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有幸(三)
白小白2020-01-02 09:505,492

  赵彦钺的伤势还没有好完全,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玢焉,余语凝知道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了京城。

  “没有留什么信吗?”余语凝问道。

  去打听消息的侍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留下,应当是连夜离开的,府里的人早上去侍候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余语凝默然了一会儿,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女退下后,余语凝捻着针线,却半针也下不去。

  她想起了那天的试探,想起了赵彦钺不惜自残也要证明其心的行为,一时心有复杂。

  她,是不是做错了,想错了?

  当年那个孩子并未变,而她、或者多数人却宁愿信自己猜测的,也不愿去信一个看起来并不合乎常理的真相。

  低低地呼出一口长气,余语凝收拢了心中杂念,沉下心,继续完成手中的绣品。

  接下来的一年,朝廷内外并不踏实。

  赵彦钺如同积攒了多年的火山一朝爆发,将赵彦琅、舒家以及相关参与其中地大臣通通拉了下马,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令人心有惶惶。

  而赵彦钺这么一来,可以说是将大半个朝廷都换了个遍,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本事,也猜测他这几年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积攒实力。

  而如今太子昏迷不醒,年纪相仿母族势力又强压一头的二皇子说被扳倒就被扳倒,一时之间势力之盛。

  而这样的势力,又如何不招皇帝忌惮?

  要么就此被打压,要么,便一步登天。

  就在朝臣们心中猜测推断赵彦钺接下来的动作时,赵彦钺做了一个跌掉众人眼睛的事。

  赵彦钺,当众宣布,此生永追随太子赵彦琮,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当众下次重誓,可以说是将日后可能的道路一手斩断。

  傻么?

  或许。

  ·

  “啪——”

  “姑娘?您怎么了?”

  侍女将失手摔在地上的书卷拿了起来,问道。

  余语凝恍若回神,若无其事般接过书卷,道:“无妨,刚刚手腕有些酸。”

  侍女不作他想,建议道:“姑娘不妨先歇一歇,奴婢给姑娘捏一捏松快一下。”

  余语凝勾了勾唇角,道:“不用了。”

  说着,随手翻开一页,似不经意地问道:“方才那话,你是在哪听的?”

  侍女道:“今儿出去给姑娘采买胭脂的时候,听书斋里的书生说的。还说定王殿下大义,知恩图报。”

  余语凝眼睫轻颤,似是轻声低喃,“他居然……”

  侍女听不清她的低喃,以为是有什么吩咐,便疑问道:“姑娘,您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对了,大公子可是今日回府?”

  “姑娘忘了?大公子后日才到家呢。”

  余语凝眉尾轻轻一扬,道:“倒是我记差了。”

  余泽轩两年前中了探花,在京中没留多久就外放当了一县的县令,恰好就是在潜州境内。

  要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那谁也不信,可奈何人家就是有这个背景呀。

  不过就算是在潜州境内当县令,余泽轩也没拿余家人的身份做什么,余家大公子名号响亮,但大多数人也只知道个余大郎,姓名什么的只有京城玢焉中有身份的人知道,只要他不主动表明,谁知道他就是余家的大公子。

  再有一点,余泽轩所管辖的县城着实不是个富庶的,可以说是穷乡僻壤,想要当好一方父母官也不是件轻易的事。

  这不,余泽轩走马上任一年多来一直勤勤恳恳,连假都没有休,这才有了些许的成绩,若不是余老夫人忽染疾病,思念长孙,余泽轩恐怕这一年都要回不去。

  几年不见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余大夫人一阵里外忙活着,余大爷瞧了说了几句,还被余大夫人埋怨了几句。

  算算日子,余语凝也有几年不见弟弟,心中亦是思念得很,其余的,便暂时不搁在心中去想。

  然而,你就算不想去多想,老天也要给你创造机会让你多想。

  余泽轩回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傍晚,除了他之外,还带了一个人。

  余语凝出去的急匆,还没有来得及听丫鬟侍女们的通告,应到了府门前,一眼便看见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是因为那张脸的确很是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眉眼之间的冷淡疏离的确很是陌生。

  赵彦钺。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转过了一瞬,余语凝同后院女眷俯身行礼。

  收到消息匆匆而来的余大爷和余二爷,见到赵彦钺的一刹那,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没办法,这一年来,赵彦钺干的事情着实不少,且个个都让人后脊生寒。

  一个还不到束发之年的小少年,到底是哪来的本事搅出这一池风云?

  赵彦钺将他们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负手捏了捏手指上戴着的玉韘,声音清冷沉越,“二位舅舅不必多礼,钺冒然登门,还望二位舅舅勿要介意。”

  余大爷笑道:“殿下哪里话,殿下能来,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殿下要来,招待简陋,是要请殿下勿要介意才是。”

  赵彦钺朝余大爷微微颔首:“舅父客气。不知外祖今日可好,钺想给老人家请个安。”

  余大爷笑容未变:“父亲精神尚佳,殿下随我来。”

  赵彦钺点了点头,而后对余泽轩道:“表哥许久未与家人相处,先与家人一叙。”

  余泽轩眉头微动,没有反驳。

  回了院子,余大夫人拉着余泽轩上下左右地打探着,而后摸着他带着肉的脸颊道:“消减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看你这两眼的红血丝,可是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说着就要问他身边的小厮怎能照顾公子的。

  余泽轩连忙拦着道:“阿娘,这几日一路奔波,路上就没怎么好好休息,再者,我也没有瘦啊,您看,我这脸还胖了些许呢。”

  说着就动手捏着自己的双颊,以证明自己脸上是有肉的,被余大夫人打了一巴掌,“仔细脸被掐坏了,好好的一张脸被拉扯大了,不白费我给你的这张俊俏脸?”

  余泽轩:“???”

  余二夫人在一旁看着捂唇轻笑,道:“阿轩一路辛苦,还不忘哄你娘开心,真是个孝顺的。”

  余泽轩朝余二夫人行了一礼,道:“二婶。”而后左右看了看,问:“二婶,小妹呢?”

  两年前,余二夫人生了一女,取名余语妍。

  余二夫人道:“早睡了,这孩子最近听说你这个哥哥要回来,高兴地跟个皮猴似的,说要看看你这个哥哥,结果这精力都耍没了,睡得正酣,待她醒了,我让人抱来给你看看。”

  余泽轩笑了:“那我就等小妹醒了再看她。”

  简单地叙过之后,余大夫人便带着余泽轩去看了余老夫人。

  老人家因着季节交替,没留神感染了风寒,加上年纪大了,这一病就断断续续的好不起来。

  祖孙俩时隔几年再次相见,老夫人拉着长孙的手抹着眼泪,满是思念,余泽轩也红了眼眶,听着老人家的关切寻问一一回答。

  老夫人精力不济,加上见了思念许久的孙子,情绪激动,更加疲倦,余泽轩也就没有继续聊,扶着老人家躺好,将被子仔细掖好,同余大夫人她们一起出了门。

  “阿娘,祖母这病情,大夫怎么说?”余泽轩蹙着眉头担忧问道。

  余大夫人宽慰道:“大夫说要仔细将养着,毕竟年纪大了。也是你祖母想念你紧了,想着你回来看一看,老人家也好安心。”

  余泽轩颔首道:“来之前将手中事物处理都处理好了,能多住几日,这几日孩儿多陪陪祖母。”

  余大夫人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有这个心就好。”

  “阿娘,阿轩这回来了还没有换身衣裳,看这衣服都皱巴巴的,您让他先下去梳洗一番,不然一会儿都不好见祖父。”余语凝笑着指着余泽轩的衣衫道。

  余大夫人一看,还真是,便催促着余泽轩抓紧回去梳洗。

  余泽轩也羞得红了脸,告了声罪便匆匆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阿轩。”

  余语凝从后头追了上来。

  “阿姐?”余泽轩停了下来,转身看她,“阿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余语凝道:“边走边说。”

  余泽轩点了点头,“好。”

  “阿姐,你想问什么?”余泽轩问道。

  方才余语凝突然说他衣衫褶皱需要梳洗,明显就是想要岔开与他单独说话,应当是有事要问他。

  “你与定王是怎么遇上的?”余语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

  余泽轩也不掩瞒,道:“回玢焉的路上遇到的,说是在追捕什么逃犯,偶然路过潜州,见我要回玢焉,便说路过潜州也该上门拜访一二,便同我一道而来。”

  余语凝仔细琢磨了一下,细眉轻蹙:“这么巧的吗?”

  余泽轩见她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阿姐?”

  余语凝眼睫颤了颤,摇首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也是够巧,回个家也能碰的上定王 。”

  余泽轩也笑了,“谁说不是。”

  姐弟二人走了一路,到了余泽轩的院子门口时,余泽轩停了脚步,谈笑的眉眼也淡了下来,盯着余语凝看了半晌,犹疑道:“阿姐,你与方家的婚事……”

  他这一年多来一直忙着治理县城,还是偶然间想起方家孝期将至,该讨论婚期之时,便去信问婚期定在何时,到时候他这个做弟弟的怎么着也要回去背姐姐出阁。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婚约已退,着人去打听却得出个方家背信弃义的结果来。

  余泽轩当即就气了。

  他姐姐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女子,为了他方家子白白蹉跎了两年,结果临了了却背信弃义!

  也就是余泽轩当时不在场,不然一定要整治的方家在玢焉甚至潜州都待不下去!

  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家里,看见余语凝一如往昔的模样,那股怒火瞬间就消了一半。

  自家姐姐都不在意了,自己要是还纠结着岂不是给方家脸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是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又是几年的未婚夫妻,他还看到过余语凝全神贯注地绣着嫁衣。

  一想到这儿,余泽轩消下去的怒火又蹭的涨了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方嘉耀算账!”余泽轩说罢便要转身找人算账去。

  余语凝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后者就跟拎住后脖颈的猫一样动弹不得。

  “阿姐,你别拦我。”

  “我不拦你?怎么越大越回去了?你找人算什么账?如今余方两家毫无关联,你还是身有官职的,去找一布衣百姓?丢的不仅是你的脸,还有余家的。”

  余语凝一番话下来,完全是将那方嘉耀当成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甚至还不如府中一个扫除小厮,可见是压根儿就不把人往心里放。

  “阿姐,你真这么想?”余泽轩略有不信,扭着头看她。

  余语凝被弟弟这一副难得的傻模样给逗乐了,松开了手,转而给他理了理衣襟,道:“当初阿娘要写信给你说,是我拦了下来。这事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而你又是那么关键的时候,阿姐不想自己的事惹你分心。至于方家,幸好发现的早,不然真是让我呕死。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方家出了这等丑事,就是余家不出手,要不了几载,在这玢焉也待不了长久,何必还要亲自动手?失了身份,也显得他方家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余语凝轻描淡写地说着,眉眼之间一片淡然。

  余家自然称为潜州余家,便可看得出其势力,能与余家结亲,是方家几辈子的荣幸,然而方嘉耀自己不知道珍惜,就莫怪旁人。余家是不出手,但是想要讨好余家的不在少数,只要余家不予理睬,那么接着踩方家攀上来的就不会停止。

  这一年来,方家已经自食其果,要不了多久,这玢焉,就不会再有一个有名为方嘉耀子弟的方家。

  残酷吗?

  可谁让他自找呢?

  又怪的了谁?

  余泽轩了然受教道:“阿轩知道了。”

  余语凝笑了笑,推了推他,道:“知道了就进去梳洗,瞧你邋遢成什么样了。”

  除了衣衫沾有灰尘、衣角有褶皱之外,半点儿与邋遢也扯不上干系的余泽轩突然想了什么,对余语凝道:“阿姐,我记得,方嘉耀的丑事是定王发现的。”

  余语凝心里一咯噔,便听余泽轩接着道:“还好有定王出手,待日后表哥醒了,我要同表哥好生美言几分。”

  余语凝猛然回忆起当年赵彦琮对赵彦钺的态度,手一推:“定王并不需要你的美言。”

  把不省心的弟弟推进去梳洗之后,余语凝也该回去,未料没走几步,竟与赵彦钺迎面遇上。

  这运气,也是简直了。

  赵彦钺见到她时眼神一动,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道:“表姐是与表哥一块儿的?”

  说实话,再见赵彦钺时,余语凝难免不会想起那一日口中说着可率铁骑踏平余家结果却被飞刀要挟的少年,如今两张脸在眼前重叠对比,蓦然发现,一年后的赵彦钺变化真大。

  一年多前,还能感觉得到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气,一年之后,竟然一点儿鲜活气都感觉不到,就像一个冰雕的人物。

  不是说他面容神色冷硬,而是他的眸子太黑,无杂质的黑暗,就如坚冰一般。

  余语凝心中不知是感怀还是感慨轻叹了一声,欠身行了一礼,道:“殿下可是要找阿轩?他现在应当是在梳洗,劳烦殿下等上一会儿。”

  赵彦钺无置可否,双眸似是无神地看了会儿余语凝,突然问道:“不知表姐先下可有空?”

  余语凝沉吟了一下,问:“殿下是想……?”

  赵彦钺眼睫微垂,沉声道:“来余府多次,还未赏过余府景致,不知道表姐可有空?”

  余语凝沉默了。

  她毕竟未出嫁,与礼不合。

  然而这一天,她不知怎的,许是经余泽轩那么一提醒,想起他对她的绑住,便鬼使神差地一点头:“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了赵彦钺的唇角轻微地上扬了一个小弧度,待她再看去时,明明就没有什么弧度变化。

  是自己看错了?

  余语凝在心底疑惑自问道。

  “那就有劳表姐了。”赵彦钺飞快地道,神情却是那么的坦然自若。

  余语凝略过心底升起的一丝疑惑,侧身让了一步,道:“殿下随我来。”

  赵彦钺对为他带路的小厮道:“你去跟表哥说一声,就说我与表姐游赏花园。”

  余语凝眉头轻扭。

  这……怎么听起来有哪里的不对劲?

  很快,赵彦钺坦然的目光让她消散了那缕异样的感觉,唇角扬起适宜的弧度,道:“殿下,这边请。”

  余家的花园庭院构造别致,处处可见一个百年世族的底蕴。

  余语凝尽心地为赵彦钺介绍着,她的声音轻柔似春风,落在耳中便是享受,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表姐,我记得你曾说过,不会同我生疏。昔日你还能喊我阿钺,为何今日却要与我如此生分?”

  赵彦钺盯着她的眼睛,满是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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