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瑾抱琴起身，走到台前。台下是静候选拔的修真人士，风瑾环视一眼，道，“考试题目，听本尊奏一曲《梦魇令》，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清醒或是保持神智清明者通过。”
风瑾说完，台下便是一阵交头接耳。他们之中大多不是音杀的修炼者，并不清楚乐曲的作用之强。而音杀的修炼者却都没有听说过《梦魇令》，也都不知道这曲子有多强的作用。但是听名字，倒是有几分让人恐惧的意味。
“《梦魇令》对你们的心神影响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当然，如果心志坚定，清醒之后实力会更上一层楼。我给你们半盏茶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参加，害怕的话，现在离场还来得及。”
听闻风瑾的话，下方人群骚动得越发厉害了。吵吵闹闹了一会儿，便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离场了。本来人群密集的练武场便只剩下了百号人，与一开始成百上千的模样差距甚远。
“半盏茶时间到，各位，千万稳住心神。”风瑾勾起唇角，意味深长一笑。她撩起衣袍，直接席地而坐，伏羲琴放在腿面，双手放于琴弦轻轻拨动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嘛。风瑾微微挑眉，左手稍稍按住琴弦，右手用力一拨。
琴声阵阵，如雷贯耳，又仿佛一柄重锤重重敲击在了人们的心头，撞得他们是神智模糊。别说是下面的候选人了，就连台上的人听着都觉得浑身难受，有些个甚至已经昏了过去。
风浩泽转动灵力才稳住了心神，却是忍不住摸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这曲子的效果到底有过多强？竟然连他都差点心神失守。试问，若不是自己的实力接近大乘，岂不是要向其他人一样如此勉强？
抬头看去，风浩泽却是瞪大了眼睛。对面的神晟曜仿佛没有收到半点影响，他的眸色从始至终都十分清澈。神晟曜静静地望着远处弹琴的风瑾，眸色深远宁静，连风浩泽都禁不住感叹一句。得此良人，当真是风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就没有什么恐惧的，或是什么欲望么？”风浩泽轻声问。
神晟曜半晌才反应过来风浩泽是对自己讲话，转过头，微微抿起唇瓣，笑容清淡如风，“恐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往回看。至于欲望……”他转过头，视线又落在了风瑾身上，仿佛除了她以外，这世间便没有了再能入他眼的事物，“为了不伤害到我爱的人，我可以压抑。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会为了私欲，伤及她半分。”
“这样真的好么？”风浩泽却并不觉得，“欲望就像是一个巨兽，你压制得越狠，反弹得就越厉害。如果有一天，你控制不住了，你觉得在兽性掌控之下，你还会理智么？”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神晟曜沉吟片刻，抬头，眼中带着认真，“不过在那天到来前，我会自我了断的。”
真狠。风浩泽瞳孔微微一缩，他似乎明白了，为何瑾儿非他不可了。与其说是任性，倒不如说两个人骨子里都是轻狂。
“什么自我了断？我允许你自我了断了么？”那边风瑾收了琴走了过来，听到神晟曜的话她眉头紧皱起来，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捏住了神晟曜的下巴。
神晟曜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稍微有些疼痛，但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她即便是忘记，却还是在意的。
“在我对你失去兴趣之前，你要是敢自我了断，我一定饶不了你。”风瑾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家伙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她的所有情绪。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她才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那些复杂的人类情绪。
真的很奇怪，尤其是现在心里这种感觉。闷闷的，很不好受。
“那尊主打算何时对我失了兴趣？”神晟曜反问道。
风瑾张了张嘴，刚想说等他变得无趣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不该这么讲，但又不知道为何不该。鼓了鼓腮帮子，风瑾轻拍了拍神晟曜的脸颊，“有本事，就一辈子让我对你感兴趣。”
“我会努力的。”神晟曜轻笑道。他大致明白了风瑾心里划分的类别了，她所感兴趣的和她不感兴趣的。感兴趣的可以拉在身边，像养宠物一样逗弄，不感兴趣的就可以一脚踹开。
他该庆幸，自己比起那些宠物还要高上一个等次么？
“我这应该算是通过考核了吧？”忽然一个人影走了上来，看模样是个青年。他脸上笑意明媚，一眼就让人心生亲近。
风瑾转过头看了眼，神色明显愣了一下。她伸手指向青年，语气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那人笑着反问，走到风瑾面前，伸手比了比个子，道，“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丫的都没长个子啊？”
“去死。”风瑾眉梢抽搐了一下，想也没想直接抬脚踹了过去，“本尊你也敢调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尊主高抬贵手，小的还想长命百岁呢。”那人翻身躲过，直起身拱了拱手。话语虽然谦逊，但语气却根本带着调笑意味，非常不正经。
风瑾冷哼一声，把伏羲琴放在桌上，自己随便靠在了桌边上，“所以呢，你为何在这里？”
“因缘巧合吧，或许我们有缘分呢。”那人微笑道。
“孽缘还差不多。”风瑾翻了个白眼，“喂，快点说，不讲明白，本尊不会让你进来的。再说了……”风瑾讽刺一笑，“这可是人仙魔三族大战，你一个混血，当真会站在其中一方的立场上么？”
似乎提到了那人的敏感处，他脸上的笑容隐隐淡去。他盯着风瑾过了好大一会儿，缓缓低下头，右手捏着左手的大拇指，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的确，我一个血统不正的人，你确实不会相信。不过，我是怪物，你也一样，我们是同类。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也可以。”
“没有项圈的野狗，凭什么要本尊相信。”风瑾微微笑着，“对了，声明一点，本尊和你可不是同类。起码，本尊是家养的。”
神晟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有比喻自己是狗的么？！
“家养？”那人摇头一笑，“过了这么年，你就这么甘心？甘心被他们利用？”
“谁能利用我？互惠互利罢了。”风瑾摆了摆手，“再说了，我跟你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你乐意做什么，无人能管。但我，从一开始就套上了项圈。”说起这个，风瑾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晦暗。
那人沉默了一下，问，“你不想反抗么？”
“若是能，我倒也想。”风瑾说罢，扶着桌边站好。再抬头，语气十分的不耐烦，“臭小子，你到底来干嘛！能不能讲个明白！”
“脾气还是那么坏。”那人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旋即他便正了面色，道，“我要加入特殊监察组，把魔族，杀得一干二净。”
“为何？你不是不想掺和仙族和魔族任意一方的事情么？”风瑾有些疑惑。这家伙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是不想管仙族和魔族那点破事。”那人说，“但魔族，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向人界。更不该，杀了我最爱的人。”说起这个，那人眼中便升起了滔天的杀意，以至于眸色都凝实成了浓黑色，“仙界和魔界容我不得，是人界接纳的我，在我眼里，人界就是我的家。谁敢动它，谁就得死！”
“是嘛。”风瑾倒是对他的感情不感兴趣，只是摸着下巴思索到底要不要把这人吸纳进特殊监察组织。毕竟这家伙的身份若是暴露，可真是要遭人唾骂。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给点反应？”那人微微皱眉。
“哦。”风瑾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你好可怜啊，我好同情，到底要不要让你进特殊监察组呢，我好苦恼啊。”生动的语气偏偏没有半点表情，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违和，“所以，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
那人：“……”这家伙的性子怎么越发恶劣了？
“我得考虑几天，毕竟你这种人，处理不好可是要拖累我自己的。”风瑾说。
“随便你，不过我这个劳动力你要是放弃了，我可真替你感到惋惜了。”那人说。
两人相视着，诡谲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生生让风浩泽和神晟曜捏了把汗。
忽然，风瑾笑着道，“好久不见，喝一杯去？”
“行，走吧。”那人点头。
神晟曜一愣，愣是没反应过来这神转折是怎么回事。刚才还针锋相对，恨不得弄死对方，怎么现在跟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这也太诡异了吧！
“哦，对了。”风瑾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朝神晟曜挥了挥手，“小橙子，那些过关人员的记录就拜托你了。”
“啊，哦……”神晟曜愣愣地回答。
那人转过头，看了眼神晟曜，便对风瑾挤眉弄眼，“你的品味不错啊，比起那些胭脂俗粉好太多了。就是这性别……”他啧啧两声，“你现在连美男子都喜欢调戏了？”
“男女都是美色，与其调戏同性，不如调戏异性有趣。”风瑾勾起唇角，笑得邪气，“好玩的事，我怎么可能放过。”
“你比起我这个仙魔两族混血更像是个魔族。”那人笑着道，不乏挤兑风瑾的意思。
“怎么比得过你呢？”风瑾笑着回击，“我可没做什么和人苟且的事情。”
那人表情一滞，顿时气得跳脚，“我那分明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苟且之事！”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也就是个渣。”风瑾不屑。
“你情我愿的事情，再说了，之前都说好的，一夜之后互不相干。”那人咬牙切齿道，“既然事先保证好了，那便没得反悔。再说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你替人家报什么怨啊！这都多年了，那姑娘估计都入土了！”
“因果有轮回，小心报应在自己身上。”风瑾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他还真没法儿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