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夫妇这么一场突袭,哪怕孟远川说了没事,可陈嘉漫心里终究有些梗。
谁又不想自己能得他人欢喜呢?
如果可以,她也想什么都顺着他们,讨他们欢心,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和其他人应酬无碍,交流自如。
与其最后令他们失望,不如如孟远川一样,从一开始就拒绝。
陈嘉漫在心里叹气,然后还总有些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不好而她却不知道的事。
孟远川插科打诨努力哄她都没用,后来见实在不行,便说:“先不弄了,我们去看看小博文,顺便蹭饭吃,好不好?”
陈嘉漫闻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应说:“好。”
两人买了些东西往陆家去。那天的陆家和平时瞧着没什么差别,外面路灯大亮,还没进门,就能见到客厅隐隐的光亮,以及熟悉的饭菜的香味。
小醋王在门开时就扑了过来,“爸爸!”一见不对,抱住陈嘉漫就哭:“姐姐!”
陈嘉漫还以为他又闯祸惹骂了,抬头却没有看到程夕,就陆疏桐的保姆阿姨追出来,见着程夕,神色都有些不对。
不及问,小醋王已经说出来了,抽抽噎噎着:“姐姐,你带我去医院吧,我要去看妈妈,她病了!”
陈嘉漫:……
她觉得脑子“嗡”了一下,盯着保姆阿姨下意识地问:“怎么回事?”
还是小醋王答的,他说:“妈妈病了,很重很重,都要送去抢救,我都听到了,他们还不让我去!”
小醋王人还是太小了,他不是很知道病重到底是什么概念,小脑袋瓜里就只有“妈妈病了但是他们居然不让他去看她”的怨念,嘚嘚嘚一下就把事给捅了出来,不管是保姆阿姨还是孟远川都没来得及拦。
陈嘉漫当时就晕了一下,孟远川连忙扶住她,顺便还揪住差点被带倒的小醋王,说:“你别太担心,没事的。”
说着还看了陆家保姆阿姨一眼,后者这才反应过来,说:“是,是,不严重,陆先生打电话回来说没什么大事,阿漫你来了就留下来吧,梳桐她们两姐妹没见到妈妈都闹腾得厉害,有你在……”
话还没说完呢,小醋王又说了:“你撒谎!我听到了,妈妈都差点没了!”
陈嘉漫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走出门了才发现她,把小醋王也给带出来了,但带了就带了吧,她就是这么凉薄,这时候在她心里程夕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必须靠边。
她脸色特别可怕,谁都不敢拦她,孟远川都只能小心翼翼提醒说:“上车吧,我送你。”
陈嘉漫牵着小醋王上了车。那孩子也乖觉,反应过来自己又闯了祸,就老老实实坐在边上,还特别懂事地安慰说:“姐姐你别担心,我刚才那是吓唬你的,我怕你也和他们一样不准我去看妈妈。”他小心瞅着她,苦巴巴地求,“姐姐你别这样,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陈嘉漫没说话,她看着窗外,直到到了医院见到了程夕,都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到时程夕确实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要不是恰好遇到苏岚出来,他们还不一定能见到她。
饶是如此,苏岚带他们进去时仍是神色郑重地说:“不要哭,也不要太担心,你们也知道程夕爱操心,她这会不能也操不了心,所以你们就安静些,乖乖地,不让她担心,明白吗?”
这话她虽然是对着三人说的,但陈嘉漫很清楚,其中有一大半是说给她听的。
她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苏岚看了她好几眼,才领着他们进了病房。
病房里此时只有程夕和陆沉舟在,程夕戴着呼吸面罩躺在床上睡着了,身边放了一堆的仪器。
陆沉舟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神色沉沉地看着她。
病房里极安静,只有仪器间或发出嘀嘀的声音,对他们的到来,陆沉舟殊无反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倒是本以为睡着的程夕在面罩后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沉舟看见了,这才说了句:“滚!”
声意很轻,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隐怒。
程夕的目光有些无奈,看了苏岚一眼。苏岚轻轻扯了扯陈嘉漫和小醋王,小声说:“看都看了,我们先出去吧,你妈妈得好好休息。”
和孟远川一人一个,将人带了出来。
出来也没走远,三人就围着苏岚——主要是陈嘉漫和小醋王,孟远川体谅他们心焦,帮忙问:“程医生这是怎么了?”
苏岚看看两个孩子同款眼巴巴的样子,又想起里面那个从得程夕生病就气息狂暴的家伙,心里其实也是庆幸的:也是幸好程夕没出大事,否则,这家人……她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担心,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心肌梗塞,医治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还需要静养、休息。”
她说“疲劳过度”时陈嘉漫的身体微微抖了抖,孟远川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察觉后连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柔软却冰凉,手心满满都是冷汗。
哪怕苏岚已经说得够清楚也够轻描淡写了,但是那天晚上,陈嘉漫和小醋王就是不回去,哪怕陆沉舟不许他们进去吵着程夕,他们也不走。
陈嘉漫根本就不说话,即使苏岚和她说:“你兔子妈妈病了,正该是你帮忙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小醋王年纪还小,你忍心让他也跟你在这里熬着么?”
她都不理。
她看得出,程夕这次的情况确实很凶险。
小醋王就更绝了,他挨紧了陈嘉漫,说:“我不回去,我也不熬,我就在这里睡觉。”
巴在她腿上闭上眼睛,作出秒睡的样子。
苏岚拿他们没办法,孟远川就更是了。实话说他非常担心陈嘉漫,从知道程夕生病到现在,她一声未吭,只是紧紧咬着腮帮子,像是在极力忍耐的样子。
他不忍心劝她。
最后苏岚只好叹气,嘀咕了句:“一屋倔种!”然后找同事给他们寻了间休息室,让他们好歹有个休息的地方,不至于就真在外面的走廊上守一夜,就这还是她生气地砸了一句,“你们这样,是想程夕知道后连休息也不能好好休息是吗?”他们才同意的。
苏岚走后,小醋王一开始还忍不住,经常会跑来跑去,一会到程夕那扒着门缝瞄一眼,一会又跑回来哄陈嘉漫:“姐姐我看见了,护士姐姐给妈妈换药,妈妈和她说话了呢。”
陈嘉漫至多就是点个头,她就一直坐在那,也不关门,也不休息,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程夕病房所在的方向。
后来小醋王都熬不住窝在她怀里睡着了她也没挪动,孟远川怕她抱久了手疼,就说:“我帮你把他放到床上吧?床上睡着舒服些。”
她这才抬起头,张了张嘴,嘴角溢出一抹血。
她这是硬生生把自己腮帮子都咬破了。
孟远川心惊,要帮她擦她没让,扭头避开了,过了好一会,她说:“孟远川,我就任性这一回,不看到她好我不放心。”
眼泪流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兔子妈妈这些年,不知道有多累。”
然而不管多累,她总会记得她,会定期去看她。
苏岚说的对,她的兔子妈妈太爱操心了,而她的牵挂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