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白事的这几天,易辞也都没抽出空来帮帮南乐,全程只有她自己忙上忙下。
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忙碌,南乐觉得放松了一些,身体没有那么累了,心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晚上她推门出去,坐在房顶看月亮时,见一个人影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独自饮酒。
南乐便落了地,向那亭子走去。
“老爹。”南乐唤了一声,南天回过了头。
“乐儿来了。”
南乐在他面前坐下,夺下他的酒杯自己饮下,“借酒消愁愁更愁啊。老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心里感觉怎么样啊?”
她知道南天一直在为这事郁郁寡欢,成了心结,但她还是得把这个伤疤狠狠刨开血淋淋的摆在他眼前,否则,心结就会变成死疙瘩。
南天听南乐说得这么风轻云淡,顿时也不觉得难受了,只调侃这个没心没肺的闺女:“你老爹我还救了另一个女儿呢!”
南乐心里一直都清楚,纵使南天娶了洛氏,有了第二个女儿南宁,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她和她母亲。
但实际上,关于南天,她这个亲生父亲,仍有很多不解之谜,比如她母亲的事,比如他究竟为什么非要她嫁给易辞。
南乐也不想套他的话,便开门见山的道:“爹,给我讲一讲娘的故事吧。”
每一次南乐在他面前提起母亲的时候,他都会揶揄过去,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然而这次,南天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沉默了许久许久。
南乐知道他这次要说了,便很有耐心的等他开口。
他终于开口了:“说来可笑。这么多年,你母亲一直都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敢拔,也不敢碰。”而他现在眼中隐含的痛楚,就像是碰了心里的那根刺一般,“你母亲不在以后,我一直都无法接受。那段日子,我都不敢去看只有两岁的你,因为你会提醒我,你是一个没有了母亲的孩子。不久以后,我遇到了一个和你母亲长得三分相似的人,便是洛氏。纵使我心中清楚洛氏并非良人,她只是知道自己有那么一张脸,才故意接近我罢了。但我还是把她当成你母亲,来麻痹自己,把亏欠你母亲的好全给了她。直到近几年,爹才知道,原来你的母亲的死,与那个恶毒的女人也脱不了干系!”
南乐失神了一会儿,她原以为,南天是一个薄情的人,才会在母亲死后不久便娶了别人。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正是因为太爱母亲了,才会如此……
南乐回了回神,又问道:“那你究竟为什么必须要我嫁给易辞呢?也与母亲有关是么?”
她原以为,父亲非要她嫁给年轻有为的集团总裁,是为了商业联姻;在这里,他非要她嫁给摄政王,是为了政治联姻。但后来才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南天默然半晌,而后缓缓点头,道:“易辞的母亲瑜妃娘娘与你母亲曾是闺阁密友,许下约定,倘若未来双方生下女儿,便结为姐妹;生下儿子,便结尾兄弟;生下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所以,你和摄政王刚出生时,便定下了婚约。这也是你母亲,生前最后一个心愿。”南天看着南乐。
原来如此。
他有继续说:“不过后来爹想通了,倘若你母亲在,只要你不愿嫁,她或许也绝不会为难你。爹也不该,女儿,你若不愿嫁,便罢了吧。”
南乐气得重重一摔酒杯:“你当初逼我嫁给他,我就去找他培养感情,现在不小心培养起来了,你才告诉我你想通了,可以不嫁??呵,这次你不让我嫁我也要嫁!”遥想当年,南天逼婚,南乐被逼的无路可退,这才坐了江奇书的坑人时空机来了这里,却不想……一不小心爱上了自己一心想要逃离的未婚夫……
南天笑道:“如此最好,这样你母亲,也能安心。”
“不过我可不能这么轻易嫁给他,我是让他想娶就娶,不想娶就随随便便塞给别人的嘛?我得让他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让他求我嫁给他。”
南天笑道:“好,你想怎样都行,以后,爹都站在你这边。”
“这才是亲爹嘛。”
南乐想着让易辞求她嫁给他,不由弯了嘴角。可是很快,这个轻微的弧度被现实的所有沉重给压了下去。
本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了,然而,命运又总是翻起新的波澜。
翌日,南乐打算前往礼规寺为南宁祈福。
她穿上一身素白的衣裙,这段日子实在是清瘦了不少,衣带在纤腰上缠了了两圈,系在腰后。阿嘉给她扎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却仍是垂落下来很长一截衣带。
南乐换好了衣裳从门内走出来,又觉得阿嘉将衣带系得太松,便唤她给自己重新系一下。
阿嘉在身后轻轻拉开了衣带,给她重新整理着。
南乐就张开双臂耐心等待,难得的耐心只是因为一些事情牵引着她的心神,她便望着上空发呆。
不知何时,易辞无声无息地已经进了南乐的小院。
阿嘉蓦然瞥见易辞身影,正欲行礼拜见,易辞食指挡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
易辞走过来将阿嘉换了下去,牵起南乐的衣带往她腰间缠,看到她瘦了这么多,不由心疼。
南乐一心想着别的,对于身后之人全然不知。
易辞的手抓着衣带绕过南乐的腰,在背后扎好结,手却没有离去,而是从背后环住南乐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搂。
南乐猝不及防地倒在背后之人身上,霎时间风起,吹得她的漫纱轻舞在空中飞扬。
她正要回头去看,那人的脸已经搁在她的肩膀上,让她险些亲了上去。
易辞抱着她吸了一口气,满鼻腔都是她身上的芳香,便吟诗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阿嘉和归尘见了这幕,不由都偷笑起来,默默退到了一旁。
南乐却身子僵了僵,怔住在原地。
片刻后,她用力将他推开,一脸认真的冷漠:“男女授受不亲,摄政王自重。”
易辞愣了一瞬,“乐儿你……又失忆了?”
他伸过手去准备触碰她,却被她一掌打开,见她仍是一笑不笑,冷冷说道:“我说过了,还请殿下自重。如今我已非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不会任由殿下摆布,殿下若不信,我便与你打一架,给你看看。”
说罢,她径直擦过易辞的肩膀,往外行去,“阿嘉,还不快走,以后注意点儿,不要什么动物都随意放进来。”
阿嘉一头雾水地“哦”了声,忙追着南乐出去。
愣在原地的易辞更是一头雾水,他不解问归尘道:“我做错什么了么?”
归尘摇摇头,“……没有吧。”
“那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了?”
归尘猜测道:“是不是你之前骗她太多,她突然要秋后算账了?”
“啊?这么突然的嘛?”易辞抱起胳膊,眼里充满复杂。
归尘道:“女人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东西啊,总是反复无常。”
易辞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尤其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就更无常了。”
到达礼规寺的南乐为南宁求了一个福包,将它挂在那棵向西方极乐世界传达祝福的树上。唯愿她能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吧。
回去的时候,她瞥见一个墨色的身影悠悠拐进了巷口。
四下无人,南乐倏忽腾身而起,不顾阿嘉的呼唤,几个旋身越过了重重屋舍,直冲那墨色的披风而去。
感觉到一只手掌打在自己背后,风迟皓即刻转身抵挡,南乐再翻越出击,风迟皓不慌不忙的防守,陪她练了两下手。
南乐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断出击,直至风迟皓不再只守不攻将她一举拿下。
风迟皓轻轻松松地箍住了南乐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淡淡地看着她,道:“服么?”
南乐哼了一声,费力地抽出了手,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风迟皓笑了笑:“不过你倒是进步很大。”
南乐道:“那是自然,我虽打不过门主,但是自诩在门中已是无人匹敌。”
“是么?”
“不知门主还认不认我这个小门主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当然认。”
“既然如此,您什么时候把小门主的令牌给我?”
“令牌?”
南乐语气不再客气:“风迟皓,你可别欺负我初来乍到,好歹我也在隐踏门待了许久,对于小门主都持有令牌一事,还是清楚的。你先前换掉了之前的小门主,让我来做,却没有收回他的令牌,也没有给我新的。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我实力不够,给我个位子让我坐坐罢了,其实根本没打算让我当小门主?对吧?”
风迟皓没有回答,大抵是默认了,南乐便继续道:“可我现在今非昔比,做小门主也是实至名归,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给我令牌?”
“还有一个条件。你只要得到其他小门主的认可,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小门主。”
“怎么才能?”
“明日我便要去一趟成州,那就先从成州开始吧,你随我去就是。”
南乐爽快答应:“好。”
如此,她还能将各地寥生门的位置、构造打探个七七八八,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