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牧易礼出了牢房,霍炎一直小心的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神色坦然,似乎根本不在乎刚才的一切一般,不由的有些疑惑。若是牧易礼真的不想要一个答案的话,为什么会特意过来一次,还不辞辛苦的特意去了一趟牢房呢?
可若是说,牧易礼想要这些人招供,可从她面上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霍炎心里打着小九九,目光偶尔落在牧易礼身上,偶尔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牧易礼一直轻勾着唇角,霍炎的目光她不是没有看见,但她也并不打算解释,有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个人去理解和感悟的。
“皇上,这样能行吗?”就在众人回到大堂的时候,霍炎还是将自己心中的小疑问问了出来,这些人可是受过许多酷刑的,都能守口如瓶。如今不打不问的,他们就能招供?霍炎心里十分的怀疑。
牧易礼脚步微微一顿,慢慢勾唇,“行或者不行,试试不就行了吗?”话音落下,牧易礼转头看向霍炎,轻轻挑眉,“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话一出,霍炎一噎,他确实是有些黔驴技穷了。这些犯人都嘴硬的很,不论你是软的硬的,他们都装看不见,听不见。怎么问都是不说的。
“既然没有,那就试试吧。”牧易礼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漫不经心的开口,“刑讯有很多种办法,不是说非要所有酷刑都用上了才算。”
事实上牧易礼是十分不喜欢酷刑的,因为这样即便是可以得来证供也可能是屈打成招,是不真实的。
她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是让你避无可避,不得不承认的证据。
“这个案子,虽说朕已经将主要犯人交给了你,但你依旧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到证据。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牧易礼耐着性子看向霍炎,向他解释,“虽说,这些人一旦开口,这会是一个重要证据。但有的时候,人证是最容易被怀疑甚至不承认的证据。”
因为人证是会反口的,更何况这些人已经遍体鳞伤,别人大可以说他们是被屈打成招,或者说这是有人故意构陷!
人人都长着一张嘴,到底要怎么说就要看个人意愿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人证不重要。”牧易礼生怕霍炎给理解错了,又加上一句,“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而是要灵活变通。”
霍炎轻轻的点了点头,模样似乎是理解了,又似乎是并不十分明白。牧易礼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还是讲究刑罚的时代,即便是霍炎再公正,再有一颗秉公执法的心,也免不了俗。
“朕记得先辈们也有许多经验积累,你可以多翻翻,多看看,多学学,也许会有收获呢。”牧易礼并不是一个专业的警察,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太过于专业的东西,以免误导了霍炎,“朕也不过是道听途说,随意卖弄罢了。”
说着,牧易礼的话头就转到了之前霍炎问的问题上去了,“现在这些犯人的心防是最弱的时候,他们一心求死,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会有胆量时时刻刻的面对死亡。”
这个沙子的故事还是她前世的时候看到的,当沙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的留在自己的手上,仿佛血滴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血会什么时候流尽的时候,人心是会崩溃的。
“所以,这也是一种取巧的方式而已。”牧易礼轻轻一笑,语气和善了几分:“朕不似你,什么事都要追求一个明明白白。朕只要一个结果。”
“若是可行,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行,朕也并不强求。仅此而已。”一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最终对于结果的追求自然也不同。
话说至此,牧易礼也没有什么再和霍炎说的话了,事实上这次的和谈主调已经被她掌握在了手中,这些旁枝末节的不过是些小磕绊,影响并不大。
“朕还有事,这个案子,你务必要好好处理。”这里的事情看过了,她心里也有了数,自然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听着这话,霍炎从自己的思绪中缓了过来,微微躬身,“臣,恭送皇上。”
牧易礼轻轻点头,刚走了几步,脚步又是一停,“记着,朕只要结果!”霍炎听着这话身子再次微微一僵,“是。”
霍炎的声音略微有些僵硬,牧易礼转头看向他,见其微微躬身,看不清面上表情,但依稀还是能看见她的挣扎。
牧易礼缓缓勾唇,眼底似乎有同情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到底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甘棠和章如海快步跟上。待这一行人离开之后,霍炎这才慢慢直起身来,看着空旷的大门,似乎茫然,也似乎豁然。
很多他想不通的事在这个时候似乎也有了解释,只是这些解释与他的信念有所冲突,一时缓不过神来罢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回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伸手拿过刚才看了一半的卷宗,继续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炎将这起案子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很多东西也更加透彻了,目光也更加坚定了许多。
“大人,大人……”大概是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有衙差大步小步的跑了进来,气都没有喘匀,“大人,犯人招了。”
招了?霍炎从卷宗中抬起头来,目光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楞。
那衙差堪堪把气喘匀,说话也清晰了几分:“大人,死牢中的那几个犯人招了,单大人正做笔录呢,命小的来禀告大人。”
这时霍炎猜似乎真的听清楚了,他快速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的往外走去,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些人怎么就招供了?
之前不是死都不怕的吗?
牧易礼从大理寺中出来,章如海就伸手招呼马车过来,牧易礼见了伸手拦下来,“今天天气好,正好朕出来走走。”
在皇宫中待的时间久了,每一次出来都觉着外面的空气十分的新鲜。章如海闻言又挥挥手让马车跟在后面,一行人漫步往前走去。
“皇上,那些犯人能招供吗?”这个疑问甘棠早就想问了,她不是章如海对着牧易礼有无条件的甚至于是盲目的信任,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所以这个时候会问出这种话来。
牧易礼轻轻勾唇,“应该是能的。”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不似之前在霍炎面前有所保留,此刻她微微弯了眉眼,整个人的气息强大而自信。
甘棠看着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牧易礼会这么肯定。牧易礼既然已经张口了,自然也不会吝啬于解释:“这些人一直竖着心防,看起来十分的强硬,但事实上早就已经脆弱不堪了。这个时候你跟他们说可以让他们死了,他们的心防会一瞬间落下来。当沙子顺着他们的手指低落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的以为那是自己的血液。”
“或许真的有不怕死的人,但真正的感受着死亡,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是个人都会惊恐,害怕的。”
话说到这里,甘棠似乎有所顿悟,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尤其之前皇上当着他们的面说过,他们的证词并不重要,所以他们在惊恐崩溃的时候,就会想到招供,以求一个痛快!”
“聪明!”牧易礼哈哈一笑,甘棠听着眼睛也是悄悄的弯了弯。章如海走在旁边看着高兴的牧易礼,温婉大方的甘棠,不由的心里就叹了口气。
要是皇上真的是个男人该多好啊!那样就不会如现在一般辛苦,如现在一般小心翼翼了。
“皇上,您想去哪走走?”章如海回过神来,轻声的询问牧易礼。牧易礼听着这话缓缓的勾唇,“去京兆衙门走走吧。”
京兆衙门?章如海一愣,这地方对于牧易礼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地方,要知道牧易礼就是在这里差点被人当成是替罪羊给抓起来的。怎么皇上要去京兆衙门?去那里干什么?
牧易礼却并不理会章如海的诧异,在她看来上次的事倒并不算是什么。这京兆衙门是最贴近于汴京百姓的,来这里逛逛也能更好的了解百姓生活,以及案件的发生。
哦,倒是也还有一个原因,她听说现在的方知许也已经是京兆衙门的常用仵作了。好久没见了,她倒是想见见那个丫头。
京兆衙门与大理寺相隔也并不是很远,没有几步的距离也就到了。
牧易礼才一出现在京兆衙门门口的时候,门口的衙差见了就哆哆嗦嗦起来,话还没有说利索,就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牧易礼见状轻轻的挑了挑眉,心里觉着好笑。倒是她身边的甘棠看着这场景一愣,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得见天颜的人并不多,没道理这个小小的衙差就会成为这幸运的一员。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这个衙差来说也并不是幸运,此刻看见牧易礼,上次的事就仿佛一座山一样的压在他的心上。
毕竟,上一次去抓牧易礼的时候,他也是有份儿的。所幸的是牧易礼并没有追究,若不然现在他坟头的草估计都长高了。
当时的事牧易礼都没有追究,如今自然也不可能翻旧账了。她轻轻一笑,抬腿迈进大门,但凡上次见过牧易礼的人都是身子一怔,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等牧易礼走远了,才一两个人相扶的站了起来。
“快,快去请方姑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