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侯对此不以为意,元氏也只是捂着脸抽泣,对王肃的话并无异议。
“吴嬷嬷伴着我这么些年,不管是在尚书府还是在侯府,我早就将她看做了自己人,什么都顺着她。可哪里知道,也是因为如此,才惯得了她性子骄纵。”
“说起来,这都是我的过错。今日我忍痛割爱,老三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为了补偿你们,我绝无二话!”
说罢这话,元氏又是一阵抹泪,仿似当真忍痛将自己心头肉给割了那般。
广平侯还未曾说过什么重话,她就已然哭得死去活来,也没忍心说下去。
反倒是将怒火都撒在了吴嬷嬷身上,指着吴嬷嬷道:“吴嬷嬷,想不到你心肠竟然如此狠毒,这么恶毒的法子亏你想得出!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怎么忍心下这样的狠手?按照规矩,你就算是凌迟而死也不为过,可念在你是大夫人旧奴的份上,凌迟可免,但死罪难逃,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吴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脸白得丝毫没有血色,以往的精神头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空洞的眼神和发软的身子。
如枯叶一般的摇摇欲坠,似乎瞬间小了十岁。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回答,都看着这个平日里威风无比的老婆子。
有人可怜地看着她,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还有人木然看着她,各色眼光都看着她,如巨石,如刀剑,催人性命。
人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身边的人?这是个永恒的难以回答的问题。
吴嬷嬷无神的眼动了动,静静过了半晌,忽而抬起头里,艰难地扯起了嘴角,苦涩看向广平候,沙哑声乍起:“侯爷,我,无话可说。老奴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已经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老奴甘愿受死。只是临死前老奴想请侯爷千万不要去找我家人的麻烦,这和他们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希望侯爷能……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活路!”
广平侯皱着眉头,上下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可以,我答应你,绝不找你家人麻烦。”
一人做事一人当,断没有什么牵连家人的道理。
吴嬷嬷听闻此言,终于露出了一抹法子内心的笑容,“那就谢谢侯爷了!”
说罢这话,她忽而起身猛地朝那边厅前的柱子撞去。
由于她动作突然,周围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再去拉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朱红色柱子上已经染上了鲜红刺眼的鲜血,而吴嬷嬷的身子也缓缓下坠,最终跌落在地。
周围站着的丫头们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有人上前瞧了瞧,伸手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脖颈间的脉搏,发出一声叹息,“没气,死了。”
死了。
就这么死了。
额头撞了个大窟窿,血流不止,而她嘴角也亦然流着鲜血。那人掰开她的嘴一瞧,发现舌头也断了。
咬舌自尽,再是撞柱求死,求死之心实在坚决。
广平侯吸了口气,不过却没什么表情,朝那人道:“赶紧找个地方埋了。”
那人应下,很快就叫了两个人,麻利地将吴嬷嬷抬了出去。而至于那柱子上的血渍,也很快有丫头过来擦了个干净。
广平候则是瞧着王肃,“现在人也死了,你该满意了吧?”
王肃轻笑,“父亲言重,孩儿也是逼不得已。”
“你逼不得已?现在人也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我是你爹,你有意见也得给我憋着!”广平侯冷笑。
王肃拱拱手,“父亲说得是,那孩儿也么没什么好说的,这就离开。”
说着他便神色淡然将顾水姚拉着就走,广平侯又被气得一肚子气,狠狠瞪了两人 背影一眼,骂道:“不孝子,走了你就别回来!”
现在老二身子好了,这不听话的儿子不要也罢,真是气死他了。
王肃头也不回就道:“父亲谬赞了,儿子可根本没打算回来过。”
广平侯:“!!”
紧接着,尖锐的瓷器破碎声响起。
王肃勾唇,继续往前走。他腿长,拉着顾水姚在候府里走,现如今是谁也不敢将他拦住。
眼睁睁瞧见他逼死了吴嬷嬷,院子里的小厮丫头们都怕着呢,不仅不敢拦着,而且还主动给他让路。
很快二人就走到了侯府门口,顾水姚被扶着上了马车,胸口始终闷闷的。
吴嬷嬷的死丝毫没有让她有任何复仇的快感,反而是一阵阵心凉。
她可是伺候元氏这么多年的老人,同时也是元氏的心腹,竟然被逼得撞柱咬舌求死。
虽然吴嬷嬷不是什么好人,但就这么死了,也是令人唏嘘。
追随了一辈子的主子毫不留情就将她抛弃,这种感受只怕比死还难受吧。
顾水姚坐在马车里胡乱想了会儿,等到马车停了才回过神来。
下了马车,正准备进院的时候,忽而却瞧见小厮压着阿贵和谷二往院子走。
她微微一怔,“谷二?他怎么还在……?”
吴嬷嬷都死了,他怎么还在这里?
王肃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看着谷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让他回侯府也是死,不如留着。”
“留着?”顾水姚不解。
“是啊,留着,元氏自己的棋子,自然也要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好了我们进去吧,过几日就是岁首了,咱们也该好生歇息歇息,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岁首,这个时代对春节的叫法。
顾水姚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是。
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几乎每日都在面对新的未知。虽然物质条件好了,但是每日都很有压力。
“这样也好,那这几日我就暂且先不去铺子,先准备岁首的事。”她也许久没有放松过了,何不趁此机会放松放松,过几日安生日子。
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用操心,这样的日子真好。
王肃笑笑,“这正和我意,你是百草堂的老板,不是跑堂子的伙计,本就不必每日都去,实在想去,一个月去几次就是了。好了,你快进去休息吧,可别累着了。”
顾水姚嗯了一声果然离开,王肃眼见她走进院子,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押着谷二和阿贵的两个小厮。
小厮深得其意,不用他开口就将谷二和阿贵带走。
不过带去的地方并非是进院子,而是转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