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司晨一看林心知醒着，心想刚刚门外的争吵她听到了多少呢？还有那句看着她哭我不会心痛吗……她听到了没？
莫司晨脸上有点烧。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走到她床边，笔直地坐下。
林心知看着莫司晨笔直的坐姿，轻轻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
莫司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整个人感觉一点就要炸。“哦……哦。”
“你说的对，越早知道越早清醒越能面对现实。”
“……嗯。”莫司晨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词，如今这姑娘忽然说，你说的都对，我听你的，他忽然又没词儿了。
有时候，人太懂事，也挺让人……无语的。
“你也不必为我心痛。”林心知笑了笑，“以前，没人心疼我时，我没心没肺的，过得也挺好。现在心疼我的人多了，我反而跟着矫情起来了。你们……呵呵，你们都快把我惯坏了。”
莫司晨看着林心知脸上的微笑，忽然心中大痛，“别瞎说，你是惯不坏的。”
“怎么就惯不坏呢？”林心知叹口气，“以前，我满脑子都是活下来，把书念完，心里根本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可好……别说我是他们生的，就算我不是他们生的，我也已经活这么大了。活着，就应该考虑活着的事情，那些有的没有，都是胡扯和狗屁，是吧？”
莫司晨看着林心知难得一现的少女娇嗔式的赌气，笑了笑。
“莫司晨？”
“嗯？”莫司晨一边应着，一边把林心知扶了起来，坐着。
“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明白什么？”莫司晨装傻。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莫家收养的？”
莫司晨笑笑，“一直都知道啊。”他抬头。看向林心知，那双通透的眼睛，此时已经肿得不像样子。“我一直都知道的。因为，跟你不一样，我的记忆，是从实验室开始的。”
林心知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目光有点呆。
莫司晨看她一脸“你骗人的吧？”乐了，这种乐，苦苦的，还有点强作的心酸。“你的世界里还有人伦，是天性，你毕竟是胎生的。我不一样，哦……这个比方大概是有点奇怪，但我确实是人工胚胎的产物，而且，我的基因编辑也不是从胚胎期开始到孕育期结束的，而是一直持续到个体长成。”
莫司晨陈述的时候，平静得有点吓人，好像在平铺直叙一个实验结果。
“我跟你一样记忆很好，不过，我的记忆力可以直接精准到器官发育时期。而且……而且是可以自己选择存储还是删除。”
林心知看着莫司晨，张了张嘴，“你这是……装了个U盘？”
莫司晨乐了，“有致命缺陷的。你也不用拿这种羡慕的眼神看我啊。”
林心知摇摇头，“记忆力好我不羡慕，我记忆力也挺好的，就是……能忘记让自己不开心的事，这点真值得羡慕。”
莫司晨苦笑一声，“有什么好羡慕的？”
林心知低下头来，“听了奶奶跟我说的那些，我现在脑子里不断回想小时候的事情，我……我忍不住问自己，难道我不是他们千辛万苦求着生下来的吗？为什么生下来后又……”她咬了咬下唇，“莫司晨，你说我是不是说不该被生下来，不配被生下来。”
莫司晨叹口气，“干嘛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啊？”
“我不惩罚自己，我现在只想把刚刚奶奶的话，把小时候的事，通通忘干净。”
莫司晨又乐了，他笑着看向林心知，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看，人吧，其实真的挺贱的。不知道真相时，嚷嚷着要真相，知道真相了，又嚷嚷着要忘记。其实，真相是为了让我们更好的规避风险，计划未来。人活着，总是朝前看的，否则时光为什么不能倒流呢？对吧？”
林心知看着他，慢慢地点点头。
“还有我的大脑里，有个类似智能芯片一片的东西，不仅我能改动自己的记忆，别人也能。你知道这有多可怕吗？”莫司晨双眸一暗，“一个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曾经来到这个世界走过一遭？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若有人记得，有人想念，那便是活着或是活过，最好的证据了。当这世上再无人记得他，纪念他，他便会彻底告别这个世界。”莫司晨看着林心知，轻轻叹息一声：“有没有人记得我，我不知道，但，我所遇到的人，所付出的感情，所收获的情谊，我怎么可能愿意忘记？”
林心知看着这样低落的莫司晨，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你其实，不算是成品吧？”
莫司晨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啊，嗯，我不是成品，我是个残次品，就要被销毁时，实验室被攻占了。他们看着培养基里的我们说。这些都是怪物，不能让他们见光，还有人说，他们不是怪物，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林心知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心知，这些场景，我都在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就连他们说的话都记的一字不差。如果说，你们还是这个实验的社会属性的实验品，而我们，不过是他们制造的杀戮机器罢了，只不过，他们在编辑我的基因时，不知道怎么才能摧毁人性。”
“所以，你还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莫司晨摇摇头。“他们没有找到感情代码，而其它的跟我同批次的都陆续出了问题。反社会人格，情感认知障碍，感情淡漠……但如果作为武器，他们才是最完美的。而我……”他抬头，看着林心知的眼睛，“他们留着我，也是想看看，是不是基因能够操纵人类感情。”
林心知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就是为什么莫司晨说，他们才是天生一对，这是写在他们基因里的东西，他们天生就会相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