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在碧云县出了大风头的春来画舫就成了人们私下的谈资,说那艘画舫背靠金主廖少爷,财大气粗的很;女人喜欢说那个喜欢眯着眼看人的舫主,怎么跟县令大人有猫腻,县令大人夤夜来访,竟然还破例给她题字,这春来画舫当真是水涨船高啊。不过几日,名声已经传扬开了。
曹青从外面进来,看到主子正坐在棋桌前看书,他握着书卷,偶尔抬指按下枚棋子。
“您竟然还坐得住看书?没听到外面把您传成什么样了。”
曹青今日休沐,没事儿在茶馆里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数个版本的县令大人与春来画舫舫主的夤夜相会的故事。
“传什么?”陶君然目光不离书页问。
曹青愤愤道:“传我们抓人那晚,湖边那场烟花是您特意为连氏放的。”
陶君然不以为意,他这二十几年来背后有无数谣传。
不过这次的谣言传的很有水平,所有的谣言都是捕风捉影,但是每件事都不完全是虚构,都有着点巧合,感觉就像是背后有人故意在推波助澜。
他家主子确实夤夜登了画舫,不过根本不是为了跟那个连氏耍水看月亮,也没在她脚软时在她腰上扶了一把,他家主子清贵出身,俊逸非凡,会看上一个乡野间的小寡妇??
曹青气得握着拳头拍膝盖,“还说您给那个连氏题了字。”
陶君然下了罗汉床,反问道:“题字?”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据曹青说,那丫头在船上把他坐过的位置,用过的桌子、杯子,都单独隔出来了,逢人就要介绍一翻。还在桌面请木匠在桌子上刻了“之”字,用金粉涂刷,日常小心擦拭,就差供上香火了。
陶君然微微皱眉,那晚他在窗边坐下,她问他的表字可是允之,他不答,这人便喋喋不休地自顾说着。
“大人是哪个陨呀?陨石的陨吗?”
“这个陨很不吉利呀!啊?竟然是允许的允?”
“那痣是脸上长痣的那个痣吗?不是痣?那是织布的织?我读书甚少,大人别见怪。”
“唉,我还是不知道哪个字,我再猜猜……”
陶君然不知道当时他到底是气,还是心烦,抬起指头沾着水,在桌上给她写了“之”。
他心里梗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可查到什么?”
曹青神色严肃起来,“咱们走后不久,埋伏在岸边的人说,确实有人影上船,但对方比他们身手好太多,没敢打草惊蛇。”
陶君然点点头,这个连氏,从前就装成委婉可人的样子,实则狡诈心黑。他已经吃过她一次大亏,这次可不容她再放肆。
他抬手将画舫大赛的名册拿出来,提笔将春来画舫的名字划掉了。
春来画舫出尽风头,心里最恨的还是连氏宗族的一帮人。
他们暗地里咒骂阿梵是个治不住的小贱人,竟然背着他们还留了条船。连戚也不是个东西,竟然把画舫停在地宁门码头,那儿都是拉粪的船和穷苦的渔船,这么掉价的事儿他怎么也干的出来?
现在被阿梵占了先机,小蹄子竟然还翻身成了舫主,还把裙带系到了县令大人身上。
无耻之极。
一位紫衣族佬捻着胡子道:“把她弄回来,好好审审,或许她还私藏了其他呢?”
有人附和着点头:“不错,连戚死后,我们帮衬她许多,她竟然如此自私不通人情,那少不得要让她长长记性了。”
连老四想到阿梵就心里痒痒,焦躁地问:“可她现在都忙着那条船,根本不回宅子。”
天宁门码头是重要的官船航运码头,京城的贵人和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老爷都在那里上船下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连氏宗族的人不敢过去闹。
脸上长瘊子的族佬小眼睛里散发着恶毒的光,“这有何难?”
连氏宗族这边面儿上说着一直在寻找着连戚尸身的下落,那不过是多刮油的借口。既然小娘子软硬不吃,就怨不得要使点儿手段。
“派个人去跟她说,连戚的尸身有着落了,让她回来认认。”
连老六听后狂喜,这种事儿小娘子是怎么都推脱不了的,只要她回到连氏宗祠……想到什么,连老六又皱起眉来。
像是知道他所想,那人继续道:“她不过是凭着狐媚的本事迷惑了县令老爷,到时候你强占了她的清白,就说她勾引你,县令老爷难道还会为难你不成?”
连老六不跌地点头,实在不行,就把她先弄到乡下的庄子上藏一段时间,等他尽兴了,是发卖还是留着,全凭他做主。
几人在祠堂里议论着将来拿到了船,要怎么经营。说春来画舫的名字不好,将来肯定要改的,商量着日后赢利要如何分配,每个人眼里都带着贪婪的光。
阿梵并不知道她正被人算计着。廖仲砚跟她说,从小道消息探得春来画舫是进了初选名单的。
这个消息乍听很让她开心,等把画舫上舞娘、琴师、厨子召回来一看,就觉得白开心了。为了造势,传来画舫开张后只接受预约,不会马上出船,其实是船上的情况比较一言难尽。
春来画舫能沦落到运猪崽的地步,跟连戚的不上心有直接关系。