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息正常的情况下,陈嘉漫没有赖床的习惯,但那天,她仍是起得最晚的那一个。
其实时间还很早,可天气好,太阳出得早,天也就亮得早,飞舟一家都起来了。陈嘉漫推门出去的时候,外面热闹得很,飞舟父母在阳台上杀鸡,当然,鸡已经杀好了,倒了一盆热开水在给鸡褪毛;飞舟则在小野的帮助下做复健,做得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
虽热闹,却并没有太大的声音,像是一出极富生活气息的默剧。
陈嘉漫何曾见过?一时怔在那儿。
还是小野先看到她,笑说:“阿漫起来了。”又说,“孟队长在做早饭,一会就好了。”
飞舟喘了一口气,扶着椅子坐下,朝她招招手:“过来坐呀。”
陈嘉漫头发还没梳呢,小野瞪了他一眼:“让阿漫先洗漱。”洗漱用品都是昨晚上就找出来用过的,但小野仍很周到地把陈嘉漫领到洗漱间,一样一样告诉她:“用这儿的水,这水干净,还不冷。”
立春已经很久了,自来水也不是太冷,陈嘉漫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的。”
“有关系。”小野说着碰了碰她的手,“看,你的手就挺冷的。”还告诉她,“孟队长也特意嘱咐的,说别让你用冷水,免得凉到。”
听到孟远川的名字,陈嘉漫心下忍不住跳了跳,面上都微微发了热。
她只得笑了笑,默默接受了这充满了好意与关切的安排。
好在小野安置妥当后就出去了,陈嘉漫梳好头发,刷了牙,洗脸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向镜子,伸手摸了摸嘴唇的位置——可能是错觉吧,她觉得那里好像有点点肿。
唇瓣也特别的红。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她闭了闭眼睛,有点想挖个地洞逃走。
她想逃跑,却不知外面的孟远川看着锅里那坨成一团的面条,也很有些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他不死心地拿筷子戳了戳,发现那一坨面条异常团结,都快要团成饼了!
“这个,确定还能吃?”身后传来飞舟揶揄的声音,他扶着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摸了进来。
孟远川一本正经地:“我喜欢吃这种。”架锅重煮,也幸好飞舟家面条买的不少,否则大家都只能吃这坨成一团的了。
飞舟幸灾乐祸地瞄了眼嘴硬的某人,靠在流理台前一边看他手忙脚乱地忙乎,一边说:“说说,昨晚上是不是恃酒行凶了?”
孟远川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外面,陈嘉漫脸皮薄,他怕她听到了会不好过。
飞舟说:“洗脸呢,听不到。”却到底还是将声音又压低了些。
孟远川这才咳了咳,说:“我清醒得很。”失误了,也实在是没想到会让飞舟他们看到,他还以为他们都睡熟了呢。
飞舟觑着他脸色不大好看,解释一句:“我晚上睡不大好。”他指指头,“这里还是有点疼,所以一晚上要醒很多次。小野和我爸妈他们前段时间累坏了,昨夜应该都睡得很熟。不过,”一下说太多话了,飞舟有些喘,顿了顿才又说,“借酒那什么可不是君子所为啊,老大。”
飞舟语气有点不善,作为最感激陈嘉漫的人,他现在护短得有些厉害。
孟远川也能理解,眼瞅着锅里的面一时不会好,他转过身,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知道我从武汉回来后,一天和她见几次面吗?一次。每次一到三个小时不等,时间还算多对不对?可你知道这些时间里我们最多说过几句话吗?十句。”
说起这个,孟远川就怨念得很,他就知道只要陈嘉漫答应帮忙建模,大潘那家伙就一定会榨取她最大的价值,果然了,陈嘉漫自接了他的活,就没有停下来过!
“所以,”他说,“我也就来你这能吸引她一点注意力啦!”清了清喉咙,“我可以和你保证,昨晚我确实是有些醉了,但是我很清楚我做过什么,在做什么。”
“你是认真的?”
这样的质疑,让孟远川脸色微微沉了沉:“你觉得,我是个愿意浪费时间的人?”
“好,我信你。”飞舟这才笑了,坏心眼地指了指他身后,“提心你一下,那面可能又坨了。”
孟远川闻言猛地一惊,转身熄火起锅,还是迟了,面条又坨成一团了。
孟远川:……
飞舟哈哈笑,十分无良,且不肯告诉孟大队长那面他一下锅就错了,谁特么一团面冷水下锅还不搅散的?就他这技术,还想拿住陈嘉漫的胃?再练练吧!
飞舟问完了自己想问的话,且有幸欣赏到无所不能的孟队长在厨艺上的蠢样,非常开心地出去了。
然后那天早上,除了陈嘉漫,陆远川和飞舟一家人都吃到了孟队长坨坨面式的热干面——陈嘉漫那碗之所以没坨,是因为孟远川把每一锅里没有巴到一起的面都挑出来,然后硬生生凑了这么一碗。
“这个面怕是要用刀切才能吃得掉吧?”飞舟咬了一口面后,打趣说。
孟远川不理他,镇定自若地招呼陈嘉漫:“吃吧,这个趁热才好吃。”
陈嘉漫被特殊照顾,红着脸要和飞舟换,飞舟拦住了:“可别,我吃软烂的东西都吃伤了,就想吃这种硬货磨磨牙锻炼锻炼肠胃,而且你那个太辣了,我们都吃不了。”
陈嘉漫再瞅瞅,确实,她这面不光面特殊,就是里面的料都是另做的,红红绿绿,辣椒很多。
她就没再想着换,低着头慢慢把自己碗里的吃掉了。
孟远川准备得恰到好处,是她往常常用的份量。
一碗面吃完,胃里都暖暖的,孟远川趁着飞舟他们都不在,偷偷问:“我做的,还好吃吗?”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真的?”他说,“我有点不相信哩。”
这话他就是故意的了,虽然他做的东西品相全无,味道却还是可以的,就是那些坨成坨的,口感虽差,口味却是正宗的。
尤其陈嘉漫那一碗,是他特意用心单做的料,又辣又劲道。
陈嘉漫本还有些不大好意思面对他,却也不忍辜负他的用心,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是真的,很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才吃过辣,她唇色特别的红润明艳,嘟嘟的,十分好看。
“那就好。”孟远川说,心里激荡得厉害,他觉得一定是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否则他怎么像个浪(荡)子似的,控制不住地俯身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一口,说:“这是谢仪,我收下啦。”
背后响起接连两声“哎哟”,是在厨房忙完了的飞舟父母,硬生生被灌了一嘴狗粮后,忙不迭地又退了回去。
陈嘉漫这下不止嘴红,她连脸都红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