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最后郑阳如何辩解,在吴子虞抛出的一个个证据以及赵彦钺的诡异关注点下,最后都逃不过被押送回京处罚的结果。
“这样的叛徒,杀了就是,何必押送回京城。”赵彦钺对吴子虞的做法有些不满,等郑阳生无可恋地被架下去关押之后,对吴子虞疑惑道。
吴子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赵彦钺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狠狠一跳,眼眸中迅速翻涌起怒火。勉强看完之后,信纸已经被捏皱的不成样子,被赵彦钺狠狠地摔在地上,转身大步往营帐外走去。
“站住!”
吴子虞一声利喝,“二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去?”
赵彦钺冷冷的眼眸不加含丝毫的感情,宛若寒冰利刃一般,“杂碎败类,活着就是浪费。”
吴子虞就知道会是这样,径直走到赵彦钺跟前将其拦下,道:“郑阳现在还不能死,给你看这封信也只是要告诉你,北境并非固若金汤,内部的崩塌往往比外部的攻击更为凶险。你如今被盯上,而我并不能保证能将每一个有异心的人都找的出来。”
赵彦钺眼眸微动,声音冰冷:“找不到,那就引出来。”
吴子虞眼底略过一抹赞赏,认同道:“引蛇出洞是最好的法子,如此还能牵连出京城的一些蠹虫,对太子的有益无害。”
话音刚落,便见赵彦钺眼中的亮光更甚,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话语中还带着一丝丝的期待兴奋:“不知道将军可有什么计划安排?末将一定会谨遵将军的安排,将毒蛇引出洞!”
怎么感觉,如果不牵扯到赵彦琮身上,这家伙未必会有如此的积极态度?
吴子虞掩下心中古怪的念头,颔首道:“的确有一计划,还需要殿下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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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在抓叛徒,京城这边赵彦琮也没有丝毫懈怠。
太子病愈之后便可上朝听政,这太子一回来,就有一些人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赵彦琮对赵彦钺大的看重是从来不加掩饰的,只不过先前出事的时候赵彦琮并没有出声,余家人也没有站出来为赵彦钺说话,更不用说皇帝的态度了,这就造成不少人以为赵彦钺失宠的错觉感,之前参的不要太积极。然而赵彦琮往殿上一站,不知怎的,之前坚定了的事情忽然开始有些动摇,嘀咕着这赵彦琮对赵彦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恰好,又是一份捷报传来,正是赵彦钺奋不顾身斩杀对方一员大将的事情。
经查验,这斩杀的人地位不低,是个将军,大为挫伤敌军的军心,可谓大功一件,现在就开始讨论该如何奖赏赵彦钺。
有人正面提议授予二品军衔,自然就有人抓住先前碧澄湖一案,说这是功过将抵,不予奖赏。
皇帝和太子都没有表态,这殿上便为是该奖赏还是功过将抵而讨论个不休。
争吵到最后,各持一词,互不退让,皇帝听了满满一耳朵,突然开口道:“太子以为如何?”
皇帝一开口,满朝安静了下来,视线齐刷刷地朝赵彦琮身上看去。
赵彦琮盯着众人瞩目,缓步迈上前,朝皇帝执臣子礼,方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当赏。”
皇帝:“太子以为该如何赏?”
赵彦琮垂眸:“封二品亲王,赐封号,赏食邑。”
话一出口,立即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二皇子虽立大功,但有罪在身,只得功过相抵。授予亲王尊位及封地,未免不妥。”
当朝亲王分两种,一种是有封号无品级无封地,就是面子上看的好看,像是不受宠的皇子,或者是奖赏有功之臣的,一般会封这种亲王。第二种则是有封号有品级有封地的,这一般都是受宠的皇子或者极为重视的大臣才会被授予,一般来说都是掌握实权,具有一定的分量。
赵彦钺虽是皇子,但他一不受宠二无强大母族,顶好的结果就是封了王出了宫造府居住。
而今赵彦琮这一做法,无疑是宣告众人他对赵彦钺的重视,尔等最好把自己的小心思给收拢起来。
赵彦琮是太子不假,但他还不是皇上,这话是有威慑力,但是最后的结果不还得看皇上的?
一些人觉得皇帝一定不会答应,毕竟赵彦琮这种做法完全就是在胡闹,这摆明的是暗搓搓地培养赵彦钺的势力,这要是培养出一个白眼狼来,这位年轻不谙世事的小太子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抱有这个想法的大臣有不少,自那人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之后,接连有大臣冒了出来持反对意见,话语之间无不是在说“太子殿下你还小就不要跟着胡闹了还是乖乖地在一旁听着别捣乱了”云云之意。
每一句都清晰清楚地落在耳中,而赵彦钺却没有一丝一毫被轻视了的恼怒之意,等着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之后,持着笏板缓缓道:“依着各位大人的意思,二皇子便是碧澄湖一案中的犯案人了?”
各位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是”。
赵彦琮继续道:“若是二皇子就是作案人,大理寺卿。”
被突然点名的大理寺卿心中重重叹了一声,应声上前,“殿下。”
“卓大人,”赵彦琮执了半礼,道:“碧澄湖一案已了结了?”
卓大人摇首道:“尚未,作案一行人逃窜手段高明,至今只抓到了几个,无一例外都咬舌自尽,只是……”
说到最后,卓大人面露犹豫之色,下意识地看了眼赵彦琮,在纠结该不该说。
赵彦琮:“卓大人直言无妨。”
卓大人:“只是,在自杀的几人中,搜到了二皇子的令牌。”
赵彦琮挑眉:“二皇子的令牌?”
卓大人点头:“正是。”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赵彦琮忽然一笑,卓大人有些不明所以,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
“匪徒身上既然都搜出了二皇子的令牌,这受谁指使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一人跳出来振振有词。
赵彦琮看着那人,眼底掠过一缕森寒,眼神盯着大理寺卿,一字一句似乎是在确认一般地问道:“你确定,是在匪徒身上搜到了二皇子的令牌?”
大理寺卿被这么充满压迫的一眼看过,心中竟有些惶惶,紧接着为自己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震住而感到好笑。
“是。”
赵彦琮接着道:“可否拿来一看?”
卓大人这次看向的是皇帝,后者则道:“拿过来。”
卓大人立马吩咐人去取。
有人不解了,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大理寺的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效率是有保证的,这没过多久,证物就被拿了上来,卓大人将其小心递给赵彦琮,道:“殿下,这边是了。”
赵彦琮接过来仔细的左右翻面看了看,勾唇冷然一笑,“假的。”
毫不犹豫地吐出的这俩字,犹如巨石如湖、沸水入锅一般,惊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其中包括大理寺卿卓大人。
“假的?”
大理寺卿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赵彦琮的手里那一小块令牌,错愕道。
皇帝却眉头一蹙,看着赵彦琮略微严肃地道:“你确定?”
赵彦琮行了一礼,拿着令牌几步走了上去,将令牌呈上,而后道:“二皇子的令牌是由儿臣一手打造,此令牌虽然像,却有几处不对。”
说着,赵彦琮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呈上。
皇帝对比一看,的确如赵彦琮所说有几处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正品与山寨的区别。
“的确如此。”
皇帝放下令牌,看向赵彦琮的眼神中颇有些复杂。
有了皇帝发话,那么这令牌便真的是假的了。
用假的令牌?
这栽赃嫁祸还能更不走心一些吗?
“这,这,也许就是怕有人看出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先前提出异议的那个大臣失声道,眉眼间隐隐有慌乱之色。
“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赵彦琮被这一句给气笑了,转身冷眼盯着他,压迫着道:“碧澄湖一案中,二皇子带人及时赶到,这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尔等却因为一个未证明的假证而强行判断二皇子有罪。如今,二皇子在北境保家卫国,取了敌军将军的项上头颅,自己亦是深受重伤,尔等不感念却抓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抨击?好一个忠臣,好一个清臣。”
赵彦琮此话犹如巴掌一般狠狠地拍在叫嚣着要将赵彦钺治罪的几人脸上。
皇帝面色隐有不满,但考虑到一些事,便没有出言打断,任由赵彦琮火力全开的冷嘲热讽。
赵彦琮的确是个温和的性子,不与人争执,是个谦谦君子,但是一旦踩到他的雷区底线,什么温柔温和通通化为乌有,可以说他的温柔体贴只留给自己想要给的人,在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跟前,他便如寒冬冰山一般不通情理。
但大体上,赵彦琮给人的感觉便是温吞的性子,是个守成君主,温和开明的帝王。故而当他这一冷酷无情的一面暴露出来之后,着实震惊了不少人。至于皇帝,都知道了他能拿着鞭子打伤威胁人,心中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更深一层,也就不会惊讶。
那几人被赵彦琮这么冷嘲热讽之下,心理素质稍微差一些的,都已经双股打颤,身子打摆,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而一些还撑着的脸色也已经不怎么好了,低垂着眉眼教人看不清情绪。
赵彦琮用词文雅,但是每一句都犹如戳着脊梁骨骂一般,让人不由得高看他一层,同时心中也颇为后怕,暗中庆幸自己没有被点着骂。
一通话说完后,赵彦琮转身对皇帝道:“父皇,儿臣认为,碧澄湖一案另有其人,二皇子不过因为为人老实诚恳,被人捉住当了替罪羊罢了。儿臣以为,当继续追查,找出真正的凶手,还二皇子的清白。”
赵彦琮说的认真,让在朝的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他对赵彦钺的看重。
皇帝:“倘若最后真的是二皇子呢?”
赵彦琮不假思索地道:“不会是他,儿臣愿以太子之尊担保。”
此话一出,满场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微微眯起双眸,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龙椅上的扶手。
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生气的前奏。
“以太子之尊担保……若真是二皇子,太子这是连储君之位也可不要?”
皇帝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一说出来,这已经不是满场倒抽一口凉气了,这已经是唰唰地跪倒一片的壮观场景了。
“陛下三思!殿下三思!”
众人高声呼道。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父子俩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父子俩对视了好一会儿,赵彦琮毅然决然地俯身跪地,郑重地行了一大礼,道:“是。”
这要不是龙椅做工精良,这扶椅绝对能被皇帝给生生地掰了下来!
这个混账玩意儿!
老子在这儿绞尽脑汁地给他想办法铺路,这个小兔崽子说不要就不要!当太子储君是什么?烂大街没人要的白菜吗?!
继吴子虞事件之后,皇帝再一次被气的想把这个混账熊孩子给关禁闭。
不过也只能想想,再混账也不能是关禁闭就能解决的了的。先前吴子虞那件事足以表明一件事,赵彦琮想要办的事,再熊那也是会想办法办到的。
何况……
何况,要是不碰一碰南墙,这小子怎么学会当舍则舍?
如此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皇帝声音不轻不重地道:“卓爱卿,限你十日内找出真正幕后主使者,不然,你这官位也该退位让贤了。”
卓大人:!!!
不是,你们父子俩之间闹别扭,牵扯到我做什么?!
众臣:!!!
太子殿下果然是陛下的掌上宝!
卓大人欲哭无泪地道:“微臣领旨。”
还能怎么办?
拼了命去办案啊。
朝堂之上的事瞒不了余皇后,尤其是赵彦琮又泛熊的事,余皇后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不过这次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去问赵彦琮到底是个怎么想的。
然而她佛性了,身边的女官并不佛性,担忧地道:“这殿下真是小孩子性子,这储君之位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娘娘,这,万一陛下当了真,那岂不是让钟粹宫的得意去了?”
余皇后一边哄弄着赵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陛下不了解二皇子那孩子的性子,本宫却是了解自己孩子的。若非是全然相信把握,阿琮不会这么说的。”
“可万一呢?”女官还是满满担忧,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赵彦钺这几年是不是装的忠心耿耿的呢?
“啊啊啊~”
赵曦挥舞着小胳膊,伸着小手要够余皇后手中的小玩具,余皇后拿着玩具在赵曦跟前晃了几下,但是就不给她碰到。赵曦几次没够到,顿时急了,拍着床“啊啊啊”不满地直叫唤。
女官见余皇后一点儿也不急的模样,心中更加焦急了,道:“娘娘,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本宫能有什么反应?”余皇后挑了挑眉,淡淡反问道。
“陛下那么尊重看重娘娘,只要娘娘——”
余皇后抬眸看了她一眼,话音顿时戛然而止。
“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这是在朝堂之上,当着众臣的面前亲口说定,岂能说改口就改口?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查出来是二皇子,倒也是个好事。阿琮这孩子自出生一来便被立为太子,金尊玉贵、顺风顺水地长大,从未吃过什么亏,让他跌一下长长记性也好。再者,以他对二皇子如此器重来看,这二皇子要是个心有野心的,早点儿看清也是给阿琮清除障碍,没什么不好的。”
说罢,余皇后将赵曦够了半天的玩具往前轻轻一送,立即就被小家伙抢来抱在怀里,一副不肯让人的架势,扯一下都要被她挥着小手掌打一下,可以说是十分的霸道了。
“但,殿下如此跟陛下唱反调,万一惹怒了陛下,真的被废了……”
女官最担心地就是赵彦琮一个用力过猛把皇帝给惹了个彻底,被最疼爱的孩子如此伤心,这换谁不生气恼怒的?
余皇后看着赵曦自玩自乐,唇角挂着闲适的笑容,对比起女官的忧心忡忡来,简直不要太悠闲。
“被废了,不还能再立么。”余皇后轻松道:“阿琮无论如何也是中宫嫡子,陛下的嫡长子,师承大儒,品行端良,文武双全。就算是陛下想要废,也得看那些老臣们答不答应。”
自古以来,立储便是立嫡立长,赵彦琮乃是嫡长子,妥妥的太子的不二人选,为人又不是什么暴戾痴傻的,可以说是太子的典型模范了。
如此可堪太子的模范人选不要,去立其他的皇子?除非脑子秀逗了想要让几位皇子闹起来,不然这些老臣都是绝对的守卫正统的义士。
再加上,余皇后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以及余家的势力,就算最后真的是赵彦钺,皇帝也绝对不会动赵彦琮一根手指头的。
唔……顶多就是罚个禁闭,抄个书之类的。
“这孩子,原以为懂事一些,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就该罚一罚。”
余皇后摸了摸赵曦的头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