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大人自己也知道自己拉的一手好仇恨,对个人的安全算是上心 ,虽然还是没有提防得了刺杀,但也只是瞧着受伤严重,于性命并无大碍,等赵彦琮到太行镇的时候,人已经可以继续跟当地官员斗智斗勇了。
赵彦琮得知后,也不知道该说李大人是鞠躬尽瘁还是真不看重自己性命,为了防止这位大人玩脱,赵彦琮决定派暗卫过去保护一二。
太行镇位于山脉之间,少平原,能够种植的耕地并不多,除了一些粗粮谷物用做主食之外,便靠着叶氏粮行来运送粮食贩卖。
故而,叶氏粮行在当地还是颇具名号的,随便逮个人问问都能知道叶氏粮行。
山间多泉水,又是多种植耐旱作物,故而受灾的影响并不严重。起码走在街道上,不会看到饿死的人,行乞的人也有,虽面黄肌瘦但也不会像原先那个小镇子上透着沉沉死气。
这个小镇,竟然有些难得的太平。
寻了间客栈住下,赵彦琮先不去打听那个叶氏粮行,只带着阿黎、暗一暗二在街上,如寻常外乡人一般闲逛。
太行镇位于两山之间,平地并不多,故而当地人民为了生活,在山上修了街道房屋,依山而建,别具特色。
当然,这么一来上下阶梯山道便要多多了,爬上爬下的,也算是考验人的体力。
阿黎虽然人小,但是多年流浪的经历也算是锻炼了他的体力,爬阶梯的时候有些喘,不过也还能跟得上。
太行镇的景色优美,平日里前来赏景的文人墨客不少,故而当地人对于外乡人并没有什么好奇,偶尔只有几个玩闹的孩子会好奇的伸着脖子打量他们。
下了还算平稳的山道,来到仅有的平地上。
不同于山上有人居住,平地上除了一些可以用来种植的田地,其余的便用作市集买卖货物,叶氏粮行就位于此地。
寻了间酒楼坐下,赵彦琮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菜单,发现这家酒店并没有被旱灾所累,一应菜色俱全,比之前的小镇上的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招来小二点好菜后,赵彦琮不经意地好奇问道:“蕲州、幽州深受旱灾所影响,不过我瞧这里,一点儿旱灾的感觉都没有,真是难得。”
小二闻言,颇为自豪地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里之所以这么太太平平的,全靠着叶氏粮行呢。”
赵彦琮奇道:“叶氏粮行?听闻过其名。”
小二见状,立即给赵彦琮安利起这家叶氏粮行。
从小二一阵吹中,赵彦琮大致了解了一下叶氏在太行镇中的位置,那可比官府还要深得人心呀。
叶氏粮行不仅让当地人能有充足的粮食,更难得的是,这家粮行还广行善事,平日里就会开设粥棚周济贫民,这次旱灾,两束欠收之下,不仅没有涨粮价,反而还降低了粮价,粥棚更是一日不停地开,一时为众民赞美钦佩。
听完一波叶氏吹之后,小二意犹未尽地去厨房报菜。
赵彦琮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阿黎几个见他在沉思,便不敢打扰,乖乖地等菜上桌。
这家店上菜速度挺快的,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地上好了菜,赵彦琮让阿黎他们动筷,暗一俩人可不敢与赵彦琮同桌共餐,告了声便去雅间外守着。
说是雅间,其实也就是用竹帘简单地隔了一层而已,与京城的人间楼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暗一两人出了去,阿黎便有些不敢动筷。
虽然赵彦琮待人温和,与他也没有摆什么主子的架子,但是似乎也没有主仆同食一桌的道理,连忙就站起了身,要侍候赵彦琮用膳。
赵彦琮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要你一个小孩子伺候作甚?坐下吧,出门在外也不必守这些规矩,何况你也并未签卖身契,未入奴籍,算不得奴仆。”
阿黎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般看着赵彦琮,惊讶道:“那,那我,不那阿黎先前按的是什么?”
之前他听闻说做人奴仆是要签卖身契的,便央着赵彦琮出了卖身契,因着不认字,便按着手印。
可是他说什么?
并未按卖身契?
赵彦琮施施然地将所谓的卖身契从袖袋中拿出,交给阿黎。
阿黎接了过来展开一看,这些日子跟着赵彦琮身边读书认字,虽然念得坑坑洼洼,但大致上还是能够看得懂大意。
待有些艰难地把“卖身契”看完之后,阿黎一时不好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公子,这……”
赵彦琮撑着下颌微笑道:“怎么?亲手画押的,可不得抵赖。”
阿黎张了张嘴,而后垂着脑袋道:“是,阿黎不会抵赖的。”
赵彦琮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好了,先吃饭,十岁的孩子个头还没有七八岁的高,得多吃点。”
阿黎应声坐下,赵彦琮将筷子递给他,接过去的一瞬间,赵彦琮巧手将那份“卖身契”拿了回来,在阿黎惊讶的眼神中收好,道:“这我先给你收好。”
用过饭后,赵彦琮捧着一杯消食茶坐着,不时地往窗外看几眼。
此刻外头的阳光正好,楼下却不知何时排起了长龙。
赵彦琮觉着奇怪,起身走到窗户前往下望去,这才发现这窗户正对着叶氏粮行的后门。
粮行后门架起一溜长长的粥棚,不少下人奴仆在忙活着,水汽成雾,都瞧不起底下人的脸。
那长队还在增加着,没一会儿都排的看不到尾了。
阿黎也冒了个脑袋凑着看,惊讶道:“好多的粥,公子,他们这是在赈济吗?”
赵彦琮揉了揉阿黎的小脑袋,道:“看样子是的。”
阿黎趴着窗台看了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仰着小脑袋道:“公子,阿黎记得之前那个人说,叶氏粮行每月十五都会开设粥棚,今日不就是十五吗?”
赵彦琮夸赞道:“阿黎记性真好。”
“公子,叶氏粮行是不是有很多的粮食啊?”阿黎看着那几口大锅以及后头堆着几大袋粮袋,清亮的眼中充满了羡慕。
赵彦琮闻言笑了笑,轻轻弹了一下阿黎的小脑袋,道:“粮行粮行,自然是很多的粮食。”
“这么多的粮食都拿来给人免费吃,会不会吃穷啊?”阿黎不解天真地问道。
赵彦琮眼眸深深地看了眼底下的粥棚,笑了一下,道:“这个,公子也不知道。”
阿黎歪歪脑袋,不解地看着他。
·
京城。
自打赵彦琮离开之后,余皇后几乎天天都挂念担忧着,怕他出行在外不习惯,怕他身份暴露惹来有心人的伤害,更怕灾民见他富贵生了抢劫的心思。
儿行千里母担忧,此话不假。
不过余皇后虽然担忧露在面上,也不会有人怀疑,只会让人以为她这是在担忧赵彦琮的病情。
皇帝将余皇后的担忧牵挂看在眼里,想要安慰余皇后,但是之前那诛心之言还犹言在耳,便有些不愿、不敢去未央宫。
自从嫡公主诞生以来,皇帝几乎日日都要留宿未央宫,美名其曰守着小公主,但谁不知道是一门心思都投入到余皇后身上。
然而现在,皇帝居然有差不离半个多月都没有留宿未央宫,虽然也不曾去别的后妃寝殿,但这也很说明了问题!
消沉了快两年的后宫开始有萌芽生出,首要表现就是往御书房打听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过皇帝跟前的那都是个什么样的人?
岂能轻易就被打探了消息去?
一流水的银子投了进去,连个声都没有,可让一干人等急得剁脚。
相较于这些位份低的后妃的急不可耐,兰妃舒妃就淡定得很,前者是不在意什么圣宠的,后者则是觉得这并不是个什么争宠的好时机。
“陛下对咱们这位娘娘那是当稀世珍宝一般,便是起了隔阂,又怎是这些个人能掺和的进去的?”
舒妃一边拿着银制小勺舀着鲜榨果汁浇淋在碎冰上,一边幽幽嘲讽道。
“来,阿琅,天热,吃点儿冰酪解解暑。”
舒妃抬手招了招,正专心看书的赵彦琅闻言放下书卷,走到舒妃跟前坐下,接过冰酪,道了声“多谢母妃”,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了一口,香甜的冰水顺着喉咙滑入胃,似乎带走了全身的火热,冰的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叫你去看望太子,去了吗?”舒妃问道。
赵彦琅手微微一顿,而后摇头道:“父皇说大哥需要静养,不让去打扰大哥休养。”
舒妃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什么病还不要人去看望?太子殿下这病未免也太过娇弱了些。”
赵彦琅眼皮一跳,问道:“母妃是说,大哥有可能并没有生病?”
舒妃抬眸看了眼窗外,下巴微微一抬,道:“北方的旱灾严重,朝廷派了人前去赈灾。但谁都知道,这赈灾的粮款到了最后,能真正落实到地方手中的,还不足十之一二。”
赵彦琅顿时惊道:“母妃!后宫不得妄议朝政,母妃慎言!”
舒妃唇角微抿,而后拿出帕子擦了擦赵彦琅额上渗出的汗珠,笑道:“瞧你这孩子,这是咱们自己的宫殿,还怕什么?”
赵彦琅气息微乱,劝道:“隔墙有耳,母妃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舒妃见儿子着实不喜,便道:“好,母妃日后注意,不说便是了。快些吃吧,现在天热,一会儿就要化成水了。”
“嗯。”
赵彦琅拿起勺子搅了搅,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所以母妃是怀疑大哥此刻并不在京城,而是在蕲州或者幽州?”
舒妃:“八九不离十吧。”
喝了一口冰水,赵彦琅试探性地道:“既然父皇禁止有人前去探望大哥,那么也可说明,此事正是得了父皇的同意,不然大哥身为一国储君,是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离开京城。”
舒妃冷笑一声,“蕲州幽州两地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谁也不清楚,陛下竟然把赵彦琮给派了去,也难怪会被皇后给挡在未央宫外。”
赵彦琅对此不做他言,沉默着喝着冰酪。
小半碗下去后,赵彦琅便停了下来,擦拭唇角的水渍后,道:“母妃,父皇既然让大哥前去,身边必然是留了不少能干的人保护,无论您和外祖舅舅有什么打算,最好拦在肚子里,不要付诸实践。”
舒妃闻言,脸色一变,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彦琅心中叹了一声,道:“母妃,你也知道,大哥是父皇最心爱的儿子,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且不说您和外祖舅舅的计划是否能如愿实行,便是成功了,纸包不住火,父皇震怒之下,您、孩儿,还有舒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舒妃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入皮肉中,十分刺痛,而她就像察觉不出痛感来,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赵彦琅,道:“所以呢,你这是在警告你母妃吗?”
赵彦琅脸色变了变,眼底划过一抹痛苦神色,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温良神色来,“母妃,怎么会呢?”
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握住舒妃的手,用了巧劲将舒妃的手指掰开来,道:“母妃,孩儿也是为了您考虑,这是大哥第一次离开京城,父皇必然是万分上心,加之又可能和救济钱粮有关,若是途中动了手脚,难保不会被父皇看在眼中。”
赵彦琅又巧言说了其他理由,听到最后,舒妃似是被劝服了,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外祖舅舅那——”
赵彦琅道:“母妃不用担心,外祖舅舅那自有我去说明。”
舒妃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赵彦琅见她眼底有倦意,便道:“母妃,您若是困倦了,便回屋里去休息吧。”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舒妃便感觉倦意浓浓,忍不住地想要打哈欠,便颔首应下,由着侍女将她搀扶回寝殿安寝。
待舒妃睡下后,赵彦琅守在寝殿外,瞧见她身边的贴身宫人出来,便上前问道:“碎玉姑姑,母妃这几日似乎精神不济?”
碎玉忧心道:“殿下说的可不是,这几日娘娘也不知怎的,精神不济,火气也大,估计是这天太热了的缘故吧。”
赵彦琅道:“天热的确是容易烦躁,还要劳烦碎玉姑姑多加注意,别让母妃这么焦躁。”
碎玉道:“这是奴婢该做的,殿下放心。”
赵彦琅点了点头,随后不经心地提点道:“碎玉姑姑,母妃信任舅舅他们,但是一些事情并不光束信任就可以了的,若是舅母进宫探望母妃,说了什么还望碎玉姑姑详情告知。”
碎玉惊愕地看着赵彦琅,“殿下,你这是……”
赵彦琅面上还是一片温良笑意,悠悠道:“碎玉姑姑,你跟在母妃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想来你也是不希望母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同碎玉姑姑一样,是希望母妃好的,可其他人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话下之意显而易见,碎玉一时屏住了呼吸,有些难以言语。
顿了顿,碎玉压下心中惊惧,谨慎小心道:“殿下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该怎么做奴婢心中有数。”
赵彦琅笑道:“如此,便多谢碎玉姑姑了。”
碎玉勉强扯出笑意,道:“殿下客气。”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碎玉姑姑,母妃醒来后替我告一声。”
“是。”
离开钟粹宫后,赵彦琅便沿着宫道离开了后宫,并不想回自己住的宫殿,趁着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便索性出了宫城,正要去舒府时,迎面遇上柳赟和苍忧。
“三殿……三公子,真巧啊。”
柳赟一点儿也不见外地同赵彦琅打招呼,苍忧也跟着见礼。
赵彦琅看了眼这俩人,认出是赵彦琮身边的伴读,道:“柳公子、苍公子,是巧啊。”
柳赟扇了几下折扇,看了眼赵彦琅身后,没发现什么人跟着,奇道:“三公子这是独自一人?”
赵彦琅笑道:“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顿了顿,他问道:“两位这是要……出城?”
柳赟合上折扇,态度极其自然地道:“是啊,听闻郊外有游船会,便想过去看看。左右这天气闷热得很,在屋子呆着也看不进去书,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赵彦琅赞同道:“此言有理,那不知可否带上某一个?”
柳赟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感,忙道:“这……城外人多口杂的,万一冲撞了三公子,岂不是吾等过错?”
赵彦琅笑了,“瞧柳公子说的,还以为那游船会是个什么土匪窝去不得似的,不过是闲着无聊去看一眼罢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他们并不是要去劳什子的游船会啊。
就在柳赟准备婉拒时,苍忧道:“三公子同游,是吾等之幸。”
柳赟:“!!!”你小子莫不是昏了头吧?!
赵彦琅顺杆道:“如此便一起同行吧。”
“你小子想干什么?什么游船会,咱们又不是去——”柳赟悄悄拉着苍忧的袖子咬着牙缝挤着话道。
苍忧一脸镇定自若:“这明显着是要一起,与其找再多的借口最后暴露,还不如顺杆而下,届时再借机行事。”
……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