐有些不信,问道:“獓狼是什么鬼?”
船夫道:“我听说,几年前先帝打猎身中獓狼之毒,不治身亡,那以后,獓狼就在这一代猖獗了。”
哦……对,是这个典故来着。
船夫继续说:“是啊,而且,獓狼一般都是在夜晚出没,尤其是这个时候……”
“那我怎么没看到啊。”
“那獓狼原是西部荒无人烟地界的野物,后来不明缘由的到了这里,由于一时间的水土不服,已经所剩不多。獓狼虽凶狠至极,但听别人说,现在好像只剩下两三只了。”
“你的意思是……獓狼正在咬别人……没空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