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A中这里还有什么能让林心知感受到哪怕一丝丝的善意，那就是顾唯，虽然她一再怀疑他这是图什么呢？以林心知摄像记忆的天赋，学文更适合她，可她偏偏还是考进志鸿班，这个背下《红楼梦》和《大英百科》都不如拿到一块竞赛金牌的地方。不过好在，有顾唯。
“你现在还去打工吗？”顾唯看她红着眼睛改错题，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凶了点，不由得放软了语气。
林心知抬头看看他，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点点头。
“不耽误学习吗？”顾唯皱眉。
林心知想了想，“其实不怎么耽误。该会的都会了，不会的还是不会，我脑子笨，但记性好。与其拖一两个小时做那些背下来的题，还不如……”
“那双鞋，本来就是顾盼不要的。她不要了的，与其扔了，不如送给更需要的人。你不用还我钱。”
林心知终于明白顾唯的臭脸是从哪儿来的了，她笑了笑，放轻了语气，“你别误会，我不是不识好歹地矫情什么尊严什么的。我只是觉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很努力，我想让自己配得上你对我的好。你帮我，我也要帮自己，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你打工端盘子就是帮自己了？”
“去摊子上，可以换换脑子。我又不是不缺钱，我一边挣点钱，一边学着怎么做小生意，学着怎么招呼客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觉得也挺好的。”
“勤俭于人，事必躬亲，动合天德。呵呵，原是不错，可对你来说还是早了点。”顾唯看她又低下头，叹口气，“随便你，你可别害我输了就成。”
林心知抬头一笑，“不会的。”
顾唯被她这一笑，笑得晃了眼，这丫头似是不知道自己眼中星辰有多么明亮。
林心知心里想的却是，你嘴上拿我赌，可平日里待我的心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我怎么可能让你输？
中午吃饭时，很多人都看不上学校食堂，家里给带了营养餐。顾唯就随意多了，觉得学校食堂简单方便，连带他身边四个狐朋狗友也不再搞特殊。只不过，像张远这样无肉不欢又重口味的，连着三天抢不到红烧肉后，果断让家里带了加餐。
顾盼中午跑来找顾唯，一脸小可怜的样儿，顾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口气，拉着她往学校食堂走，上了一路思想教育课。
张远他们远远地跟着，看平日里有咪小傲娇的小美人在顾唯面前服服帖帖，点头如捣蒜。
“你说顾唯也真是的，我要是有个这样貌美如花的妹妹，肯定她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怎么还舍得为个外人训人家啊？”
李廉江看了张远一眼，从鼻孔里哧了一声。
林超就不客气多了，“要是让顾唯知道你对他妹妹有非分之想，怕是没人敢给你收尸吧？”
张远白了他一眼，余光看到陈锋正在瞪他，收敛了一下凶狠的面部表情，没办法，人家有忠犬护体，林超虽瘦弱，无奈陈锋他打不过，伤不起伤不起。
李廉江看着顾唯教训顾盼时，顾盼低头娇憨摸鼻子的样子，哪里像妹妹，倒更像……他皱了皱眉，毕竟人家兄弟自己的家事，他不好多问。
“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以后我一定问清楚了再……”
“这种事需要问？她什么条件哪个眼瞎看不出来。”
顾盼咬了咬牙，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哥，你都说她家什么条件眼不瞎都看得出来，那以她的条件穿得起那鞋吗？”
顾唯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怀璧其罪。哥哥你也不想想，林心知是怎么考上A中的，还是志鸿班，这已经让A中多少同学都眼红了。不被人盯住才怪。尤其是那些女生，整天捧高踩低心眼又小，天天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你还给她一双鞋，是嫌她们说话不够难听吧？”
“那是你不要的。”
“我不要，扔了也不给她！”
“你说什么？”
顾盼一看顾唯变脸，赶紧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算送她双鞋，也要送双差不多的。你送那鞋，那不是给她找话题吗？哦，贫困生穿几百上千的运动鞋……”顾盼在顾唯的脸色下慢慢闭了嘴。
良久，顾唯叹口气，女孩的世界还真是……复杂。不就双鞋吗怎么还这么多事儿？“嗯，你说的对，是我欠考虑。”
“你还因为她好几天不理我呢。”顾盼噘嘴不开心。
顾唯尴尬地笑笑，正色道：“那你随便冤枉人也不对啊。”
哼！算了，你心眼现在都是偏的，我不跟你计较。
一行人晃晃悠悠去食堂，一楼人一向多，顾唯习惯性往二楼走，刚抬脚，就看到食堂后门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背影。林心知？她跑后门来干嘛？她身边似乎还围着几个人，那几个人顾唯还有点印象，学校里有名的几个混混。
顾唯皱皱眉走过去，顾盼一愣，也一脸狐疑地跟过去，然后是张远他们稀稀拉拉跟过来一大串，食堂里吃饭的人那么多，要多吵有多吵，可是顾唯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几句：“哟，穿阿康鞋还啃干馒头呐？合适吗？”
“来来来大爷给你馒头上浇点料。”
一个男生把喝剩的菜汤浇到扔在地上的馒头上。
林心知低着头，心里默默叹息一声：这帮熊孩子……看来又要饿一下午肚子了。
“你们在干什么？”
顾唯忽然出声，吓得这群男生一哆嗦，回头一看是顾唯，撒腿就跑。
“唉你们站住把话说清楚！”他们人一跑，张远跳出来装大尾巴狼了。
“说屁啊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不明摆的吗？你眼瞎啊？”林超也跟着嚷嚷，被陈锋拽了一下。“你拽我干嘛？不带他们这么欺负人的。”
“给我闭嘴！”陈峰一凶，林超乖乖闭嘴了。
林心知看着那帮男生跑了，再看看地上馒头，刚要弯腰伸手去捡，被顾唯气哼哼地一把拽住手腕。
“你干什么？”顾唯怒了。
“捡馒头啊，那是我的午饭。”
“都脏成那样了还能吃吗？”
“可是我……”
“你是觉得医药费比馒头便宜是吧？”
林心知一听医药费，瞬间乖乖站定。
顾唯真是头都快气炸了，最关键的是，被糟蹋了午饭的又不是他，他气个什么劲儿？
顾盼看看她哥，再看看一脸心疼地看着地上的馒头的林心知，心里冷笑两声，走过去，亲昵地挽住林心知的胳膊，吓了林心知一跳。
“你是……”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
“我是顾盼，顾唯的妹妹。”
啊，顾盼，就是那双鞋原来的主人。一想到那双鞋，林心知脸一红，“你好，我是……”
“林心知是吧？走吧，一起吃饭去。”
“啊？”你们兄妹都这么爱请人吃饭吗？
“走吧，我们都还没吃呢，正好你的午饭也泡汤了不是吗？”
“不用的，其实我……”
“行啦，你别逞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馒头是你晚上在地摊大排档上省下来的。”顾盼原想着，你都已经寒酸成这样了，还遮掩伪装个什么劲儿？有意思吗？
地摊？大排档？她去那打零工难道就是为了换个馒头？顾唯脸更冷了，眼睛盯住林心知。
林心知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小小声解释，“倒也不是……老板娘的工钱还是给挺多的，是我觉得她那儿经常有时间长了的馒头，坏掉扔了又可惜，所以我……”
“那些小摊儿饭店的剩汤剩饭都是拿去喂猪的。林心知，你家没穷到要跟猪抢食的地步吧？”张远个没脑子的，一张嘴就想让人扇他两巴掌，这话连顾盼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谁都以为林心知会因为张远的自卑又尴尬，哪知她抬头，大方地笑笑，“嗯，我家确实挺穷的。”这些你们城里人拿来喂猪喂狗的东西，我们只有过年时才舍得做上一顿。你们这些以为吃个干馒头就是天大委屈的小姐少爷们，哪里见过什么是真正的贫穷呢？“在我们那儿，有点力气的都出来挣钱了，村里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能吃上一口白面馒头，像过年似的。”
大家听到这话都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那点小心思，LOW得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